【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贺府千金    作者:贡茶       文案 可爱的穿越老娘,闷骚的神棍老爹,精灵的龙凤胎哥哥,难缠的七大姑八大姨,这就是贺圆生活的环境。 贺家人物表: 贺老太爷,贺老太太 1,大房:大老爷贺潜金,大太太宁夫人。 大少爷贺子星,大少奶奶李缮。(大哥儿贺城,二哥儿贺培,姐儿贺敏。) 二少爷贺子中,二少奶奶宁若雪。(哥儿贺圭,姐儿贺意。)三姑娘贺子欣(未婚配)。 2,二房:二老爷贺潜木,二太太史夫人。 大少爷贺子庭,大少奶奶史仪。(大姐儿贺瑛,二姐儿贺琪,哥儿贺震。)史夫人侄孙女:史悦。 3,三房:三老爷贺潜水,三太太李夫人。 大姑娘贺子月(已出嫁)。 大少爷贺子宁,大少奶奶李绻。(大哥儿贺池,二哥儿贺文,姐儿贺宜。) 二少爷贺年,二少奶奶郑贵姐。(大哥儿贺词,姐儿贺圆,二哥儿贺诺,三哥儿贺谨。)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圆 ┃ 配角: ┃ 其它: 外号小圆球      “哇哇……”产房内一个婴儿的哭声没停,又传出另一个婴儿的哭声。      “出来了,出来了,是龙凤胎!”稳婆忙碌了半天,虽有倦意,报喜的声音还是带着劲,“恭喜太太,恭喜少爷少奶奶,这回是一位千金。一胎就儿女双全,既生龙,又生凤,龙凤呈祥,合起来是一个‘好’字,少奶奶好福气哪!”      产房外的贺年松了一口气,微微扬了声音问稳婆道:“少奶奶精神怎么样,还好吧?”      “少爷还真是怜惜少奶奶!”稳婆带笑道:“少奶奶身子壮,虽一胎生了两个,这会虚弱些,却没大碍的。”      贺年听得婆子应话,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跟贺太太道:“娘,我就说您等着左手抱孙子,右手抱孙女,这回信了罢?”      贺太太听得是龙凤胎,喜的双手合什念佛,这会听得贺年的话,笑意怎么也止不住,转身往前头给天公老爷上香感谢去了。      贺年原是京城人氏,祖父为本朝钦天监监正,官儿虽才五品,名声却极好。贺年自小也爱好玄学,极善测算看相等,在京城素有小神算和小神仙之称。只因新帝登基,贺监正怕贺年善测算,易为窥伺新帝之位的王爷所利用,令他到外地暂避一避,待朝局稳定才回京。因娘子贵姐却是甜泉村人氏,贺年便索性带着贵姐和母亲暂时住在甜泉村。这当儿成亲一年多,贵姐为他诞下龙凤胎,自是喜不自禁。      贺年虽听得大小平安,但小婴儿的哭声一阵一阵的,贵姐却没了声音,终是忍不住冲了进产房。      稳婆见贺年进来了,不由急道:“少爷,你怎么跑进来了?还没给哥儿姐儿洗澡呢,你进来可是添乱。”      “哇哇……”,贺圆昏昏沉沉中听得人声嘈杂,张开嘴想说话,谁知一张口却是一串婴儿哭声。这是怎么回事?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被人用布一裹包了起来,托在手心轻哄道:“小乖乖,别哭,先洗一洗澡,洗完就有奶喝了!”      贺圆挣了挣身子,软绵绵根本动不了,再睁睁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觉冷汗蠕蠕直下,头皮发凉。却听旁边有一个极其温润好听的男人声音带着怜惜道:“娘子一气儿生了两个,可是辛苦了!”      “嗯!”一个女人轻轻嗯了一声,似是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贺圆在恐慌的情绪中分析自己的梦,怎么会梦见自己成为一对龙凤胎婴儿中的女婴呢?贺圆一边哇哇大哭一边苦思这个梦怎么这么逼真这么古怪,却听那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又道:“嬷嬷,两个娃儿哭的厉害,这却要怎么办?”      “少爷,小娃儿一出生就要哭的,不打紧。产房有味儿,现下还得关紧门窗给哥儿姐儿洗一洗,你且先出去罢!”      贺圆听得那个声音好听的男人被赶了出去,接着身上的布被解了下来,有人用湿布轻柔的擦洗着自己。另一个婴儿的声音也在旁边响起来。这次眼皮睁得一睁,倒是睁开了,只是白雾雾一片,根本看不清楚,眼睛被强光一射,马上又闭上了,嘴里却不由自主还在发出“哇哇”的哭声。心里诧异极了,这个梦居然逼真成这样?湿布擦在身上的感觉像是真的。      待洗了澡,穿上小衣裳,贺圆感觉身上清爽了许多,肚子却极饿,待要说话,谁知嘴巴一张,却马上有人喂了一调匙物事进嘴里,咂咂舌头,哦,甜丝丝的,味道不错。喂食的人道:“少奶奶还没奶水,只得先喂一点糖水了。啧啧,来,姐儿再喝一点!”      却听床上那个女人似是小休了一会,这会缓过劲来了,正抱了另一个婴儿小声笑道:“哥儿的头怎么有点尖尖的,可怜见的,小屁股也瘦的没一点肉,都摸到尾骨了。肚子倒是圆圆的。你这两头尖尖,中间圆圆的,叫什么好?对了,以后叫你小橄榄!”      小橄榄?贺圆暗暗可怜那个男婴,这才出生呢,就被安了一个外号了!而且,叫这个外号的人一心以为这个外号极可爱,叫的那个爱怜横溢哟!      贺圆“啧”了一声,感觉嘴里犹存糖水的甜味,正想再咂一下舌,却听得那个女人又道:“把小橄榄抱过去放好,把我宝贝女儿抱来亲热一下。”声音虽是低低的,却带着一股动人的韵味。      唔,轮到给我安外号么?贺圆感觉自己被抱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只手轻柔的环着自己,另一只手来回抚着自己的小屁股,女人的声音在说:“姐儿倒比小橄榄轻一点,只是头和屁股却圆圆的。看着跟她哥哥一个样,怎么摸起来圆润许多?”      “龙凤胎就算样子一个样,也有些差别的。”一个婆子的声音笑着道:“况且女娃儿总归要比男娃儿秀气些。”      女人的手掌还在尺量着自己的小屁股,贺圆暗暗不满,哦也,菊花不保,还被虎摸了好几次,连形状都被估量出来了。却听女人柔声道:“乖宝宝,你这小屁股圆溜溜的,以后就叫你小圆球吧!”      不要啊,小圆球通常是形容小肥妹的,不要这样形容我啊!纵是梦里,我也想做一个窈窕淑女,而非小圆球肥妹。贺圆觉得小圆球甚至比小橄榄更难听,决定出声抗议,“哇哇……”      “哟,喜欢这个外号呀?一听就高兴的哇哇声表示赞成?”女人笑嘻嘻说:“既然你我都认为这个外号好听,那就是一致通过了!小圆球,我的乖宝宝小圆球!”      乱安外号,真是太欺负婴儿了!贺圆被女人搂在胸口说话,这会气恼的把头微微一偏,想挣开一些,却听有人惊喜道:“姑娘,姐儿拱你胸口呢!姐儿撮了小嘴巴好可爱啊!”      “少奶奶按按胸口,莫不是有奶水了?娃儿闻到味才会拱一拱的!”婆子的声音说:“只是哥儿姐儿才出生,还比较弱,这会只怕也吸不到奶。还得拿热毛巾来帮少奶奶敷敷,然后顺着按按,按的软乎一些了,才容易出奶。若有人先帮少奶奶吸通了,再让哥儿姐儿吸,那是最好的。”      贺圆在婆子的说话声中张开小嘴巴,打个小小的呵欠,意识渐渐迷糊,没一会就沉入真正的梦乡中。      见龙凤胎睡着了,贵姐也赶紧小睡了一会。没多久,董氏和婶子张黑桃等人却来了,进门都笑道:“恭喜恭喜,没想到一生就是一对龙凤胎哪!不是说请了奶娘么,怎么没踪影?这会又想自己喂养了?”      董氏是贵姐的大舅母,因自己膝下只有五个儿子,却没女儿,便又认了贵姐为干女儿,极是疼爱。贵姐父亲郑明发是进士,偕了母亲巧娘到了广冲县上任为官,三年未任满,却不能回乡。因亲娘不在身边,董氏这个干娘便跟贵姐越法走的勤,关怀备至。      这会听得董氏相问,贵姐笑道:“我自然是想亲自喂养的,只是想到怀的是双胞胎,一时就怕奶水不足,才想着请奶娘来家预备着。究竟往镇上请了两位干干净净的奶娘来了,谁知道她们干净倒是干净了,就是肠胃不争气,有许多东西吃不得,这回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对的,居然拉起肚子来。不说她们没有力气过来,就是有力气过来了,也没人敢让她们喂孩子了。只是我自己还不出奶,也没奈何。”      “自己有奶就自己喂,何必请奶娘?”张黑桃笑道:“你也别怕不够吃,娃儿吃得多,奶也出得多,饿不着娃儿的。你不给娃儿吃,过些时候奶水也就没有了。再不然,平素多喝点发奶的汤水也就是了。娃儿自己喂养才跟你亲,要是请了奶娘,就跟奶娘亲了。所谓有奶就是娘,说的就是这些奶娃。”      “婶子说的是!”贵姐听的直点头,转头却见三位嫂子在那边看着龙凤胎啧啧赞叹道:“哥儿俊俏,姐儿秀气。瞧瞧这小模样,这鼻子,这小嘴巴,哟,真跟他们的爹爹小神仙一般无二。这个样子长大了是要迷死人的。我说小姑,你得让人把家里门槛做结实些,以免将来被求亲的人把门槛踩沉了。”      董氏也过去看两个孩子,一边抱了贺圆起来,笑着说:“姐儿虽说模样像小神仙,这神态可是十足十像贵姐,瞧瞧这睡姿,跟贵姐小时候可是一模一样。”      贺圆睡梦中被摸手摸足的,感觉到各种骚扰,不耐的撮撮嘴,结果引的一群女人更是大赞可爱。      张黑桃听得贵姐还没出奶,揭起她的衣裳,看了看说:“拿热毛巾来敷敷,我再帮你按按揉揉。这会肿痛着,按通了,自然就出奶了。”说着用手又按又揉又搓又压的,又让人拧了热毛巾来给她敷。      在众人跟前揭了衣裳,露出胸口让张黑桃这般如此,如此这般,饶是贵姐平素大胆,这会也红了脸。众人见了不由打趣道:“屋里全是女人,你害臊个什么劲啊?”      贵姐尴尬的不行,正待说话,却觉胸前肿痛的没那么难受了,似是软和些了,只听张黑桃道:“哟,出奶了,这奶水稠的很,快抱了娃儿来吸!先抱哥儿过来,男娃力气总归大点。”      小橄榄被抱到贵姐怀里时,头一拱,小嘴撮起,只一下就准准的叨住了□,用力的吸得“滋滋”直响。      “吸出来了,吸出来了!”几个女人道:“哥儿看着弱,没想力气倒大,一吸就出来了。”      贵姐见自己出奶了,也松了一口气,怜惜万分的抚着小橄榄。      贺圆迷迷糊糊中听得声音,这回倒是睁开了眼睛,影影绰绰见几张脸凑近看自己,不由尖叫起来,一开口又是“哇哇”的哭声。因睡了一会,精神劲头足了些,嘴里哇哇哭着,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不对,睡了一觉醒来,怎么还是这场景?难道这不是梦?      “快抱过去喂奶,哥儿只吸了一边就饱了,另一边正好够姐儿吃。”说话声中,贺圆被抱到了贵姐的怀里。      “小乖乖,饿了吧?来吃奶了!”贵姐撩起另一边衣裳,把奶`头塞进贺圆嘴里。      贺圆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心里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嘴里有东西塞着超有安全感,不由微微一吮,温温甜甜的液体大滴大滴涌进嘴里。一时间感觉,触角,声角全清晰了起来。不,不,这不像做梦,这像是真的?怎么会这样?      “哇哇……”贺圆不由松开奶`头大哭,我不要穿越成婴儿啊啊啊!      “小圆球,不够吃么?”贵姐见贺圆哭闹,按按胸口,见还有奶水,便把奶`头又塞进贺圆嘴里,止了她的哭声。贺圆条件反射下吸了起来,肚子一饱,马上就睡着了。      因见贵姐有倦意,董氏等人忙让她好好休息,都告辞出去了。      至晚间,贺年进来了,挥挥手让丫头们下去,听得贵姐给两个娃儿取外号,一个叫小橄榄,一个叫小圆球,一时发怔道:“娘子好有文才,取的好外号,不服不行啊!”      “啐!”贵姐见贺年调侃,不由啐他一口,一会熟练的抱了小橄榄喂奶。贺年凑过去好奇的看了看,评价道:“大了许多!”      贵姐被他瞪着喂奶,总归是有点不好意思,一下没会意过来,以为他说小橄榄大了许多,笑瞪他一眼道:“小橄榄出生才一天,怎么就看出来大了许多?”      贺年诡异一笑,瞧瞧四下无人,伸出手摸向贵姐儿的胸前。小橄榄正在吸奶,突然感觉到头顶上光线一暗,有物事挡住了光亮,以小猪崽的本能反应,深深觉得这是有人要来争食了,不由猛吸几口,想争取快点吃饱,以免被人争了去。      贺年手底还没抚到贵姐胸前,就瞧见小橄榄忽然闷头“滋滋”声猛吸,一时缩回手,不解的说:“怎么突然吸的凶猛起来了?”      难道这是奶娃的本能,怕人争食?贵姐不觉失笑。      待小橄榄吃饱了,就轮到贺圆吃了。贺年见贺圆不同于小橄榄,吃奶时分慢悠悠的,觉得奇怪,把头探过去细看,越凑越近,差点贴在了贵姐的胸前。      老爹,难道你想争食?唉,让给你吧!贺圆察觉头顶有阴影,索性松开了奶`头。嘴里却不由自主发出“哇哇”的哭声。      “小圆球,别哭,别哭,你爹跟你玩的,不是真要跟你抢!”贵姐儿心疼了,瞪一眼贺年,忙轻哄贺圆,又把奶`头塞进她嘴里,这才止了她的哭声。      贺圆闻得奶香味,条件反射又吸了几口,差点噎着了,却不由自主哽咽了,自己就这样沦落为吃奶的婴儿了!       婴儿沐浴露      婴儿不过吃吃睡睡,很快就过了大半个月。这一天,贺圆一边吃奶一边思考问题,才吃到一半就因为用脑过度直接睡着了。      春莺在旁见贺圆才吃几口就睡着了,略有些担忧,跟贵姐道:“姐儿总归是女娃,吃起奶来就是不如哥儿。再要这么下去,就怕个头会比哥儿小。”      “我也担心呢!”贵姐抚着贺圆的头,把她柔软而又细密的头发顺了一遍,想了一想说:“你过去和太太说一声,让人请了老大夫来给小圆球瞧瞧,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正说着,贺年手里捏着一封信进来了,见小橄榄和小圆球都睡了,便挥手让丫头们下去了,坐到床边道:“今天接到祖父的来信了,给小橄榄和小圆球起了正式的名字,小橄榄叫贺词,小圆球叫贺圆。早前就写信给祖父,请他命名的。这会小橄榄和小圆球出生都半个多月了,才收到京里的信。不过祖父给小圆球起名贺圆,倒跟你起的小圆球外号不谋而合呀!”      贺圆睡在小床上,迷迷糊糊听得贺年的话,讶异极了,世上巧合的事真太奇妙了,自己现在的名字居然跟前世一样,也叫贺圆!还没感叹完又熟睡了过去。      “贺词,贺圆!”贵姐听得这两个名字,念了一遍,笑道:“老太爷起的名字念着倒好听,却不知有什么涵蕴?”      “祖父给家里孩子起名字,甚少讲究涵蕴,多数是念起来上口易记的名字。”贺年展了信给贵姐看,又道:“你道我的名字又有什么涵蕴?”      “对哦,我一直好奇你哥哥的名字叫子宁,你却不叫子年,只叫贺年。你又是年三十出生的,该不会你一出生,你祖父就说:‘啊,正好,多个男孩正好庆贺过年!’然后就给你取名贺年吧?”贵姐捂嘴笑道:“若不然,你的名字真说不上来有什么涵蕴。”      “娘子真聪明!”贺年哈哈一笑道:“祖父正是这么说的!”      “我真猜着啦?”贵姐“噗”的一笑道:“你是年三十晚上出生。这样一来,每隔四年才过一次生日,实在是少见了。或许是这样,老太爷才给你起这样的名字吧?”      两人正讨论名字问题,却听小橄榄哭了,贵姐度着小橄榄是尿湿了,忙扬声喊婆子进来帮着换掉小衣裳。贺年见贵姐忙乱,只得先撤退了,临走悄悄道:“晚上我搬回来陪你睡!”      “还没出月子,小橄榄和小圆球又一同睡在房内,你……”贵姐还没嘀咕完,贺年早抬脚出了房门,不由止了话,心里却甜甜的。      “姑娘,老大夫来了!”春莺揭了帘子进来道:“太太说姐儿还没满月,不能抱出去,只让老大夫过来这边的小偏厅,让我抱了姐儿出去给老大夫瞧瞧!”      贵姐忙让春莺抱了贺圆出去,自己站在帘后,想听听老大夫怎么说。却听老大夫瞧了一会道:“姐儿并没什么大碍,小娃儿有些吃的多,有些吃的少,不需担忧的。若真个不放心,吃奶前醮些小儿消食散涂在姐儿舌头上,让她和着奶水喝下去就是了。”      贵姐听得老大夫的话,松了一口气,着人跟着老大夫去拿消食散,转头见春莺抱了贺圆进来,不由笑道:“小圆球被抱进抱出的,居然还睡的这么熟。”      正说着,贺太太已是赶过来了,问得老大夫说贺圆并没有什么大碍,点头道:“龙凤胎终是弱些,若再吃的不多,却是不好。那小儿消食散药性温和,待拿了来,也醮些给哥儿吃吃。”      于是,贺圆再一次醒来时,就听得小橄榄贺词一边吸奶一边哭的差点噎着,不由奇怪,小哥哥这是怎么啦?却听春莺在旁边小声道:“哟,才醮了一点儿在舌头上,哥儿就哭成这样了。待会醮在姐儿舌头上,还不知道会哭得怎么样呢?”      好好的,要醮什么在我舌头上?贺圆正猜测,婆子见她“嗯”了一声,忙忙过来抱了起来去把尿,一壁笑道:“姐儿还没满月呢,却这未乖巧,一醒就嗯嗯声的,只要抱的快些,倒来得及把尿。”      待把完尿,正好小橄榄吃饱了,婆子上去抱开了,把贺圆放到贵姐怀里。贵姐且不忙撩衣裳,待秋燕端了盐水过来,伸食指在盐水里泡了泡,另在温水里洗了洗,抖掉水珠,这才用食指往揭开的一个盒子里醮了一点消食散,嘴里“啧啧”声的示范着让贺圆张开嘴巴,没等贺圆会意过来,食指已是猛的伸进她嘴里,把消食散涂在她舌面上。      “哇哇……”,待感觉到舌面上一阵苦苦凉凉的,有东西糊在上面时,贺圆吓一跳,张开嘴哇哇大叫,发出的却是婴儿哭声。呜呜,干么涂苦苦的东西在我舌头上?      “小乖乖,快点吸点奶水把消食散冲下去。”贵姐听得贺圆大哭,已是忙忙撩了衣裳,把奶`头塞进她嘴里笑道:“若不是你平日吃的少,也不劳烦老大夫开消食散给你服用。这下好了,还连累你小哥哥也要服用消食散呢!”      “这消食散还得服用几天,待姐儿胃口好些才能停呢!”春莺见天气热,贺圆一边哭一边吸奶,细软的头发已是湿湿的贴在头上,忙去拿了帕子来给她抹干了。一时拿过扇子来,见贵姐也嚷热,因她坐月子,却不敢拿扇子对着她扇,只拿了过去给小橄榄扇了扇,一边道:“老大夫倒是说了,或者是天气热,姐儿胃口不开,才吃的少些的。得空儿也可以喂姐儿一些温水清一下肠胃。”      呜呜,原来是因为我吃得少,才被喂消食散的,我以后多吃些好了,话说这个消食散的味儿实在不好。贺圆吸着奶,努力把舌面上粘糊糊的消食散冲下喉咙头。      喂完奶,见龙凤胎睡了,贵姐便躺回床上歇了一会。一时仰卧着,两臂放在后脑,先是深呼吸,使腹壁下陷,然后放松,将气呼出。这法子是表姐方文凤来信说过的,说道月子里常时做做,可以早些恢复身材。正做着,秋燕端了汤水进来,笑道:“姑娘,这是你让厨房煲的冬瓜薏仁汤。”      产下龙凤胎后,贵姐便察觉自己身子比先前圆润得多,一时着急,打听得一个方子,说是用冬瓜薏仁并红萝卜瘦肉煮成的汤,平素没事当茶汤喝喝,既有益,又能瘦身,这便让厨房煮了来试着喝喝。      春莺候着贵姐喝完汤,拧了手巾来给她擦脸擦手,又悄悄道:“姑娘,早上我从书房那头经过,可是见着太太房里的紫萝和紫芊打扮的花枝招展,进书房里去了。听得是太太吩咐她们进去收拾书房的。姑爷在书房内坐着看书,见得她们进去了,甩了袖子出来了,似是极不耐烦的。姑娘这会坐着月子,只怕紫萝和紫芊没安好心,姑娘可得想个法子才是。没的一出了月子,却多了两位姨娘,那才叫呕气呢!”      “相公晚上会搬回房里来住,倒不须担忧的。却得打听一下紫萝和紫芊是自己起了心思,还是太太令她们如此的。若是太太授意她们过去服侍相公的,却甚是难办。”贵姐沉吟道:“待相公晚上来了,看是怎么说。”      “看样子怕是太太的意思!”春莺已是特意去打听过的,这会悄道:“姑爷平素对丫头们都是冷着脸的,紫萝和紫芊哪敢随意进出书房?自然是得了太太的话,这才敢如此的。先头本是前院的贺守和贺护在书房里服侍姑爷的,不知为何,太太一听得是贺护进去服侍,就皱了眉,没多久就见着紫萝和紫芊过去了。”      因贺年对家下丫头姐妹们冷淡的太过,又喜与贺守和贺护这些护院小厮混在一处,贺太太渐起了疑心,深怕贺年是不喜女子的,待得娶了贵姐进门,贺年倒少与贺守等人接触了,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只是这会贵姐坐月子,贺年又令贺守贺护去服侍,却不叫丫头们,心里又疑惑起来,才会忙忙叫身边两个美貌丫头紫萝和紫芊过去服侍贺年的。贵姐结合前因后果,倒是猜测出贺太太的心思,只是不好说破。      至晚间,贺年果然令人搬了铺盖来了,因贵姐还没出月子,晚上又要起床喂奶,更兼这会儿不能吹风,贺年只得另在窗下安置了一张床,苦着一张脸看向贵姐道:“既来了,还是只能看不能摸呀?”      贵姐掩嘴笑了,过一会道:“不是说紫萝和紫芊往书房去服侍你吗?美人在侧,怎么你跑的倒快,又忙着搬回房里来?”      “我正苦恼呢,你还取笑我?”贺年凑近道:“这却是我娘的意思,我也没奈何的,只得先行搬回房里,免得事儿摊到我头上,到时水洗不清。”      “我却有一个法子,不知道你要不要听?”      听得贵姐有法子,贺年见龙凤胎睡的正熟,房内又无人,上去一把搂住道:“好贵姐,好娘子,有法子可是快些告诉我。待你出了月子,我以身相报!”      贵姐不由笑啐了贺年一口,推开他道:“这事儿找你师博老神仙商量一下不就得了!”      贵姐嘴里说的老神仙,姓曾,是位老道,是贺年学玄学的师博,现下隐居于甜泉村,只在妈祖庙前给人解签测字,日子过的乐呵呵。      贺年这会听得贵姐的话,俊眉一挑,眼睛一亮道:“还是娘子聪慧!”      过得几日,贺年身子略有不快,请了大夫却看不出何病来,贺太太只得往妈祖庙里去求签,一时让曾老道解签,曾老道解完签又笑道:“贺年命格不同常人,他又是通玄学的,半个身子却是道门之人,能够娶妻生子已是极大的福气,若是身畔常有其她女子围绕,只恐折寿。若要他身子爽利,只守着自己的妻子便罢,闲杂女人不要让她们近身的为好。”      因曾老道来历非同寻常,贺太太最是信服他的,这会听得这话,如何不信?回了家里便不让紫萝和紫芊往书房里去服侍了,只令贺年的奶娘王妈妈过去服侍。      顺利让贺太太撒回了紫萝和紫芊,贺年回房里便拉着贵姐悄道:“以后纵是有丫头凑过来,我娘也会帮我打杀了去,不须我自己出手的,这下清净了。”      “清净是清净了,可若是某一天你突然想谋个新鲜,岂不是也要被你娘给破坏了?”贵姐故意道:“你这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哟!”      “有了娘子一个,天天都新鲜,何须再谋什么新鲜?”贺年俊眼斜睨贵姐,看的她脸红,这才作罢!      因是午间,有婆子提了水来给龙凤胎洗澡,贺年忙出去了。一时却有董氏令一个小丫头送了一瓶子东西过来,说是照着贵姐先前的法子,用澡角搓了水出来,又过滤掉渣滓等物,最后制成的这瓶子澡角水,用来给小娃儿洗澡却不伤皮肤的。      待春莺把贺圆放到水里时,贵姐举着董氏送来的那瓶东西喃喃自语道:“给婴儿沐浴用的沐浴露叫澡角水,名字听着好土,不若换个好听的。”      春莺泼了水到贺圆身上,贺圆正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听得贵姐说什么沐浴露之类的话,嘿嘿暗笑:不如叫“强生婴儿沐浴露”好了!      “这个,改叫‘强生婴儿沐浴露’好了!”贵姐举着瓶子笑道:“取强壮,生气勃勃的意思!”      什么?贺圆撮圆了小嘴,差点喊了出来。怪道总感觉这个老娘有些儿不同寻常,说话举动总让自己从骨子里觉得亲切,原来如此!      待洗完澡,被抱到小床上时,贺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自己身上流着贵姐的血,出生后又吸着她的奶,无论身心,都是把她当母亲看待的。天然的喜欢和她亲近,躺在她怀抱里就有安全安稳的感觉,血浓于水,血肉相连。实在不能想像她知道自己也带有某种记忆后那种不知道怎么相处的情景。      或是孟婆汤喝的少了些,脑中才会残存着前世的记忆罢!贺圆下了决心要死死瞒着自己还有前世记忆这件事,慢慢忘记前尘往事,和贵姐做对真正的母女,好好享受母爱,真正投入这里的生活。       小心肝乱跳      六月份时,龙凤胎满月了。吃满月酒时,因见龙凤胎玉雪可爱,亲戚们都围着“啧啧”赞叹,有些更是忍不住伸出手来又摸又捏的。      “哥儿姐儿真个跟他们爹爹一个印子印出来一般!”亲戚们瞧瞧贺年,又瞧瞧小橄榄小圆球,都笑道:“这个小模样儿真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掐一把。这要长大了,不定比他们爹爹还要俊呢!”      “他们爹爹已是这般,再要比他们爹爹俊,可不得了。”董氏在旁边打趣道:“到时你们贺家岂不是要给哥儿姐儿做两顶面纱戴着,以免一露脸就把人迷昏了!”      大家听她说的有趣又夸大,一时都笑了,嚷嚷道:“这面纱嘛,现在就该先预备下来,不上十岁就该给他们戴上!”      贺年抱着小橄榄坐在贺太太旁边,听亲戚们打趣的热闹,一时失笑。不料站在贺太太身后服侍的紫萝正偷偷的窥看贺年,见他笑了,一下子看怔了,半天回不过神来。因她今儿穿的崭新又鲜艳的衣裳,却引得小橄榄在贺年手臂上转动小脑袋看她。      贺年见小橄榄转动小脑袋,顺着小橄榄的眼睛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好见着紫萝痴迷的眼神,不由厌恶的转开头。紫萝犹自怔怔的。贵姐抱着小圆球坐在贺年旁边,也察觉到紫萝的异样,抬头淡淡看她一眼,见她打扮的亮丽鲜妍,落足了功夫的样子,一时也转开头不再瞧她。却暗暗横贺年一眼,好端端的坐着,也能招蜂引蝶的,真是妖孽哦!      好容易散席,贵姐和贺太太要送董氏等人出去,只让春莺先抱着贺圆。      春莺正逗弄贺圆,却听旁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哟,春莺妹妹,让我抱一抱姐儿可以吗?”说着一双手已是伸过来扶在贺圆小屁股底下。春莺一抬头见是紫萝,碍于她是贺太太房里的,不好十分拒绝,只得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嘱道:“姐儿不喜欢人乱摇晃,你可小心些!”话一说完,转头见王妈妈抱着小橄榄,伸出一只手要扯直小橄榄的衣摆,忙过去帮着拉好了。      王妈妈见春莺过来帮忙,笑道:“虽说暑热,早晚还有些风儿,你们给哥儿姐儿穿的还是太薄了,这不小心啊,就怕着了凉呢!”      “王妈妈,我们姑娘也是极小心了,每回都是先给哥儿姐儿穿上薄薄又透气的小肚兜围住肚脐,这才套小衣裳呢。”春莺知道王妈妈说的话可是代表贺太太的,不敢大意,分辩道:“晚间睡觉时,姑娘也嘱我们多些留意。还专门给哥儿姐儿做了一种叫肚围的东西,睡觉时专门围在肚子上,防止哥儿姐儿他们受凉。”      却说紫萝见春莺走开了跟王妈妈去说话,便把贺圆横抱在胸前,伸出一只手去抚她的小脸,声音略带痴迷,喃喃道:“你俊得真叫人魂牵梦萦,只可恨……”      这是怎么回事?贺圆脸上被抚得一抚,只觉寒毛乍起,深觉紫萝不像是对自己说话。不由微微睁了婴儿眼近距离看她,衣裳红红绿绿的甚是鲜艳,双眼水汪汪的勾人,这会嘴里说着话,神情却极是诡异。嗯,之前恍惚听得春莺跟老娘报告什么紫萝到书房去了等语,莫不成这个紫萝对俊俏老爹有别样心思,这会抱了自己当成老爹的替身发花痴呢?寒,恶寒!      “嗯,你这眼神儿可不像他!”紫萝梦呓一样又说了一句,却突然把手放下了,去托在贺圆小屁股上。      要不要现在就开哭引人来打救自己?贺圆还没考虑完,突然小屁股下一紧,紫萝的手似乎想掐下去。      “哇哇……”,老爹老娘快来啊,有人想掐你们的宝贝女儿啊!贺圆马上扁扁嘴大哭。      紫萝被贺圆突然的哭声吓了一跳,忽觉胸口下温热一片,接着肚皮一凉,似乎湿了一片,低头一看,托着贺圆那只手的手缝正有水渗出来,水珠顺着衣带渗透到裙角下,已有些渗进绣花鞋里。      “啊!”紫萝今天这套衣裳是新做的,花费了半个月的月例银子,绣花鞋也是熬了好几夜做的,不想这会被一泡婴儿尿给毁了,不由自主就尖叫了一声。      “怎么啦?”好几个人同时抢着过来。贵姐正好进来了,听得贺圆的哭声,跑的飞快,风一样过来从紫萝手里抢过贺圆,一看尿湿了,忙哄道:“小乖乖,咱们马上去换小衣裳,清清爽爽再出来见人。别哭啊!”      贺太太听得贺圆的哭声和紫萝的尖叫声,已是过来皱眉对紫萝道:“姐儿今儿才满月,魂魄儿还没全呢,你这冷不妨尖叫一声,吓着她怎么办?姐儿被你这一吓,若有个好歹,你可担当得起?”一边说着一边过去给贺圆抚胸口定惊,又嘱贵姐道:“待会回去醮些定惊散给姐儿服下,这事儿可不是玩的。有多少的娃儿就是吓着了,晚间睡不牢呢!”      早有婆子拿了干爽的小裙子,又端了温水过来给贵姐。因天热,贵姐摸摸贺圆,见她额头上湿湿的,便抱了坐到一边去,先帮着洗了小脸,又洗小屁股,这才帮贺圆换上干爽的小裙子。      紫萝提着湿裙子站在当地,委屈的咬着唇不敢作声,这会儿见贺年也闻声过来了,偷偷拿眼相觑,只是不敢着迹,一时又怕自己的狼狈样子被贺年看了去,见他根本没看过来,却又百般不是滋味。呆得一会,见没人搭理自己,只得悄悄先行掩回房去换衣裳。      对比于紫萝的狼狈,贺圆却是被丫头妈子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围着回房的。回到房里,贵姐狠亲一口贺圆,悄悄笑道:“小圆球好样的,今儿分明是你和小橄榄满月的日子,那个紫萝打扮的像她才是‘满月’的样子,就该尿尿她,让她长长记性。啊哈,不愧是我的女儿,该出手就出手,该哭就哭,该尿尿么,就尿尿!”      嘿嘿,咱家老娘真有趣!贺圆咂咂舌头。贵姐听得贺圆咂舌头,一下子想起贺太太交代要喂定惊散的事来,可是贺圆并没有被吓着的迹象呀,一时笑道:“小圆球,咱们还要不要服定惊散呢?貌似那啥啥散总是一股怪味,能不服用当然就不服用。可是真不服用,被太太知道了,却要多话,这可要怎么办?”      老娘,老娘,俺胆儿壮着呢,这个定惊散就省省吧!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服用了没有呢?太太要是问了,就说服用了,不就得了。是药三分毒,咱们实在没必要有事没事服这个消食散,再来这个定惊散的。贺圆在心底疾呼,只盼老娘跟自己心意相通,能想到一起去。      果然,贵姐自语道:“好人家的娃儿就是有事没事服这个散那个散,身子骨才会比农家的娇弱,咱们就不随便服用这个散了。若是太太问起,就说服了!对,就这样好了。”      太好了,有个现代老娘,果然就能被科学的喂养,健康长大。贺圆正暗暗庆幸,却听春莺进来悄问道:“姑娘,姑爷不是善于测算和看相么,怎么不帮哥儿姐儿看一下命格如何?咱们这村里有许多的人家,娃儿一出生就到妈祖庙门口叫老神仙测算一回。听得老太太说,姑娘小时候也叫老神仙测过,说是命格好,能提携父兄,大家才更加疼的不得了的。本以为姑爷自己会这个,一早就测算过了,谁知哥儿姐儿都满月了,反倒没听过一句半句。”      “贺家有家规,不得随意为子孙测算命格。”贵姐笑道:“若真个测算了,也只能密告我一人,你们自然不知道的。”      原来贺家老太爷是本朝钦天监监正,掌历法,观天象,择吉日,测命格等。因其身份特殊,除了皇家,却不为他人作测算之事,包括本家子孙等人。贺家诸人,若有欲知自己命格者,当自行修习玄学,贺老太爷会适当指点,却不会明言。贺年虽也善于测算,但也得遵家规,不得为贺家子孙测算。当然,夫妻闺房密语,比如贺年曾为贵姐测得一字,说其怀的是龙凤胎,只要贵姐不说出去,也不算触了家规。贺年若真要为龙凤胎测命格,也只能密告贵姐一人,却不能说出去的。因此上,龙凤胎命格如何,诸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贺圆在贵姐和春莺的闲话声中渐渐入睡。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贺圆渐渐能顺利转头,翻身,闲时听听几个丫头八卦贺府诸事。这天正发呆,冷不妨春莺在旁边道:“姑娘,姑娘,姐儿好像大人一样在发呆呢!”      糟糕,老娘是何等人物,要是被发现有异样,那就不妙了!贺圆马上学小橄榄那样吹着口水玩。好在有一个现成的婴儿模板,要不,还真不知道这个月份的婴儿一般能玩什么。汗哟!贺圆吹完口水,翻个身侧头见小橄榄改吮手指玩了,便又紧跟着也吮起手指。      贵姐闻声过来,却见得龙凤胎并排躺在一起,齐齐吮着手指,动作一模一样,不由笑道:“小橄榄和小圆球不愧是龙凤胎,连玩的动作都一个样。”      小橄榄听得贵姐的声音,以为要来抱他,努力把头朝上抬,头部缓缓离了小床,引的众人喝彩道:“哇,哥儿的头抬起来了!”      贵姐笑着抱起小橄榄安抚,一面却去看贺圆,不解的说:“你们觉不觉得小圆球比小橄榄软乎许多?她的脖子到现在还没抬起来呢!”      “姑娘,两个多月的娃儿脖子都是软软的,得过一些时间才能抬起头来的。哥儿是壮一些,这才抬起来了。”      “不对,不对,小圆球太娇弱了!”贵姐放下小橄榄,低头对贺圆道:“小圆球,咱们也两个多月了,不如来煅炼一下身体如何?”说着小心翼翼把贺圆翻过来趴在小床上,托起她的头,把她两只小拳头移到前边托在两腮下,拿个小摇铃在她头顶上摇动引诱道:“小圆球,抬头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响?”      老娘,要是不抬头,是不是就不给奶吃了?贺圆无奈,缓缓抬起头,一副乌龟状。      “姐儿抬头了,姐儿抬头了!”春莺和秋燕在旁边直鼓掌,嚷嚷道:“姐儿好厉害啊,才两个多月呢,这就抬起头来了!”      嗨,不用激动,我见过才一个月就抬起头来的。贺圆继续表演抬头。见众人又一阵鼓掌,却把头埋一对小拳头上不肯抬了。老娘,俺这个头好沉重,抬得两下就很酸了,换小哥哥煅炼了行不?果然现代老娘是彪悍的,自己这才两个多月,就要开始训练了。待将来,自己表现出色些,老娘定会以为这是她训练的结果。然后发言道:“早教哟,要从奶娃抓起!”      贵姐在旁边见贺圆不肯再抬头,忙把她翻过来仰面躺着,见小橄榄还在吹口水玩,笑嘻嘻道:“小橄榄,你虽然会抬头了,可也得强化一下哟!”      老娘,你就折腾吧,俺要睡一会!贺圆感觉累的慌,没一会就睡着了。      贺圆再次醒来时,却听春莺在笑道:“姑娘,这个鞋子的样式太奇怪了,真能穿么?”      “嗨,这可是我早前就准备好的减肥鞋子。后面高,前面低,鞋面有按摩粒粒,比平素穿的鞋子短一截。这种鞋子套上脚穿来在房内走走,不定我这个小肚子就早点收回去了。”贵姐手里捏着一对式样古怪的绣花小拖鞋,这会套到脚上,在房内挺胸收腹的走了起来,走的那叫一个风姿绰约。      贵姐经过小床边时,贺圆睁眼看了一下,心里猛鼓掌,老娘真好看!却听门口似有声音,转过头朝门口看去,隐隐约约见得是老爹的身影,正站着看得发呆呢!啊哈,老娘走路这个效果相当于前世美女穿了半截高跟鞋走猫步,不把俺家老爹迷死不算完。嗯,今晚一定有大戏看,俺的小心肝哟!    香艳小胸甲      春莺听得动静,一眼见到贺年站在门口,待要喊姑爷,却见贺年横一根手指在嘴唇“嘘”了一声,只得吞了那声称呼,因知道贺年与贵姐相处时最不喜有丫头婆子在旁边,先行悄悄退了下去。      贵姐一转头不见了春莺,却见贺年站在门口,不由笑道:“怎么不进来?”      贺年脸上早已春暖花开,这会意态撩人道:“我站这儿看娘子走路,刚刚看呆了!”      贵姐抿嘴一笑,还没说话,却听得小橄榄和小圆球醒了,一时忙忙喊人进来抱了去把尿。又有董氏派一个小丫头送东西来,忙着看东西,又交代春莺给小丫头打赏。秋燕正做手套,这会又拿进来在小橄榄和小圆球的手上比了比,笑道:“姑娘,这手套儿这般大就行了罢?我看着可以收口缝上布钮扣了。”      贵姐过去检看一下道:“这般大就行了。你收口时一针一针往里收,收的像我们做面果子时那种小口,恰好能给哥儿姐儿套进手腕,再裁条缝边缝上布钮扣。”      原来龙凤胎晚上睡觉时,有时会不小心抓了自己的脸,抓出一条痕来,因此贵姐思量着给他们各做一对薄薄的手套,晚上睡觉就套在他们的手上。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是抓自己的脸,也不会抓伤。      贺年见贵姐好容易忙完,丫头们都不在跟前了,才要上去握着她的手说话,帘外却传来贺太太的声音道:“我听得哥儿一哭闹肚脐又肿了起来,现下可好点?”      春莺已是忙着打起帘让贺太太进来。贵姐听得声音,忙忙迎了上前,待贺太太坐定了,又让人捧茶上来。      贺太太见小橄榄这会正在玩手指,上去揭开小衣裳看了看肚脐,见跟平日一样,这才放下心来,转头跟贵姐道:“大夫虽说没大碍,却也得想个法子。每回一哭肚脐就肿起来,总归是不好。”      “我阿嬷倒是说了一个古老的法子,说道拿一个铜钱去庙里祈一下福,穿了红线压在小橄榄肚脐上,可保无事。老人家这会已是拿铜钱去祈福了,晚间再拿了铜钱过来呢!”贵姐笑道:“我嫂子倒说是大哭时嘴里进了风,这个风没处散去,肚脐才会肿起来的。让我多些给小橄榄抚抚肚子,就用掌腹在他肚脐周围打圈圈,待他放几个屁就没事了。”      贺太太听的点头道:“也罢了!”      因九月份是京里老太爷的生辰,贺太太顺道跟贵姐说:“你这几日得空儿做一套针线出来,过些时候我托人送回京去,让老太爷也知道你的孝心。”      贺家老太爷以下,有五房人口,贺老爷和贺太太是第三房的,因着贺年自小聪慧,带携的第三房最得贺老太爷赏识。贺太太人虽不在京里,这贺老太爷生辰,她这一房的孝心可是一分不能落下。又因着贵姐相较于贺府其它媳妇,出身最低,其父郑明发不过七品县令,又没甚背景。现下贺老太爷和贺老太太还没见过贵姐,这份贺礼其实更要花心思。贺太太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如叫贵姐做一式针线就罢了。一来贺老太爷不喜奢华,二来贵姐做的针线活却颇精致。说不定这普通的针线式样反能讨得贺老太爷的欢心也不一定呢!贺太太一想起贵姐的出身,总是略有不足,好在龙凤胎得人意儿,稍稍的补了这个不足。京里贺老太爷和贺老太太听得贵姐产了龙凤胎,可是喜的忙忙令人送来长命锁等物的。      待送走贺太太,贵姐正要跟贺年说话,又有婆子上来回话,说道贺太太刚才还有一事忘了说,就是她上回往庙里许愿要添油灯,因是为龙凤胎许的愿,她这个祖母辈份高,却不能亲去添油灯,让贵姐明儿起早收拾一下,天一亮就赶着去庙里添一下油灯,再为龙凤胎求一对护身灵符回来。      候着婆子下去了,贺年斜觑一下贵姐,凑上去道:“今天晚上……”话还没说完,帘外又传来那婆子的声音道:“少奶奶,太太吩咐了,说明儿要赶早上庙里去添香油,为表诚心,今晚先得斋戒沐浴。却要请少爷往书房去歇一晚,以免扰了少奶奶。”      待帘外没了声音,贺年扯着贵姐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前儿晚上小橄榄哭闹,你顾着哄他没理我。昨儿晚上你忙着算帐,也没顾上我。今儿晚上又……”      贵姐不由捂嘴笑了,悄悄道:“还有明晚后晚呢,你急什么?”      “就怕明晚后晚还有人来打扰!”贺年看看四下无人,一把搂住贵姐就亲,喃喃道:“养着这么多丫头婆子,你还能忙成这样,真不知道养她们作什么?”      “小橄榄和小圆球还醒着呢!”贵姐侧头见小橄榄和小圆球在玩手指,听见动静,都转头看着这边,虽知道小娃儿可能不懂事,终还是微微羞红了脸,跺脚道:“哟,都叫他们看去了!”      “他们又不懂,怕什么?”贺年继续上下其手,小声道:“待会就要过书房了,还得等明晚才能过来,真急熬人!”      喂,喂,老爹,小哥哥就不懂,俺可是懂了!你可得悠着些。贺圆边学小橄榄玩手指边暗笑,老爹闷骚成这样实在难以置信,也只有老娘这样的才没有假正经,反而适应的如鱼得水。      贺年和贵姐正趁着机会悄悄缠绵,不想帘外又有丫头的声音道:“郑老太太来了!”      “是我阿嬷来了!”贵姐忙推开贺年,紧着去揭帘子,让人快快扶了郑婆子进来。      郑婆子举着一个穿了红线的铜钱进来了,笑道:“还得拿这个给哥儿压着肚脐,才压的住他。”      贺年和贵姐忙忙上去扶住道:“阿嬷,你随便叫一个人拿了来就是了,何必自己过来?”      “哟,我也要顺道来看看哥儿姐儿!”郑婆子把铜钱递给贵姐,只笑道:“我筋骨好着呢,走几步路算什么?你们也不用扶我,我还没那么娇惯。”说着过去看龙凤胎,见他们趣致,喜道:“倒是长开了些,看着喜人。”      郑婆子正逗弄龙凤胎,那头贺太太听得她来了,忙亲过来留吃饭,又请出小偏厅喝茶,一时笑道:“平素请亲家老太太过来吃饭,可是请不动,这回来了就得用了饭才走。上回做了枣泥馅的饼儿送了过去给小孩儿吃,听得亲家老太太也爱吃这个饼儿。正好今日也做了这个,待会可得带些过去尝尝。”      见贺太太盛情,郑婆子暗暗点头,她这自然是看重贵姐,对自己才会这般礼节周到。想着他们贺家不要说在这乡下,就是京城里,也是一方人物,如今对自己这个乡下婆子这般笑脸相迎,却是真正尊重贵姐之意。要看贵姐在这家庭里的地位,只看贺太太对自己这些乡下亲戚的态度就不难知道了。如此一来,自己确是可以放心了。就算贵姐将来跟着贺年到了京城,贺年并贺太太自然会得维护着她,倒不怕被贺家其它人看轻了去。      郑婆子因贺家不是寻常人家,就算贵姐嫁进贺家,若不是贺家相请,她却是不来的。若想念贵姐时,只叫家里孙儿过来相请罢了。今日因拿了铜钱到庙里为龙凤胎祈福,一时急着送来,不及回家,倒先拿了来贺家,本寻思着一放下就走的。这会见贺太太如此,倒不好推辞,便笑道:“既是亲家太太相留,怎好就走?自然要扰一餐了。”      贺太太自打同郑家结了亲,见郑婆子等人虽是乡下人,却自有一股风骨,对他们贺家热情而有分寸,半点不贪贺家的便宜,反时不时的送些土特产过来。住的虽近,郑家诸人除非有事儿,也不常登门,只让贵姐得空就过去叙叙话而已。现下郑明发已是上任为官,郑家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待人接物却极是有进有退的,叫人生不出闲话来。如今贵姐一进门就产下龙凤胎,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也没乱说,自己房内几个丫头也管束的叫人看不出毛病儿来。更难得的是,身边两个漂亮丫头见着自家儿子,并没像府里其它丫头那般失态,倒叫人放心的。贺太太因对贵姐尚算满意,连带的对郑婆子等人也更加客气有加。这会儿听得郑婆子肯留下来用饭,忙问郑婆子喜吃何菜,好叫人去吩咐厨娘另做的。      郑婆子听得贺太太相问,笑道:“不怕亲家太太笑话,我们先时也穷过的,什么也吃得,倒没有什么挑的。现下日子好了些,吃的都是好东西,因念着先时那光景,思着也得惜福,有好东西吃就罢了,哪里还挑三拣四的?再说了,亲家太太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倒也不用另做了。”      贺太太听得郑婆子并不避忌先时穷过的事儿,倒来了好奇,问及早前郑家之事。郑婆子简略说了一些,笑道:“不瞒亲家太太说,当初三家媒婆上郑家来求贵姐,你们贺家虽是清贵人家,但是郑家却不希望贵姐嫁进你们贺家呢!毕竟家世太悬殊,不单怕被人说攀附权贵,也怕贵姐到了贺家待人接物不能令亲家太太等人满意。咱们贵姐总是小家小户的人家出来的,不比大家闺秀,自小就学着礼节。因此郑家总担着几分心,就怕贵姐见笑贺家呢!现下亲家太太待贵姐如此,那是没话说了,咱们也放下一百个心了。将来到了京里,有亲家太太这般的婆婆照拂着贵姐,就是我老婆子,也能安心了。”      一席话说的贺太太也有些感慨,想起自己大女儿嫁的却有些不如意,这会笑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命好的,夫君和婆婆也自照拂些,命不好的,只凭着夫家来了。亲家老太太只管放心,贵姐是一个懂礼的,进了贺家门,就是贺家人,现下又产下龙凤胎,与小年又甚是恩爱,凡事有商有量的,贺家却不会薄待她。”      郑婆子得了贺太太这句话,极是心满意足,笑道:“亲家太太是一个厚道人,有亲家太太这句话,贵姐自是福缘无双了。”      两下里相谈甚欢,至晚,郑婆子在贺家用了饭,由贺年亲自送回郑家。      贺家送完郑婆子回郑家,怕贵姐记挂,忙回房要跟她禀报已安全送了郑婆子归家之事,才到房门口,见丫头们全不在,却听房里有笑声道:“姑娘,你先前做的这几件式样古怪的里衣,看着像是人家上战场穿的胸甲,只是这个薄些透些,又用的是衣料,看着忒是古怪。只是姑娘自己做了出来,却从没穿过,趁着现下没人,可要试试?”      “唉呀,这个呀,记得当时我做了好几件的,哄了我娘穿上一次,后来她不肯穿,又哄得我二嫂穿上了。却不知二嫂穿起来怎生样?”贵姐的声音笑着道:“你们关了房门,我来试试这个穿起来如何?”      贺年听得丫头来关房门,神使鬼使的,居然一闪身到了窗下,用手指捅破了窗纸,想看看什么是胸甲。昏黄的烛光下,却见贵姐缓缓宽衣解带,露出香肩,接着除了小衫,背过身子,从春莺手里接过一件短短小小圆筒式的东西穿在身上,又扯了一件薄纱披上,在肩上打个结,这才回过身问两个丫头道:“好看么?”      烛光下,贵姐薄纱下隐隐约约映出里面所穿的胸甲,胸甲极好的兜住胸部,勾勒出两个半球形,粉光脂艳,凹凸有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好古怪!”春莺和秋燕齐齐红了脸说:“姑娘,这个纱太透了,胸甲又露出这么多肌肤,还是别穿了!”      “好销魂!”窗外偷窥的贺年这会儿却差点喷鼻血,第一次领会到偷窥者那种香艳刺激的感觉,只恨今晚还要歇在书房,却不知如何熬到明晚。    一室散幽香      “太难看了!”春莺和秋燕看不得贵姐穿的这个胸甲,忙忙递过她的衣裳道:“姑娘快换了衣裳吧,这东西以后还是别穿了,要是叫姑爷看见了,还以为妖孽临世!”      果然,不同时代的人,审美观天差地别。贵姐微微摇头,换回原来的衣裳,把胸甲丢在床上,却听得窗外“咯”的一响,不由一惊问道:“谁?”春莺和秋燕早开了房门出来探看。却听得贺年的声音道:“是我!”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莫不成送我阿嬷回去,大家留你喝酒不成?记得往年这个时候,我家可是开始酿米酒了。”贵姐随手把胸甲藏到一边,见得贺年进房,似是走的急,俊脸暗红,忙□莺和秋燕先过去收拾好书房以备贺年过去安歇,自己去倒了一杯茶来放在贺年手里道:“渴了吧?我阿嬷见离着家不远,她是不肯坐什么轿子马车的,非得要走路,倒叫你陪着走了一个来回。”      “我是很饥渴!”贺年语带双关,见贵姐换回了平素穿的衣裳,脑里却不断回放她刚刚穿了胸甲的那种样子,只觉口干舌燥,端起茶一口喝完,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见得龙凤胎睡的正香,丫头又不在跟前,顾不得许多,一把扳过贵姐,压在床边就狠亲。      贵姐感觉到贺年身子火烫火烫的,也有些动情,只是想起贺太太的吩咐,这会儿却不能让贺年留在房里,只得狠心推开道:“好相公,待明晚再……”话没说完,嘴唇又被堵上了,只听贺年喃喃道:“再亲一下!”两人一推一拉之间,齐齐滚到地下去,不小心碰到龙凤胎睡的小床床脚,小床猛然晃动了一下。      “哇哇……”龙凤胎睡的正香,冷不妨被摇得一摇,都大哭起来。      “我去书房了!”听得龙凤胎的哭声,贺年只得松开贵姐垂头丧气往书房去了。      第二天晚上,天才黑下去,贺年就腻在房里不肯出去了,还美其名说是帮着贵姐哄龙凤胎睡觉。      老爹,天还早着呢,你急什么呀?贺圆被抱在贺年怀里,只听贺年小小声哄道:“小圆球啊,你快点睡吧!睡的多点,才容易长大啊!”老爹老爹,你这么喊几声我是很难入睡的,好歹让咱老娘喂饱了咱,给个温暖怀抱,轻拍几下,咱才睡的着呀!老爹你哄小孩子真是超没有经验啊!贺圆一边感叹一边不满的“哇哇”哭几声以求抗议。      贵姐令人抱了小橄榄出去把尿,弄的清清爽爽,这才开始喂奶,不一会,小橄榄就睡着了。把小橄榄抱着放到小床上,掖好被子,贵姐才从贺年手里接过贺圆,亲了几下,笑着说:“我的乖乖小圆球,你爹爹光是嘴里说着让你睡觉,又没奶喂你,你当然睡不着了,是不是呀?”说着抱了贺圆出去把尿,又拿毛巾给她再擦洗了一下,这才抱回房喂奶。贺圆毕竟是婴儿体质,虽然想看大戏,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吃饱了就沉沉入睡了。      候着龙凤胎都睡熟了,贺年关了房门,搂了贵姐,且不忙亲热,只悄道:“昨晚我进来时,不是见得枕头边有一件没见过的里衣么?你穿了我瞧瞧!”      “春莺和秋燕说那里衣古古怪怪的,她们都看不入眼,你真要瞧?”贵姐有些儿不好意思,脸红红道:“你可不许笑我!”      “唔,你穿吧!我喝一盅茶!”贺年想跟贵姐说昨晚在窗外偷窥到她穿那里衣又披了轻纱的迷人样子,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一时转头去喝茶。      贺年喝了茶回过头时,鼻血差点喷了出来。柔和的烛光下,贵姐露着两只雪白的手臂。透明轻纱缠绕过胸部,在背上随意挽了一个结,隐隐约约的,见着里面所穿的,正是昨晚那件胸甲。见贺年看了过来,贵姐侧身朝床上斜斜躺了,用一只雪白手臂轻托着腮。轻纱覆盖下,只见曲线玲珑,肤如凝脂,眼波流转,明艳不可方物。      贺年哪里忍得住,三两步上前,迅雷不及掩耳的扑上床去,喘着气说:“小妖精,我来了!”      贵姐妖妖娆娆了半天,这会早已情动,待得贺年滚烫的嘴唇凑上来时,犹自半推半就往里缩了一缩,却被贺年狠狠搂住了,耳朵接受到的,全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贺年扯开贵姐的轻纱时,听得她还在说道:“吹熄了烛火再……”      “不用吹了,我一边看着你一边……”平素好听温润的声音这会儿微微沙哑,带着不可抗拒的性`感味道。      “不,不,吹了再说!”柔婉的女声低低的,带些引诱人的恳求,令人听了热血沸腾。      “好,吹就吹!”贺年死压住贵姐不让她乱动,一手扯下她的胸甲,运足手劲扔向烛火。烛火本来微弱,被胸甲带起的风一扇,马上就熄灭了。窗外有微风轻拂,吹动帐子,却闻得有股香气渐渐散了开来,一室幽香。      有声音道:“这是什么香气?”      “嗯,我穿的里衣先前熏过香,这会被烛火的热气一逼,那香就散了开来。”      “真是销魂蚀骨!”      “是说这香气还是说我?”      “你觉得呢?”      因房里的动静太大,贺圆却被吵醒了,迷迷糊糊间暗诵了好几句阿米豆腐,翻个身警示情热的两人,果然两人声响小了许多,于是,我们小心肝乱跑的贺圆,又默念几句老天啊,又沉沉入睡了。      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转眼过了年,暑热又至,龙凤胎却满一周岁了。      抓周时,龙凤胎被抱到台上,看着满满一桌子东西,小橄榄兴奋了,摸摸这个,摸摸那个。贺圆也兴奋的跟着摸各种东西。没办法,身体里不知道什么因素在作怪,对各种事物的反应就是跟真正的小婴儿小橄榄一个样,这会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不光有诗词歌集、官印铜钱这些例行的东西,居然也有颜色鲜艳夺目的胭脂盒和趣致的小锄头等,忍不住手舞足蹈,见一样爱一样。      抓什么好呢?贺圆摸摸近在身边的官印,悄悄把它往小橄榄那个方向推过去一点,正待伸手抓一本书,却瞥见小橄榄看着那个颜色夺目的胭脂盒,不由暗叫不好。小哥哥要是抓了这个,很容易被祖母和爹爹归为宝二爷一类的人物,先存了偏见就不好了。却听春莺和秋燕紧张的说:“哥儿,抓官印啊!姐儿,抓钱啊!”其余众人都含笑鼓劲道:“抓啊,抓啊!”      贺圆听得贵姐也在鼓劲说抓啊抓啊,语气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想来也是怕小橄榄抓了胭脂盒,忙把小屁股挪过去一点,左手先抓了一本诗集,右手一伸,抢在小橄榄之前按住胭脂盒,一把抓起。却听贵姐松口气笑道:“小圆球真贪心,一抓就抓两样。”      小橄榄见红色的胭脂盒被抓走了,不由气乎乎的,待要抢回来,却见贺圆拧转身子去看其它东西,一时够不着她,只得转而看向小锄头,这个东西做的小巧,看着好玩。      呀呀,小哥哥,你怎么还不抓官印呀?不管将来做不做官,抓周时抓个官印大人总会特别高兴的。你可是快抓呀!贺圆见小橄榄心眼全在小锄头上,表示对官印没兴趣,只得用手里拿着的诗集覆在小锄头上不让小橄榄拿。小橄榄摸摸诗集,跟贺圆抢起来,眼见抢不过,“呀呀”叫了两声,只得松了手,无奈之下顺手捞了旁边的官印捧着玩。      贺圆见小橄榄捧了官印就要啃一口,一时举了诗集去引小橄榄的注意力。小橄榄见原先看中的小锄头被贺圆拨拉到一边去了,这当儿把官印环在手臂里,另一只手却快速探出去,把小锄头抓到手里。贺圆怕小橄榄会丢下官印,便弯了手臂表示想抢官印,小橄榄见贺圆又想抢自己手里的东西,忙用一只手把官印紧紧抱在胸前,另一只手举着小锄头就锄向贺圆手中的胭脂盒子。      众人正说:“哥儿一手官印,一手小锄头。这是……”还没说完,见小橄榄和贺圆闹在一起,不由嚷嚷道:“哟,打架了。姐儿还跟哥儿抢官印,长大也想做官不成?只可惜我朝没有女官的职位。”一边说着都笑了。      贵姐已是忙着上去抱开了小橄榄。把他放在地下。      贺年也忙抱了小圆球下来,放在另一边。笑道:“好啦,好啦,一人抓两样,手里都有得玩的,不用再争了!”      小橄榄一连两样东西都抢不过贺圆,这会小小心里也生了火气,挣开贵姐的手,手臂微张开,一手举着官印,一手举着小锄头,稳稳朝小圆球走去。杀气腾腾。      “哥儿会走了,哥儿会走了!”众人惊叹一声,却又怕小橄榄摔倒,都作一副足球守门员的姿势,准备随时上去捞住小橄榄。      小哥哥,你还想跟我打架呀?来啊,谁怕谁!贺圆也挣开贺年的手,拿紧手里的诗集和胭脂盒。作一副你够胆过来,咱们就大打三百回合的姿势,这下众人都忍不住笑了道:“姐儿表情就是有趣!”      贺太太也忍不住笑了道:“平时抱开一个,另一个找不到人,还要哭呢,这会又打架?”      龙凤胎毕竟是第一次学走路,只走几步就停下来不敢再走了。大人们各自抱了他们,笑着说:“刚满周岁就会走路,算是难得了!一会走路啊,过些时候就会说话了!”      至晚回房,小橄榄还记仇,躺在小床上去捅贺圆,贺圆也瞪大眼睛捅他,两人一直闹着玩。      贵姐在旁边笑道:“时间过得真快,这就一岁了。赶明儿还得叫人再做一张小床,把他们分开睡好了!”      “过些时不能再跟咱们睡一房了。得搬了他们睡前边厢房去。”贺年说着话轻轻走过去,从后边搂住贵姐儿的腰,把头搁在她的肩上,看向床上的龙凤胎道:“你们两个快睡觉,再玩下去天就亮了。”      “咦哟……”小橄榄见贺年把头搁在贵姐肩上,这下不乐意了,一把坐起来,一只手指着贺年,一只手扶着床栏咦咦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哈哈,小哥哥吃醋了!叫你们老是在我们小孩子面前亲热,不知避讳。贺圆决定助小橄榄一把,这会也爬了起来,扶着床栏边站好,用手去扳贺年搁在贵姐儿肩上的头,也咦咦呀呀的嚷嚷着。      “难道两个小鬼跟我争风吃醋,不准我搂着你!”贺年愕然松开贵姐儿,见龙凤胎张着小嘴,露出小虎牙,作一副你要再敢乱来就咬你的神情,不由哭笑不得。      贵姐见状忍不住笑了,转头同贺年道:“你先睡罢,我哄了他们睡觉再上床。”      贺年闷闷道:“我也睡不着,不见你哄我?”      贵姐闻言,似笑非笑的觑贺年道:“待哄了他们,我再哄你!”      贺年听到贵姐充满暗示的话,早已春情荡漾,满面春风道:“我上床去等你!”      鸡皮掉了一地啊!贺圆暗暗滴汗,阿米豆腐,这一对真痴缠。      哄龙凤胎睡了。贵姐脱了外衣,只着小衣,转身去吹熄烛火,窗外有微微月光洒进来,照在她身上。贺年蓄势已久,这会等不得她慢慢过来,跳下床一把抱了她转个圈,压在床边,捉了双腿举高,忙得不亦乐乎。又凑近贵姐耳边说了好几句羞死人的情话。      睡梦中的贺圆再次翻个身,在梦里连连念道:阿米豆腐阿米豆腐!    眼神儿痴缠      “你听听,小圆球好像在说什么‘腐’。”贵姐听得贺圆睡梦中似是发出声音来,捂住贺年的嘴道:“小橄榄和小圆球会走路了,只是还不会说话。难不成这当儿在梦中学着说话?”      贺年也凝神细听,诧异道:“好像在说什么‘米’,该不会今天你喂他们吃了小米粥和豆腐,这会梦到又吃这个,在梦里就说出名字来了吧?”      至第二天,贵姐便想尽法子逗小橄榄和小圆球说话,先是让他们学着叫“娘”,见他们半天才发出“捏”的音调来,却也喜坏了,抱着直叫心肝宝贝。又跟春莺和秋燕道:“我哥哥家的娃儿未满一周岁就会喊爹和娘了,我听着怪羡慕的,瞅着小橄榄和小圆球还不会说话,可是愁坏了。现下既然发声了,过得几日肯定会叫我了。没事儿就得教他们多多说话。”接下来一段日子,小橄榄和贺圆便在“捏捏”声中度过的,虽还是不会发标准音,偶尔也会嘣一两个单音出来。走路倒是稳稳当当了,有时举着手还能小跑几步了。      因这一天贺宅里做芝麻饼,贺圆见那芝麻饼小巧,摊的扁平状,煎得半金黄,两面洒上芝麻,香气扑鼻。她吃了一块不过瘾,便思再吃一块,无奈不会说话,只得指着桌子上的盘子“呀呀”叫。贺圆自打做了小孩子之后,不单情绪像小孩子,连爱吃的东西也像小孩子,特别爱吃糖啊饼啊之类的。      贺年见贺圆指着盘子,且不忙拿饼给她,却逗她道:“小圆球啊,你叫一声爹爹,爹爹就给你拿饼!”      “捏,捏!”贺圆很想叫爹爹,谁知发出来的还是捏字的音调,也有些无奈,一时拿手指去含在嘴里作可怜状,呜,人家不过想多吃一个芝麻饼,至于这样难为人家吗?      “爹!”旁边忽然传来小橄榄的说话声,大声嚷嚷道:“饼!”      不是吧?小哥哥你这就会说话了,还连蹦两个词?贺圆悲愤了,为嘛自己就发不出音?难道是人品问题?      “哇,小橄榄会说话了!”贺年又惊又喜,一把抱起小橄榄转了一个圈,呵呵笑着拿了一个芝麻饼塞在小橄榄嘴里。小橄榄叨着芝麻饼得意的看向贺圆。      贺圆默默泪了,决定到墙角画圈圈去。      贺年放下小橄榄,正待也拿一个芝麻饼给贺圆时,却见小橄榄把嘴里的芝麻饼拿了下来去塞在贺圆嘴里,比比自己的小嘴作咬的动作,示意贺圆咬一口呢!      小哥哥对我真好!虽然饼边上沾了小橄榄的口水,贺圆还是感动的咬了一小口。小橄榄举过芝麻饼一看,小小一个缺口,又把芝麻饼塞到贺圆嘴里,示意再咬一口。贺圆见小橄榄又塞了饼过来,张大嘴巴示意要把饼一口吞进去,吓的小橄榄一缩手,把饼抽走了,退开好几步,张着小嘴作小口咬饼状。小妹啊,咬一口就行,把饼全吞了可是不厚道。      嗷嗷,我过来吞了!贺圆见小橄榄拍着胸口作惊魂未定状,决定再逗一逗他,张大嘴巴,伸了脖子作一个小狗要扑过去咬骨头的样子朝着小橄榄手里的芝麻饼疾冲过去。小橄榄果然忙忙避到贺年身后不敢出来。      贺年见他们兄妹闹,手里早拿了一个芝麻饼过去递在贺圆手里,笑着说:“虽然你不会说话,爹爹也给你一个饼。”      贺圆接过饼,嘻嘻笑着朝小橄榄走过去,小橄榄见她手里也有饼了,这回抱着贺年的大腿站着不动。贺圆走近了去,把手里的芝麻饼塞在小橄榄嘴里,也示意他咬一口。嘿嘿,刚刚咬了你一口,现在给你咬回一口吧!      “啊呜!”小橄榄也故意张大了嘴巴示意要整个吞下饼。见贺圆笑嘻嘻的看着他,并没有把饼抽走,嘴巴张的虽大,却只咬了一小口。      “哥儿姐儿真有趣!”在旁边看着他们打闹的王妈妈笑眯眯道:“少奶奶再紧着多生几个就好了!”      听到没有?贺圆见贵姐在桌子另一边摆东西,看了过去,以眼示意:王妈妈这话可是代表我娘的意思,你得努力点啊!      这个事情,光是我一人努力不行啊!贵姐见王妈妈没有看过来,与贺年眉来眼去,视线交缠。      哪咱们今晚继续努力?贺年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老爹老娘,别把咱们当透明人好不好?贺圆抬头见贺年和贵姐眼神交换的密不透风,深深感慨了,原来找对了人是可以这样恩爱的。      过得几日,贵姐趁着空闲时间做了一式针线出来交与贺太太,贺太太见针线虽是赶着做出来的,倒还精致,点头道:“老太爷虽是疼小年,还得小年再写一副贺联回去方罢!”      因九月份是贺老太爷的生辰,贺太太想来想去,若是不回去终是不妥当,便决定起程。这当儿收起贵姐的针线,见贺年也写了贺联出来了,笑道:“老太爷和老太太可是镇日念叨着哥儿姐儿的,这当儿见不着他们,也得绘个小像回去与他们瞧瞧才是。”      贺年应了,一时笑道:“前些时见得他们拿个线球玩耍,那线球滚出好远,他两个追着出去,最后扑住线球了,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看着煞是有趣,我一时兴起,倒是拿笔给他们画了一幅小像。就拿这个回去罢!”说着去找出小像来。      贺太太见画的神似,忙叫紫萝收起来了,一时嘱了贺年和贵姐好多话,不过是说待她回京,各事得小心,早起早睡,凡龙凤胎之事,皆得上心,万不可小意之类。      待送了贺太太出去,贵姐笑跟贺年道:“太太现下要先行回京去,却不知道咱们何时也要回京?你们府里的人和事,你也得再跟我说一遍才是。”      贺府自老太爷以下,有五房人口,大房的贺潜金和三房的贺潜水并五房的贺潜土是嫡出的,二房的贺潜木和四房的贺潜火却是庶出的,五房人口,娶的却全是世家之女。至贺年这一辈的孙子,除去贺老太爷最为疼爱的贺年,其余各房人口,多数娶的也还是世家之女,贺家可谓根深叶茂。      贵姐一边听贺年数说贺府各人,一边感叹:所谓世家大族,就是这样的人家罢!      待贺太太回京后两年,龙凤胎三岁时,京城来了信,让贺年领着贵姐并龙凤胎合家进京。      原来先前几年朝政未稳,人心浮动,新皇花了四年时间平整朝局,人心渐定。现下正是太平时间,新皇对贺家也消了介心,因此贺监正来信让贺年一家回京去。      正在贺年和贵姐商量着进京诸事时,王妈妈领了小橄榄和贺圆在园子时玩,时不时的问几句话:“哥儿姐儿昨晚上跟你们的娘睡一个房间了么?”      听得王妈妈相问,小橄榄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含糊道:“我娘给我们讲故事了,讲完就跟着她在房里睡了。”      王妈妈,你想打听什么?贺圆手里也有一颗糖,这会剥了糖纸含进嘴里。却听王妈妈又小声问道:“哥儿姐儿,晚上有没有见到你们爹娘抱在一起玩呢?”      何止抱在一起玩!贺圆警惕的看一眼王妈妈,哟,老人家怎么对老爹老娘的房中事起兴趣了?不寻常哟!      “他们没玩,他们躲在被子里打架,娘被打痛了还啊啊直叫!”小橄榄听见王妈妈相问,学贵姐的呻吟声,拍拍小胸口定惊道:“昨晚我睡到半夜醒了,听见娘直哼哼,好像是我爹在欺负我娘。我爬起来看了一看,原来他们躲在被子里扭来扭去打架呢!后来我大喝一声说:‘不许打架!’他们就没动静,乖乖睡觉了!”      小哥哥小哥哥,这怎么能说呢?贺圆暗暗滴汗,啊呜,一定要想法子通知老爹老娘,咱家小哥哥和自己已懂事了,以后请收敛些。却听王妈妈喃喃自语道:“咱们这房的人丁本来就少些,哥儿姐儿都三岁多了,少奶奶还没怀上第二胎,咱不叫人焦急?”      王妈妈,原来你担心这个呀!贺圆悄悄吐一口气,嗯,据咱家猜测,这是因为老爹勤快的过了,反而不容易怀上。若是上了京里,老爹有事要忙,两个痴缠的少些,说不定马上就有弟弟妹妹呢!      至晚间,贺圆寻着机会俯耳跟贵姐道:“娘,王妈妈领我跟小哥哥在园子里玩,小哥哥跟王妈妈说你跟爹昨晚上在被子里打架呢!”      “呃!”贵姐一听红了脸,待贺年进房来,候着无人,抱怨贺年道:“都成亲几年了,你还如狼似虎。昨晚上小橄榄和小圆球进来睡,叫你安静一些,你偏还闹,今儿小橄榄都跟王妈妈学话了。”      贺年一听笑了,贴过去道:“其实是你昨晚叫的太大声,才会让他们知道的。”      “你不那么,那么……我怎么会忍不住就叫了呢?”贵姐儿一张脸红的更厉害,半晌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我翻了日历,择了九月二十日进京。还得紧着收拾东西方是。”      九月二十日,是上京的好日子。郑家众人和董氏方达等人全来相送,话别了好一会。待王妈妈和众丫头收拾了东西上马车时,贵姐儿才和贺年各抱了小橄榄和小圆球上马车。      马车辚辚,向京城而去。    贺府诸人物      “爹爹,这船为什么会动?”      “爹爹,这月亮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走?”      “爹爹,……”      上京路上,小橄榄变成一个问题宝宝,直把贺年问的搜肠括肚的应对。      贺圆却突然喜欢上打络子,整天缠着贵姐教她打络子。王妈妈见她年虽小,手却巧,倒是极尽夸奖道:“姐儿跟少奶奶一样手巧,这不过几天,就学会打络子了。将来学针线,必定出挑的。”      贵姐除了照顾龙凤胎外,还向王妈妈细细打听了贺府各人的性格爱好及家世等,以备将来在大宅相处时不会得罪人。一时又打听贺府日常开支等事,王妈妈笑道:“少奶奶不须忧心的,府里各位奶奶们平日温和有礼,最有尽让的。如今是大房的太太掌家,大房的大奶奶协助着应酬来往,一应月例开销都是大太太在经管,大太太对奶奶们也最是疼爱的。现下少奶奶带了哥儿姐儿进京,落下这三年的月例银子并哥儿姐儿应得的那份银子钱,大太太这会应该准备妥当了。进了府,领了月例银子,少奶奶自能安安稳稳过日。再说了,老太爷自会为少爷谋一个职位,又多一份俸禄。这好日子呀,才开头呢!”      贺家男人有名声,女人有钱,这个,贵姐是知道的。这会听王妈妈娓娓说起贺府各位媳妇的来历,并她们每月多少月例银子,脂粉钱若干,身边多少个陪嫁丫头等等,不由听呆了。暗暗寻思,贺老太爷不过一个五品官,俸禄加赏赐及收租的田庄等,每年收入只怕还不够供府里一半的花销,那另一半的花销却是从哪儿来的?      王妈妈早得了贺太太的嘱咐,这会贵姐要回京,府里的事自得同她说明白,便笑着同她细细说了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      原来贺老太爷两袖清风,全靠贺老太太出钱出力的打理贺府,才有如今的兴盛。贺老太太娘家兄弟是御封织造使,专管全国的织造业,富贵已极。贺老太太嫁进贺府时,不说那份嫁妆的丰厚,光是京城里,就有三家丝绸庄是她的陪嫁产业。贺老太太手头既有丝绸庄,自是培养了好些管事到庄上去打理,每年赚得的一半钱便充当贺府的花销。因贺老太太既为贺家生儿育女,打量家务,又把丝绸庄所赚的钱花在贺府上,她在贺府里的地位,自是不言而喻。因此上,说贺老太太同贺老太爷平起平起,半点不假。      因有贺老太太的例子,贺府其它媳妇嫁妆又是丰厚的,为着想跟自家相公平起平坐,也都或多或少拿了嫁妆银子出来入股贺老太太的丝绸庄,所分得的花红也只拿一半,另一半充公。也就是说,贺府的花销,她们也有出钱。因着这个,贺府里众媳妇特别有底气,在自家相公面前说话特别有用。      因四房的贺潜火和五房的贺潜土外放做官,四太太和五太太合家自是跟了上任,并不在京里,贺府现下只有三房人口住着。这不在贺府里住着的,月例银子也存着,待她们回京,也会一并发还的。      说到这里,王妈妈看一眼贵姐,顿一顿道:“太太自然也出了嫁妆银子入股丝绸庄了。少奶奶进门没多久,太太便写信嘱了京里的管家娘子,先给少奶奶出了一份银子入股丝绸庄。先时没告诉少奶奶,是怕少奶奶手底没钱却又记着这个事,反倒不好。现下要回京了,却得跟少奶奶说清楚这个事。因太太当初并没有为大少奶奶出过银子钱入股,现下为少奶奶出了银子钱,若是大少奶奶知道了,难免心有芥蒂,因此太太嘱咐,少奶奶只作这份银子是自己拿出来的,托了太太帮着入股的便行了。”      贺太太既为自己出了银子入股,可见偏爱贺年之心。自己却也不能光得好处,将来自得赚了银子还给贺太太。贵姐寻思贺年虽有名气,但两袖清风,却没钱。自己这几年跟着干娘倒是赚了一些钱,却怕手底的钱到了京里不够挥洒。好在上回自己让文凤的哥哥盘下一间胭脂铺子,由文凤和孙小思出面,只接待女客,在官家太太中颇有名气,倒是赚了一些钱。文风还来信说待自己上京去了,再好好合计着把铺子扩大些。这回上京,若真能把生意做大些,赚多一点私房钱,不单能把银子还给贺太太,在贺家媳妇间也有底气。      将近到京城时,贵姐已从王妈妈嘴里把贺家诸媳妇们的大致情况摸了一个遍,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一路顺凤顺水,于十月中就到了京城。因先送了信回贺府的,贵姐同贺年才一上码头,便有贺府的管事和两位奶娘并好几个小厮相迎了,一时过来给贺年和贵姐请安。      两位奶娘打扮的清清爽爽的,这会给贺年和贵姐请了安,未语先笑道:“听得少爷和少奶奶带了哥儿姐儿回京,老太太就日日念叨,因怕哥儿姐儿认生,叫我们跟了来接哥儿姐儿,跟他们混个脸熟。”说着伸手来抱小橄榄和贺圆,不想小橄榄仰头向天,装作看不见奶娘,奶娘不由面面相觑。王妈妈却在旁边笑道:“哟,哥儿跟少爷小时候一个样,一认生就不理人。”      贺圆暗暗笑了,见两位奶娘伸着手尴尬,便自动投怀送抱,让一个奶娘抱了自己。奶娘见贺圆不认生,还让她抱,一时又惊又喜,笑的合不拢嘴道:“姐儿就是乖巧!”      两位奶娘跟着贺年和贵姐上了同一辆马车,一路上逗弄小橄榄和贺圆,因她们脸善,过得一会儿,小橄榄倒跟她们勾手指玩闹。贺圆睁大圆溜溜乌黑的眼珠子看了她们好一会,觉得她们真个喜欢小孩子,这才放下心来。      车轻马快,不上一个时辰就到了贺府门口。马车才停下,早有好几个婆子和媳妇上来请安,都笑着道:“接到信儿,老太太和太太就扳手指计着少爷和少奶奶并哥儿姐儿到京的日子,昨儿接到信说今儿就到码头,又忙忙叫人早早就去候着了。这会还在念叨着怎么还没到呢?不想这就到了!”      说着话,又齐齐赞叹小橄榄和贺圆真是看着喜人之类。早有小丫头子已是先行进去报知贺老太太并贺太太说贺年等人来了。待贺年和贵姐各抱了龙凤胎坐了小厮抬的软轿子进厅堂的垂廊前时,台阶上几个丫头见得他们来了,已是抢着上来行礼,又忙忙打起厅堂垂着的笼帘笑道:“老太太刚刚还在念呢,少爷少奶奶这可来了!”      贵姐见几个说话的丫头相貌不俗,也不好托大,一概全呼为姐姐。几个丫头都笑了道:“少奶奶折杀我们了!”      正说着,厅堂里转出一个年轻媳妇来,容长脸儿,肌肤白腻,珠围翠绕,身段极是高佻,一见着贺年和贵姐,已是忙着迎上来说话,热情如火。      “这是大房的大奶奶!”王妈妈见贵姐不知如何称呼对方,忙过来介绍,一时又给大奶奶李缮请安。      贵姐在路上就听王妈妈说道李缮助着大房的太太管家,最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如今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啧啧,哥儿姐儿这长的呀,就像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一般。来,来,给伯娘抱一下。”李缮说着话,伸手抱了小橄榄进厅堂。贵姐忙抱了贺圆跟上了。才进去,贺太太已是扶了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家迎了出来,贵姐知道这就是贺家的老太太了,忙抱着贺圆拜了下去,贺老太太呵呵笑道:“一路辛劳,不必多礼了。快坐了大家说话。”      “啧啧,真个长的一模一样!”待众人坐定,贺老太太让贵姐抱了贺圆坐到身边去,又去看坐在李缮怀里的小橄榄,笑眯眯跟身后的丫头道:“快把我准备好的玉佩拿出来给哥儿姐儿佩上。”      “姐儿叫什么名字呀?”贺老太太亲帮贺圆挂上玉佩,又抱了过去坐在膝盖上,温声问道:“多少岁了!”      “我叫贺圆,三岁多了!”贺圆悄悄滴汗,却不得不奶声奶声的回答贺老太太的话。      众人见贺圆乖巧,一时纷纷夸奖。      贺太太却忙着为贵姐介绍房内诸人,“这是大太太,这是二太太,……”      贵姐忙一一的见过,又答些路上行程诸事。      众人都有见面礼给小橄榄和贺圆的,一时奶娘端了温水来喂小橄榄和贺圆,又抱他们过去吃米粥。过得一会儿,却另有奶娘领了李缮的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来了,一见房内有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粉妆玉雪的娃儿在,一时都好奇去瞧,小声议论道:“好可爱啊!”      李缮的大儿子贺城年方九岁,二儿子贺培年方八岁,女儿贺敏年方六岁,这会全挤过去看龙凤胎,惊讶道:“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呀!”      小橄榄:“哪里一样了?我高一点!”      贺圆:“哪里一样了?我漂亮一点!”      “呀,还会说话!”贺城三兄妹齐齐惊叹。      什么话,敢情你们以为龙凤胎是不会说话的?贺圆满头黑线,却听小橄榄冷冷道:“我们是人,肯定会说话!”      小哥哥好酷!贺圆看一眼小橄榄,感概了,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这话应在娃儿身上也有用。上京路上,小哥哥缠着老爹讲解路上风土人物,不过一个月时候,就好像长大了许多。而且,说话的口气居然跟老爹一个样。      “哇!”贺城三兄妹对望一眼,小声互问:“他才三岁多吧,怎么说话像个小大人?”      那头的贺老太太早听到小橄榄说的话,不禁乐翻了,笑着道:“瞧瞧,瞧瞧,哥儿说话这个调调,真个跟年哥小时候一个样。说话爱堵人,堵的还有道理。”      众人也听到几个孩子的话了,一时都笑了。    老太太出招      “我来喂他吃一口!“贺敏见小橄榄酷酷的,觉得超可爱,从奶娘手里接过调匙,舀了满满一调匙粥喂到小橄榄嘴边。小橄榄面无表情说:“舀的太多了!”      贺敏一听忙把粥往奶娘端着的碗里倒掉一半,又喂过去,小橄榄这回很给面子的含了粥,待贺敏再喂过来时,指导道:“手拿稳一点,才不会溅到我衣裳上。”      贺圆见小哥哥在人前装酷,暗笑得内伤,正从奶娘手中含了一口粥,谁知听得贺城也跃跃欲试道:“我来喂小妹妹!”      啊,不要啊!贺圆一抬头,见贺城已是舀了半调匙粥吹了吹,横着调匙背就喂了过来,不由把头微微仰后一点,嚷嚷道:“要用尖尖那头喂进来,打横我吃不到!”      贺城一听,调转了尖尖那头喂了过去。贺圆含了一口,差点噎着了,抢过调匙道:“我自己吃!”还是自力更生保险,要是再被喂几口,没准真被噎死。这小爷肯定是第一次喂人吃东西,没准自己还等大人喂呢,这喂的态度极温柔,喂的动作却极生猛,实在不能承受。      因为小橄榄和贺圆太可爱了,一屋子女人全被引开了注意力,有几个用眼神微微挑剔贵姐的,也转头去看他们。一时丫头另摆上茶果来,因四房和五房的媳妇并不在,算起来,厅堂里就属贵姐辈份最小,贵姐忙站起来亲捧茶捧果与贺老太太,待要捧与其它人,众人却笑道:“你只捧与自家的太太便是!”贺子宁的娘子李绻却帮着把茶捧与贺太太了,其它媳妇纷纷捧与自家的太太,众人归坐喝茶闲话。      李绻在旁边笑对贵姐道:“我家哥儿并姐儿今日去了舅舅家,还没回来,若是回来见着词哥儿和圆姐儿这般得人爱,不定比城哥儿他们还要兴奋呢!”      贵姐在路上便听王妈妈说过贺子宁的娘子李绻却是大房奶奶李缮的堂妹,这会听得她说话,自是笑着应道:“我倒是听得王妈妈说过文哥儿和宜姐儿都是聪慧过人的,我家哥儿姐儿若能跟着文哥儿宜姐儿一起上学堂,料应有进益才是。”      贺老太太这会又重问一遍贺太太道:“给哥儿姐儿住的厢房可收拾的齐整了?这早晚已是冷风侵人,前儿我得的那鹅绒被子倒是又轻软又暖和,叫人拿了给哥儿姐儿盖罢!可怜见儿的,一出生就在南方乡下住,没经过这京里的严寒天气,还得仔细看顾他们。”      一时又有管家娘子上来回话,说道服侍贵姐的两个丫头现候在外头,问贺老太太要不要见见。贺老太太点头道:“叫进来看看罢!只是一条,哥儿姐儿也大了,还得有正经的大丫头跟在身边服侍。两个丫头又要服侍年哥媳妇,又要服侍哥儿姐儿,总是寒酸些。”      说着话,婆子领了春莺和秋燕进来了,先摆了蒲团让她们跪下请安,一时抬头让贺老太太瞧了瞧。贺老太太点头道:“虽是乡下丫头,难得长的水秀,倒不显乡气,也罢了!”      待春莺秋燕下去后,贺老太太便跟大太太宁夫人道:“把我身边的秋棠和秋苹拨去服侍词哥儿和圆姐儿罢!她们两个的月例银子从我份上扣。你们也别说我偏心,一来词哥儿圆姐儿在乡下三年,我这个做祖母的可是够不着手疼他们,有好东西也没他们的份。现下回来了,身边又没个正经丫头,年哥媳妇也是初次进府的,度着还得咱们府里的丫头过去服侍一阵,人来客往的,各种礼节儿,都得有人告诉着。秋棠和秋苹虽不算出挑,却尚算老实,过去服侍词哥儿圆姐儿,次者助着年哥媳妇些,也就罢了!”      三位太太听得一声不出,李缮却笑道:“瞧瞧老太太说的,像我们就要跟哥儿姐儿抢丫头似的。老太太一手调养的水灵灵人儿,想给那位哥儿姐儿使唤,谁还能有意见不成?再说了,又扣不着公家的月例银子,只是老太太私拨了月例银子给她们,说来说去,只是吃亏老太太一个人,与其它人又不相干,谁还能多话不成?”      贵姐听得这通话,不由暗暗奇怪,不过拨两个丫头给自己这房用,怎么听着像怕其它太太不同意似的。      正说话,厅堂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丫头一揭帘,进来两个水葱一样的姑娘,一个约十岁,一个约八岁,都笑着道:“听得婶子今儿带了弟弟妹妹回来了,我们忙忙赶着来见,没迟到吧?”      贵姐见得她们的年纪相貌,便知道这是二太太史夫人那房的大媳妇嫡出的大女儿贺瑛和二女儿贺琪,听得二老爷是庶出的,娶的是史言官家的庶出女儿,因史言官最是俭朴,上朝无非是劝阻新皇少使银子修缮宫殿,多为百姓着想之类。史言官自己俭朴,也令家人不得奢华,在百姓间名声极好。谁知这史夫人过了贺家后,虽是一味的俭省,却十分敛财,苍蝇飞过也要抽一条腿的。因此上,贺老太太极不喜欢她。不料她这房的大媳妇却圆通,讨的贺老太太欢喜。史夫人大媳妇史奶奶所出这两个女儿贺瑛和贺琪,却又比她们的娘更胜一筹,打小就知道过来奉承贺老太太,哄的贺老太太一见她们就儿啊肉啊的叫。      “快来见过你们婶子!”贺老太太见贺瑛和贺琪来了,笑道:“前头说你们非要跟着管家娘子到天道庙里去添香油,我说你们定是上回在天道庙里吃过他们那儿的素菜,这会子嘴馋,无非跟着去蹭一餐饭,大家还不信!这会满嘴油光的回来,可信了罢!”      “老太太就知道打趣我们!”贺瑛和贺琪已是忙忙上来见过贵姐,一时见了龙凤胎,都娇呼道:“真个趣致!”说着赶过去细瞧小橄榄和贺圆,又待伸手去摸他们的小脸。      贺圆见这两位堂姐年纪虽小,脸儿尖尖,已是美人胚子,只是作风有点招摇,却不大喜欢她们,。这下见着贺琪伸手过来,已是一缩头避开她的手,笑嘻嘻道:“摸不着我!”      小橄榄也早已避过贺瑛的手,瞪眼道:“我是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啦?”贺瑛见小橄榄作小大人样,捂着嘴笑道:“莫非男孩子就不能摸一摸?”      “爹爹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摸了我,就要嫁给我!”小橄榄小脸严肃极了,“我还小,还不想讨老婆!”      “哈哈……”这下满厅全是忍俊不及的笑声。贺老太太笑得把手里的茶都泼了一地,大太太却笑得喷了李缮一身的茶水,贺年和贵姐自也是笑的不行。连贺圆也趴在奶娘怀里笑得喘不过气来。      正笑的东倒西歪,前头有婆子打听得贺老太爷下朝了,忙过来禀报。贺老太太这才笑着令贺年领了贵姐并龙凤胎去见过贺老太爷和贺老爷他们。      贺年和贵姐忙忙领了小橄榄和贺圆出去,一时忙着教导他们见了贺老太爷和贺老爷该如何称呼。      贺老太爷如贵姐所想那样,白须飘飘,虽已年老,掩不住那一股儒雅。待拜见完毕,贵姐这才发觉,贺年极像他这个爷爷,跟父亲反倒不是十分像。      贺老太爷一见着小橄榄和贺圆,就喜的全拥到身边坐了,问他们识字了没有,在乡下读了什么书?刚来京城可习惯等。一时又抬头跟贺年道:“哥儿姐儿口齿伶俐,显着聪慧,倒应好生教导。过几日就跟了贺城他们一起上学罢!”      因见贺老太爷跟贺年还有话要说,贵姐忙领了小橄榄和贺圆先行告退了。自有婆子来引路,领了到厢房先行洗漱。春莺和秋燕已是候在厢房,这会见贵姐和龙凤胎来了,都忙忙迎上来。待得婆子下去催水,她两个才吐了一口气道:“姑娘,府里真大呀,若是出去走一圈,肯定迷路。当日太太带了紫萝和紫芊到咱们乡下,我度着她们是再出挑不过的,谁知这回一看,这府里服侍太太奶奶们的全是美人儿,叫人眼花缭乱。”      “来了这儿,莫叫我姑娘了,也跟着他们一样叫少奶奶罢!”贵姐笑道:“待会儿还有老太太身边两个丫头要过来,你们说话也得收敛些,看看她们是何品性再作道理。”      这里才说完话,贺太太却来了,只叫丫头们在外候着,她这里进来跟贵姐道:“今儿老太太令秋棠和秋苹过来服侍你们,虽是好意,只怕你会因这事招人忌恨。平素跟她们客客气气就行了,也别多使唤她们干活。”      见贵姐不解,贺太太这才说了原因。原来这秋棠和秋苹的父亲都在贺老太太的丝绸庄当管事,因此秋棠和秋苹消息极灵通。之前大太太二太太那边的就找了借口想要这两个丫头,贺老太太就是装聋作哑的不放手。这回贵姐来了,却一下子把这两个丫头全给了贵姐,怎不叫人暗暗腹诽?      “大太太和二太太先头可是鼓动自家媳妇要了这两个丫头过去,都不能得的。若是得了她们,这丝绸庄的财路自然知晓的比别人多些。”贺太太说着,见丫头们领了小橄榄和贺圆在外间洗澡,听不到这里间的话,却又压低声音道:“将来老太太一伸腿,这府里谁也不服谁。丝绸庄虽说原是老太太的陪嫁,但这些年下来,贺府里这些媳妇谁没有投过银子在里面?因此上,丝绸庄已不单单是老太太一个人的了,却是全府都有份的。只是当日每个人入股的银子却有多有少,将来要是争起来,还不知道会如何呢?这当儿谁不盼望跟丝绸庄的管事们打好关系?秋棠和秋苹的爹爹都在丝绸庄里当管事,她们两个也就成了香饽饽了。”      她们这里说着,贺老太太那儿也有贴身大丫头秋波正在悄问道:“老太太,我可是不明白了,年少奶奶这才上京城,老太太就把秋棠和秋苹给了她,……”      “这有何不明白的?”贺老太太见众媳妇散了,这会歪在美人榻上,只让丫头拿个美人拳轻轻捶腿,笑道:“年哥是何等人?他当时既能下决心娶了这个贵姐,这个贵姐自有不凡之处。年哥将来自然是接任钦天监监正这个位的,丝绸庄也得有妥当人接管着。若是年哥媳妇连两个丫头也保不得,那我也得另作考虑。现下合府都想来挖了秋棠秋苹过去,我偏不给,就全给年哥媳妇。”      “饶是太太们奸似鬼,也得喝老太太的洗脚水!”秋波不由打趣一下,捂着嘴笑道:“老太太千年道行,她们哪儿斗得过?”      “别把我说的像老妖精!”贺老太太倒也笑了,又道:“年哥媳妇带来那两个丫头虽水秀,只怕惯住乡下,不能见大场面。若要宴客等事,年哥媳妇还是带着秋棠秋苹出去方能显风采。”说完话,一时让人传饭,又吩咐丫头把各房的太太奶奶们全请来用饭,权当给贵姐洗尘接风了。       各有各心思      二房太太史夫人一回到自己房里,便冲二老爷贺潜木发火道:“你说说,老太太是什么意思?要是把秋棠和秋苹给了大房的,那叫长子长媳,我不服也得服。可是现下却给了三房那个外来的乡下丫头,她这才初来乍到,配不配用老太太身边的得力丫头?现下可好,一句话就把两个丫头一气儿给了她。叫人怎么服气?”      “老太太不给也给了,你这会再说这个话有什么用?难不成你想撺着我去帮你要那两个丫头过来?这可难了!”贺潜木虽是贺老太太身边的通房丫头生的,自小却是贺老太太养大的,贺老太太对他也尚算的过去,只是再如何,也掩不了他庶出这个事实。他虽好强,终是缺了底气。直至娶了史言官这个女儿,本以为扬眉吐气的日子来了,谁知这个史夫人一门心思敛财,克扣下人,引的贺老太太不待见她,好在儿媳妇和孙女却在贺老太太跟前说得上话,这才稍稍松一口气,如今见史夫人一回来就发脾气说道老太太待她不公平等语,不得劝道:“丫头是老太太的丫头,她要给谁自有她的道理,你争个什么劲呀?就算你得到那两个丫头了,难不成这府里的产业将来就会到你手上不成?”      “你是庶出,可也是老太爷的亲骨肉。你儿子和孙子也是贺家的骨血,为什么你就只是一个闲官?四房和五房为什么就能放了外任出去捞银子?说到底,还不是你畏首畏尾,不敢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说道说道。如今好了,连要两个丫头也争不过人家。”史夫人一听贺潜木的话,更是怒火上涌,问到贺潜木脸上道:“你难道不想我们这房有出息?你难道不想儿子孙子堂堂正正做贺家主人,而不是像我们一样被人念叨着不过庶出这几个字?只要有了银子……”      “够了!”贺潜木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下一掼,看着茶杯摔成碎片,脸色变得几变,抬头说:“你再如何,也改不了庶出这个事实。”      “二太太,老太太那边传饭,请太太们过去用饭!”史夫人的贴身丫头在帘外传话道:“大奶奶并两位姐儿哥儿已先过去了!”      听得丫头的声音,史夫人冷冷哼道:“就她知道拍马屁,急风急火就赶着过去了!”      史夫人对自己大儿媳只知道奉承贺老太太,不把她这个正经婆婆放在心上,一向不痛快。这会儿哼得几声,却也不敢耽搁,忙忙换了衣裳就领了丫头过去了。      却说贵姐送了贺太太出门口,回转身时,特意绕了一个圈子看了看分配给自己住的这所院落。院落叫玉墨轩,抬脚进了半月形的石槛门,便见到院子当中疏疏离离种着竹子,竹子下设着打磨的石桌石椅,旁边另种了几盆兰兰草草。贵姐一看这处极清幽,马上爱上了。绕着院子看了下来,最里头左右各两间正屋,正屋外各配一间耳房,隔离正屋的是一个厅堂,专作会客用。耳房出来另各有左右一间大厢房。正屋后头另有一条小道过去,建有小厨房,旁边搭了几间小屋,却是给杂使婆子等人住的。      正踱回房,春莺和秋燕整理着行李,却迎出来问道带来的土仪要送那一房,可要登记一下?      “各房都要送,我早已登记在花名册了,赶明儿你们按着花名册记的,一房一房的送了过去就是。”贵姐点头道:“先前没白教你们认字,这下总是认得人名的,可不要混错了。”      说着话,又要分配各人住的地方,却有管事娘子过来见贵姐,笑道:“本待给哥儿姐儿另安排厢房,太太说了,哥儿姐儿还小,又是一向跟在少奶奶身边的,却怕分开住,晚间会哭闹。若是开春,哥儿姐儿习惯了这里,再收拾厢房给他们另住也使得。因太太搁着这话,我们便只收拾了这一处院落,少奶奶看看可满意,若有甚要添的,只管告诉我们,我们马上置办的。”      贵姐点点头,知道管事娘子这是谄媚来了。先头可能是想着自己出身低,并不放在心上,这会自己来了,贺老太太着实给面子,又塞了两个香饽饽丫头给自己。她们这些人一看,觉得风向可能要变,这便赶着来奉承了。      待管事娘子下去后,秋棠和秋苹也赶着来了。贵姐也不拿大,让她们坐下叙话。秋棠和秋苹一时笑道:“早听王妈妈说过,少奶奶最是怜下的,如今一见,果然如此。”说着告个罪,只坐在贵姐跟前的小脚凳上。      哦,看来这两个也是有备而来,这当下已是向王妈妈打听了自己的禀性来历,度着也是两个伶俐人。贵姐细打量一下她们,不愧是大家丫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眉清目秀不说,举止倒都透出一股娴静的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的姑娘呢,哪里料到不过两个有脸面些的丫头而已!      贵姐因慢慢的问她们家乡来历并年纪等,未了笑道:“老太太把你们给了词哥儿和圆姐儿,只是他们还小,少不得还跟在我身边教养着,你们自然也要跟在我身边。若有甚说的,尽管跟我说,不必藏着掖着。”      秋棠和秋苹应了,又说了几句,因还要回去取铺盖搬过来,便退下了。见得她们下去了,春莺过来悄道:“少奶奶,这秋棠秋苹十指纤纤,看着不像是丫头,倒像是府里的姑娘。”      “贺府里不比咱们乡下,这丫头也分好几个等级呢!她们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头,是不用干活的,最多在老太太跟前递茶递水。她们出了老太太的门子,还有小丫头服侍她们的,这十指嘛,自然纤纤了。”贵姐说着看一眼春莺的手指,捂嘴笑道:“你虽是我身边的大丫头,可是什么都干,做的事儿几乎是杂使丫头要做的事了,手指自然纤细不起来。现下到了京里,不单分了秋棠秋苹过来,还按着其它几房奶奶的例子拨了婆子和粗使丫头过来,这以后呀,你也能使唤小丫头做事了,慢慢儿的,手指自然也纤细起来了。”      春莺说着话,又想起一事,小声道:“少奶奶,我们先前候在老太太厅堂外时,因站在角落,大家不注意,却听得几个媳妇子说起大奶奶所出的文哥儿和宜姐儿最得老太太疼爱。文哥儿三岁就会认字,还会诵诗,至现在六岁,在亲戚间已是有些名气儿,大家都说道他跟咱们家姑爷小时候一样聪慧呢!还有宜姐儿,年方才四岁,听闻也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后来她们悄悄说道如今哥儿姐儿来了,长的又这般得人意儿,只怕老太太就要转疼哥儿姐儿了呢!”      王妈妈虽也跟贵姐说过府里各个人的事,因这几年跟着他们住在乡下,这小一辈的事自然不知晓。贵姐这下听得春莺的话,想了想道:“如今因为拨了两个丫头过来给我,大家已是一声不出了。哥儿姐儿再要夺了小一辈的宠爱,却怕更加引人妒忌。若有人夸哥儿姐儿如何如何,你们都得谦虚着说话,万不可自己也夸起来。”      春莺秋燕应了,却有小丫头来请他们往前边厅里用饭。待贵姐携了龙凤胎到时,贺太太屋里已挤满了人。贺子宁的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已从舅家回来了,正挤在贺老太太处说话。若说孙辈,贺老太太自是最疼贺年,说起曾孙辈,贺老太太却是最疼贺子宁六岁的小儿子贺文和四岁的小女儿贺宜的。但是这会贵姐领了龙凤胎进厅时,贺老太太却忙着招手道:“让词哥儿和圆姐儿坐我身边来。”      贺文和贺宜一抬头见了龙凤胎,先也是惊喜的说:“呀,两个长的一样的娃娃!”待听得贺老太太让他们坐到自己娘亲身边,反要让初来的小橄榄和贺圆坐到身边时,这下不乐意了,嘟起嘴半天不说话。      贵姐见状,忙笑道:“老太太见谅,词哥儿圆姐儿还是坐我身边得了,就怕他们扰的老太太吃不好饭。”      贺老太太笑道:“你就领了过来罢,扰得我吃不好饭,难道就会饿着我不成?”      贵姐还没说话,小橄榄已嚷嚷道:“娘,我吃饭不会扰人的,你放心好了!”      贵姐只得领了小橄榄和贺圆坐到贺老太太身边去,自己去坐在未座。      贵姐先前听得贺老太太立下两条规矩,第一条是吃饭时大大小小都可以上桌,做媳妇的并不用站着侍候和布菜。第二条却是媳妇不用晨昏早省,想尽孝心就随时过去。这会见果然如此,不由松一口气。要是吃个饭都要折腾着这折腾着那,还真不如继续住在乡下的。      原来贺老太太当初嫁进贺家时,那回有了喜,却要站着侍候婆婆吃饭,至晚又去给婆婆请安,劳累过度,却小产了。后来婆婆便准她不用站着侍候也不用早晚去问安。贺老太太小产后,本是对婆婆心怀恨意的,一听婆婆不用她早晚过去请安,只随心意就行了,却消了恨意,倒对婆婆有些真心孝敬。后来贺老太太自己娶了媳妇,因自己不用向婆婆请安等事,便也吩咐媳妇不用早晚向自己请安,不想此举大得众媳妇之心,有了好东西却忙忙的先去孝敬她。至婆婆去世,贺老太太索性把这两项媳妇要做的规矩正式废了。      待吃完饭,贵姐领了龙凤胎回到自己的院落时,正好贺年也回来了。因一路奔波,今天又赶着向这个请安,向那个请安,两个人俱是累的不行,一时忙忙准备安歇。龙凤胎却不肯跟奶娘去睡,只缠着要跟贵姐睡一房,后来没法子,四个人一起睡了大床。       你又抱错了      “李妈妈,我洗过脸了!”贺圆在奶娘手里挣了几挣,奶声奶气说:“是小哥哥还没洗,你抱错了!”      “是我还没洗脸!”小橄榄在旁边老气横秋道:“我比小妹妹高些的,李妈妈怎么认不出来了?”      “哟,哥儿姐儿穿了这个同样的袍子,一时愣是分不清!”一大早起来,奶娘李妈妈抱了贺圆去洗脸漱口,待放下贺圆,一时要去拧热毛巾给小橄榄洗脸,回头见龙凤胎凑在一处说悄悄话,结果她又抱了贺圆,以为她是小橄榄,打算再给她洗一次脸。      张妈妈见李妈妈弄错了龙凤胎,一时在旁边拍手掌乐的不行,“哈哈,姐儿眉毛淡些,秀气些,本来好认,你怎么老认错?”      “老太太特意叫人做了一模一样的袍子给他们穿,他们凑一处说话,我乍一看真分不清楚。”李妈妈蹲在贺圆跟前,有些儿尴尬,用左手去抹抹眼睛道:“先前我坐月子时,被婆婆气的哭的好几场,生生把眼睛哭伤了。一大早起来遇了冷风,眼睛可是不争气了,这才会瞧不清。”      先前小橄榄嚷着要尿尿,李妈妈一回头也是抱了贺圆,撩起小衣裳就要给她把尿,还是她嚷嚷着说抱错了,李妈妈才觉察。李妈妈虽有些乌龙,性子却极柔婉,相处了半个月,贺圆对她极有好感的,这会听得她眼睛是月子里哭伤的,不由伸出小手摸了摸李妈妈的眼睛说:“李妈妈,你以后不要哭了!”      “姐儿……”李妈妈被贺圆温热的小手一抚,一下感动的不行,搂了贺圆道:“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小人儿,硬是晓得心疼人,怎不叫人疼呢?”      李妈妈不过二十三岁,因生了三个女儿,遭婆婆嫌弃被休出门的,走投无路之下卖身入贺府。现下见着贺圆乖巧,想起自己的女儿,一时感慨万千。      那头张妈妈已拧了毛巾给小橄榄洗好了脸,抱了过来道:“好了,咱们快领了前头喝粥去,听得少奶奶今儿要带了哥儿姐儿出门呢!”      贵姐正在前头收拾东西,见奶娘领了龙凤胎来了,笑道:“今儿要带你们去拜见两位舅公,见了舅公你们可要开口喊人。记下了?”      贵姐的二舅方逍原在京城里大富商蒋腾的皮货铺当掌柜的,后来自己有些门道,又借了原东家的力,出来开了一间皮货铺,现下在京里发展的极不错。三舅方遥却是京城里茶商唐家的上门女婿,现下帮着丈人经管茶铺,在唐家颇说得上话。      待吃了早饭,贵姐便叫人套马车,一时贺太太来了,嘱道:“外面车多人乱,你既要带哥儿姐儿到两位舅爷家去,却须好生看着。这天儿越来越冷了,也别磨蹭,吃了午饭就回来。你现下在京里,有的是时间见面。再不然,请了他们来府里叙话就是了。”      贵姐应了,笑道:“太太放心,我有分寸的。因来京城这些时了,也捎了信给他们,说得空就带了哥儿姐儿过去给他们瞧瞧。拖了这几日,看着今日太阳儿高照,天气暖和,却是拖不得了,再不去,只怕就要落埋怨了。”      贵姐嫁入贺家,于方逍和方遥来说,自然认为贵姐攀高枝了。现下贵姐若不先行去拜候他们,他们难免认为贵姐自高起身份,连舅舅也不晓得尊敬了。      马车缓缓先到了方逍处,早有小丫头先下车去通报。后面一辆马车坐了奶娘和秋棠春莺两个丫头,这会已是忙忙先下马车,候在贵姐马车前,帮着抱了龙凤胎下来。不一会儿,方逍和李敏华就迎了出来,一见了龙凤胎,方逍还罢了,李敏华却是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使了力把两个都抱在手里,颠颠往门里跑,一边道:“早就听得贵姐生了龙凤胎,都说得人意儿,今儿见了,真正是雪堆出来的人儿,哟,我的宝贝儿啊!”      “二舅母,你走慢些!”贵姐见二舅母李敏华左手抱小橄榄,右手抱贺圆,吓的不行,又不好说怕摔了龙凤胎,只得笑着追在后头道:“来了京里这些时,他们可是大了好些,也越法有份量了,看累着二舅母,还是放下他们,让他们自己走罢!”      “方太太,方太太,可仔细着!”两位奶娘和两位丫头在后头也吓的慌了神,要是摔了哥儿姐儿,她们这些人回府去,还不被老太太和太太揭了皮?一时在后头紧跟上了,急急劝道:“待我们抱进去罢!”      “没事儿,没事儿,这么粉团团两个人儿,累不着我!”李敏华喘乎乎回话,已是一气儿把龙凤胎抱了进门内。      才进门里,方逍的女儿方文凤已是迎了出来,抱过小橄榄,一边拉了贵姐细瞧,点头道:“不愧是嫁入高门大户当少奶奶的人,看看这脸皮儿,竟比当初做姑娘时更红润呢!”      “你难道就不红润了?”贵姐不由拍开方文凤的手,恢复了做姑娘时的活泼,掩嘴笑道:“你还圆润了好些呢!”      方文凤摇着手道:“别提圆润两个字,一提这两个字,我就急。自打生了三个孩子,我这身段儿算是毁了,再没了腰。”      大家说着话,进了厅里,已有丫头捧上茶来,又捧了糖来给小橄榄和贺圆吃。      一时几位表哥表嫂也上来见过,又有几位表侄子表侄女出来跟小橄榄和贺圆玩。      李敏华说得几句话,却悄拉了贵姐到房内道:“哥儿姐儿有三岁多了,你为何还没怀上?这大家大宅的,若是再不怀上,只怕就要纳妾了,你可当心。再有,今儿见你带那两个丫头,春莺是跟着你在乡下来的还罢了,另一个丫头看着不言不语,可不是简单的,你得防着些。”      贵姐因说了秋棠是贺老太太给的,今儿要出门,不好只带自己的丫头,却得捎带上她,有她在,说话自然是不方便的。      李敏华又悄悄道:“贺家媳妇们在京城里是响当当的脚色,你爹现下不过七品官,你自己手头又没什么钱,只怕她们不把你放在眼里。只是你初来,她们为表贤达,一时不会为难你,过些时却难说了,你还得带个心眼才是。”      “这个我晓得的。”贵姐安抚的拍拍李敏华的手道:“谢谢舅母提点。”      因还要过去见三舅父方遥和三舅母唐梅娘,贵姐也不敢待太久,说得一会儿话便要告辞,又跟方逍和李敏华道:“二舅二舅母异日若有空,尽管上贺家去找我叙话。我若得空了,也会过来走动走动的。”      方文凤笑道:“既还要过三叔处,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一起过去罢!”      方逍和李敏华万分不舍得龙凤胎,方家几个小孩子也拉手拉脚的说:“小弟弟小妹妹下回记得来玩哦!”      待上了马车,见马车里只有贵姐和龙凤胎了,方文凤才笑道:“接到你要来爹娘这儿的信儿,我就早早来候着了,如今想见你一见,却是不易呢!”      “有什么不易的,你若想见我,只管上贺府去就是。”贵姐笑道:“只是我要出来,却不大易呢!”      “别的府里还罢了,想着要到贺府里去,我却有些怵的。”方文凤因说起她跟贵姐和孙小思合股开的胭脂铺子,笑道:“如今铺子却是赚钱的,那些个相熟的贵妇人都愿意来咱们铺子买东西,还净问有没有美白的膏子呢!上回有一个胖太太来了,见着小思在,认得她爹是开药铺的,还让看了病,又开玩笑说道若能帮着减了一身肥肉,多多银子也愿意出的,直把小思当成万能了。”      两个人说着话,已到了唐府,方遥却不在,唐梅娘和儿媳林婉如并庆氏孙小思等人迎了出来,一见着龙凤胎,林婉如和孙小思也是爱不释手,一人抱了一个就走。林婉如还叹道:“要修多少福,才能生这么一对玉人儿?”      因今儿早起,龙凤胎这会却困倦了,才进唐府就睡着了。唐梅娘忙忙抱了进自己房里睡,又嘱丫头好生看着,这才出房门去跟贵姐说话。      贺圆认床,这会虽困,睡的却不沉,却听两个守着他们的丫头在说话,一个小声道:“太太这位侄女先前可是来过咱们府的,那时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虽娇俏,却带着乡气。不想现下却成了贺府里的少奶奶,真真想不到。还有这排场,出门子居然两辆马车,前呼后拥的,谁曾想到她先前不过乡下姑娘!”      “嘘,小声点!”另一个丫头道:“她这是命好,别人羡慕不来的。想着先前京城里有多少姑娘发愿说就是倒贴钱也想嫁进贺家的,谁知都没嫁成,反是这个没甚嫁妆又没甚家世的嫁了进去。她要安安份份待在府里便罢,若是出宴席,怕那些忌恨的人就要给她使绊子呢!如意郎君,不是那么容易嫁的。”      贺圆听得暗暗心惊,看来老娘还有艰难险阻呀!不行,老娘以后要是出宴席,自己一定要缠着一起出去,人家倒不会提妨自己一个娃儿。自己却可以帮着老娘提妨别人使绊子。      待龙凤胎睡醒后,在唐府里略用了饭,贵姐也不敢再耽搁,带了龙凤胎就回贺府了。      才回府里,贺老太太却让丫头秋水来传话说前头有客来了,因听得龙凤胎可爱,一定要见见,让贵姐带了龙凤胎出去见见客人。      贵姐忙忙换了衣裳,又帮龙凤胎也换了,一时问来传话的丫头道:“可知来的是什么贵客?”      “少奶奶,是尚书夫人带了她家的哥儿来了。本来是让少爷给她家的哥儿看相的,因少爷跟了老爷出去了,尚书夫人又问起你和哥儿姐儿,一时便说要见见。”秋水见贵姐和龙凤胎打扮的鲜亮,便笑道:“尚书夫人若见了哥儿姐儿这样的,必定爱的。”      待贵姐带了龙凤胎到厅堂前时,却听得里面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声音道:“贺年这小子,小时候就是一个了得的,如今放着京城里这许多美人儿不娶,却跑到乡下娶了一个,度着这少奶奶必是一个不凡的,才能叫贺年看上。我今儿定要瞧瞧才回去呢!”    腹黑两父女      “你要瞧了,可要给赏面钱,我们家的媳妇年轻,脸皮薄,不经瞧的。”贺老太太带着笑道:“瞧完只准说好听的话,不好听的要烂回肚子里去。”      “哟,我还没瞧呢,老太太就先给我搁话了。”尚书夫人一笑道:“看来今儿我不给赏面钱是不行了!”      尚书夫人的侄女陈吉当年也爱慕贺年,托了尚书夫人来暗示过,贺家却毫无动静。陈吉死心眼,待到如今年方十八还没出嫁,只说要亲眼见着贺年真个携了新夫人进京方才死心。谁知这回听得贺年真个携妻带子的回京,受不住打击病倒了。陈吉的母亲陈夫人在府里愁的不行,只得好语抚慰陈吉道:“女儿呀女儿,人家贺年不娶都娶了,儿女都有了,你再想不开也没用呀!趁着如今还有两家府里托了媒婆来提亲,还是快些选一家应承罢了!再要耽搁下去,可就是明日黄花,想挑也没得挑了。”      “娘,我不亲眼见见贺年娶的是什么人,就死也不甘心。凭什么她一个乡下丫头就可以嫁给贺年,咱们这样的家世,贺年就是瞧不上呢?再要说相貌,打小起,你们都夸我长得好,我每每照镜,也自认为能见人,怎么贺年就不正眼瞧我了?那回他出京,我厚着脸皮守在路口,见得他出来,拦了马车跟他说会等他回来。他虽一声不出放了帘子就走,我还以为他感动了。后来听得他在乡下娶亲,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他们贺家是什么人家,贺年是什么人,怎么巴巴跑乡下去娶亲?”陈吉一边说一边哭了,哽咽道:“我只不信贺年会这么狠心,亏我苦苦等他几年,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女儿,你这是单相思!”陈夫人叹气了,因京城里为了贺年单相思的并不止自己女儿一个,太太们聚一处还会说一说,倒没什么抹不开的,这会劝陈吉道:“娘先前就劝过你,趁早些挑一门好亲事,别再幻想着贺年,你偏不听,偏要等他回来。如果他可是回来了,却有了妻子,还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你再如何,也得打灭了这门心思。”      陈夫人苦恼呀,本来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知女儿鬼迷心窍,要死不活的,非贺年不嫁,苦苦坚持这几年,如今贺年回来了,她一听贺年真个娶妻生子,并不是人家诓她的,气急攻心就一头病倒在床,若是不好生解开这个心结,只怕还要遭罪。      陈吉见得陈夫人皱眉叹气,不由泪落如雨,“娘,你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随我去罢!”      异日,陈夫人找到尚书夫人,姑嫂两个商量了一回,决定先上贺府里去会会贵姐,若贵姐真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陈吉或还有希望。这一天,趁着日色好,尚书夫人借口要请贺年帮孙子陶灵杰看一下面相,便领了陈夫人和陶灵杰往贺府里来了。      尚书夫人和陈夫人的心思,贺老太太如何不知道?这会听得尚书夫人的话,再一见陈夫人那闪烁的眼神,已是心知肚明,这是准备挑剔贵姐来啦!且看贵姐如何应付罢!叫贺年看上的女人,料不会一点应付人的伎俩也不会才是。      待贵姐领了龙凤胎进来行过礼,尚书夫人不由“哟“一声道:“好一对娃儿!”一时忙着令丫头拿赏面礼给小橄榄和贺圆,却不着痕迹的把贵姐掠在一边。      贺老太太见贵姐被冷淡,神色却如常,倒暗暗点头,一时笑道:“年哥媳妇过我这边来,我这背正有些酸痛,快过来捶捶!”      到了别人的府里,便是客人,哪有客人冷落主人孙媳妇的?贵姐见尚书夫人和陈夫人神色有异,不露声色的走到贺老太太身边,侍立着轻轻帮她捶背。      陈夫人说着话,见贵姐帮贺老太太捶背的手势不轻不重,一时抬眼问她道:“看着年少奶奶这般懂得服侍人,想必先前在乡下就是常常帮人捶背的罢?这可好了,丫头也不用请了,自己一手就能包办呢!”      “服侍长辈之事,怎能假手丫头,自然是小一辈的包办了!”贵姐见陈夫人怀有敌意,不咸不淡道:“先前在乡下,倒常常给我阿嬷捶背,她老人家时时赞我有孝心。如今来了京里,能给老太太捶背,正是我的福份呢!”      陈夫人见贵姐回话滴水不漏,冷不妨又道:“年少奶奶能嫁入贺家,自然是不凡的,却不知有何才艺?可否展示一二?”      却说尚书夫人的小孙儿陶灵杰,今年五岁,正是最调皮的年纪,这会见得龙凤胎长的一模一样,早跑过来歪着头细瞧,一伸手就去揉贺圆的头,还嘻嘻笑道:“像个人参娃娃!”      贺圆避不及陶灵杰的手,硬着头皮顶了他一揉,仰了小脸也笑嘻嘻道:“你像个萝卜娃娃!”      众人一看贺圆粉妆玉雪,陶灵杰白白胖胖,一时都笑了起来,“两个娃儿说话倒有趣!”      陶灵杰见贺圆可爱,揉完头又要去掐脸蛋,贺圆一偏脸避开了,还没说什么,小橄榄已是横过来插在他们中间,对着陶灵杰挥舞小拳头道:“别欺负我妹妹!”      “就欺负她怎么啦?”陶灵杰在府里是小霸王,没人敢逆他的意思,他要掐小丫头的脸,府里的小丫头哪个不是乖乖就范?现下见着贺圆笑嘻嘻的极是逗趣,本不是有心掐她,却是觉得她好玩,这才伸手的。不想被小橄榄一喝,霸王脾气却来了,这下非要掐贺圆不可了。      哇,大人就欺负我娘,你这个小孩就想欺负我?贺圆早见到尚书夫人和陈夫人对贵姐的为难,正心中有气呢,这会儿见陶灵杰推开小橄榄,绕了过来要掐自己的脸蛋,一等他挨近自己,手指还没掐到自己脸上,猛的一屁股坐在地下“哇哇”大哭起来道:“推人啦,推人啦!”      “怎么啦?”几个大人眼见着陶灵杰一伸手过去,贺圆就坐倒在地下,还真以为贺圆是被他推倒在地下的,都急急过来扶。尚书夫人是知道陶灵杰的脾气的,这会也以为是陶灵杰推了贺圆,不由小声喝斥道:“怎么推妹妹了?”      “我没有!”陶灵杰委屈极了,分辩道:“她自己坐到地下的!”      “呜呜……”贺圆捂了脸假哭,“我屁股好痛!”      贵姐已是忙着过来抱起贺圆,拿手轻抚她的小屁股,小声哄道:“小圆球别哭呀,哪里痛了?指给娘看看!”      贺圆双手搂在贵姐脖子上,把头枕在她肩膀上“呜呜”了几声却不说话。      贺老太太见自己心爱的龙凤胎曾孙女被陶灵杰推倒了,这会极是不快,“咳”一声道:“年哥媳妇快抱了姐儿回房去瞧瞧,看看可真个伤着了。还得好生哄一回,若是吓着也不好的。”      “上回我家贺敏被一只大黄狗吓得坐倒在地下,也哭了好几晚,后来还是上庙里请了护身符才定下惊来。”李缮在旁边插话,笑道:“圆姐儿还小,这么一推,还真怕是吓着了。”      尚书夫人和陈夫人本来存了心要为难贵姐,这会见陶灵杰推倒贺圆,贺圆又呜呜直哭,像是吓着了,也自觉理亏,一时只顾小声喝斥陶灵杰,又代陶灵杰赔不是道:“都怪我们平日纵容的太过,才会这么霸道。要真个吓着了姐儿,回去定好好的教训他的。”又吩咐丫头道:“快些回府去,着人找了上回放着的八宝珍珠定惊散送过来给姐儿定惊。”      “定惊散府里也有,倒不用忙了!”贺老太太见尚书夫人和陈夫人着忙,脸上倒不好带出颜色来,只道:“小孩子难免摔个跤儿,过半天就忘了,不碍事的。”      太祖母真腹黑,先是说怕吓着自己了,待人家内疚起来,又说不碍事,硬是让人家觉得她宽宏大度。贺圆嘴里还在呜咽着,耳朵却悄悄竖着,见尚书夫人和陈夫人忘了要让自家老娘展示才艺,这才松了一口气。      贵姐察看了一下贺圆,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知道没有摔伤,倒放下心来。一时向厅里各人告个罪,一手抱了贺圆,一手牵了小橄榄就要出厅。      却说陶灵杰被贺圆冤枉了,这会见话还没说清楚,大人就要把贺圆抱走了,一时气的红涨了脸,吼道:“我没推她!”      啊啊,小朋友,这回故意冤枉你了!不过你这小霸王性子,也该吃点亏长长记性,下回才不敢随意动手动脚的。贺圆从贵姐肩膀上稍稍抬头,却见陶灵杰扁着嘴委屈的想哭,又有点愕然,自己冤枉一个小孩子,是不是太过份了?可是尚书夫人和陈夫人不是吃素的,要是知道陶灵杰没推自己,指不定有多少话要说呢!对不住啦,陶灵杰!      至晚,贺年回到家,听得贺圆被陶灵杰推倒在地,一时搂了过去,看看没有外人,悄悄道:“小圆球,下回再有人想欺负你,他还没推你,你就要开始哭,让大人注意到。等人推倒了才哭,那已是吃亏了,知道吗?”说着又不放心,自语道:“得请个武师在家教教你们一些防身术才行。我贺年的儿子和女儿,只有欺负人的份,怎么能让人欺负了去?”      贺圆星星眼看贺年,老爹老爹,咱们不愧是父女,这就想到一起去了!那些想欺负我的人,只怕是自找苦吃了,先为他们默佑一下好了!       一颗美人痣      小子,你怎么又来了?贺圆一大早到了贺老太太厅里,一眼见到陶灵杰,有点惊奇,昨天才来过,怎么今天又来了?却听尚书夫人正在跟贺老太太道:“昨儿回去一晚没安心,今儿一早想令人来打听姐儿可好些,想一想还是亲自来罢了!可幸姐儿生龙活虎的,这便好了。听得我要来,杰哥儿便缠着还带他来,说他有话跟姐儿说。小孩子家家的,也知道推妹妹是错了,这是要来道歉呢!”      道歉怎么瞪大了牛眼?贺圆看一眼陶灵杰,一时过去给贺老太太和尚书夫人请安,还没福下去呢,早被尚书夫人搂住了,也不等她说话,只一迭道:“一天不见,倒越法得人意儿了。”说着让贺圆坐在旁边,只向陶灵杰道:“你不是有话要跟妹妹说么?”      贺圆一抬头,见陶灵杰状似着急的看着自己,过一会才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妹妹,你还会不会说话?”      呃,贺圆不由摇摇头,这小子是怎么啦?      “你真不会说话了?”陶灵杰神色惊惶,比划着小胖手说:“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待会回去,我一定找小哥哥解开咒语。”说着已是站起来,拉了尚书夫人的手道:“祖母,我们快些回去罢,只怕迟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尚书夫人端坐着不动,拍拍陶灵杰的手道:“你这孩子,今儿是怎么啦?”      “呜,妹妹不会说话了!”陶灵杰一下哭了,哽咽着把事情说了。      原来他昨天被冤枉了,气乎乎回去,一时找到哥哥问有什么法子可以令人不会说话。哥哥正看书,随口哄他说拿一个小草人,写上那个人的名字,然后拿针给小草人缝条舌头,念几句咒语道:“从前有一个小孩子说谎,昨上睡觉的时候,阎王就会来拨她的舌头。”念完再把小草人埋了,那个人就不会说话了。陶灵杰一时信以为真,就叫老仆帮着做了一个小草人,然后写了贺圆的名字,找着一个小丫头,逼着她给小草人缝上一条小布条当舌头,再悄悄掩到园子里,把小草人埋到土里。谁知埋了小草人,他却一晚没睡好,深怕贺圆真的不会说话了,所以一大早就缠着尚书夫人带他来瞧瞧贺圆,这会见了贺圆不说话,一下便慌了,以为真应了咒语。      陶灵杰一讲完,一屋子人全笑了,贺圆也笑的滚倒在贺老太太怀里。      “你会笑,那你会说话么?”陶灵杰还是不放心,瞪着贺圆掩在嘴巴上的手看,想看看她的舌头还在不在。      “还我的舌头来!”贺圆笑着站起来,伸出舌头,作个鬼脸凑过去吓陶灵杰道:“我不会说话了!”      “哈哈……”大家又笑了。      陶灵杰见贺圆好好的,咒语并没有生效,一下松一口气,拉了尚书夫人道:“祖母快走,哥哥骗我,我要回家跟他算帐。”      过得一会儿,在房里的贺年和贵姐也听见了陶灵杰的笑话,一时都笑了。因小橄榄已送了上族学,却选在今天要送贺圆上贺府的家塾,早上是叫贺圆过去跟贺老太太亲说一声的,这会忙叫人接了贺圆回房,收拾了一下就令奶娘和丫头送了过去家塾。      贺府的书塾是一个单独的院落,座落在近园子里的东南角,夏凉冬暖。      上了几天学,贺圆便发现贺府各房的姑娘们各自成为一派。大房的以大奶奶嫡出女儿贺敏和二奶奶嫡出女儿贺意为首。二房领头的姑娘却不是在贺老太太跟前出风头的贺瑛和贺琪,却是一个面生的姑娘。听得大家称那位姑娘为史姑娘,贺圆这才知道这位姑娘原来是二太太史夫人娘家的侄孙女史悦。三房领头的现下看着自然是大奶奶李绻的女儿贺宜。只是贺宜才四岁,年纪小,看着最是弱势。      这一日因先生来的迟些,史悦的陪读丫鬟南枝却跟贺意的陪读丫鬟蔷薇打了起来。起因不过是蔷薇经过南枝身边时,不小心挤了她一下,南枝一伸腿就踩到蔷薇脚背上,蔷薇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马上就踩了回去,因怕外面的大人听到,两个踩来踩去,却不敢高声对骂。贺意倒是喝了自己的丫鬟几声,史悦却一声不出,只冷眼看着。      原来史夫人虽是庶出女儿,史悦却是史府里嫡出的孙女,爷爷又是正二品的官员,因父亲放了外任,这阵子被史夫人接来府里略住,便跟着贺瑛和贺琪一起上课。只是上得一阵子,却发现贺敏和贺意仗着是大房嫡出的孙女,有意无意自认为她们才是贺府正经的主子姑娘,二房是庶出的,似乎连带着她这个史夫人的侄孙女也成了庶出一样,因此心中窝着一口气。主子既然有气,做丫头的自然等着机会要为主子出气,所以南枝才会借着机会踩蔷薇,引了她动手,要打给贺意等人看看,二房有她们史府的人撑腰,不是好欺负的。      贺圆年最小,这会见得丫头打架,自然怕被波及,悄悄掩到门口,大声嚷道:“打架啦,打死人啦!”      几个守在门口的大丫头一听打架了,都吓得飞奔进来,却见南枝和蔷薇正好分开身子,却还在互相瞪着,一时喝斥道:“叫你们陪着姑娘来上学堂,你们不好好服侍姑娘,却打起来了。你们说说,有哪家的姑娘敢带着一个爱打架的丫头在身边的?要是告诉了太太,一定卖了你们,再不敢留在身边祸害姑娘的。”      南枝和蔷薇不过八岁,这会听得大丫头的话,都吓得哭了,求道:“姐姐,我再不敢了,求姐姐不要告诉太太。”      “姐姐,她们刚才不过闹着玩的,并不是真的打架。姐姐看错了。”史悦见大丫头神色犹豫,也怕真告诉了大人,自己保不住自己的丫头,这会过来道:“不过圆姐儿见她们闹的声响大了些,以为是打架,这才会出去大喊一声的。你说是不是,圆姐儿?”史悦说着,眼睛转向贺圆。      贺圆还没答,身边的小丫鬟杏仁已是代着答道:“是我们姑娘看错了!”      杏仁是贺太太陪房的孙女,今年六岁了,是一个伶俐异常的小丫鬟,她现下充当贺圆的陪读,除了收拾课本磨磨墨之外,有时还要帮贺圆记下先生所说的话。这会见史悦语气不善,深怕贺圆年小会吃亏,便忙着代贺圆回答了。      见杏仁代自己答了话,几个大丫头又不大想得罪史悦,贺圆只得默不作声。好你个史悦,这是贺府,不是史府,你就嚣张起来了,等着瞧,来日方长。      因见先生来了,几个大丫头也不想把事情闹开,便退了出去。      待下了学,贺意却悄悄过来跟贺圆道:“圆姐儿,两个丫头的事你别告诉大人,要是告诉了,两个丫头就要被卖掉。蔷薇从小跟着我,要是卖了她再换一个人来,我怕会不习惯。”      “好吧!”贺圆点点头道:“但是我们才是贺府里正经的主子,史悦不是咱们府的,却来欺负咱们,这可不行!”      贺意惊奇的看一眼贺圆,过一会悄悄笑道:“圆姐儿,我常听大人说你爹爹小时候聪慧过人,还以为夸大呢!现下见着你也不过三岁多,可不是条理清楚,大人倒没夸张。”      贺圆一惊,自己可不能显示的太早慧,要不然,还怕人疑心,一时天真的说:“意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以后离那个史悦远点就行了!”贺意也不往心上去,只嘱贺圆道:“下午还要上欣姑姑的面相课,你可得早些到,那小阁楼位子少,你要不早些,就得坐到后面去。姑姑拿个册子给咱们看时,轮到你时都看完了。”      贺意口中的欣姑姑,却是大房贺潜金嫡出的小女儿贺子欣。贺子欣年方十八,却还未婚配。因贺府姑娘们只限学看面相一项,而贺子欣于面相一术尚算有小成,便派了她于每月月底于阁楼向贺府未满十岁的姑娘们授一个时辰的面相学。      待下了学回到房里,贺圆便拨拉杏仁的眉毛看,没发现有痣隐于眉毛内,失望的说:“怎么你一颗痣也不长?”      “什么一颗痣也不长?”贵姐揭了帘子进来,笑向贺圆道:“今儿都学了什么?讲给娘听听。”      贺圆脆生生道:“上午学了认字和临贴,下午跟欣姑姑学看面相,今儿学的是观痣。姑姑说了,痣分为显痣和隐痣,在面上的为显痣,在身上看不见的为隐痣。还有一种痣隐于毛发间,为吉痣。娘,我看看你有没有吉痣啊!”贺圆说着凑过去拨拉贵姐的眉毛,见也没有痣,一时又拨开贵姐的头发看她的耳轮,也是光洁如玉,一个黑点也没有,不由喃喃道:“想找个有痣的,就这么难么?”      贵姐一听不由乐了,笑道:“满府里这么多人,哪能没有长痣的人,外间一个小丫头叫九红的,腮上可不是长了一颗痣。大家戏称她长了一颗美人痣呢!”      正说着,却有丫头揭帘子,说老太太身边的秋水来了。      “少奶奶,镇南夫人和安平候夫人来了,老太太请少奶奶带了哥儿姐儿出去见见呢!”秋水带笑进来道:“两位夫人都点名要见哥儿姐儿!”       早慧小圆球      候着秋水退出去了,春莺忍不住道:“少奶奶,上回那个尚书夫人和陈夫人明显就是为难少奶奶来的,这回镇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来了,也不知还会出什么难题?若还是叫少奶奶展示才艺,少奶奶何不就展示一二,也好堵住她们的嘴巴,不叫她们看轻了去。”      “就是,就是,少奶奶做姑娘时跟着孙夫子学过琴棋书画,这些年要带哥儿姐儿,虽没怎么拨弄这些,但那回跟少爷赏月,弹了一首曲子,还唱了一首歌,听着可没荒废功夫。”秋燕鼓动道:“那回唱的那歌词调子从没听过的,好听极了。少奶奶若还唱这个,保准震住人。”      “所以说,你们两个还不懂事呀!”贵姐摇摇头道:“我是贺府里正经的少奶奶,若是人家叫我展示才艺,我就忙忙的又唱又弹的,成何体统?过后人家不会赞我唱的好或是弹的好,只会说原来又会唱又会弹,怪不得相公着了迷呢!你们想想,是什么人又会弹又会唱,还要给府里的夫人们献艺的?”      “又会弹,又会唱,还要献艺!那不是歌姬或是戏子吗?”秋燕冲口而出,一下扬手掴了自己两个巴掌,“该死,怎么乱说话了?”      春莺张了张嘴,却也埋怨自己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那些夫人们点着名要少奶奶展示才艺,原来安了这个心思。差点就落入她们的圈套了。我说这京城里的夫人们怎么就爱耍心眼。这会还要见少奶奶并哥儿姐儿,若又说三道四的,老太太又不帮腔,可不是让人堵气?”      “我说还是乡下好,关起门来我们欢欢喜喜的说话做事,也不用妨着谁来为难,日子舒舒服服的。这高门大宅的,虽是锦衣玉食,只是忒多事了。”秋燕服侍贵姐换了衣裳,又去给小橄榄和贺圆换了新做的衣裳,一边唠唠道:“哥儿姐儿每天都要见人,这衣裳又不能老穿一样的,只得再做几套了。再要这样下去,月银却是不够用了。这才来半个多月,使的银子够咱们在乡下花一年的了。”      贵姐正给贺圆整理衣裳,一听秋燕的话,手里却顿了一顿,之前是知道京城里花费肯定多的,只是不知道竟然要花费到这种程度。照这个样子的花费,只怕各房的月银都是不够用的,若没有其它进项,都得填嫁妆银子进去才不致亏空。怪不得人人都着紧秋棠和秋苹两个丫头,想从她们身上套一点财路。      贺圆听着秋燕的话,也暗暗弹算了一下,老娘带了来京城里的银子并大房拿过来积了三年的月例银子等,本来有一大笔,只是听说祖母先拿银子帮老娘入了老太太丝绸庄的股份,老娘一时手快,就拿了一大半银子先还了祖母,这会手头的银子并不多,极是不禁花的,只怕要发愁了。      因怕镇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等的太久,贵姐也不好再耽搁,忙忙带了小橄榄和贺圆出去,早有小软轿等在门口,待携了小橄榄和贺圆上轿,贵姐一路上嘱他们道:“见了人要请安,若是让你们诵诗,就拣新近学会的诵一两首,知道不?”      嗯,小孩子献艺却是最博大人欢心的事,若是有人又要为难老娘,这回也不能哭着说要回房,却得想法子代老娘献艺了。贺圆抬头看贵姐,见她微微锁眉,不由直起小身子,伸了小手去抚贵姐的眉毛道:“娘,你别发愁!”      “哦,小圆球知道娘发愁了?真不愧是娘的小心肝。”贵姐不由伸出左手搂紧贺圆,笑着道:“小圆球安慰娘,娘就不发愁了,也没什么可发愁的。不过小事儿。”      小橄榄也抬头看贵姐,伸手环抱了贵姐的腰,奶声奶气道:“娘,你有心事吗?告诉我,我帮娘分忧!”      “呵呵,两个都是娘的小乖乖!”贵姐一手搂一个,笑着道:“有了你们,娘什么愁也不是愁了!”      到了厅里,见过各位夫人后,镇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一见龙凤胎,都携到身边细瞧了瞧,啧啧称奇道:“早些年也见过其它府里有龙凤胎的,只是模样儿并不是很像,一眼就分得出男娃女娃的,你家这龙凤胎却像的不得了,俊俏的出奇,偏两个还一起穿红的,一个错眼,还以为两个都是女娃儿呢。”      “我们倒也说,难得龙凤胎有长的如此像的。料着长大些,才能一眼分出来呢!”贺老太太笑道:“好在一个上族学,一个上家塾,要不然,他两个坐一处,还怕先生认错人呢!”说着笑了。      贵姐听镇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闲话,见她们不像尚书夫人和陈夫人那般冷眼看人,倒渐渐放下心来。      安平侯夫人因见贺圆乖巧,一时抱了坐到自己膝盖上,又笑向贵姐道:“我最爱女孩儿的,偏生自己没福,只生了三个男娃,侯爷也自纳有几房人,各各都有所出,谁知也全是男娃,如今看着人家的女娃就眼红呢!”说着又向贺老太太和贵姐道:“这回实在不得已,才求上府的,还望老太太和少奶奶能答应!”      答应什么?贵姐不由奇怪,却见贺老太太极是为难的道:“非是我不答应,实在是圆姐儿还小,只怕会哭闹。”      原来安平侯夫人想生一个女儿而不可得,却不知打哪处听得一个说法,说道只要领了一个跟她命格相合的龙凤胎之一的女娃上庙里去祈福,然后让女娃帮着从庙里提一对儿祈过福的凤灯回府,意谕府里还缺一个女娃,请菩萨送女。这般过得半年,若是命中有女儿的,便会怀上女儿。安平侯夫人不过二十八岁,自信还能再生育的,只是深怕生下的还是小子,这当儿听得这种说法,知道贺府里有龙凤胎,便求上府来了。      这种荒唐的说法也有人信呀?古人果然迷信的厉害!贺圆略略诧异,却听安平侯夫人已是笑道:“老太太放心,你瞧圆姐儿坐我膝盖上半天不动弹,就知道她跟我有缘的,再哄几哄,不会哭闹的。”      贺老太太眼见无法推托,只得道:“圆姐儿平素虽乖巧,但是一向粘着她娘,从未稍离,只怕不肯跟着去。”      啊呜,今儿真不该扮乖巧的,搞得现在想变脸哭起来也不方便。贺圆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却见贵姐欲言又止,却想起安平侯夫人是不能得罪的,贺老太太如此说,其实是等着老娘自动开口答应这件事,好在安平侯夫人跟前卖一个人情。若是老娘不识趣,却不肯答应自己跟着安平侯夫人去,只怕待安平侯夫人一走,贺老太太就要变脸。只是老娘如此疼爱自己,怎么舍得让自己去帮一个才见过面的夫人提什么灯?      “那凤灯不过巴掌大,小小巧巧,小娃儿提着并不累。且一路坐着轿子,铺的厚厚锦垫,我再好生护着,断不会出个什么事的。”安平侯夫人还在劝说,深怕贵姐不肯放人,搂紧了贺圆道:“况且姐儿这般乖巧,大人的话也听的进去,……”      贺圆见贵姐嘴唇微动,料着应该是要说拒绝的话,忙抢先道:“娘,我跟夫人去瞧瞧那灯,可以么?”      “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圆姐儿跟我有缘,这果然。”安平侯夫人喜道:“一点不认生,还要跟我看灯去呢!圆姐儿自己愿意跟了我去,老太太和少奶奶可不得再说别话了。你们放心,反正跟着我住三天,一定好好儿的送回来,保证一根头发也不少。”      贵姐大急,又不能再说什么,一时招手叫贺圆过去道:“小圆球,你真要跟了夫人去瞧灯?可不许哭鼻子哦!”      贺圆笑嘻嘻趴到贵姐耳边道:“娘,你放心,我不会哭的。”      贺年四岁就会帮人看相,名满京师。现下小圆球也这么早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贵姐悄悄吁了一口气,小圆球一向乖巧,一有事儿就晓得向大人说,料应不会坏了安平侯夫人的事才是。这贺府目下虽平静,贺老太太一伸腿,却不知道有多少暗波汹涌,贺府的姑娘们到时怕也要受波及,若能得了安平侯夫人的青睐,小圆球以后的道路也平坦的多。贵姐度了几度,权衡轻重,终是狠下心答应了安平侯夫人的请求。       门庭若市了      “夫人真把贺府里小神算的龙凤胎女儿给领回来了?小神算当年放着京城里各个权贵的千金们不挑,偏跑到乡下去娶个七品县令的女儿,夫人们都悄悄说道小神算此举叫人费思量的。后来又说道那七品县令的女儿给小神算添了一对龙凤胎,龙凤胎非但长的跟小神算一模一样,那聪明劲儿也不逊小神算当年。如今回京了,夫人们倒是到贺府里瞧了瞧小神算挑的那位夫人,都笑说并没有三头六臂,也不算绝色,只笑起来眉眼弯弯,令人看着顺眼而已。只是龙凤胎却着实令惹人爱的。都说了,倘能生这样一对龙凤胎,就算娶个乡下来的姑娘,倒也算值得了。”      “告诉不得你呢,夫人刚刚领了那圆姑娘回来,下轿时我觑了一眼,不过三岁多,真真是雪也似的小人儿,透着一股水秀不说,那点漆也似的双眼,满是机灵劲儿。大人说的话,全听的明白呢!夫人说道今儿先领着住一晚,明早寅时抱了到庙里去祈福,提了凤灯回来,待三天后才送了她回去。”      两个二等丫头窃窃私语,一时见莫妈妈出来让准备几桶温牛奶,不禁问道:“夫人早起才沐浴过,这会侯爷还没回来,莫不成还要再沐浴一次?”      “是要给圆姑娘沐浴呢!”莫妈妈带笑道:“圆姑娘那掐的出水的肤色儿,她不洗牛奶谁洗牛奶?”      “宝贝,我们沐浴了!”侯夫人今天到贺府领了贺圆回来,见她不哭不闹,极是乖巧,看着更是爱了几分,又搂又亲的说:“来,我亲自帮你洗!”说着一个打横,抱了贺圆进澡室。      这是要给我洗澡用的?贺圆瞧着大大的浴池里满满一池牛奶,有些愕然。这,这,不是太浪费了吗?      侯夫人用手试试牛奶的温度,点头道:“倒刚刚好!”说着帮贺圆脱衣裳,小心翼翼抱进浴池中,又细意问道:“烫不烫?”      “不烫!”传说中的牛奶澡啊,这回赶上了。贺圆泡在牛奶里,闻得一股淡淡的牛奶腥味,泼了一点到脸上,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笑嘻嘻说:“这牛奶怎么没味道?”      “哈哈……”侯夫人见贺圆坐了浴池里,粉嫩嫩的着实可爱,忍不住摸摸她的脸蛋笑道:“这牛奶是用来沐浴的,便没有放糖,自然没味道了!倒用了这牛奶做了奶酪,待会给姐儿尝尝可好?”说着帮着贺圆搓洗起来,洗到贺圆的腋窝时,贺圆“咯咯”笑着躲闪,侯夫人不由停一停手,一时眉眼全是笑意。      “娘,听说来了一个小妹妹!”澡室的门忽的被推开了,一字排开进来三个小男孩,都好奇的凑近浴池边去观看贺圆,哇哇叫道:“小妹妹好可爱!”      “啊!”贺圆尖叫一声,早扯了侯夫人手里拿着的湿巾子往肚子上一围。叫道:“别看我,别看我,我怕羞!”      “哈哈……”侯夫人忍不住笑了,一边安慰道:“别怕,别怕,你泡在牛奶里,他们看不清楚呢!”一边又斥几个儿子道:“快出去,看吓着妹妹了!”      待三个男孩子出去后,莫妈妈一时进来帮着贺圆穿衣裳,一边笑道:“那回跟了夫人到长公主府上观礼,见得她的小女儿一面,如今乍一看,姐儿倒有些像长公主那小女儿!”      “嘘,这话可不能在别人跟前提!”侯夫人看一眼莫妈妈,小声道:“长公主为这个事伤怀到如今,好容易平静些,再听得一言半语的,可不得了。”      莫妈妈一时禁了声,不敢再说。      因贺圆乖巧,第二日帮侯夫人顺顺利利提了凤灯回府,侯府人人称赞,及至第三日,侯夫人又亲自整理了好多吃的和玩的物事塞在马车上,这才亲自抱了贺圆上马车,送了回贺府。      到了贺府,侯夫人倒郑重跟贺老太太和贵姐道:“不过三岁多的人儿,却事事听得懂,再到哪儿找一个如此聪明的?不过相处三天,我们府里那些人都不舍得让她回来,我家侯爷直接就把她当我家的女儿了。”说着顿一顿,“只是在庙里碰着长公主,却被长公主看上了……”      “长公主想认小圆球为干女儿?”贺年乍听得这话,倒吓了一跳,“不过到安平侯府里去住了三天,怎么扯上长公主了?”      “侯夫人领了小圆球到子母庙里祈福,恰巧碰到长公主也在那儿,小圆球极乖巧,向长公主请了安。后来长公主便说要认小圆球为干女儿,现下先行托了侯爷夫人来说一声。”贵姐揉揉眉心,不知道这事是好是坏,半晌道:“听得长公主生了三个儿子后,却育有一个女儿,那小女儿不足一岁就夭折了。长公主为此伤怀了好长时间,这些日子却是到子母庙为那小女儿做法事的。据见过长公主那小女儿的婆子说,小圆球样子有些像长公主那小女儿的。”      隔得几日,贵姐的门前忽然热闹起来,几房妯娌轮着来闲话逗趣。春莺悄悄道:“听得长公主要认咱们圆姐儿为干女儿,这些人一下就换了一张脸,马上喊的亲热。先头都纵容那些下人说咱们少奶奶是乡下姑娘,不屑与咱们少奶奶打交道呢!”      京城里贵妇自有一个一个的小圈子,老娘初来乍到,根基薄弱,想融入这些圈子中当然难了。这府里的奶奶们都是眼高于顶的,自然看不上老娘这个七品县令的女儿,这倒不奇怪。好在老娘也淡定,并不上赶着去巴结她们,现在好了,她们赶着来巴结老娘了,相信老娘很快就会融入京城里贵妇的圈子。贺圆见得贵姐门庭若市,暗暗为她高兴,一转头见李缮来了,忙上去喊伯娘。      “哟,圆姐儿呀,小嘴巴越来越甜了!”李缮笑眯眯抱起贺圆,逗着说了几句话,这才放下去跟贵姐道:“梅夫人嫁女,刚发了贴子来给我们,我们一起去观礼罢!”      “正想问问大嫂,过去观礼却要备多少礼金合适呢?”贵姐这阵子收了好多请贴,这会儿忙请了李缮进去细问。      待送走李缮,贺圆却听得贵姐悄声同春莺道:“这回却是借了小圆球的运道,引的大家纷纷往我门上跑。她们想着长公主择了好日子就要认小圆球为干女儿的,我们也跟皇亲国戚沾上边了,深怕跑的慢了些,我们不待见她们,这几日全上赶着来,倒叫我应付不及。”说着却叹了一口气,自语道:“接了好几张喜贴,不管去不去,这礼金却是不能少的。如今再添这些花费,却去哪儿找银子?      贺年虽已在钦天监挂了一个闲职,但俸禄微薄,自然指靠不上。自己靠着月例银子花费,省省本来够了,可是这些日子要见客,新做了几套衣裳,人来客往的,也添了屏风等物,银子看着流水价使出去,手头渐紧,却是没奈何。跟方文凤和孙小思合股的胭脂铺子,虽每个月也有赚钱,方文凤也悄悄使人送了银子过府,现下的形势,却是杯水车薪了。      贵姐这里正弹算,秋燕来道:“少奶奶,唐奶奶来了!”      “哪个唐奶奶?”贵姐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唐府里二奶奶!会医术那位。”      “呀,是小思,快请进来!”贵姐忙站起来迎出去,孙小思这可是第一次来府里找自己,可能有什么事也未定呢!      “小思!”还没到院子里,已见着孙小思下了软轿,贵姐喊她的闺名,笑着拉住道:“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不用守着易哥了。”      孙小思脸上一红,嗔道:“好容易才见着你,你这就取笑起我来了。”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快进去再说。”贵姐迎了孙小思进房,悄悄问道:“可是有了什么事故?”      孙小思点点头道:“相公到西山书院求学去了,我倒得了空儿。这几日都到街市上转了转,却见有一家医馆生意极好的,进去的却不是病人,深觉奇怪。后来进去瞧了瞧,却原来那医馆却不是帮人瞧病的,是帮人减腰身的。”      “医馆帮人减腰身,如何减法?”贵姐让丫头上了茶,待孙小思呷了一口气,这才问道:“莫不成是针灸减肥?”      “正是针灸减肥!”孙小思端了茶,半天才喝一口,抬头道:“我也会针灸,只是没想到这个法子也能减肥而已!现下咱们胭脂铺里只招待女眷,多数是贵妇人,这些人生育过,腰身略粗,只是苦无方法减去腰上那多出来的肉。若是咱们挂出牌子,买胭脂者,可入内针灸减腰身,你说,会不会引的那些人都来买胭脂?”      贵姐听得孙小思说完,眼睛一亮道:“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只是你也不能一直待在胭脂铺呀!”      “无妨的,我有一个小丫头,一直跟在身边,这针灸之术,她学的不比我差,若是我不在胭脂铺里,就叫她代我帮人针灸便是。顶好再给她招一个会医术的相公,两个镇守在铺子里,不信那些人不趋之若鹜。”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都觉得这个法子可以试试。       豌豆小公主      过得几天,长公主发动钦天监的头儿,就是贺老太爷,让他择了吉日以备贺圆过府拜干娘。一得了准讯,贺府诸人自是欢声笑语,仿似各人全成了皇亲国戚一般。      “咱们家少爷不愧是小神算呢,娶的虽是小官儿的姑娘,可是会生,头胎就是龙凤胎。这男娃呢,十足十跟少爷小时候一样聪慧。这女娃呢,也不用多提,单说这得了安平侯夫人和长公主的青睐,就知道有多得人意儿。”      “听说安平侯夫人也有意认圆姐儿为干女儿的,被长公主抢了一个先,争不过长公主还要帮着跑腿来说道,可怜哪!”      贺府的丫头悄悄讨论着,与有荣焉!      吉日这天,公主府一大早就派了马车来接贺圆和贵姐并贺年。一上了马车,贵姐抱了贺圆坐在膝盖上嘱了许多话,见她年纪虽小,事事听得懂,告诉她的话也能复述一遍,母女沟通良好,不由松下一口气,摸摸贺圆的头,狠亲一口,自语道:“有个聪明的女儿真是省心啊!”      “有个聪明的爹爹,自然就有聪明的女儿!”贺年在旁边似笑非笑的道:“还有一个该亲的人你忘了亲!”      贵姐顾着叮嘱贺圆,没听清楚贺年的话,一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爹爹让你亲他一口。娘,你亲吧!我帮你们把风!”贺圆说着撩车帘假装看一下外面,样子一派天真,待回过头时,却见老爹老娘一下都红了脸,不由暗笑的内伤,叫你们老以为我还小听不懂这些话,见天在我跟前打情骂俏。这下看你们怎么收场?      贺年见贵姐瞪他,一副你怎么在孩子跟前乱说话的眼神,忙作出一副云淡风轻谪仙样,意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贵姐又瞪一眼贺年,转头看看贺圆,困惑的说:“有一个聪明的女儿,也不尽是好处,还附带了坏处。以后说话做事,都得收敛些。”正说着,轿子一颤,停了下来,却是到了公主府门口了。早有许多婆子和媳妇迎了出来。      贵姐抱了贺圆下马车,待要说话,一张嘴却“哇”的一声呕了一口酸水出来。贺年和贺圆齐声问道:“怎么啦?”      贵姐从怀里摸出手帕子擦嘴角,一时怔怔说:“向来坐轿都好端端的,莫不成今儿晕轿了?”      “贺少奶奶这是肠胃儿弱,颠着了。”几个婆子忙上来笑道:“快些进府,正好叫府里的医正来请脉。咱们府里的医正啊,父亲和叔爷可全是宫里的御医,医术好着呢!没事儿请个平安脉也成的。”      贺年看看贵姐的脸色,不待众婆子上来搀扶,忽的伸一只手过去握了她的手腕把脉,半晌,眼底全是喜意,转把脉为握住手,低低道:“待会请医正为你再把脉确定一下。”一时见众婆子要扶贵姐上软轿,又嘱道:“我娘子有些不适,请缓行!”自己却抱了贺圆上了另一抬软轿。      贵姐上了软轿,待坐稳了,自己惊疑不定,扳着手指掐算了一下日期,又看看跟在后边的贺年,半张了嘴道:“没想到……”后面的话却止了回去。      “娘怎么啦?”贺圆坐在贺年怀里,见贵姐回头看他们,嘴角却全是笑,不由奇怪,肠胃不适还高兴个什么劲呀?正待再问,电光石火间,却马上明白了,啊,老娘有喜了!却听贺年掩不住喜意道:“小圆球,你娘要给咱们添一个小弟弟了!”      “要添小弟弟了?哇,好高兴啊!”贺圆这会也忍不住雀跃,自己和小哥哥都三岁多了,老娘再不怀上,只怕闲言闲语多呢,这会好了,自己当了长公主的干女儿,也没人敢来为难老娘,正好安心养胎。      待进了厅堂,公主迎了出来,一把搂过贺圆就亲,笑道:“可来了!”见贵姐和贺年行礼,却让人扶了,一壁笑道:“圆姐儿以后就是我女儿了,贺少奶奶就是我妹妹,不用多礼。”      公主不过二十五岁左右年纪,长眉风眼,身段窈窕,虽略有病容,这会儿笑起来却极是爽朗。贵姐早先也听过公主因为小女儿夭折,病了好长时间,这阵子才好些。如今要认贺圆为干女儿,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眉梢眼底倒有了一股喜气。见公主搂着贺圆不肯放手,真情流露,贵姐倒放下心来。先还担心着皇家的人铁石心肠,对亲情不甚介意,如今看来,皇家的人也有柔情的一面。      待坐定,自有宫里出来的礼仪女官主持拜干娘的仪式,贺圆只遵着大人的吩咐跪下对公主磕头,口称“干娘”,早被公主搂了起来,抱到膝盖上,一时想起自己那早夭的小女儿,红了眼睛道:“乖女儿!”一边又令人打赏。      公主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贺圆觉得很好闻,俯在她脖颈处嗅了嗅,脱口道:“干娘,你身上很香!”      “呵呵,我这用着可是宫里御赐的白玉膏,香气极淡的。”公主眼睛虽还红着,语气却极欢快,笑道:“待会送你娘几盒好了!”贵姐听着,忙先行道谢了。      见仪式行完了,却有婆子上去对公主耳语几句,公主马上道:“郑少奶奶不适为何不早说,快些请了医正出来把脉。这当儿也不用避忌了,就在厅里把脉看看罢!”      贺年和贵姐忙谢了。医正已是忙忙来了,待把了脉,一时站起道:“恭喜少奶奶,这却是喜脉!”      “啊!”驸马和长公主等人极是意外,一时都忙恭喜。贺年在人前虽淡然,这会也藏不住笑意,一一的道了谢。      因才拜了干娘,公主只说要留贺圆住几日再送回府,贵姐见贺圆胆子偏大,并不认生,又嘱了好几句话,这才跟了贺年先行告辞。公主自是赏了许多物事和补品,又派了妥当人护送贺年和贵姐回去。      这里贺圆被众星哄月似的围绕着,公主更是叫了府里的杂耍出来做把戏逗她玩,又忙忙令厨房做了几式小孩爱吃的甜食出来。千哄万哄的,一时又怕她饿着,先叫人舀了紫米肉羹来喂她。贺圆脆声道:“干娘,我自己会吃!”      “哟,看烫着手,干娘喂你也一样的!”公主抱了贺圆侧坐着,一只手环着她,一只手舀了肉羹喂贺圆吃,完全把她当小婴儿看待了。一边还笑道:“要是味儿不好,只管吐出来,咱们改吃别的。”      “干娘,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贺圆提醒公主,笑嘻嘻道:“我娘说了,小孩子只能疼在心上,不能疼在嘴上。”      “瞧瞧这小嘴巴,多会吃话呀!一句话就点明公主宠着你,又点明你娘教女有方!”旁边的嬷嬷凑趣道:“就这聪明劲儿,瞧着似是公主的亲生女儿,哪里知道是才认下的干女儿!”      “那天在子母庙里一见这孩子,我就知道是上天怜悯我,知道我思女心切,给我送一个干女儿来了。”公主声音微微低哑,转瞬又变喜悦,笑道:“老天既怜我,我也当惜福,自得好好的调理身子,待干女儿长大了,要帮眼择婿呢!”      啊,我才三岁多啊,这就提起择婿的字眼了,会不会提的太快了些?贺圆微微黑线,咽下嘴里的肉羹,决定装作听不懂公主的话。      待得晚间睡觉时,情况极是夸张,一张极大的雕花床,旁边服侍守夜的婆子和丫头多达十二人。公主还要坐在床边哄睡,一边摸摸垫在床上的毯子,皱着眉说:“这毯子摸起来竟是不如先前柔滑了,可别硌着姐儿才是。”      贺圆舒服的翻个身,手里摸了摸身下的毯子,感觉柔滑的不像话,这会一听公主的话,不由“咕”的一笑道:“干娘,我又不是豌豆公主,怎么会硌着?”      “哪位豌豆公主?”公主笑道:“可没听过这个封号。”      “是我娘讲的一个故事。”贺圆奶声奶声把豌豆公主睡在七床被子上,还能被放在床上的一颗豌豆硌得睡不着的故事粗略讲了。      “呵呵,你就是我的豌豆小公主!”公主听完故事笑了,抬头跟一位贴身嬷嬷道:“郑少奶奶实在是一个妙人,度着有这样的娘,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倒不是小神算一个人的功劳。今儿见着小神算着紧郑少奶奶那个劲头,却是真正恩爱。”      “公主,贺少奶奶进得府来,从从容容的,进退有度,看着不像是久居乡下的,倒像是公主正经的亲戚一样。”嬷嬷知道公主极满意贵姐和贺年,这会又把贺圆疼的入心入肺,便着实夸了贵姐好一通。      贺圆听着公主和嬷嬷闲话,这会也倦了,合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公主回过头来见贺圆睡的安隐,不由笑了,小声道:“这孩子气血儿足,极易入睡。这样的孩子易带,又逗的人开心,叫人不疼也难。”一边让丫头们好生守着,领了嬷嬷便回房了。      嬷嬷见公主今儿气色好,悄悄问道:“可要宣驸马进房?”      公主脸上微不可察的起了一丝红云,点点头道:“宣罢!”见嬷嬷含笑要出去,又叫住道:“你告诉驸马,老夫老妻了,以后想进房就进房,不用等宣了才进。”      “这,怕不合规矩吧?”嬷嬷低声道:“就怕礼仪官上书说驸马不顾君臣之礼,私自出入公主闺房。”      “驸马本来有大好前途,因我下嫁于他,他便要避讳,只能挂个闲职,这本已是委屈了他。如今这夫妻闺房之乐,他也得我宣了才敢进,这么多年下来,只怕他心中有怨。”公主今儿心眼清亮,缓缓道:“我既下嫁于他,便是他莫家的人,将来也是要入莫家祠堂的,这个家,还得他来作主。这些规矩之事,自要寻了机会禀了皇兄,可废即废,不能废的,也让礼仪官睁一眼闭一眼,不得与我较真儿。”      “礼仪官自己未必事事就遵着礼仪罢!”嬷嬷悄悄笑道:“我着人先寻了礼仪官的错处,将来他要敢乱说话,也叫人展了他的错处出来堵住他的嘴。”      “没错处么,就给他制造一些!”公主展颜一笑,媚意横生,挥手道:“好了,你且下去罢!”      驸马莫进言得了嬷嬷的话,在宫女的引领下进了公主的房,待得众宫女退下后,他默默的看了公主好一会才道:“嬷嬷说我以后想进房便可进房?”      “嗯!”公主歪在大迎枕上,仰头笑道:“我是你的妻,你要进房自是随时可以进。”      驸马一笑,俯身过去悄道:“既这样,你起来服侍我脱衣!”      公主缓缓起身,先脱了自己的外衣,露出雪白的膀子,伸手去给驸马解衣,一边笑道:“今晚许你为所欲为。”      “我自当努力,若能再生一个女儿便好。”驸马见公主的手放在自己衣带上,解半天却解不开,哪里等得,早自己一把扯开外衣,搂了公主在怀里,颤得几颤道:“三个月了,你这才宣我进来!”语气幽怨无比。      公主这会被抱在怀里细意怜爱,身子早软成一滩,调儿也软软的,带着鼻音道:“我一辈子不宣你,难不成你一辈子不进来?”      “你是不知道,我多少次要进来,都被嬷嬷们拦下了,说你没有宣不能进。”驸马叹口气,“咱们成亲也快八年了,每回进房,都像是嬷嬷的恩典一样,……”      公主咬住驸马的耳垂,见他耳根也红了起来,呼呼喘着粗气,却把嘴巴滑到他耳边道:“赶明儿,我把嬷嬷们全调走,不让她们指手划脚了,你以后天天儿进来。”      驸马喜出望外,拦腰抱了公主,让她骑坐在自己身上,含糊道:“咱们赶紧生一个像干女儿那般机灵的女娃吧!”      “嗯!”公主的声音娇媚无比,双手如蛇一样缠上驸马,身子微微仰后,圆臀向下一压,低声道:“要生一对像圆姐儿那样得人意的豌豆小公主。”    逗趣圆姐儿      公主认了干女儿,自有许多来恭喜的人。第二日一早,好几位诰命夫人就来了,镇南夫人尚书夫人也早早到了,自有贺礼送上,又另送了贺圆见面礼,“啧啧”赞叹道:“咱们一见着贺家姐儿就说长的得人意儿,跟她小哥哥一对儿站着,可不正是观音座前那金童玉女,那头才赞完,公主这头就认了干女儿,可是手快。”      公主今儿容光焕发,听得大家夸奖贺圆,自是笑吟吟的,似乎贺圆是她亲生女儿一般,先是细细数说贺圆自昨日到了府里后种种的乖巧处,又道:“我喂她吃紫米羹,因那东西虽有益,味儿却一般,怕她小孩子不爱吃,便告诉她尝一尝,若是不爱那味儿了,只管吐出来,另吃别的好了。你们道她怎么说?小小孩子倒告诉我,宠娃儿不能宠在嘴巴上,要宠在心里就好了。”      “再说昨儿晚上,睡觉时非但不用大人哄,反讲了一个豌豆公主的故事给我们听呢!这个年纪的小娃儿,有好些说话还不清楚,莫说要讲故事了。我今儿起来忙忙去瞧她,却见她躺在床上不动,以为还睡呢,后来坐往床边去细瞧,眼皮儿一跳一跳的,才知道在装睡。抱了起来问她怎么装睡,她说见天色尚早,怕吵醒大人,就想着再睡一会儿。这般乖巧,都叫我心疼了!……”      哇呀,公主,咱们实话实说就行了,不用夸大了来说。贺圆听得公主猛夸自己,差点以为她说的是另一个小孩。      正说着,安平侯夫人带了小儿子宋少阳来了。贺圆之前在安平侯府里住过三天,这会儿见着安平侯夫人来了,忙乖巧的过去问安,又忙着叫了宋少阳一声哥哥好。宋少阳今年六岁,上回在府里见着贺圆,就极喜欢她,妹妹长妹妹短的,这会见了贺圆,早拉住问道:“妹妹什么时候再到我们府里去?大家都想你呢,那天还留了奶酪给你,都忘了让你拿回去吃。”      “怎么,还想拐我闺女到你们府里去呀?”公主见宋少阳对贺圆示好,不由笑眯眯道:“我倒是听说了,姐儿到你们府上那天,你娘给她洗牛奶澡,你们兄弟几个一气儿冲了进去,好在姐儿机警,拿毛巾围在肚子上,才没给你们瞧着了。这会还让她往你们府里去,我可不放心。”      几位夫人不由笑了,都凑趣说了几句。一时却又说起翰林陈大人新娶的一位宠妾,也学人洗牛奶澡,又往牛奶里撒新鲜花瓣,泡了半天出来,自以为又香又鲜又滑又嫩了,必定把翰林大人迷的半死,谁知衣裳还没穿上,身上就起了一块一块红色的斑块。陈夫人听得消息,只作不知,令家下众人也莫说,待得陈大人一进宠妾的房,却被吓了一个半死。大家说着大笑不止。      贺圆听了一会,才知道她们说的陈夫人,却是上回同尚书夫人到贺府里想为难自己老娘的那位陈夫人。      镇南夫人听得大家的话,却笑道:“这牛奶有一股骚味,先前大家闻也不闻它的。自打先皇娶了异域一位娘娘后,那位娘娘肤色儿好,先皇极是宠爱,大家悄悄打听着,说这位娘娘爱喝这个牛奶,还爱用这个牛奶洗澡。风声一传开来,不单宫里各人寻了牛奶洗澡,就连这各府里的夫人并姑娘们,也寻了牛奶去泡了一个新鲜。都说泡了牛奶,确是嫩滑了好些。只是牛奶虽好,有些人却用不得,一用就起红块的。也有一些人喝不得,一喝就拉肚子。更听说牛奶混了其它东西一起用或是一起吃,多有出事的。陈大人这位宠妾不知道厉害,洗洗就罢了,居然还撒了花瓣,这下可吃个教训了。”      呵呵,女人凑在一处就是多八卦。贺圆竖起耳朵听的津津有味。      一时丫头别换上茶果,又分了糖给宋少阳和贺圆吃。安平侯夫人见贺圆接了糖,乖巧的叫丫头姐姐,不由笑道:“贺少奶奶真个是教女有方的,姐儿这才三岁多,愣是教的这么懂事儿。丫头给个糖也姐姐长姐姐短的道谢。叫人不服不行的。先头还奇怪小神算怎么巴巴跑乡下去娶亲,待见了姐儿这样的,我却是明白了,娶妻娶贤,这句话实实有道理。”      正说着,将军夫人尚婕也带了年方六岁的小儿子蒋华盖来了,一见贺圆,抚着胸口作沉痛状道:“早听说贺家一对龙凤胎人见人爱,只我们刚好到城外去略住几日,正思着回来定要上贺家去瞧瞧这对龙凤胎的,没想到昨儿一回府,就说道公主已是认了龙凤胎为干女儿,我只跺脚说定是长的好,公主才会这么忙忙就定下了。这下一见,可不是让人看了心里痒痒么?就想抱一抱摸一摸方罢呢!见面礼先送上,只一条,得给我抱一抱,沾沾喜气!”尚婕本是皇后的堂妹,跟公主素有交情,两个人玩笑惯了的,这会儿说着,已是伸手抱过贺圆,哈哈笑道:“闺女就是闺女,抱着软绵绵的,让人不舍得放手呢!”      “你可仔细着,莫摔了我女儿!”公主见尚婕打横抱了贺圆,还没坐下,就又亲又摸的,不由笑道:“也不知道你嘴巴干不干净,这就乱亲了!”      “不过亲一口,你就心疼了!”尚婕忙坐下,把贺圆放在膝盖上,细瞧了一下,一时开玩笑道:“公主,咱们不如亲上加亲,就把你这干女儿许给我们家盖哥儿如何?”      “我才认下的干女儿,你就想来挖墙脚,没门!”公主素知尚婕是开得玩笑的,这会儿也不过逗自己开心一下,不由笑道:“怪不得你忙忙带了盖哥儿赶来呢,原来是相亲来了!”      蒋家先人多是武将,从战场里拼过生死回来的,领的都是战功,女人在他们眼里不过传祖接代的工具,且蒋家男人全醉心武学,对女色毫无兴趣,极少纳妾的。到了蒋镇这一代,娶了现下的夫人尚婕,一气儿生下五个儿子,却也没有纳妾的心思,只纳闷的说:“生了五个,怎么没一个女儿?”为着这句话,尚婕跑到子母庙里祈了几天福,只许愿说生一个女儿,自当到庙里金猪还愿,谁料第二年又生下一个儿子来,就是如今的蒋华盖。先头公主产下小女儿时,尚婕也曾经开过玩笑说道将来要求了公主小女子为媳妇,及至公主小女儿夭折,她也来府安慰了好些时候。如今见公主认了干女儿,眉眼全是喜气,知道她心结已解,这才敢开起玩笑来。      却说贺圆听得尚婕的话,一时满头黑线,才转头,却见蒋华盖歪着头瞧自己,眉头打结道:“她肉乎乎的,长大了会不会像玉嬷嬷一样?如果像玉嬷嬷,可不可以不要?”      蒋华盖嘴里的玉嬷嬷是尚婕的陪嫁嬷嬷,长的圆圆胖胖一团喜气。有见过尚婕这个陪嫁嬷嬷的尚书夫人一听就先笑了出来,其它夫人听完玉嬷嬷是何许人后,不由也笑了。      “哟,我还没应承,盖哥儿就先挑剔起来了。”公主见蒋华盖严肃的瞧着贺圆,不由笑了道:“嘴里说不要,怎么还猛瞧我家姐儿,可不要瞧成斗鸡眼!”      我这是婴儿肥,说什么肉乎乎,你哪什么眼神儿?贺圆一听蒋华盖的话,早已不满,这会见他乌溜溜的眼睛瞪着自己,不由瞪了回去,嘴里却奶声奶气问公主道:“干娘,他这张脸板得平平的,长大会不会像宁嬷嬷?”      贺圆的话一出,公主嘴里一口茶全喷在旁边侍立的宫女身上,几位夫人一时也乐不可支。宁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专掌公主府里各种礼仪,性子严肃,平时就爱板个脸,贺圆昨天拜干娘时见了宁嬷嬷,就差点被她那毫无表情的脸吓住了。      几位夫人这会都打趣蒋华盖道:“说起来,你小小孩子绷张脸,可不是像宁嬷嬷?”      蒋华盖相貌其实有些像尚婕,看着是一个漂亮男孩,只是家里父亲和哥哥们都是武将,爱板个脸练武,他学的十足十,平素也板着张小脸煞有介事般。这会儿听得贺圆说他像宁嬷嬷,不由黑了脸,转过头不理人。      嘿嘿,欺负爱装大人的小孩子,感觉挺爽么!贺圆嘴角翘了起来,笑嘻嘻跟公主道:“干娘,他长大要是长得像宁嬷嬷,我也不要!”      “哈哈……”公主一听乐不可支,一屋子人也全笑的东倒西歪。都抚着胸口道:“姐儿真个逗趣!”       欺负小皇子      “妹妹回来了,妹妹回来了!”小橄榄下了学堂,进门见到公主令人送了贺圆回来了,一时喜翻了天道:“我真怕那个公主借了妹妹不肯还回来。”      “呵呵,公主是认了你妹妹为义女,不是像上回安平侯夫人那样借去住几日。”贵姐解释了几句,一时令人打了水来给小橄榄和贺圆洗脸,又跟贺年道:“管家娘子抱着小圆球坐着一辆马车,后边一辆马车放的全是公主赏赐下的各式物事,吃的穿的用的全齐备了。还有好几匹宫里的上等纱,说是给老太太和太太们的。东西全交了老太太那儿,待老太太安置便是。赏小圆球的物事,老太太倒是令人先拿了过来,说道既是公主给小圆球的,自得好生收着。”      小橄榄几日不见贺圆,这会早搂住在一边说话,悄悄道:“妹妹,娘要给我们添一个小弟弟了。”      “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过来吃点心!”贵姐听得小橄榄和贺圆窃窃私语,不由笑道:“不过几日没见,偏有这许多话说。”      “娘,我跟妹妹说你肚子里有一个宝宝,以后不能猴你身上呢!”小橄榄偏偏头,一会儿又道:“娘,那个宝宝是怎么进去你肚子的?”      “对呀,是怎么进去的?”贺圆听得小橄榄发问这些小孩子都会问的问题,为显自己也跟小橄榄一样好奇,作天真状道:“进去了以后怎么出来?”      “咳,问你们爹爹好了!”贵姐脸一红,借喝水不回答。      贺年见一对好奇宝宝齐齐转头等他回答,也“咳”一声道:“这个问题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嗯,我前头去了!”说着落荒而逃。      小橄榄同贺圆面面相觑道:“爹爹跑什么?”      贺圆绞着衣角忍住笑道:“爹爹也不知道那宝宝是怎么进娘肚子里的,怕咱们再问,就跑了!”      “原来爹爹也有不知道的事。”小橄榄叹惜了一句,摇头道:“宝宝真可怜,竟然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咳!”贺圆一口点心卡在嗓子里,噎得一张小脸通红,一双小脚乱跺。      “唉呀,快喝点水!”贵姐早听见两个孩子的话,忍不住笑了,一时见贺圆被噎着了,忙过去拍背,又端水喂她喝,嘱道:“这个糯米团子沾喉咙,慢些吃才不会噎着。”      一时春莺过来回话,说道公主送来的东西老太太已是令大少奶奶李缮安排妥当,又另拿了好些补品过来给贵姐,嘱道既是有喜了,可得好生安养等语。      因年关将近,各各忙乱,又要做新衣以备过年,贵姐自己没了精神,只让秋棠和秋苹帮着做针线活,自己只赶了四对鞋子以备过年送与贺家几位长辈,因见贺圆对针线活有兴趣,便教她打了几个络子。      过得几日,长公主府又派人来接贺圆过府去,贺圆才到公主府,却有宫里的内侍常公公来传话,说道皇后娘娘听见长公主收了一个干女儿,却想见见。内侍常公公虽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在长公主面前却不敢托大,这会一见贺圆,见她乖巧,倒赞了几句,因又说道:“前几日安平侯夫人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说起长公主认下的干女儿,只极力夸奖,又复述姐儿那天跟将军家小儿子的对话与皇后娘娘听,倒逗的皇后娘娘开怀。这当下一见,姐儿年岁虽小,却真是一个伶俐异常的。”      常公公说着话,见贺圆换好衣裳出来,不由眼睛一亮,夸道:“穿了这个小小狐裘袍子,倒越法衬的脸蛋儿精致。实在像极了长公主小时候。”      正说着,轿子已是备好了,长公主抱了贺圆上轿,嘱了几句话,不过见了皇后要如何行礼等。贺圆点头应了,嘻嘻,咱们要皇宫一日游了。      到了宫里,另有内侍过来道:“皇后娘娘随着皇上到了御花园宴客,请长公主带了姐儿到御花园!”      “听得北成国派了国使来访,可是接待他们?”长公主忙令软轿抬往御花园的暖房。一边问内侍道:“前儿听得北成国的小皇子唐至礼一起来了,叫嚣着要跟大皇子二皇子比试这个比试那个,可有此事?”      内侍凑近软轿道:“长公主,你是不知道呀?那个小皇子不过六岁多,自称是他们北成国的小神童,小小孩子,神态倨傲,着实令人厌憎。咱们大皇子二皇子,一个年已十三,一个十二,自不能跟他小孩子斗嘴斗棋斗艺的,若是赢了,人家会说以大欺小,若是不慎输了,着实没颜面。这当下正在找一个比北成国小皇子年纪小些或是相当的,又有些口齿伶俐的跟他斗斗,若是输了,就说年纪小不懂事,却没大碍。若是赢了,自是大大的喜事。只是宫里年小的公主虽聪颖,只是又太小了些,不过四岁,平日里千哄万哄还要哭闹呢,自是不能指望她出来挤兑唐至礼。看着那唐至礼没个礼貌儿,跳跳乍乍的学大人说话,还时不时不知天高地厚的堵人一两句话,叫人憋气。”      长公主一听内侍的话,皱眉道:“他们北成国最是好勇善斗,什么都喜欢比试一二,小小孩子也喜欢斗这个斗那个,若不挫挫他的傲气,还以为我们南昌国无人呢!只是他这个岁数儿,若是寻那年纪大的同他斗,就算赢了,也是降服不了他。”      说着话,已到了御花园暖房内。长公主领了贺圆过去拜见皇上和皇后。贺圆借着小孩子不懂事的机会,倒是看了一下皇上和皇后,见皇上不过三十岁出头,样子不怒而威,倒不敢再细瞧。皇后却是一个看不出岁数的丽人,打扮的光彩夺目。      “这就是长公主新认的干女儿呀,倒好个小模样儿,来,过来坐本宫身边。”皇后声调柔柔的,招手叫过贺圆,待她坐在侧边,又吩咐内侍道:“赏她两方白玉。前些时进贡的一套玲珑乐器,也赏了给她玩儿。”      “喂,小姑娘,你可会玩这个?”贺圆才谢了皇后的赏,冷不妨旁边一个小男孩倨骄的递过一个木框架。贺圆细看木框架里面,却是一块块不同颜色的木片拼凑成的图案,其中空出一块的空隙。只听小男孩解释道:“不能把木块拿出来,只能在木框架里面移动这一块空隙的地方,一刻钟内拼凑出一个图案的,就算她厉害!”      不就拼个图吗?姑奶奶前世不知道陪侄子拼过多少比这个更难的,你小子这就敢挑战我?贺圆瞅一眼小男孩,知道他就是内侍口中令人厌憎的北成国小神童唐至礼,这会见他果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由暗暗笑了,小子,你栽跟头的时刻到了!      “怎么,你们这边的人全不会玩这个?”唐至礼斜睨一眼周围的人,见陪着自己同来的国使周大人并不阻止自己的无礼,更加得意了,并不看贺圆,而是状做寂寞的叹一口气,“唉,我早就知道你们南昌国没什么人才了!”      贺圆悄悄瞥见皇上皇后的脸都黑了。唐至礼说这话,只怕是大人早就教导过的也未可知。北成国和南昌国打了几十年仗,几年前新皇登基,国势未稳,异已未铲,却怕北成国挥军南下,当时就命令大将军蒋镇退守边境,却派了国使与北成国议和,许以若干的议和金。适逢北成国当时蝗灾,也思议和,双方自是一拍即合。谁知这几年北成国国势又渐盛,又想压南昌国一头,这一回借着小皇子唐至礼的童言童语,其实是向南昌国示威。      “原来会玩这个就是人才呀?”贺圆见唐至礼还在嚣张,伸过胖胖小手拨了拨木框里面的木块,看得出其中两块绘的是羊角,知道这拼图是一个羊头,不由笑嘻嘻道:“我来拼一拼!”      “要是一刻钟拼不出来,你只要跪下向我叩一个响头,我就教你拼!”唐至礼看一眼国使周大人,见周大人不动声色,便叉腰道:“当然,如果认了我为哥哥,也就不用叩响头了。”      现在是国宴期间,贺圆年虽小,若是接了唐至礼的木框图,也就是代表南昌国接受挑战。唐至礼这么说,意思就是如果贺圆不会拼,就要代表南昌国叫他哥哥,认北成国为老大,向北成国低头。因他是小孩子,大人无论插嘴说什么,都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若是任由他小小孩子如此,又实在大损国威。大皇子和二皇子忍不住正想说话时,却听贺圆奶声奶声道:“我要是拼了出来,你是不是就叫我姐姐?”      “好,你拼出来我就叫你姐姐!”唐至礼冲口而出,斜睨贺圆一眼,不信她一个小女娃会拼这个图,哼一声道:“拼出来再说吧!”      “哦,真会叫我姐姐呀?”贺圆笑嘻嘻接过木框架,脆声道:“我最喜欢人家叫我姐姐了,可是人家嫌我小,都不肯叫。”      长公主见贺圆已是伸手去接唐至礼手中的木框架,虽知她聪明,毕竟这回事关国体,若是拼不出来,却是……一时待要阻止,却见北成国的国使周大人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只得咬下牙忍住了。哼,姐儿不过三岁多,就是拼不出来也没相干。真要说什么,就说你们小皇子以大欺小,以男欺女。      贺圆把木框架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当着众人的面,拨动木块,三两下已是把绘了羊头的木块拨到最上边,右手又快速拨了几下木块,一会儿,木框架里面就拼出一个羊头来。却站了起来,憋着小脸把木框架一把塞在贺至礼手上说:“太简单了,一点不好玩。”      唐至礼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木框架拼好的羊头,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却听贺圆道:“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唐至礼捏着木框架,瞪着眼睛,有点不知所措。      “开始叫我姐姐呀!”贺圆早瞥见帝后脸上透出笑意来,长公主更是一脸喜色,差点就要鼓掌了,却回椅子上坐的端端正正,严肃着小脸问长公主道:“干娘,认弟弟是不是要给赏礼?”      “对,对!”长公主忍了笑,待要说话,却听见皇后已是吩咐人去取赏礼来给贺圆,不由与皇后对视一眼,一时大为畅快。      刚刚把话说得太满了,这会儿都没法转弯了。众目睽睽之下唐至礼待要反悔不叫,也做不出来,只得嚅着嗓子,含糊叫了一声姐姐。      “弟弟乖!”贺圆接过宫女手里的赏礼,走下座位去塞在唐至礼的手里道:“姐姐赏给你的!”顺便还踮高脚尖去拍拍唐至礼的头。      啊哈哈,欺负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原来这么爽啊!还顺便扬了国威呢!贺圆一时笑的眉眼弯弯。       --------------------------------------------------------------------------------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还是把名字改为“唐至礼”吧! 这章终于补完了。 明天会很忙,不一定有更新,先跟大家说一声。 丑丑小荷包      “老太太,尚书夫人和镇南夫人来了!”管事娘子忙忙进来禀报,带笑道:“今儿客人可真多。”      “快请!”贺老太太忙起身迎出去,一边对扶着自己的贺太太道:“圆姐儿在皇宫扬了一次脸,这风头可是比年哥小时候还要厉害,不过半天功夫,这都来了几拨人了?”      贺太太含笑道:“圆姐儿昨儿回府,是宫里的常公公亲送了来的,又赏赐了好多物事,更兼皇后亲口托了一句话,说道贺府教女有方。不过为着皇后轻易不赞人,这回却甚是嘉许,夫人们自然要上府来道贺道贺的。”说着与贺老太太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些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她们府里的姑娘过得一两年便及笄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过了年也差不多要纳妃,贺圆既是长公主义女,现下又得皇后嘉奖,指不定将来能在皇后跟前走动一二,再指不定……      待迎了两位夫人进来,镇南夫人少不得又说起贺圆昨儿在皇宫扬脸的事,“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年少爷四岁的时候帮沈夫人看了一回相,脱口说出眉间有吉痣,必生贵子的话,一时名扬京师。姐儿过了年才四岁吧,就在宫里露脸了,各府都在讨论呢!可笑那个北成国小皇子,年已六岁了,却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喊了姐儿一声姐姐,姐儿就这样白白得了一个便宜‘弟弟’,可是笑死人了!”      “我家大人回家时,可是尽跟我们说了昨天的事,说道姐儿聪慧着呢,先是不动声色的任由那北成国小皇子挥洒,待接了木框架过手,这才说道若拼得出来,是不是就叫她一声姐姐?那北成国小皇子度着姐儿小,又没见过那什么拼图,以为姐儿一定拼不出,脱口就说拼出来自然喊一声姐姐,这便自己进了圈套了。姐儿可淡定,小手三两下拨动,只一会就拼好一个羊头出来,当时众人都惊呆了。待得那北成国小皇子喊得姐儿一声姐姐,大家那个解气啊!……”镇南夫人口沫横飞,似乎她当时也在场一样。      正在各位夫人热热闹闹说话时,贺老太爷却在书房跟贺年道:“圆姐儿太过早慧,恐不是好事。以后只令她好生上学堂,再有各位夫人想见她的,只推了就是。”      贺年应了,又道:“也怕她小孩子不经夸,被夫人们夸得几句,却自高起来,再仗了长公主的势,会生出事来。”      此时,贵姐正在房内抱了贺圆细问昨儿的事,捏着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道:“小圆球,咱们这回虽长了脸,只怕麻烦事不断呢,还得小心着。”      正说着,春莺提了食盒,揭了帘子进来,笑道:“老太太那边正摆茶果子,度着哥儿姐儿爱吃,又着人送了三丁粢毛团、双酿团、百果蜜糕,麻饼过我们这边,只是怕这些东西不好消化,又嘱着别多吃。待会还要过老太太那边用饭,已令厨房做了哥儿姐儿爱吃的菜。却不知道少奶奶今儿想吃什么?”      “老太太吃什么,自然跟着吃什么!”贵姐因有了身子,只思吃家乡的东西,厨娘做了几次,终是没做出那种味道来,贺老太太却也体恤她,只说想吃什么了,只管叫厨娘另做。只是贵姐却不想因自己想吃个什么东西就闹的人不安。      正说着,却听帘外小丫头脆声道:“秋棠姐姐回来了!”      “怎么不多住几日,这就回了?”贵姐抬头见秋棠揭了帘子进来,笑道:“你娘可好些?”      秋棠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放下了,先请了安,这才道:“每年秋冬,我娘必要犯上一阵时疾,咳上半个月一个月的方罢。白天还好些,夜里却常常咳的睡不着,因着这个,这几年瘦了好些。今年天又比往年还要冷些,我娘入了秋就咳到现在,寻了多少方子也还是不见效。这回真是多亏少奶奶的法子,我娘却是好多了。我爹听得说每日午后烧了热水泡脚,又喝的热热红糖姜水,便能缓解时疾,先还不信。我也不理他,只照了少奶奶说的让我娘泡脚,午后泡一次,至晚上睡前又泡一次,泡的脚板子暖洋洋,擦干了钻进被子去睡,倒睡的安稳些。这不过几天功夫,我娘真个咳的少了些,脸上也比先几天有了一些血色儿。因哥哥新娶了嫂子,家里人多,地方又小,我再住着倒不便,这就回来了。”      秋棠和秋苹本来服侍着贺老太太,不要说这些少奶奶们,就是几位太太,见了她们也客客气气的,不想贵姐和贺年一回京,就把她们拨了给贵姐用,虽见贵姐和气,却只冷眼瞧着她行事而已。贵姐何尝不知道她们的心思,也不介意,明面上只拿她们跟春莺和秋燕一样看待。因前些日子偶然听得秋棠跟秋燕说道她的娘犯了时疾,花了不少银子也治不好。因想起前世有一位长辈,每到冬天必要咳嗽,咳的又不算厉害,就是夜里睡不安稳,吃了许多药也不见效。后来拿热水泡脚,却治好了咳嗽。一时度着秋棠的娘也是秋冬时才咳,应该是寒气入体,因此便说了热水泡脚这个法子。这种法子就算治不好咳嗽,老年人寒冬时泡一泡脚却也行气活血。秋棠听贵姐说的这个法子,又得了几天假,忙忙回家。如今见法子管用,自是喜不自禁。      秋棠说着话,又从篮子里抱出两个罐子来,笑道:“听得少奶奶想吃腌制的酸咸菜,正好我娘会做,这便腌了两罐子着我拿过来,只是腌制的时日短,这会恐还没入味,待过几日,料着也能吃了。”      “你娘有心了!”贵姐笑道:“我正没胃口,快揭了罐子先让我闻闻味儿。”      话间刚落,秋水却来了,进门笑道:“安平侯夫人听得少奶奶有了身子,这阵子胃口不好,倒着人送了两瓶子‘碧音膏’过来,说这个是用阿胶、黑芝麻、核桃仁、红枣等捣成糊糊,和了冰糖制成的,有身子时吃最好的。老太太接着了东西,忙忙叫我送过来。”说完放下东西,待要回去,又回头道:“安平侯夫人又说了,这个东西小孩子吃也极好的。早晚也给哥儿姐儿吃半匙,最是补血和胃。若没了,还只管告诉去,再制多几瓶子令人送来就是。”      秋棠见秋水忙忙又要走,却上去一把拉住道:“每次来都这般匆忙,怕我们少奶奶吃了你不成?给我乖乖坐下喝杯茶再走。”      贵姐见秋棠如此,知道她是要帮着自己拉拢贺老太太跟前的丫头,这会倒笑道:“正要跟你打听一下前头的事呢,今日收了几位夫人的东西,异日也得回了东西过去。你帮着问问老太太,却是回什么东西方好?”      秋水被秋棠接坐在椅子上,挣扎不过,因在贵姐跟前,只得打偏着身子坐了,笑道:“老太太倒是说了,少奶奶只管安心养胎,这些回礼的事,让太太帮着回就是了。”      贵姐点点头,又问了几句话,正说着,却见贺圆和小橄榄围在案几前看秋水送来的“碧音膏”,因宽口瓶子外面绘了一个欲飞上月亮的绝色美人,两个指指点点道:“她是不是吃了这个膏要成仙了?所以就飞起来了?”      见贵姐转过头,小橄榄指着“碧音膏”道:“娘,我要吃避孕膏!”      贵姐一愣,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众人听清了小橄榄的话,也不由掩嘴笑了。贺圆憋红了小脸,闪到贵姐背后,把头趴在椅子背上闷声大笑,一边揉着肚子说:“娘,我也要吃避孕膏!”      一阵哄笑声中,小丫头拿了勺子进来,自去挖了两半勺“碧音膏”给贺圆和小橄榄吃。      闻见一阵芝麻香飘来,贵姐不由笑道:“这个叫芝麻膏倒合适,不知为何取了‘碧音膏’这样的名字?”      “这个却是安平侯夫人姐姐沈夫人一位贴身丫头制的,那丫头名叫碧音,颇懂医术。因见沈夫人体弱,脸白如纸,后来想尽法子制了这个膏子给沈夫人吃着。沈夫人吃了这个膏子不上一年,脸色倒渐渐好了起来。候着沈夫人身子好了,那丫头却得了急病,留下这个膏子的配方和制作方法,倒一病去世了。沈夫人为了纪念她,给这个膏子取名‘碧音膏’。”秋水在贺老太太跟前服侍着,常听得这些夫人们的旧事,这会笑道:“一个丫头,死后能留名,也是造化了,还有什么可求的呢?那宽口瓶子外面绘的美人,据说就是照了碧音的样子绘的,看着真个美的不同寻常,所以说红颜薄命。”      因怕前头有人找,秋水说完也不敢再耽搁,一时忙忙告辞出去。      贵姐见秋水去了,一时若有所思。过几日只令人悄悄打听着外院可有未成亲的年轻管事,待要把春莺和秋燕配出去。度着她们两个年岁渐大,若再不配出去,贺年又不会纳了她们,将来只怕就是像碧音一样死路一条。至于秋棠和秋苹,因是贺老太太拨过来的,其意自是要贺年纳了她们,就是自己也不能自行把她们配出去的,只待以后想法子了。      因年下各位小辈们要向长辈“献帛”表孝心,贵姐做了四对鞋子,准备敬了贺老太爷贺老太太并贺老爷贺太太,因见小橄榄字贴临的好,便叫他写了吉祥语的字贴,以待献与长辈们。见贺圆跟着学针线,这会正闹着要绣个荷包,一时先帮贺圆描了要绣在荷包上的图案,又锁了边,却笑道:“荷包却难绣,你若能绣的出这个图案,正与献与你爹爹。”      王妈妈恰好来了,听见让小橄榄和贺圆备了东西“献帛”,不由笑道:“年下这个“献帛‘礼不过是让小辈们表表孝心,逗逗老人家开心。哥儿姐儿还小,到时上去叩两个响头就尽了孝心了,倒不用献东西。”说着见贺圆学绣荷包,一时惊奇的说:“姐儿上回打的络子倒过的去,这会又学绣荷包,越法上进了。只是这荷包却难绣,小孩子绣这个费劲,再要伤了眼睛,可是不好。”      “王妈妈,他两个轻易坐不住,这会乖乖坐着,一个临字贴,一个学绣荷包,度着他们不过略坐一会就又开始闹了,哪会伤着眼睛?”贵姐笑道:“哥儿自能在年前临好字贴,姐儿要在年前绣好一个荷包就难了。只怕到时就是叩个头了事呢!”      年二十九夜时,各房里献帛完毕,回到房里,贵姐收到贺圆绣的一方手帕子及小橄榄临的一张字贴,不由笑眯眯夸奖了几句,又封了红包赏他们。      贺年却收到贺圆绣的一只荷包,荷包绣着一只蝴蝶,针线时紧时松,结果那只蝴蝶皱巴巴一团,焉头焉脑的。      “爹爹,好看么?”虽说这荷包绣的不那么好看,可自己年小嘛,能这样挺不错了嘛!贺圆对自己的作品还是万分怜惜的,这会仰起头对贺年道:“如果不喜欢,就还给我!”额,没人要的话,自己留着做纪念也不错,人生第一个荷包嘛!      “是小圆球送的,自然喜欢!”贺年笑吟吟说:“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个荷包了!”      小橄榄正等着贺年赞他写的字贴,这会凑过来看贺圆的丑荷包,摇头说:“爹爹,你晚上眼睛是不是不大好?这么丑的荷包,你还说漂亮!”      呜,小哥哥,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贺圆嘴巴嘟了起来,正想说话,却听贺年笑道:“只要是小圆球绣的,在爹爹眼里就是最漂亮的!来,我们看看小橄榄临的字贴,嗯,也挺不错!”      贵姐也凑过来观看龙凤胎的作品,一边笑跟贺年道:“小圆球费劲打了一条络子送往长公主府中‘献帛’,可把长公主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已是回了赏礼,着实夸了好几句,说道过了年来接她去住几日。”      正说着话,却听前边一片吵嚷声,恍惚是李绻房里贴身丫头的声音,不由怔一怔道:“大节下的,这是怎么啦?”说着打发春莺出去瞧瞧。       想渔翁得利      “大奶奶那边的宜姐儿献完帛回来,一个转头就不见了。还以为是跟着奶娘先回房了,这会遍找不着,大家全急起来,有几个丫头往这边找来了!”春莺去了一会,进来道:“小丫头悄悄过来跟我说,宜姐儿费了劲做的护耳套献上去,老太太没赞一句,却赞咱们圆姐儿打的络子好看,她当场就嘀咕了几句,只怕是为这个不快,特意躲起来让大人着急呢!”      “天这么冷,要是着了凉可不是玩的。”贵姐忙让房里丫头出去帮着找,回头见贺年问是怎么回事,忙把事情说了,叹口气道:“自打小圆球在宫里扬了脸,老太太没口齿夸着,其它几位姐儿本来不以为然,晚上献帛不过表个意思,小圆球儿打的络子还是奶娘帮着才打成的,结实还说得上,好看就论不上了。饶是这样,老太太还要赞几句,其它几位姐儿越法不痛快了。听得宜姐儿先前最得老太太的宠爱,往年献帛上去,不论东西是好是坏,老太太总是夸几句的。今年用心做的护耳套献了上去,老太太只顾赞小圆球,护耳套只略扫一眼就收起来了。宜姐儿还提示了几句,偏老太太再没顾上瞧的。这回来就赌气躲起来叫人找不着了。几个丫头往这边找来,要往园子里的阁楼去瞧瞧有没有躲在那儿的。我已叫秋棠和秋苹她们过去帮着找找。”      正说着,有小丫头来说已找到贺宜了,是在房里大床底下找着的。贵姐不由松一口气道:“找着就好!”因打发人再过去问了一个平安,李绻回说安抚了一通,已睡下了,她这才安顿贺圆和小橄榄睡觉。      第二日大年初一,府里自是一番忙乱。待过了元宵,安平侯府里却传来喜讯,说是安平侯夫人有了身子。贵姐有身子不便去恭喜,只托李绻代着恭喜。李绻从安平侯府里回来时,特意跑来跟贵姐道:“安平侯夫人气色儿极好,笑道这胎若是得个女儿,就定是上回抱了圆姐儿往子母庙里求凤灯求来的。大家打趣说看看夫人这气色儿,喜气外溢,只怕还是儿子呢!结果你度着安平侯夫人怎么说?”李绻掩了嘴笑道:“安平侯夫人说了,若是生的儿子,自然没奈何,但是圆姐儿得给他们家做媳妇,以补这个损失。他家几个儿子,任圆姐儿挑一个,肚子这个生出来若是一个好的,也任挑。”      贵姐听的不由笑了,“安平侯夫人就是一个爱开玩笑的。”正说着,因有长公主府里的马车来接贺圆过去略住几日,李绻见贵姐忙乱,便先行回房了。      转眼开春,贵姐的肚子一日一日显了出来。又因春莺和秋燕配了前头的管事,只日间过来侍候,夜间就只能安排其它丫头轮着守夜。内中却有一个二等丫头喊做银翘的,度着贵姐忙乱,却借机到贺年跟前递茶递水的。贺年不动声色,只往贺老太爷处跑了一趟,说得几句话,过得几日,身子便略有不适,请了大夫来瞧,却瞧不出什么病来。后来有传言出来,只说是让人冲撞了。贺太太一下想起先头在乡下时,曾老道说过贺年命格有异常人,身边不宜围绕太多女人等话,一时把银翘换去打扫院子,又跟贵姐商议了,只让几个老实的在跟前侍候。      贵姐见贺年的计策得逞,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因贺圆学针线,安平侯夫人举荐了一位绣娘上门来教导贺圆,贵姐见绣娘手艺极好,这才放下心来。      听得贵姐请了绣娘教贺圆针线活,二房的大媳妇史仪也另请了绣娘到府教导自己两个女儿贺瑛和贺琪针线。待得无人时,却冷笑着跟自己的心腹丫头若锦道:“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倒有心计,整治的相公不敢纳妾。圆姐儿不过四岁,又上赶着学针线。说她没心眼,还真个不相信了。瑛姐儿已是十一岁了,倒不信不如她的圆姐儿。想进宫当公主的司绣女官,也得先学几年刺绣再说。”      “圆姐儿才四岁,这不可能吧?”若锦是史仪的陪嫁丫头,自小儿服侍的,在史仪跟前一向说得上话,这会悄悄道:“再说了,宫里也不会选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呀!”      “怎么不可能?小公主这会才五岁,选一个四岁的陪着上学堂做针线,不是正好?再说了,圆姐儿先前在皇上皇后跟前露过脸,人人都道她聪慧乖巧,若是再绣上一幅好绣品,不选她选谁?”      原来才过了年,宫里就传出消息来,要为小公主选一个司绣女官。这司绣女官是有品级的,还有俸禄,年满十五就放出宫来。这当下听得要为公主选司绣女官,各个府里的夫人心思全活动了。大皇子十四岁了,今年必要选妃,若是府里姑娘能进宫当公主的司绣女官,自有机会见到大皇子,若被大皇子看上,……再设若说,就算大皇子看不上了,这在公主身边待过的司绣女官,陪着公主一起长大的,那情份自是非同小可。相当于公主的闺密了,谁个敢看轻?况且司绣女官有品级,无论将来嫁的何人,夫家都得敬重几分。      若锦见史仪沉思,却又道:“只是圆姐儿是长公主的义女,又何必再去趟司绣女官这个事儿?”      “若是做了司绣女官,每日里随了公主到皇后跟前请安,便每日里能见着大皇子二皇子。长公主的义女却哪里能够日日见到大皇子二皇子?”史仪低低道:“当今皇后当初做了长公主的司绣女官三年,就被太子看上。皇贵妃也是当的二公主的司绣女官,不过两年,也被纳入宫中。……”      “原来如此!”若锦恍然大悟,过一会道:“之前听得选司绣女官,不单要聪慧貌美,还是手巧,绣的东西儿好看,还取笑道比皇上选妃还严格,如今看来,这可不是变相的选妃么?”      史仪点点她的头道:“你可算明白了!这选的司绣女官,都是从各府里选上去的,先在公主身边侍候着,日日到皇后娘娘跟前去,皇后娘娘等人审视个几年,看着是一个事事安妥的,这才让皇子选上。若是有甚不安妥,到了十五岁就放出宫来。现下定了秋至过后就选司绣女官,如今只盼瑛姐儿能选上了。若是瑛姐儿得选,我也好扬眉吐气一回。”      史仪这头忙着,李绻也悄跟大房的大少奶奶李缮商议道:“如今各府里都请了绣娘教导姑娘们,圆姐儿年虽小,这也学上了。我们先头请的绣娘水平有限,还得再请一个来府才罢。”      “早已使人去请绣娘了,还待你说呢!”李缮见丫头们不在跟前,点头笑道:“请了绣娘来,自然让敏姐儿和宜姐儿一起学,两个互相比较,进益的也快些。说起来,咱们李家先头也出过主子娘娘,到了这一代,才没落下去了。这回选司绣女官,不论是敏姐儿还是宜姐儿选上,都是喜事一件。若是选不上了,这刺绣学的用心,又请的好绣娘,也是有益的。”      她们暗暗用心,贵姐却不甚理会,待听得传言说道她请绣娘教导贺圆,是要使贺圆参选司绣女官时,不由失笑:“小圆球还小呢,怎么会让她去参选这个?”      待到初秋,贵姐却产下一个男婴,取名为贺诺。没多久,安平侯夫人却产下一个女婴。一时两府都喜气洋洋。      这个时候,各府里要参选司绣女官的人选,早已报了上去。贺圆不知道的是,她的名字也在贺府报上去的名单中。      “什么,参选司绣女官的名单中,也有圆姐儿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填上去的?”贵姐听得贺太太的话,一时急了,站起来道:“圆姐儿不过四岁,这选不上还罢了,若是选上,可怎么是好?”      贺太太也黑了脸道:“我已问过了,本来填的是大房二少奶奶的女儿贺意,不知为何填成贺圆。这当下也追不回名单了。到时让圆姐儿绣东西呈上去,只装病不绣就是。”      贺圆听得名单本是填的贺意,后来被二太太拿到房里,出来后贺意的名字却被删改成自己的名字,一下便知道是谁搞的鬼了。除了史悦,还有谁?史悦定以为这样贺意便会恨上自己,然后自己年小又不可能选上,这样她便一箭双雕,同时解决了两个眼中钉。待到这天上学堂时,贺意果然拉过她道:“圆姐儿,参选司绣女官的名单上,我的名字为什么会变成你的名字?你若也想参加,只管叫你娘帮你报一个名字就是,为何要叫人删改我的名字?”      贺圆瞪一眼坐在一边假装一无所知的史悦,拉了贺意到墙角,悄悄说:“我还小呢,今年才开始学刺绣,就算想参选这个司绣女官了,也一定通不过。你的名字变成我的名字这件事,自然是有人陷害,想让我们两个窝里斗,她好渔翁得利的。”      “渔翁得利这个词咱们昨天才学过,你今儿就会用了!”贺意先是愕然,一会想起讨论的是另一件事,不由咬着唇道:“我也料着选不上的,只是听见名字换了你的名字,自然要问一问。”说着转头去瞧史悦,已是明白了,点点头道:“她欺负咱们小,斗不过她,咱们说不得却要斗一斗了!”      “就是,咱们好生合计了再说!”贺圆点头道:“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贺府的正经主子。”      待到秋至这一天,宫里果然让各位参选司绣女官的姑娘们先呈上绣品。贺圆自然及时病了,什么也没呈上,第一轮就被删了下来。      这一天,史悦却在课堂上尖叫着跑了出去。原来她揭开带到学里的食盒一看,点心全不见了,满满一盒全是毛毛虫。       -------------------------------------------------------------------------------- 作者有话要说: 咳一声,大家放心,小圆球不会进宫的。 洗个澡回来,还是打着瞌睡把这一章最后一点儿补完上来算了。 真是投缘啊      宫里为小公主选的司绣女官最终有了结果,却是选了镇南夫人的大女儿和安平侯夫人姐姐沈夫人的独生女儿。合府正在讨论此事,将军夫人尚婕却跑了来,同贵姐道:“我可是从安平侯府里过来的,她那个小女儿看着实在可爱。因想起安平侯夫人上回是借了圆姐儿到子母庙里请凤灯,后来才生下的小女儿。我这回可是借圆姐儿来了,也要随了我到子母庙里请了凤灯回府方罢!可不许推托我!”说完话,不待贵姐回答,抱了贺圆就走,还抛下话道:“三日后保证一根头发也不少的送回来。”      “这将军府的人怎么像强盗?话才搁下抱了姐儿就走,也不管人愿不愿意。”春莺秋燕几个丫头见尚婕抱了贺圆出了房门,追到门外一看,早已跑的没了踪影,不由回来跟贵姐道:“上回是安平侯夫人来借姐儿,这回是将军夫人,下回还不知道是谁呢?”      “你们放心,这各府里没女儿的,也就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而已。其它府里的,就算正室没生出女儿来,自有妾侍生育几个。况且自来只有愁闷没有儿子的,愁闷没有女儿的也少。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不过闲的发慌,儿子又稍大了些,这才思着要一个女儿。”李绻正好来窜门,见贺圆被尚婕一把抱走,贵姐抱着贺诺也阻截不住,这会不由笑道:“将军大人醉心武学,将军夫人先头为他生了五个儿子,自是熄了纳妾的心思。只是将军大人自有兄弟五个,也没姐妹,府里蒋老夫人正在嘀咕说道莫不成这一代也生不出女儿不成。将军夫人一听这话,还怕老太太塞个人到将军大人房里生女儿,只得自己忙忙到子母庙里祈求想要生一个女儿,谁知第二年倒又生下一个儿子来,就是上回在安平侯府里见到的小哥儿蒋华盖,看着可俊,就是不大爱笑。度着这次还是府里老太太说了什么话了,将军夫人这才忙忙来借姐儿,定要生出一个女儿来方罢了!”说着捂嘴直笑。      且说贺圆被尚婕强抱了上马车,一路到了将军府,早有婆子丫头出来迎了进去。蒋老太太听得尚婕抱了贺圆来府,以备明早寅时到子母庙求凤灯,忙出来瞧了瞧,见得贺圆粉嫩嫩的可爱,一时忙忙叫人备点心出来给她吃,又笑道:“倒难得的乖巧,怪道上回安平侯夫人那姑姑来了,一提起没口齿赞呢!”      “哇,小妹妹真个可爱!”将军夫人六个儿子全跑出来了,“啧啧”赞叹道:“娘从哪儿抱来的小女娃,是不是以后就住我们家了?”      “这个妹妹,是去年我在长公主府里见过的。”蒋华盖也杂在哥哥们当中,凑过去道:“长大了许多呢!”      去年三岁,今年四岁,不长大许多才怪呢!贺圆被几位小帅哥围着,落落大方任由他们观看,却暗翻白眼,这是第二次被借了,还要被围观。      “来,我抱一抱!”蒋华盖的大哥蒋华安今年十四岁了,长身玉立,俊眉修眼,府里正待为他议亲,只是他跟父亲蒋镇一样,醉心武学,对议亲一说毫无兴趣。这会见得贺圆粉团团坐在椅子上,姿态像极了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白兔,语气不由温柔起来,伸出手去抱过贺圆坐在自己膝盖上,顺手又剥了一颗糖放进她嘴里,一边揉揉她的小手说:“小女娃的手原来软的像没有骨头一样!”      我才四岁,我才四岁!贺圆坐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膝盖上,气息相闻,这会再被他揉了揉小手,小心肝不由乱蹦了几下,把嘴里的糖转移到左腮上,深呼吸了一下,考虑要不要马上跳下地。可是慢着,另一边还有五只小狼虎视眈眈,要是跳下去,没准就到了另一只小狼的膝盖上,那几只还不如这一只好看和温柔。嗯,还是先待着吧!      “哟,安哥儿见着女孩子就扭头,这回见了姐儿,倒是投缘。”蒋老太太上回叫了外侄孙女来府,本来想玉成蒋华安的好事,谁知蒋华安听大人一提婚事,马上把眉皱成一团,哼一声说:“待我像父亲一样立了战功再说吧!”说完饭也不吃了,取了剑就跑练武厅练功去了,倒让蒋老太太和尚婕没了言语。这会见蒋华安搂了贺圆细语温存,不由扼腕,唉呀呀,这姐儿小了点呀,要不,还真是一对呀!      尚婕倒与蒋老太太对视一眼,难得安哥儿对女孩子表现出兴趣来,只是,姐儿确实小了点。      待得吃饭时,贺圆发现将军府倒是开明,大大小小全围在一张大桌子上吃,丫头只给几位大人盛饭,小狼们却要自己起身去盛饭的。原来将军大人把儿子们当兵士了,兵士自然要自己盛饭,闲时还要帮着搬搬抬抬的。      尚婕给贺圆拿了碗,几个小狼们却帮着舀汤挟菜的,贺圆喝了小半碗汤,见小狼们全是自己去盛饭的,也跳下地,拿了碗要自己去盛饭,却被尚婕一把抱起放回椅子上,乐不可支说:“到了咱们府里,姐儿倒也一派行军作风了,这就要自己盛饭去了!还真个像我们将军府里的人。只是姐儿还小呢,这要烫着可不是玩的。”说着接了碗让婆子去盛饭,婆子一时也笑道:“姐儿真个得人意儿!”      蒋华安一时先吃饱了,且不忙着走,却用筷子挑了鱼刺儿,挟了鱼肉放在贺圆碗里道:“这个鱼倒嫩滑,妹妹吃些!”      尚婕再次与蒋老太太对视一眼,再次扼腕,要是年龄不是差了这么十岁,还真是……      不怪蒋老太太和尚婕担心呀,将军大人蒋镇可是将近三十岁才娶亲的,少年时也是醉心武学,一直说道要立了战功才成家。现下轮到蒋华安了,居然也是这套话。可是现时天下太平,与北成国又缔结了盟约,却去哪儿立战功去?现下除了盼望蒋华安突然开窍,还能怎样呢?      待得三日后,贺圆被送回贺府时,马车上一气儿跳下大大小小六个男孩来,倒把守门的吓了一大跳。      贺老太太在里面听得将军夫人并六个儿子送了贺圆回来,忙迎了出去,笑道:“在家常听说将门虎子,说道将军家几位哥儿着实出色,今儿可算见着了。”      二太太史夫人却暗暗品度将军家几位哥儿,想着贺瑛过了年就十二了,正要找婆家,现下这将军家的大儿子看着倒不错,若能借机攀上,可是一门好亲事。却听尚婕笑道:“那天起个大早,就抱了圆姐儿到子母庙去,她虽打着瞌睡,却强睁了眼帮着求了凤灯提回来。这回若是不能如安平侯夫人一样生下一个女儿,我也止了这份心思了。只是圆姐儿在府里住了三日,老太太着实喜欢,要不是听得已被长公主认了义女,就要逼着我认下干女儿呢!今儿要送圆姐儿回来,老太太把祖传的玉镯塞了一对着我送过来,定要让圆姐儿她娘先代收着,择了好日子就要正式来求亲的。”      果然她家像强盗一样!贵姐这会抱了贺圆细问她这几日的事,一听尚婕的话,不由吓一跳,这问都没问自己家愿不愿意,就要让自己收玉镯子作定亲礼。先头听得将军大人长年在外征战,不喜虚礼,府里都是直爽作风,连带的夫人儿子也是如此,本还不信的,如今一瞧,传言竟是真的。      “来,来,圆姐儿喜欢哪一位哥哥,过来说说!”尚婕不理贺府里各人脸上的错愕,向贺圆招手道:“咱们当着你祖母和娘亲的面,先选定一位喜欢的哥哥,以后就等着你长大过门了!”      将军夫人,你还要不要更彪悍一点?贺圆满头黑线,却听贵姐笑道:“圆姐儿还小,这会懂什么?就算夫人喜欢她,这会说这个也为时尚早,待她长大再论,方是妥当。”      “待长大再论,只怕就被人抢走了。”尚婕笑嘻嘻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小却这么乖巧的小女娃呢!不求了来作儿媳妇,难不成眼巴巴等着别人来求走?我可是顺道在子母庙里叫庙祝为姐儿和我家几位哥儿合了八字了,都合的上。要不信,再叫贺老太爷合一次罢!”说着打量了贺府诸人一眼,暗暗弹算:况且圆姐儿还是长公主的义女,不说我,只怕安平侯夫人镇南夫人已起意了,若不先行抢下,哪还有我们的份?      因上子母庙里求凤灯,还要求灯的人报上时辰八字,贵姐先时却把贺圆的时辰八字报给安平侯夫人,尚婕强抱了贺圆回府,自是从安平侯夫人嘴里得知贺圆的时辰八字的。再说了,子母庙里的庙祝,原是贺老太爷的堂弟,在玄学上极有造诣。只因当年一段伤心事,后来便出家当了庙祝,现下是他合的八字,贺老太爷也不会反驳的。尚婕搁下这些话,却不是开玩笑了。贺府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一会。      小圆球才四岁呢,这算怎么回事?贵姐一时又怕贺老太太和贺太太说出什么话来,不由抬眼看蒋华安和蒋华盖他们,急速思索要说些什么话拒绝才好。      “呜呜……”贺圆却突然揉着肚子哭着说:“娘,我肚子痛!”不痛不行啊,不痛可能就会被草草许配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圆球呜呜哭,我才四岁啊,不要把我许人啊! 当众吃豆腐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痛了?”贵姐忙去揉贺圆的肚子,一时又问早上是吃了什么东西。贺老太太又忙着令人去请大夫。      一片忙乱中,蒋华安站起来道:“大夫只怕还得待会儿才到,我跟爹爹学过行军急救,待我先瞧瞧!”      不要啊!贺圆缩进贵姐的怀里。不料尚婕大步过来,从贵姐怀里一把抱过贺圆塞在蒋华安怀里,笑眯眯说:“小孩子家家的,没那么多避讳,你只管揭衣裳给姐儿瞧瞧!”一边却在心里补充,迟早是自家人,先瞧瞧怎么着?安哥儿一直不开窍,难得对圆姐儿这么上心,要是当众瞧了圆姐儿,我再扇扇风点点火,这个媳妇儿就跑不了啦!至多等圆姐儿十年,那时安哥儿才二十四岁,也不算迟,可比他爹爹近三十岁才娶我进门还早了六年哪!也比他小叔至今二十八岁不肯娶亲强哪!      贺圆一听尚婕的话,却在蒋华安怀里挣扎着想下地,肚子痛而已,揭什么衣裳?谁知一挣扎却被蒋华安搂紧了,隔着衣裳一手按上她鼓得圆溜溜的小肚子。      啊啊,当众被吃豆腐啊!长大了还怎么嫁人?贺圆暗暗悲鸣,却没人来搭救自己,只听到众人问蒋华安道:“怎么样?”      “你怎么样,还痛不痛?”蒋华安不答众人的话,一边用指腹不轻不重的按贺圆的小肚子,一边温声问道:“上边痛,还是下边痛?我按着的这处痛不痛?”      “好像不痛了!”贺圆憋着一张小脸,啊啊,如果还装肚子痛,估计这个人会接着往下按,往下按,直按到小腹下……      “哦,不痛了!”蒋华安似是松了一口气,抬头跟众人道:“姐儿脸色正常,没大碍的。我按着她肚子,她并没有痛得缩起脚来,脸上神情也不像痛的。还有,肚子若是痛的厉害,膝关节通常会曲起来,双腿一伸直肚子会更痛的。她腿儿这会伸展着,可见没什么事。”说着低下头小声问怀里的贺圆,“姐儿是不是内急了,叫人抱了你上茅房可好?”      你才内急,你全家都内急!贺圆一张小脸继续憋的通红,才要说话,婆子已是过来抱了道:“原来是憋急了,小娃儿不懂,以为是肚子痛呢!我先抱了去上茅房!”      众人看贺圆小脸红红的,腮帮子鼓得圆圆的,都吁口气道:“原来是憋急了,可快些抱了去把尿罢!”      婆子自抱了贺圆去把尿,一会儿出来时,大夫也到了,大家仍不放心,只让大夫再为她把一下脉。大夫把完脉捻须道:“姐儿可能是吃的东西杂了些,引的肠胃不适而已,并没大碍的。服点消食散就行了。若不服消食散的话,用手在她肚子上轻揉几圈就得了。”      又是消食散,不要啊!贺圆想起消食散的味道,不由嚷嚷道:“娘,我不要吃消食散!”啊啊,好悲催,装一下肚子痛就要被喂消食散么?下回绝对不使这招了。      “不吃消食散啊,那娘帮你揉揉吧!”贵姐抱了贺圆,轻轻的帮她揉了揉肚子,见她不再嚷痛,倒松了一口气。揉得几圈,贺圆却在她怀里睡着了。贵姐一把抱起她向尚婕告个罪说:“还得抱着她回房睡才安妥,夫人只管坐着。待会再出来相送!”      待回了房,贵姐吁一口气同春莺道:“还亏得小圆球这会睡着了,要不然,将军夫人把六个儿子全带来了,当着大家的面让小圆球挑一个,还真没法拒绝她。”      躺在床上的贺圆眼皮跳了跳,老娘,咱装肚子痛不灵,只得装睡了嘛!      一时李绻进来瞧贺圆,笑道:“将军夫人领着她家六位小将走了,说明儿再过来瞧姐儿呢!她们府里行事素与人不同,若不知道的,还得被他们吓一跳的。”      正说着,贵姐的二舅母李敏华却来了,李绻因前头还有事,同李敏华打了一声招呼便出去了。这里丫头沏上茶来,李敏华先去瞧了贺诺,“啧啧”赞着真个得人意儿,回头听得贺圆刚才肚子痛,笑道:“小孩子吃东西急,吃完又忙忙坐马车回来,怕是颠着不适而已。”      说起将军府,李敏华点头道:“大将军蒋镇,却同你二舅旧时的东家大富商蒋腾是同族,现下文凤夫家,又是蒋腾的本家亲戚,若是扯起来,咱们还算是将军家的亲戚呢!年前大将军母亲蒋老太太做寿,我还跟着你二舅送了礼过去。蒋老太太娘家兄弟全是军中出身,她们那些人全是一派军人作风。将军夫人做姑娘时,听闻性子也极是活泼,后来过了门,甚得蒋老太太喜欢。他们一家子视规矩如无物,有说有笑的,不同于其它大户人家的。听得蒋家有家传武学,初学蒋家武功时不能近女色,说道女色近得多却会损元气,不知道这话是真还是假。还有,他们府里倒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蒋家子孙,年过三十无子者方可纳妾。为着这一条,就有许多姑娘想嫁入他们府里呢!想那将军夫人,可是皇后的表妹,身份何等尊贵,又小了将军十岁,当初还是自己拦了将军的马说要嫁他,这婚事才成的。成亲后,将军倒带着夫人常时出去打猎,后来几次还拿了猎物到我们皮货铺,让我们伙计帮着剥下皮制了皮袍子。因送皮袍子到他们府里,也不敢假手他人,你二舅倒与我亲送了过去。将军和夫人极客气,留吃茶。后来又照过几次面,虽不好着迹就与他们认起亲来,却也就算是认得的。要说他们家几位哥儿,个个都不错,若不是圆姐儿太小,还真是一门好亲事。”      正说话,小橄榄倒下了学,一时见过李敏华,及至见贺圆躺在贵姐的大床上睡觉,又去揭帐子爬上床嚷道:“妹妹回来了呀!”      “妹妹睡觉呢,可别吵醒她!”贵姐挥手让小橄榄下来,却见贺圆睁开眼睛道:“我醒了!”      嗨,装睡也是一门技术活,装得一装,脖子都酸痛了,还是及时醒来的好。      李敏华见贺圆醒来了,过去抱起她,转头对贵姐道:“姐儿倒越来越水灵,度着长大比你还要好看些呢!”      “都说像她爹爹,这眉眼倒确是像了个十足十。”贵姐笑了道:“只是诺哥儿才有些像我。”      “都说外甥像母舅,我瞧着诺哥儿可有些像你大哥呢!”李敏华说起贵姐的大哥郑来荣,一时道:“听得中了举人之后,连着几次都没中进士,来年还要进京来考罢?”      “接了信,来年是要进京来考的。”贵姐笑道:“我爹爹却升了职,只是上任的地方儿越法远了。一家人要团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你现在是贺家媳妇,贺家才是你家,贺年并几个孩子才同你是一家人。爹娘那边却是娘家了。”李敏华深知这些大宅的厉害,贵姐娘家跟贺家不能相比,这会还要掂念娘家,若被其它媳妇们听到,嘀咕得几句,可就变了味儿。这会悄悄道:“爹娘他们,你只能放心上,嘴上不必常放。就算老太太和太太没法跟亲娘相比,面子上可得做的像比亲娘还亲。在大宅里住着,这些道理儿你要常记得。”      贵姐应了,小声道:“因京里还有舅舅和舅母在,我才安心许多呢!这贺家媳妇们,可全是连着线,千丝万缕的。要不是贺年护着我,我又小心着,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先头她们去赴席,虽见我也接了帖子,倒特意几个结伴去了,撇下我单独一人。后来又借机取笑我头面首饰少,想着我一搭话,就要取笑我的出身呢。亏我沉默着,这才没有多话。因去年小圆球认了长公主为干娘,她们却又转了态度儿,倒时不时来窜门。目下看着一派和气的。”      李敏华拍拍她的手道:“你现下不比从前,这头面首饰确要多置几件。”      她们这里闲话,安平侯夫人却听到将军夫人带了六个儿子上贺家的事,一时道:“唉呀呀,蒋家一门全是一个样儿,有好东西就兴上门去抢的。圆姐儿本是我先瞧中的,她又想抢个先,人家才四岁多,她竟然就上门去提亲了。不行,这回不能让着她,定要比她抢个先的。”      安平侯夫人的姐姐沈夫人年少时爱慕蒋镇,及至蒋镇那回打了胜仗回京,沈夫人正待央求家里为她上书请求皇上赐婚,谁知尚婕倒大胆,当街就拦住蒋镇的马表白。她一个身份尊贵的官家姑娘,生的又好,当时如此一拦,蒋镇也动了心。第二日便令媒婆上门提亲。当时蒋镇已是二十九岁,而尚婕,才十九岁。沈夫人被尚婕抢了一个先,大病了一场,后来嫁到顾家,终日郁郁,日渐消瘦,多得贴身丫头碧音多方护理,才养好了身子。      安平侯夫人至今还记着姐姐当年这件事,现下听得尚婕风风火火跑到贺家要提亲,不由嚷嚷道:“圆姐儿先到的侯府,又跟着咱们少阳亲厚,正是一对儿。我待要等她长大些才上门去求亲,如今既然有人又要抢先,这正好,咱们也上去提亲,看贺家会答应谁?”       六小将列阵   安平侯听得夫人要上贺家为小儿子提亲,对方只不过四岁多的女娃,不由斥道:“几位大的哥儿还没议亲,怎么就论到小的议亲了?且四岁大的女娃能看得出什么来?小时看着尚可的,大时未必佳。”      “贺家素来最是教女有方的,贺圆长大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且贺年当年名满京城,是人所皆知的小神算,若不是这几年刻意避着锋芒,怕早得圣心了。况且贺圆如今可是长公主的干女儿,长公主是皇上唯一同母的亲妹妹,兄妹感情自小便深厚,更兼皇后从前是长公主的司绣女官,两个人说是闺密也不为过。有这样一个靠山在,贺圆年虽小,不知多少人暗暗觊觎着呢!”安平侯夫人冷笑道:“将军夫人昨儿可带了六位哥儿上贺府提亲去了,天幸贺府还没答应。若不然,凭我这会费再多的心思也是白搭。”      却说贺圆因到将军府里住了几日,倒落下几日的功课。别的还罢了,这繁体字的一笔一划,不紧着练习,还怕写出来缺笔少划,一不小心,更怕写成简体字。这一天不用上学堂,见小橄榄临帖,也不敢大意,忙跟着在案前摆了纸墨练字。      小橄榄上了族学这些时候,功课倒是进益了不少,人都赞他聪明。只是他小孩子心性,要他自动自觉起早摸黑的勤学习,这总归是不可能。因此学业上虽说不差,在族学里却也算不上顶好。这会儿临帖子,见得贺圆一笔一划写的极工整,不比自己差的,不由起了好胜心,倒用心的临起自己的帖子来。      贺年进房时见得龙凤胎练字,一时考了他们几句,又指了几个字让他们认。贺圆倒全认了出来,小橄榄却认不全。      不得了,妹妹居然认的字比自己多!小橄榄一时起了好胜心,不行,以后一定要努力些,不能让妹妹取笑。      一时贵姐进来,贺年让龙凤胎自己练字,同贵姐道:“将军府让人送了六位哥儿的时辰八字过来,现放在祖父处。我只说小圆球还小,这会论婚事太早。只是他们既着人送了时辰八字来,待会只怕还会来的,还得先想了法子婉拒才是。”      正说着,秋水进来禀报,“少爷,少奶奶,将军夫人带了六位哥儿又来了!”一时又同贵姐悄悄道:“老太太倒说了,姐儿虽小,但是将军府着实是一门好亲事。让少奶奶留着心,看看将军家六位哥儿哪位更合眼缘!”      贵姐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秋波气喘吁吁跑来道:“不得了,安平侯夫人也带了哥儿亲上门来了,……老太太请少奶奶和姐儿出去呢!”      “两家都不能得罪,现下只有请长公主出面了。”贵姐急中生智,叫过秋棠嘱了一番,令她坐了贺府马车往长公主府里送信去。      这会儿,坐在贺府厅里的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正不着迹的暗暗斗嘴。蒋家老二蒋华宽探头同蒋华安道:“大哥,娘这回还真个着急了,为了小弟的婚事,把我们都拉来了。只是小弟还小,用得着这么急么?”      “他虽小,难得跟圆姐儿玩的来,先定下也好!”蒋华安和蒋华宽都以为尚婕要定下贺圆,是为小弟蒋华盖定下的,只有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在府里又玩的好,不定给他又是定给谁?既然是小弟要挑媳妇,几位做哥哥的,自然要一起出面帮着他。      尚婕听得自己儿子说话,一抬头见贵姐牵了贺圆的小手出来了,决定先下手为强,抢先安平侯夫人一步站起,先行上去抱了贺圆到身边,笑着指指自己几位儿子道:“姐儿最喜欢哪位哥哥?”      蒋华安和蒋华宽相视一笑,等着贺圆说最喜欢蒋华盖。贺圆暗翻白眼,心里也以为尚婕等着她说喜欢蒋华盖的,表面上却一派天真烂漫道:“六位哥哥都一样喜欢!”      尚婕笑眯眯摸贺圆的头道:“既然都喜欢,那无论挑谁都一个样。我帮你挑一个吧?”      啥?帮我挑一个?贺圆无语问苍天,将军夫人,你难道内定了,就等着我这句话,然后就顺手推舟给我指定一个了?      见尚婕拉了贺圆问话,安平侯夫人自己不好过去抢人,只得悄悄嘱小儿子宋少阳道:“快过去牵了圆姐儿过来说话!”      宋少阳颇为喜欢贺圆,这会见蒋家几个哥儿全围着她说话,心中早已不快,得了母亲的话,一下蹿过去,伸手要去拉贺圆,嘴里道:“圆姐儿,我们过去那边说话!”      哇,居然想在眼皮底下抢走小弟的未来媳妇,也不瞧瞧我们是谁?蒋华安仗着人高,手一伸,把贺圆抱了放到肩膀上,俯视着宋少阳道作威胁状,不怕死的娃就过来抢吧!      贺圆坐在蒋华安肩膀上无奈极了,这会儿报信的秋棠却已到了长公主府。      “圆姐儿是我的干女儿,谁家要提亲,岂能不问过我?再有,圆姐儿不过四岁多,这会还小,提这个为时尚早。”长公主听得尚婕带了六个儿子上贺府去提亲的话,一时乐了,却又摇头道:“也忒胡闹!”她话才说完,管事嬷嬷进来道:“公主,郑少奶奶身边一个丫头来报信,说是安平侯夫人也带了小哥儿上贺府提亲去了。”      长公主吓了一跳,“什么?安平侯夫人也凑这个热闹?若说将军府里的哥儿,那个大的已是十四岁,眉眼已长成,性格儿脾性儿也看的出来了,度着将来不比他爹爹差的。若不是差着这岁数,配圆姐儿尚还过得去。这安平侯夫人的小儿子嘛,不说他将来袭不了侯位,单说他现下年纪太小,看不出好歹来,也是不能答应他家的。来人,往贺府把圆姐儿接来住几日,顺便放话,就说我长公主的干女儿,现下还不到许配人的时候。想求亲的,起码得有功名在身才有资格。”      管事嬷嬷并侍卫很快把贺圆从贺府接到长公主府,长公主一见搂了道:“京城里吹的什么风?居然兴起定娃娃亲,姐儿这才四岁多,居然就有人上门求亲了。过得几年,贺府门槛还不得被人踩沉了?”      管事嬷嬷自是把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如何斗嘴,她们两家的儿子又如何想把贺圆抢到身边说话的情形说了,一时捂嘴笑道:“当时见着将军家那位最大的哥儿抱了姐儿坐在肩膀上,正拧了眉毛作凶恶状恫吓安平侯家的小哥儿呢!大人待要去抱了姐儿下来,将军家的大哥儿吆喝了一声,其它五位哥儿一下站起,就列了一个阵圈住了,看的人哭笑不得。”      “哟,他们以为这是上战场抢人呢!”长公主也听得哭笑不得。      却说贺府送走了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大家倒松了一口气。候着众人散了,大太太却进了贺老太太房里道:“如今圆姐儿不过四岁多,就有人上门要提亲了,可是欣儿今年都十九岁了,却……”      贺老太太叹口气道:“当时不过定下亲事,那顾家少爷就生了急病,不上半年居然就没了,倒耽误了欣儿。如今还得趁快寻个好人家配了出去。待过了年都二十了,更是难办。”      “正是为着此事跟老太太商量呢!”大太太静得一会道:“倒有几家人来求亲,一家是求继室,另两家的少爷却不出众,自然没答应。”      贺子欣是大太太嫡出的小女儿,自小疼爱,长到十五岁许了顾家的少爷,还没过门,那顾家少爷得了急病死了。后来有传言说贺子欣克夫,足有三年没人上门来提亲,现下年岁渐长,再不许人,过了年二十就更加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大太太今儿见得将军夫人带了六个儿子来了,一时想起将军夫人当年的事,斟酌了一会,终是定下心道:“将军夫人那年拦下将军的马时,可也是十九岁了。后来将军令人上门提亲,堪堪三十岁才成的亲。此事后来倒成了一个美谈。大将军还有一个弟弟蒋桔,年方二十八岁,也还没婚配,虽只任着一名副将,其实是一名好人选。只是欣儿胆色不如将军夫人,……”      现下各府里有些关系的,过了十九岁的早就婚配了,年小的自然不会来求亲,看来看去,确实只有蒋桔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只是蒋桔一向冷着一个脸,传闻只醉心武学,对女色毫无兴趣。听得蒋老太太先是为这个小儿子的亲事急得跳脚,处处为他制造机会,谁知亲事没定下,蒋桔倒搬了出去住。蒋老太太把儿子折腾走了,倒死了心,只说让他搬回将军府里去住,其它事不再提。这么样一个人,想让他来贺府求贺子欣为妻,实在是高难度。但除了他,却再去哪儿寻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贺老太太这会听得大太太提起蒋桔,皱了眉道:“莫不成你想让欣儿舍了脸面学当年的将军夫人?这万万不成!若是一个不慎,欣儿这辈子就毁了。”      大太太低声道:“自然不敢学将军夫人旧时的作风。却想借着因子请了将军家的哥儿来咱们府教一下咱们家几位哥儿一点傍身武艺,若是往时,自然请不动他们。这会将军夫人和几位哥儿正喜欢圆姐儿,自然一请就动的。待得哥儿来教了,再寻了机会引的蒋桔也来教导。让蒋桔无意间见着欣儿,凭欣儿的机智,引的他注意起来,却有三分把握。难的是要瞒着人耳目,以妨两个各自看不对眼时,安安静静走开,不传出闲话来。”大太太为了女儿狠狠心说出这番话来,早已尴尬的不行。      “一个不好,只怕欣儿会身败名裂,咱们贺府也闹笑话。此事还得细商议了才论。”贺老太太默然半晌终是道:“也罢,你悄悄请了年哥媳妇来商议罢!”       九股缠红线      “姑姑,你顺道送我到园子东边的练武厅好不好?”这天学了一个时辰的玄学,贺圆缠着贺子欣问了几个问题,一见其它人纷纷走了,她这才嘟起嘴道:“李妈妈眼睛有些不好,这会儿还没来接我回去,只怕是走错路了。我还要去瞧小哥哥他们学武,去迟了就瞧不到了。”      贺子欣见只剩了贺圆一人,揉揉她的头说:“你那个小丫头杏仁呢?”      “杏仁拉肚子,今儿没跟来。”贺圆仰了头央求贺子欣道:“姑姑就送我一程嘛!”      贺子欣苦笑道:“今儿是怎么啦?丫头们全拉肚子了。半夏一大早也拉肚子,没跟着过来侍候,这会只剩了我和你,不送你也不行呢!”      贺圆早留意到贺子欣的贴身丫头半夏不在身边,不由暗喜,人越少越好。      原来尚婕听得让蒋华安和蒋华宽到贺府里教导几位哥儿一点傍身武艺,想着一月只过去几次,倒不耽误学业,跟蒋镇商议了一声,便爽快的应承了下来。贺府里几位哥儿一时热热闹闹的跟了蒋华安蒋华宽学武艺,大家争论着这招该如何,那招该如何。后来贺府护院贺守经过时,却说几位哥儿练的不对,蒋华安便与贺守较量起来,谁知他打不过贺守,一时不服,至晚回府里,便使人送信与小叔蒋桔。第二日,蒋桔便与蒋华安和蒋华宽一起到了贺府。贺守轻身功夫了得,拳术却不如蒋桔,两下里切搓了几场,今日约好再切搓一场的。      贺圆早听得老娘悄跟老爹说起贺子欣的事,说道这回引的蒋桔来贺府跟贺守切搓武艺,还得想个不着迹的法子引贺子欣往练武厅去会会蒋桔,待两人照个面,看是怎生印象再作道理。若他们彼此没感觉的,只怕得丢开手,若是看对了眼,自得推波助澜成就两人的好事。      贺圆把事情前后串连起来,这才知道请了将军府几位哥儿来贺府教小橄榄他们武艺,却原来是要引蒋桔来府,好为贺子欣姑姑牵红线,这事儿忒曲折。贺子欣性子好,相貌又美,这样一个人待字闺中一直嫁不出去,也实在可怜。若是可能,自己少不得也推一把波,助一把澜。恰好今儿出门往阁楼听贺子欣讲玄学,老娘却悄悄拉住了自己,只说让自己引了姑姑往练武厅去一趟,还嘱道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晚间回去就要好生奖励自己的。嘿嘿,正中下怀啊,这回定要帮姑姑一把的。      贺子欣牵了贺圆的小手拐过园子,还没近练武厅,远远就听见一阵哄闹声,不由止了脚步道:“圆姐儿,那边人杂,不若回房罢!”      “蒋叔叔,蒋叔叔!”贺圆眼尖,早见得站在练武厅外的人正是蒋桔,不由扬了声大喊。      蒋桔早前在将军府里见过贺圆一次,极喜欢这个小女娃的,这会听得她的声音,不由走近了问道:“怎么往这边来了,莫不成你也想学武?”      “蒋叔叔,这是我欣姑姑,最善看面相的。”贺圆清脆的童音甜甜道:“我上次在将军府里听得老太太说蒋叔叔时运不济,至今娶不到老婆,很是可怜。正好欣姑姑送我过来这边,不如让她顺道帮蒋叔叔看一看相,看看什么时候娶得到老婆。”      什么什么?蒋桔有些愕然,是我不想娶老婆,怎么变成我娶不到老婆了?      贺子欣听得贺圆的话,不由抬眼看蒋桔,见他膀圆肩宽,浓眉大眼,正是一副武将的好相貌,不由暗赞一声。谁知蒋桔正好也抬眼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一下碰在一起,一时都转开头。却听贺圆还在说:“姑姑,你给蒋叔叔瞧瞧嘛!”      “嗯,你蒋叔叔会娶到老婆的,你别担心!”贺子欣略有些尴尬,轻轻道:“圆姐儿,咱们回去罢!”      “我跟小哥哥说一句话才走!”贺圆挣开贺子欣的手,略走前几步。      蒋桔见得贺子欣只淡淡瞥他一眼就转开头,也不甚在意,正待走开,忽听那边有声音道:“接住!”一时有一物夹着风声掷了过来。不由一低头,一个旋身避开了。耳边却听得贺子欣“哟”的一声,暗道不妙,手一伸扯开贺子欣避过那物,不想贺圆在后头却又冲了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贺子欣的大腿,却抱在膝盖弯处。贺子欣一个站不稳,一下扑向前。蒋桔眼明手快,左手一伸,恰好贺子欣就倒在他左手的手臂上。却听得风声夹着另一物再次掷了过来。这回掷的方向却是朝着蒋桔左手臂的。蒋桔一缩手,把贺子欣搂入怀内,右手顺道一抄,却把还搂在贺子欣膝盖弯处的贺圆提了起来,堪堪避过那边掷来的物事,这会定眼一看,却是两只靴子,不由扬声骂道:“那个扔来的靴子?待会定叫他光脚走回家去!”      贺子欣趴在蒋桔怀里,一时羞得满面通红,低低道:“你先放开我!”      蒋桔鼻端闻到一股似兰非兰的香气,怀抱里温温软软的,这才想起抱在怀里的是一个妙龄女子,而不是一向跟自己打打闹闹的侄儿,一时忙松了手,瞥眼见贺子欣霞生双颊,明艳照人,倒有些发怔,无端端也红了脸。却听贺圆笑嘻嘻道:“蒋叔叔好厉害,伸手抱住姑姑就避开那靴子了。”      “圆姐儿不要乱说!”贺子欣急急嘱贺圆,一时跺脚跑了。      这会儿,贺守却光着脚从另一个方向悄悄潜了。      恰好李妈妈寻到练武厅这边,便领了贺圆先行回房了。      蒋桔绕了一圈寻不着那扔靴子的人,一时不见了贺守,便疑惑是贺守所为,暗暗寻思:嘿,打不过我就玩阴的。因见天也不早了,待要领了几位侄儿回府,却见贺年匆匆来了,拉了他到一边道:“适才圆姐儿说道欣妹妹领了她来这边,却冲撞了副将大人,这厢代为赔个礼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九股缠成的红线塞在蒋桔手上道:“你绕在手指上,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蒋桔看着手中的红线不由怔了一怔,九股缠成的红线一向有冲喜,去晦气之说,这是?      “欣妹妹十五岁时许了顾家少爷,谁知顾家少爷不上半年就亡故了。欣妹妹自此被人说是不祥人,也不敢乱出房门。只没想到今儿会撞了副将大人,……”贺年云淡风轻,把贺子欣的情况略说了一遍。      像贺子欣这种亡了未婚夫婿的姑娘,若是不慎撞了未婚男人,却要结了九股的红线给对方去晦气的。      “欣姑娘却没撞着我!”蒋桔听完贺年的话,把刚才的情景复述了一遍,摇头道:“你们倒冤枉她了!”      “虽如此,大伯娘得知了此事,只怕还要责罚于她。”贺年点点头道:“我倒是嘱了圆姐儿不要跟别人说此事,只是她小小娃儿,却怕守不住话。”      蒋桔捏了手中的红线回到府里,待要换下衣裳时,手臂一举,隐隐约约却闻得一股淡淡的幽香,一愣神间,记起贺子欣曾靠在自己左手臂上,这幽香却是她身上的味道。      “这姑娘的境遇也有些可怜!”蒋桔一时倒想起贺子欣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愣愣出神。      却说贺子欣回到房里时,犹自觉得脸颊发烧,揭了镜罩往镜子里一照,脸如桃花,慌慌扣了镜子,只觉心里“砰砰”乱跳。她十五岁时许了顾家少爷,只那回家里办宴席时远远见了顾家少爷一次,也瞧不真切。不过半年,那顾家少爷便病亡了,自此后,便极少出房门,除了家里的父兄,几乎不见其它男子。今儿被吓了一吓,又被一个陌生的壮健男子搂在怀里,心绪一下全乱了。脑子里不时晃动刚才的场景,一时又怕被其它人瞧见了传出闲话来,又怕贺圆年小不懂事,把刚才的事四处去说,不由坐立不安,一夜辗转反侧睡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却发起烧来。倒把婆子丫头吓着了,忙忙去禀报大太太,一时请医问药,人仰马翻的。      第二日傍晚,蒋桔却从蒋华安等人的口中得知贺子欣病了,一时随口问了两句。蒋华安漫不经心道:“因不见了贺守,却听得是派了他往城外请一个名医,说道是大房的欣姑娘生了急病。”      昨天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病了?蒋桔略略皱眉,当时那靴子飞过来时,自己却是不该拉她的,应该一掌辟开那靴子才对。姑娘家最重声誉,没准是因为自己当时不经意搂了她一下,她怕人知道,这下着了急就病了。      蒋老太太本来在喝茶,听得蒋桔问贺府姑娘的病情,一时惊奇得咧开嘴忘了喝茶,莫不成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不到半天,蒋老太太便把贺子欣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一时拉了尚婕进房商议。尚婕笑道:“我倒是见过欣姑娘的,那相貌自是百里挑一,更难得的是一副玲珑心肝。可惜先时许了顾家少爷,那少爷一亡,就有传言说道她是克夫命,这便误了婚事了。”      “咱们蒋家全是武将,阳气最盛,命最硬的,她小姑娘自然克不动。”蒋老太太嘿嘿笑道:“我先时倒叫子母庙里的师博给你小叔算过命,说道他命硬,最好挑个许过人,又悔过婚的姑娘配他,才不易把人家姑娘克伤。听着这欣姑娘正好呢!”      年底时,京城里盛传一件事,说是大将军那个冰山小弟弟蒋桔居然令人上贺府去求亲,求的还是那个传言克夫的大房小女儿贺子欣。      “听说是贺老太太因见贺家子弟镇日坐学堂诵书,怕他们身子荏弱,特意请了将军家几位哥儿过去指导武艺,后来贺家有个护院贺守说道蒋家哥儿有一招教的不对,引的蒋桔过去指导。蒋桔在贺家园子里见着贺子欣,不知为何,倒看上了她,后来就上门去求亲了。”      各种版本的传言中,贺子欣顺利于十九岁这年嫁到蒋家。       兄妹一条心      年底时,贵姐的大哥来荣上京准备应考,兄妹相见,自是欢喜无限,因见贺诺极像自己,来荣笑道:“词哥儿和圆姐儿十足十像妹夫,难得诺哥儿倒像我们郑家的人。”      “舅母也这样说呢!”贵姐说着,笑问起祖母并爹娘等人的情况。听得祖母郑婆子上了年纪,脸上却开胎脱皮,不由笑道:“阿嬷莫不成像那蜕皮的蛇一样,脱了一层皮之后要返老还童不成?”      “倒是请大夫瞧了,说没有大碍。只是额角上脱皮,脱的白生生的,脸颊上的皮却完好。这秋冬拿帽子一罩也就过去了,至夏季时,脱了帽子,看着却有些寒碜人。”来荣笑吟吟道:“阿嬷不知从哪儿听来一个法子,每天起个大早,跑到荷花池采那露珠洗脸,说是能让皮肤不再脱皮的。她每天起早跑来跑去,又踏腿又揉脸的,看着却比先时还精神些。因节下忙,她起的早,居然把堆在院子里的柴也劈了,还抱怨粗使丫头没力气,居然提不动一桶水,嘀嘀咕咕说道她年轻时却比丫头能干活之类的。”      贵姐听的发笑道:“我倒备下许多物事儿要给阿嬷的,明年你回家,正好捎给她。要给娘的东西,我倒叫人捎到爹爹上任的地方儿去了。”      “你手头紧的话,倒不用给他们捎东西了。他们这会儿只怕比你还有银子使呢!”来荣笑道:“你临上京城时,不是让叔叔雕了好几种新款的小房子?那小房子捎了出海卖,那边的人在下面装了发条,一拧动,小房子就在地下滑行,一下就翻个几倍的价钱又倒手卖出去的。那接头的严科极机灵的,自己悄悄买了发条,又买了几只人家装好发条的小房子回来细端详,倒叫他看出道道来。这回雕了小房子,便让叔叔这边的人自行装上发条再出海去卖,可赚了好多银子。他还算厚道,并不多要,照着以前那样的多要了两成的钱,大家也说他公道。今年卖木雕分到手里的钱,比往年多了不止一倍的。咱们跟叔叔又没分家,叔叔手底有钱,也就是咱家有钱。而且那木雕小房子还是你想出来的,叔叔婶子可是感激你。这回上京来,还悄悄托我给你捎银子呢!”说着掏银票出来塞给贵姐。      贵姐听得家里把房子翻新了,几位嫂子帮着干娘搞胭脂铺,也有收入,并不缺银子的。一时便收了来荣的银票,笑道:“谁能知道我来了京里,反倒穷了下去呢?如今还要用你们的钱,说出来人家都要笑话的。”      “这有什么,你要有了钱,一样会给我们用。”来荣像小时候那般瞅瞅贵姐,笑眯眯道:“咱们家只得你一个女孩儿,虽是出嫁了,家里还给你留着房间,可没把你当外人,你自己可别先见外起来。”      兄妹述着话,小橄榄和贺圆一时进来叫舅舅。来荣抱了这个,又抱那个,细端详一会笑道:“先时上京时,觉着词哥儿比圆姐儿略高些的,怎么这会看着差不多高了?”      “圆姐儿今年是高的快些,两个看着就差不多高了。”贵姐让龙凤胎背靠背站着比个子,笑道:“他两个这会要是穿一样的衣裳,一个不小心就认错了呢!”      来荣因笑着考较了小橄榄和贺圆的功课,点头道:“两个却聪慧,难为小小年纪记的东西倒多。只是小孩子聪明却容易自骄,还得多引导些方好。”      小橄榄和贺圆极喜欢这个温和有礼的舅舅的,一时缠着讲故事,又问些书中的掌故。来荣倒一一的回答他们。至晚贺年回来,郎舅两个倒是述了好些别后之话。      第二年三月份时,杏榜一出,来荣这回却中了二甲进士,一时贺府也与有荣焉,摆了酒为他庆祝,贺府众人连带的也高看贵姐几眼,又笑道:“年哥媳妇的爹爹既是进士,现下大哥也中了进士,将来若是哥儿也中个进士,那才叫一门三杰呢!”      因着贺府的关系,来荣一中了进士,很快就得了一个候缺,即日上任的,一时悄悄与贵姐道:“小时候叫曾道人给你测算过,只说你命道好,能提携父兄,如今真应了那句话呢!”说着哈哈笑。      待送了来荣上任,贵姐却又发现自己有了身子,一时又要养胎,又要教导龙凤胎,甚是忙碌。      待得贵姐产下贺谨,连着三年风调雨顺,贺老太太的丝绸庄也极是赚了一些银子。至这年的年底,丝绸庄分红利,扣除一半充入公中,各房媳妇分到手中的数目极为可观。贵姐松了一口气。因先时入股丝绸庄的银子是贺太太帮着先出的,至回京时还了一部分,这几年丝绸庄分的红利也不敢动用,好容易拿来荣给的银子凑够数目一并还了贺太太。跟方文凤和孙小思合开的胭脂铺虽也赚了一些钱,终是不多,因此手头总是紧巴巴的。现下这红利钱和每月的月例银子加起来,却是尽够用了,接下来的日子料着宽松些了。      这一天,贺家上上下下的媳妇们都齐集在贺老太太房里说话。管理丝绸庄账目的管事把总账当着众人的面念完之后,贺老太太环视一下众人道:“府里大部分开销,靠的却是这丝绸庄,幸而这些年也赚了一些钱。只是目前各房媳妇入股的银子钱有多有少,红利分起来也不一样。候着今年多赚了些,却要议个具体数目,大家当初入股少的,把银子钱补上,太太们一个样的股份,奶奶们也一个样的股份,省的每年算帐算的头痛。再有,各房的哥儿也大了,候得他们也娶了媳妇,这丝绸庄却不能再入股了。各房的太太奶奶们自把手中的股份均到小一辈的手中便是。”      “如今老爷们的俸禄却不多,若是将来丝绸庄赚的少了,这日子怕是难过了。为今之计,却要在今年这红利中抽出一部分另置了田庄收租。将来不做官了,子孙们也有个去处。各位觉着如何?”      “老太太说的是!”几房太太倒极是赞成。贺老太爷虽任着钦天监监正之职,清贵无比,奈何俸禄实是不高,虽有皇上不时赏赐,究竟每次赏赐之物并不尽是金银,多数却是只能赏玩之物。况且皇上赏赐,不到走投无路,谁个真会拿出去变卖折了银子?再说几位老爷,除了四房和五房外放,手底捞了一点银子之外,其余在京三房人口,也是没多余的银子钱挥霍的。大房和二房的因哥儿姐儿渐大了,娶亲要银子,嫁女也要备嫁妆,其实已暗暗心急,这会听得置办田庄,却是一个肥差,若能由自己这一房的去办,也能捞点好处。      贵姐听得贺老太太要置办田庄,想起一事,沉吟了一会道:“老太太,不若在祖茔祠堂附近多置办田庄房舍,登记作祭祀产业,由各房轮流掌管,家塾祖茔等费用也由此供给,每年按了则例纳了银子上来便是。再有一条,将来子孙有不爱读书的,也有个去处。”      贺老太太一听,看贵姐一眼,点头道:“这倒是!”因祭祀产业不能变卖典当,就算获罪,连官也不入的,一旦登记,却是永久产业,将来子孙不慎败落下来的,却有个归处。贵姐能说出这话,实是思虑极久远的。贺老太太暗暗打量贵姐,倒觉得贺年当初实实没有娶错人。      待置办田庄的事商议完毕,贺老太太这才对二房的大奶奶史仪道:“瑛姐儿下个月就十五岁了,却得办个及笄礼,到时请了各府里的姑娘过来热闹一番为她贺一贺罢!”      “劳老太太记挂着了!”史仪笑道:“恰好我妹夫来京述职,到时妹妹还会带了姐儿来府,正是热闹呢!”      “如此甚好!”贺老太太有了年纪,越法喜欢热闹,笑问道:“你妹夫这几年可是得意,却不知道几位姐儿什么年纪?”      “大的十三岁,第二的十二岁,小的也十岁了。”史仪这位妹妹史婷本是庶出,谁知她运道儿极好,一嫁过去,夫婿严奋就中了进士,连年升官发财,这当下正得圣宠。因严家认为史婷脚头好,带旺了夫婿,一时在家里极说的上话。只是她却有一件憾事,止生了三个女儿,却没有儿子,不得已把一名妾侍所出的儿子认在名下养,到底不如意。待得女儿渐长大了,便一心要为女儿寻到如意夫婿。史仪如今听贺老太太打听史婷女儿的年纪,却暗暗忖度一番,大房大奶奶所出的哥儿贺城今年也已十四岁了,也该定亲了。贺城是长房长孙,若能定下自己妹妹的女儿,自己在府里也多一份力量,将来丝绸庄之争,却多了胜算。待下个月妹妹带了女儿过府,还得密嘱几句才是。      贺老太太说完贺瑛之事,转头对贵姐道:“词哥儿和圆姐儿今年也八岁多了,自不能再跟你们挤一个院子。待过些时候,还得给他们另置了院子搬过去。诺哥儿和谨哥儿还小,跟在你身边倒无妨的。好了,这会我也累了,你们下去罢!”      贵姐回房时,却接到镇南夫人的请贴,邀她第二日带了贺圆过府赏花。       妹妹更可亲      贺瑛是十五岁整生辰,李缮请示了大太太,待要从公中拿了银子给她操办,却笑道:“因是老太太搁话要办的热闹些,倒不好俭省。只是这回既给瑛姑娘办的好看了,下回其它姑娘的生辰却不好太简薄。老太太又说道今年充入公中的银子待要抽一部分置办田庄,说道能省的地方都要省一回子。这个月给瑛姑娘办了生辰,还有陈府娶亲,得送一份厚礼去,再有给几位哥儿另请先生的,也是一笔费用。这么着下来,这个月却超出预算了。本待从下个月扣了银子补了这个月的亏空,可是下个月沈夫人嫁女,她女儿嫁的可是二皇子,谁个不去巴结?况且咱们和安平侯夫人相厚,她姐姐沈夫人独生女儿出嫁,送的东西自然要拿的出手,算下来,没个千儿八百两银子的也办不了事。下个月已是不够银子用了。待要从下下个月补了亏空……”      “好了,这个月的事先办了再说罢!”大太太看一眼李缮道:“给瑛姑娘办生辰,至多不过几十两银就完了,往哪里省一抿子就是了,哪来这么多话?先头为着欣儿出嫁,嫁妆略丰厚些,老太太又给了几件好东西,二房的已是略有微词。咱们现在掌着家,明面上自得一碗水持平。这会儿瑛姑娘的寿辰,却要办的好好看看,也少些闲话。接下来几位姑娘却不是整岁生辰,办的简单些也没人说什么的。”      见李缮一时止了话,大太太顿一顿却又道:“城哥儿可是十四了,候着这回给瑛姑娘办寿辰,请的几家姑娘来趁热闹,你自个可得落足眼力瞧瞧,若有好的,也得早些议了亲事。”      李缮应了。待到贺瑛寿辰那一天,一时在园子里搭了戏棚,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又下了帖子请了几家相厚的奶奶和姑娘们过府。      史仪却悄悄与二太太商议道:“瑛儿可是十五了,到了该议亲的日子,却不知道太太有什么想法儿没有?”      “我能有什么想法儿?”二太太没好气,“你素日带了女儿在老太太跟前奉承,竟没个成算么?要我说,你也学学人家大太太,一个女儿留到十九岁,愣是有法子嫁到将军府当个副将夫人,这当下回来前呼后拥的,可是扬眉吐气。”      史仪心里恨恨,你要气不过大房事事压二房一头,也该寻了正主儿去斗,怎么镇日就拿我说事呢?因前头报说史婷带了两位姑娘来了,史仪倒忙忙迎出去。      贺老太太一见着史婷两位女儿,不由赞道:“两位姑娘倒是水葱儿一般,严奶奶实是好福气。”      因史婷夫婿严奋上任的地方前年遭灾,他却处理的妥当,政绩报了上来,圣眷正隆,闻得还会升职的。若是到时放个肥缺,这严家,却是一门好亲事了。      史婷因自己是庶出女儿,亲娘又不得宠,先头在家时常被姐妹们排挤,到了严家倒着意曲奉公婆,后来因夫婿一路升官发财,说是她带的好脚头,在家里才有了地位。因着这些,她对自己几个女儿却如珠似宝,下了重本培养她们,誓要把她们养成人人称道的大家闺秀,配个好人家。几位女儿也乖巧,很是给她争气。这当下听得贺老太太夸赞,史婷不由暗暗得意,脸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谦虚了几句,又着两位女儿见过贺家其它人。      却有镇南夫人带了三女儿乔沁来了,才迎进来,又有将军夫人并贺子欣也来了,大太太和二太太迎了她们进来,却笑道:“不过瑛姑娘十五岁生辰,请的都是小一辈的,怎么夫人们倒来了?这却过意不去的!”      “哦,今儿是瑛姑娘生辰啊,我倒不知道!”镇南夫人略一诧异,已忙吩咐丫头回府取贺礼,笑道:“我家沁姐儿嚷着要来跟圆姐儿学七色绣,我想着今儿天色儿好,这便带她来了,却蹭上好日子了,少不得扰一会才走呢!”      将军夫人却笑道:“我却是奉命陪了弟妹过来的。老太太三令五申,要好好的送过来,再好好的护着回府。”      原来贺子欣嫁过门,育了一子,现下又有了身子,因贺子瑛生辰,她接了信儿便要来。蒋老太太自然不放心,着尚婕护了她一起来呢!      一时镇南夫人见了贺圆,取笑道:“倒越法水灵了,看的我想伸手掐一把呢!”      乔沁早已上来拉了贺圆的手道:“上回生辰时,妹妹送的两式针线,我才给小七看了一下,她只说精致,还说道要下帖子请你过府去,她好跟你学学这七色绣的针法呢!谁知过了这些时候,她倒没了动静。”      乔沁口中的小七,却是侍郎大人第七个女儿,小名就叫小七。因上回乔沁十岁生辰,贺圆正好跟绣娘学会用七色线绕了绣出七彩绣,一时便绣了两式七色绣作为贺礼。因这七色绣极讲求色彩搭配,一个绣不好,就成了花花绿绿的一团东西,若是绣的好,却是华美无比。贺圆对于色彩及构图却有天分,又遗传了外祖母一双巧手,学起七色绣来,针法虽还没到家,那色彩搭配却已稳稳有大家风范,大家都赞的。      正说话,翰林夫人也带了女儿陈珠来了,大家相见完毕,陈珠也扯了贺圆道:“上回沁姐姐十岁生辰,你人没去,却送去两式针线,我们都赞好看,正要跟你寻这个呢,今儿可得送我一副。”      “上回沁姐姐生辰,我本要去凑热闹的,虽知夜里着了凉,第二日却咳嗽起来,自然不敢出门子,只得使人送了针线过去。”贺圆笑向陈珠道:“你要爱这个七彩绣,过几天我绣一副送你就是。”      陈珠今年九岁,同贺圆极是说得来,这会悄悄俯耳过去道:“你听说了没有,小七有人提亲了?她这会害臊,躲家里哪儿也不去呢!”      “真的?小七才十岁呀!”贺圆虽知古代人定亲的早,这会听得跟自己玩得来的莫小七定亲了,却也吓了一跳,怔怔说:“怪道这几天不见她呢!”说着话,却见小橄榄贺词进来了,后面跟着贺城和贺培等人。      贺老太太倒扬手叫了几位孙儿过去,指指史婷等人道:“见过你们的姨妈和两位妹妹罢!”      小橄榄仗着年小些,笑嘻嘻过去见了史婷的女儿严荞和严蓉,严荞和严蓉先已见过贺圆,这会见了小橄榄,掩口笑道:“咱们还以为是圆姐儿换了男装,正待说换了男装也罢了,这走路怎么也学的跟男孩子一个样,不想却是圆姐儿的小哥哥呀!”      贺城和贺培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了,上去见了一见严家两位姑娘,却不敢拿眼细瞧。自家的姐妹多瞧几眼还罢了,这表妹自不好多瞧。况且名义上虽是表妹,其实却是二房的亲戚,算不得特别亲的。只是严荞和严蓉娇颜如花,贺城和贺培两个退往一边去,终是忍不住拿眼偷偷溜了两回。      史婷见得小橄榄和贺圆长的一样,不由爱煞了他们,拉了去坐在身边,又问多少岁了,读的什么书?因见龙凤胎口齿伶俐,又夸道:“真真是一对儿难得的!”      席间贺老太太见严荞和严蓉举止温文,却笑问史婷道:“两位姑娘这般水秀,却不知说下婆家没有?”      史婷先已得了史仪的话,这会见了贺城和贺培,都是两个好的,心里对贺家也极满意的,听得贺老太太这般问,心中知道此事已有三分了,自是笑道:“却未许婆家,老太太若有好的人家,还望牵个线成就好事。”      “若有好的,老太太自是留着给自己家几个孙女的。”史仪早笑着打趣道:“妹妹这般说,可叫老太太为难呢!”      “哈哈!”贺老太太笑道:“我倒有好的人选,待酒席过后,细细告诉严奶奶去,定要当一回媒人的。”      酒席散时,贺圆带了丫头绕过园子的假山想回房里,却被贺城拦下了。贺城挥手叫几个丫头站远些,他这里才严肃的说:“圆姐儿,你刚刚坐在老太太身边,可有听着什么话了?”      贺圆知道贺城自是听到风声,说要给他在严家姐妹中挑一个定亲,这会着急呢,不由笑着逗他道:“老太太说了许多话,城哥哥想知道哪一句?”      贺城红了脸,看看几个丫头站的略远,急急道:“我知道老太太要为我说婚事,只是若要在荞妹妹和蓉妹妹中挑一个,我却喜欢蓉妹妹的。荞妹妹看着端庄些,却没什么笑容。蓉妹妹爱笑,看着可亲。你若听到什么话,还请告诉我,我好应对的。”      只打几个照面,他就瞧的这么仔细,真不简单啊!贺圆拿手遮在额前作远望状,笑嘻嘻道:“城哥哥,你的眼睛真尖,只这么几眼,愣是瞧了一个清楚。”说着见贺城急的红涨了脸,这才正式道:“城哥哥,席间老太太只说说笑,却没正式提起这个事。她们这回往后头喝茶去了,只怕这会才提呢!”      “这可怎么办?”贺城搓着手,叹口气道:“要没见着,随便那个也罢了,这会见了人,若不能挑个喜欢的,却……”      按理来说,自是会为贺城提大姑娘严荞的,哪有不提姐姐,倒先提妹妹的道理?贺圆歪头看看贺城,却听贺城道:“按理来说,自是先提姐姐的。只是……”      “城哥哥,咱们府提亲,都要合合八字的。要是真提婚事,自然会把荞姐姐和蓉姐姐的八字跟你的八字合一合。你快去求太祖父。太祖父若说蓉姐姐的八字跟你的八字最合,此事自是没异议了。”      “啊,我怎么没想到?”贺城一时急急往贺老太爷的书房而去。      贺圆笑吟吟看着贺城走远了,正待回房,却有老太太处的丫头急急跑来道:“圆姑娘,前头找你呢,快跟了我去!”       精巧七色绣      贺圆抬眼见是贺老太太房里的针线丫头玉坠,不由笑道:“才刚散了席,见大家拥着老太太往房里说话去了,料着没我什么事,这才回房的,这会找我过去作什么呢?”      玉坠走近了道:“严奶奶带来的两位姑娘在老太太房里见屏风上绣的是一副山水,细细观看了,啧啧赞叹,说那树叶用翠绿和墨绿的线绣出来,一看就觉着叶子有两面,一面迎着光,一面背着光的。这个还罢了。只是绣的那山,却是深灰色浅灰色烟灰色三色线绣成的,看着雾茫茫的,说道这个十分难绣的。因我做针线,她们拉我一问,知道这屏风是二少奶奶和圆姑娘一起绣的,便叫我来请圆姑娘过去讨教这个七色绣的绣法。”      贺圆听得如此说,转头对自己的丫头杏仁道:“你回房里告诉我娘一声,就说我到老太太房里去了,待会才回房。再看看谨哥儿这会可好些,若还是闹着不肯服药,你到老太太房里找我,我马上回房的。”      杏仁应了一声,自去了。玉坠笑问道:“听得谨哥儿受了风,咳了几日,今日还没好么?”      “大夫倒说服了药,将养几日就好了。只是谨哥儿还小,话也说不清,一咳起来很怕人的,又不晓得要把痰吐出来,我们都恨不得代他咳,掀着心哪!这两日我娘喂他喝药还不肯喝,非要我在旁边假装喝一口,又喂他喝一口,以示同甘共苦,这才把药喂完的。每次备的两颗蜜饯倒知道早早就塞嘴里。”贺圆摇头道:“因着他咳嗽不敢抱出来吹风,又不敢离了他,今天瑛姐姐生辰,我娘也抽不出空儿,只叫我备了贺礼给瑛姐姐!”      说着话,来到贺老太太房里,果见严荞和严蓉正围在屏风前说话。她两个见贺圆来了,忙迎了上来,笑道:“圆姐儿真个手巧,这深深浅浅同一个灰色搭着绣,却能绣出这个效果来,可叫人开了眼界。”      “她小孩子,你们别尽夸她!”贺老太太在另一边正陪史婷说话,这会扬声道:“这么一副屏风,她只绣了树叶儿,那边的山,配色倒是她配的,却不是她绣的,是绣娘和她自己的娘熬了夜赶着绣出来的。”      因贺老太太上次大寿,贵姐便合着绣娘想绣个屏风贺上,一时打不定主意绣什么在屏风上,正好贺圆学七色绣,便说绣个山水图案上去倒别致。贵姐当时笑道:“山水至多只用三个色,绣出来怕不够喜庆。”贺圆一听便道:“光是一种灰色,便有深深浅浅好几种,若是用七色绣的针法,绣出来可不止三个色。”贵姐一听动了心,跟绣娘商讨了一会,便决定照着贺圆的主意绣个山水图案。只是这山水图案讲究的是意境,不比花花鸟鸟,形态儿活灵活现就成了,结果绣起来倒不易。若不是照着贺年早先画的一幅画描了图,只怕还绣不成。饶是如此,也差点赶不及在贺老太太大寿那天献上。后来连贺圆也帮忙绣了树叶儿,堪堪才在贺老太太生辰前一天晚上绣好这屏风。现下摆着这屏风,有女客来了一看,都赞一声好刺绣的。      却说严荞和严蓉听得贺老太太的话,自笑道:“就说这个树叶儿的绣法,也不简单呢。看看这片,里面翠绿,卷了边这处用的是墨绿,渐近上头用的是浅绿。单看这片树叶儿,也觉着这山上有微风拂过,吹的树叶儿卷了边,又觉着是刚下过雨,天色儿透亮,这树叶儿就反了光。若不是我们学过画画,这妙处一时还看不出来呢!”两个一边说着,一边又笑向贺老太太道:“今年初的南北女儿节绣品大会上,却是北成国那边的人夺了冠。听得咱们南昌国的绣品在那边却卖不出好价钱了。这会善刺绣的姑娘都忿忿不平,只说过得三年定要夺回这个冠首回来方罢。如今圆姐儿绣的如此出色,不若先在司绣女官那儿备个名儿,若是进了初选,过得三年也能参加南北的绣品大会,为咱们争一口气的。”      原来北成国民风彪悍,女子多善骑射,却不善刺绣。自打两国缔结了盟约后,南昌国和北成国互有货品交换,南昌国每年用精致的绣品向北成国换取各种皮毛马匹等。后来北成国上至皇太后,下至王公贵族,却以拥有南昌国精巧的绣品为荣,慢慢的,北成国姑娘也学起刺绣来,又来南昌国重金请了绣娘过去教刺绣。至六年前,北成国在女儿节那天举办女子刺绣大会,却邀请南昌国姑娘过去参赛。当时南昌国善绣的姑娘一过去就技艺压群夺了冠首,一时风光无限。过去参赛的几位姑娘所绣的绣品也在当地卖了一个好价钱,回国时成了闺秀的榜样。不想今年举办的女儿节绣品大会上,却是北成国姑娘夺了冠首。这当下,南昌国绣品在北成国价钱大跌不说,这南国女子善刺绣的名声,也被打破了。南昌国针工局官员正为此头痛呢!      听得严荞和严蓉的话,李缮接话道:“今年因司绣女官一个出了宫嫁人,一个正待嫁入二皇子府中,倒没有去参加这个南北女子绣品大会,这便输了阵势。目下新选的司绣女官却是陈府的姑娘,听闻各府八岁以上的姑娘,善刺绣的,已在她跟前备了名儿,待要三年后参加这个南北绣品大会呢!咱们府里善绣的姑娘,先前倒也在司绣女官那儿呈了初选绣品,报了名,偏今年初都病了,也去不了绣品大会。现下瑛姑娘琪姑娘却大了,过得三年后自嫁人了,也不能再参加这个绣品大会。府里年龄适合,绣工又好的,就剩了意姐儿和圆姐儿呢,自是要为她们报个名儿的。”      李缮说着话,却悄悄观察严家两位姑娘。眼睛在严荞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贺圆心里打个突,看来李缮中意的是大姑娘严荞呢,若是将来得知贺城自己中意的是严蓉,更为她跑到贺老太爷跟前去搞鬼,只怕李缮心中会存了芥蒂,因此不喜严蓉的。严荞脸盘子略圆些,动作缓缓,笑不露齿,极是端庄。严蓉下巴稍尖,看着比严荞娇俏,笑语如珠。若是太太们挑,只怕一致会挑端庄的严荞,贺城自己挑嘛,自然就是挑爱笑的严蓉了。      史仪见得李缮的神色,也知道她中意的是严荞,本来么,每个府里的大女儿总是略金贵些,就是嫁妆,也要比二女儿略丰厚些。二女儿三女儿出嫁时,明面上的礼节和嫁妆等物,是不能越过大女儿去的。更兼大女儿要给弟弟妹妹们起个表率,大人们便会着意培养。来客应酬等事,一向也以大女儿为先。因此上,这大女儿总是比其它女儿更加落落大方的。这当下见得严荞虽没有严蓉娇媚,但是透着稳重,料着李缮自是更加满意严荞的,不由低头暗思量,严荞若当了大房的孙媳妇,她又比严蓉文静贤惠,却是容易压制,于自己这房来说,自是更加有利。      各人正打着小算盘,外头倒有丫头进来说道将军府六位少爷来了。李缮不由笑道:“快请进厅里奉茶,再着人报与大太太和欣姑娘去。刚刚酒席散时,大太太拉了欣姑娘说悄悄话去了,将军夫人一时困倦,倒在客房歇息。这会可能是蒋老夫人不放心欣姑娘,着了几位少爷来接回去呢!”      贺子欣生了第一胎后,第二胎却小产了,现下这一胎自是格外小心,也怪不得蒋老太太担忧的。      史仪听得蒋华安和蒋华宽他们来了,眼睛却一亮。大太太当初能把十九岁的女儿嫁到将军府当副将夫人,自己难道就不能把女儿嫁到将军府当少将夫人?因前年边境有小股流民骚乱,当时却是蒋桔领了蒋华安和蒋华宽去安抚的,回来时,蒋华安和蒋华宽却封了小将,现下算是有功名在身了。各府里自也有太太们想把姑娘配与蒋华安,无奈蒋华安竟是跟他父亲和叔叔当初一个样,一有人说亲就不吃饭猛练功。蒋老太太不得已,便到子母庙里叫师博为蒋华安测算了一回,师博却说蒋华安红鸾星未动,待红鸾星动了,姻缘自至,不必心急。蒋老太太和尚婕想着蒋镇和蒋桔也是将近三十才开了窍成亲的,倒按捺下焦急,只等着传说中的姻缘自至了。      贺老太太辈份高,自是不必出去见蒋华安蒋华宽,李缮又陪着史婷等人,贺瑛及了笄也不便见男客了,史仪便站起来扬手叫贺圆道:“这会子令人往前头去叫你几位哥哥陪着将军府两位少爷坐坐,只怕也得一会子,咱们也不能冷落了他们,且先出去陪着喝一杯茶罢!”      贺圆年小,又与将军府几位少爷有故,由她陪着史仪出去见将军府几位少爷,却是合适。贺老太太一时便笑道:“圆姐儿陪你伯娘出去罢!”       慈爱的眼神      见得史仪和贺圆出来,将军家六小时打一声招呼,便各自端了茶喝起来。      蒋华安从杯盖后慈爱的瞥一眼贺圆,未来小弟媳八岁多了,看着倒水灵,快点长大了好进咱们将军府,再为小弟多生几个小娃娃,那会老娘就不会抱怨说自己不成亲,她没孙子抱之类的话。自己也好耳根清净的练自己的武功。小弟媳小时候粉嫩嫩,抱在手上软乎乎的,似乎还带了奶香味,没想这会就长成小小美女了!人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话可没错。      蒋华宽也从杯盖后慈爱的看一眼贺圆,老娘小时候就要为小弟定下她,因长公主搁话说要有功名的才可以提亲,没法子才作罢。现下小弟也十岁了,过得两三年自然就有法子得个功名。平素听祖母和老娘的口气,极是喜欢这位圆姐儿的,以老娘的性子,这个小弟媳迟早是囊中有物,跑不了。若她跑到别人府里去,老娘也必有法子抢了回来的。现下小弟媳倒长的俏生生,腰身也有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挺个圆溜溜的小肚子,这么样一个小姑娘,量小弟应该喜欢。这会看着跟小弟就极是相配的,嘿嘿,简直天生一对。      老三老四老五也慈爱的看一眼贺圆,小弟媳长的越来越好看嘛,小时候就人见人爱,这会更加人见人爱了,配小弟正好。小美人么,总要配小英雄的。虽说小弟现下还不是英雄,迟早就会是的么!还得助着小弟早些建功立业得个功名,才好风风光光来贺府提亲。他三个想到热闹处,脸上都浮出诡异的笑容来。      老六蒋华盖敬重的看了一眼贺圆,极是满意,嘿嘿,小时候胖乎乎,还怕她长大会圆圆胖胖,没想到这会长到八岁,看着倒有模有样,堪当咱们大嫂呢!大哥现下十八岁了,又有功名,只等着你再长两三年,就可以上门提亲了。前些时不经意听到祖母跟老娘商议来着,说是大哥也十八岁了,一提亲事就黑了脸,这事儿忒难办。老娘过半天却笑着说道安哥儿先时不是喜欢贺府的圆姐儿么,那会圆姐儿才四岁多,安哥儿又没功名在身,这才没定下来。现下安哥儿有了功名了,待圆姐儿再长两三年,这就上贺府提亲去。爹爹大着娘亲十岁,小叔叔大着小婶婶九岁,都是良缘。现下大哥大着未来大嫂十岁,也不算差的太多,这头婚事是跑不了的。大嫂啊大嫂,你可得快点长大!      贺圆见将军府六小将打完招呼就各自喝茶,也不在意,抬头却见史仪似在细细打量六小将,不由顺着她的眼光看了六小将一眼。嗯,老大蒋华安剑眉星眼,长身玉立,可能是有了功名的缘故,看着已有一些为将的威严。老二蒋华宽直鼻权腮,虎背熊腰,武将架势十足。老三老四老五精神抖擞,跃跃欲试如三头小豹子,看着让人眼前一亮。老六蒋华盖人小鬼大,学了大人样作深思状,自以为扮的冷酷,细看不过一个眉清目秀小男孩。      史仪不动声色把六小将细看一遍,暗暗寻思,蒋华安十八岁,自己家瑛儿十五岁,年岁相貌都合适。现下候着大房的贺子欣是将军府副将夫人,自己只要找了机会带了瑛儿上将军府走动走动,怕这事儿就有些眉目呢!一时又想起蒋老太太和将军夫人都喜欢贺圆,贺子欣对贺圆也青眼有加,自己到时带了女儿,再捎了贺圆一起上将军府,这事儿就更加有戏了。      却说贺城和贺培听得将军府六位小将来了,忙忙出来相陪,都笑道:“什么风把哥哥们吹来的?”      因蒋华安等人先时到贺府里教导过贺城等人学武,那时年小,大家就哥哥弟弟的相呼,后来时有来往,也没改口,依旧称兄道弟的亲热,这会几个年轻人相见,自是一番热闹。      尚婕和贺子欣听得蒋华安他们来了,知道是蒋老太太不放心,着他们来的,忙整装出来,尚婕笑道:“不过迟一会子回去,这就担心了?”      “天也不早了,确是该回去了!”贺子欣知道蒋老太太担心,不好再耽搁下去,忙向众人说一声,待要随了尚婕和蒋华安他们回府。尚婕倒不忙着走,却去拉了贺圆道:“圆姐儿跟我们到府里住几日好了。小时候倒跟了你欣姑姑过去几次,这几年渐大了,却跟我们生分起来,几次托话让你过去,就是没见踪影。老太太可是惦记着你,还记着你爱吃芝麻饼儿,每回做芝麻饼还念叨你一声呢!”      “圆姐儿这阵子可忙了,又要学刺绣,又要帮着她娘哄谨哥儿服药,再有学堂里的功课也紧,却是走不开的。”大太太因得了两副老佛眼天珠,上了一副给老太太,这会着人拿了另一副出来递与贺子欣,让她拿回去给蒋老太太,正好一眼见着尚婕拉住贺圆,便为贺圆解围道:“昨儿长公主府派人来接圆姐儿过去住几日,也没去呢,现下还得过几日才有空儿的。”      “哟,小小年纪,比我还忙!”尚婕只得放开贺圆的手,却目测了一下她的身高,极是满意,照这个头,长大定是身段儿高佻的,咱们家哥儿长的高,也得高佻个子的站一起才更相配。      见大太太还有话嘱贺子欣,贺圆记挂着小弟弟贺谨,向众人告一声罪,先行回房了。正好贵姐哄着贺谨喂药,正在声情并茂讲故事,故事里的小王子肚子里有好几只小虫子在捣乱,引的小王子连日咳嗽,于是有一个小仙子下凡赐了苦药给小王子喝。药一下肚,小王子肚子里几只小虫一尝,苦死了哇呀,再不敢捣乱了,后来,小王子的咳嗽就好了。贵姐笑眯眯续道:“小宝贝的肚子里也有虫虫哦,咱们也让虫虫尝尝苦药,不让它们乱来,过几天小宝贝就不会咳咳了。来,咱们把药都喝了吧!”      秋棠捏了手巾在旁边悄声对春莺道:“哄小孩子喝药最是艰难的,先头大奶奶那边喂哥儿喝药,哥儿怎么着也不肯喝,后来捏了鼻子硬灌下去的。有一回灌的急了,哥儿呛着了,那药直接从鼻孔里喷出来,把人都吓的半死。后来不敢灌药,改用药散抹舌头上,哥儿又猛吐口水,闹的没法子,又再追着抹药散。每回一病,真个人仰马翻。谨哥儿还算好了,哄得一哄,也肯喝下去。”      “哇,谨哥儿今回真勇敢啊,倒把药都喝了!”贺圆见得贵姐哄的小弟弟贺谨喝了药,不由拍掌道:“一点儿不怕苦,好厉害啊!”      贺谨嘴里刚塞进一颗蜜饯,一听贺圆夸奖,喜笑颜开,小手按按嘴边,把蜜饯推到左腮边,拍拍肚皮,大着舌头奶声奶声道:“小姐姐,这里面的虫虫肯定苦死了,不敢乱来了!”小孩子因为咳嗽了几日,本来有些萎靡,这会儿想着肚子里的虫虫一定苦得直叫,神态儿兴奋了一些,笑嘻嘻道:“它们要是再敢捣乱,就再给它们尝苦药!”大家听着,一时都笑了。      正说着,贺词拉了贺诺进来了,笑着跟贵姐道:“娘,华安哥哥他们来了,接了将军夫人和欣姑姑回府,将军夫人说今儿没见着你,让你得空带了我们上将军府去玩呢!”      “你们欣姑姑倒有心,嘱了几回让我带你们上将军府去,这几日谨哥儿咳嗽,还得他好了才带你们过去的。”贵姐见秋棠给贺谨抹了脸和手,嘱秋棠给贺谨剪一下手指甲,回头又跟贺词道:“你先时跟着将军府几位少爷学武,现下又跟着贺守学,学的如何倒不知道?得空上将军府去,还让他们指教你一下才是。”      恰好秋燕端了点心进来,笑道:“大奶奶那边的丫头送过来的,说是少奶奶今儿没尝着这糕点,特意提过来给少奶奶尝尝的。”      贵姐因贺谨咳嗽不能吃糕点,这会还怕他见着糕点吵着要吃,示意秋燕先收起来。贺圆倒想起一事,跟贵姐道:“娘,大伯娘说今年要在司绣女官跟前给我和意姐姐备个名儿,过得三年就去参加那个南北绣品大会,这事儿大伯娘可有跟你提过?”      贵姐“呀”了一声道:“可不是前几日提过这事?因谨哥儿咳嗽忙乱,倒忘了跟你说。京城里差不多的闺秀都会报个名儿,先递了绣品让司绣女官过目,绣得好的姑娘就集了一起当面又再绣一副,然后挑二十个跟着司绣女官学一阵子,宫里针工局的也会指导一二。到时从二十名姑娘当中再挑出十人来,护送到北成国参加南北绣品大会。这回给你和意姐儿报个名儿,选得上选不上就难说了,你只管好好的学着七色绣就是。”      秋棠在旁边听着,插嘴道:“圆姐儿虽年小,绣的可精致,照我们看,一定选的上。况且还有三年时间,到那时,自然绣的的更好了。”    迷人小酒窝      这一年才入秋,贺老太太就发话让人在丝绸庄送了好些最新衣料过来,给上上下下的人做了秋衣。贺老太太自己做了深紫色团花的,几位太太做的是枣红色挑花的,姑娘们做的全是嫩黄桃红梅红等,丫头们做的是松花色的。所有衣裳全是现下流行的最新款式,合府看着一派喜气洋洋。大家嘻嘻哈哈说:“一下全做了新衣,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要办喜事了!”      “哟,可不是快要办喜事了么?”      “怎么说?”      “听得城少爷快要定亲了,定的就是上回来过府里的严家姑娘。”      “严家姑娘倒来了两位,定的是哪一位?”      “你问我,我问谁去?”      “啐,你是城少爷跟前服侍的丫头,居然也不知道,白跟在城少爷跟前了。”      丫头们嘻嘻哈哈笑闹时,李缮却在房里准备跟严家换庚帖,待要正式定下严家姑娘为媳妇。贺城几次旁敲侧击,俱是没打听出要定的是大姑娘严荞还是二姑娘严蓉,一时急得团团转。这天午后跑来找贺圆道:“圆妹妹这几日在老太太房里,可有听到定的是荞妹妹还是蓉妹妹?”      “咦,城哥哥还不知道么?”贺圆怔得一怔道:“我昨儿在老太太那边听到说已择了吉日要换庚帖。大人忙着,我跟敏姐姐意姐姐请了安就出来了,也没多打听。”      贺城有些沮丧道:“上回合八字时,我本来求了太祖父,谁知太祖父虽合了一回,严家却也拿了帖子上庙里请师博合了一回。严家既请庙里师博合了,太祖父自然不再说什么。如今听得荞妹妹和蓉妹妹两个都合的上,就是不知道会定下哪一个?我娘那个性子是最爱拿捏人的,我待要在她跟前直说喜欢的是蓉妹妹,只怕她索性就定了荞妹妹,再没得转弯的。这会待要想法子让她自己觉得蓉妹妹比荞妹妹好,一下却想不出主意来。”      这婚姻大事是一生一世的,但在大人跟前,可能只是一句话的功夫,怪不得贺城着急的。贺圆这会见得他的可怜样,倒有点于心不忍。过半晌便道:“城哥哥,我帮你在老太太跟前打探一下罢!”      “我就知道圆妹妹肯帮我!”贺城又惊又喜,顿一顿道:“本待让敏妹妹打听一下的,只是她年岁虽比你大点,性子却憨,反怕她说漏了嘴,在娘跟前讨不了好去。上回她刺绣不如你和意妹妹,不能够在司绣女官跟前备个名儿以待三年后参加南北绣品大会,为着这个,就被娘禁足,不许出房。这回好容易让她出房了,又气她在祖母跟前说话不如瑛姐姐机敏,回房又被数落了一回,现下怄着气,也没了心思。我想来想去,只有圆妹妹能帮我了。”      贺圆伸出手拍拍贺城的手道:“城哥哥,若是打探的结果不如你意,你待要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贺城能如何?贺圆这阵子学规矩,这才知道放着人家长女不定,偏要定人家次女,乱了长幼次序的,对大家人户来说,却是大忌。况且贺城为贺府长子长孙,若不出意外,自然要为他定下人家的大女儿才够面子的。严家若是放着大女儿未许人,却先把二女儿许出去,只怕会成为笑柄。又因这回史婷是带了两位女儿一起上贺府的,合八字时又说两个全合的上,若是贺府定了二姑娘严蓉,大姑娘严荞大跌面子不说,将来许人却怕被人说一声是贺府挑剩下的。严家断不会容许此事发生。现下论来论去,只有定严荞的道理,却没定了严蓉的道理。      贺城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怕这回定的就是严荞,只是没得到确切消息前,终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这会听得贺圆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淋头,半晌不作声,别转了脸说:“我还能如何?”      “城哥哥,你不过见了荞姐姐和蓉姐姐一面,为何一下便断定自己喜欢的是蓉姐姐?其实相处起来,荞姐姐更温婉,是一个晓得疼人的。”贺圆看看四下无人,又悄悄道:“那天欣姑姑跟她两姐妹打个照面,却说荞姐姐面相更好,旺夫益子相。蓉姐姐虽也不错,怕不及荞姐姐福泽深厚。”      贺城知道贺子欣于面相一道上颇有天分,她既如此说,自然有些道理的,一时倒沉默下来。      贺圆见贺城不说话,便又道:“城哥哥,荞姐姐跟我们在房里说话时,也笑语如珠的。蓉姐姐未语先笑,倒不觉得笑起来如何。荞姐姐笑的少,一笑起来倒醉人。你是没瞧见她笑起来那样子,啧啧,有酒窝的。那天她在房里一笑,迷人小酒窝一现,我差点醉倒在她的酒窝里。”      “哈哈!“贺城听了贺圆的俏皮话,不由笑了,一时解了好些愁闷。贺城毕竟少年心性,不过见了严家姐妹一面,说喜欢严蓉不过凭一时的感觉,这感觉又没有经过严蓉的互动,极容易被动摇的。这会听贺圆形容严荞笑起来的姿态,眼前不觉浮出严荞的样子来,一下倒觉得她似乎也不错。      没多久,贺圆就从大人嘴里得知要为贺城定的,果然是严荞。贺城虽有些失落,但因贺圆说严荞笑起来有酒窝,不比严蓉差的,倒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至这天晚间,贵姐听得李缮准备为大儿子贺城定下严家的大姑娘严荞,悄悄同贺年道:“大房那边一向同二房明争暗斗,这会却要定下严家的女儿,似乎有点奇怪呢!”      “城哥儿是长房长孙,可惜他于玄学这道所学不多,将来祖父这个职位就轮不到他,却多半会落在我身上。如此一来,大房自要为城哥儿谋个更好的位置。严奋这几年极得意,若果活动一下,就留在京城任个要职也说不定的。大房那边的想要定下他家的姑娘,也是为着城哥儿的前途着想。”贺年见房内静悄悄的,翻个身把贵姐压在身下,耳语道:“咱们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努力一把,再生一个女儿怎么样?”      “啐,你以为我是母猪么?生了四个还要生?”贵姐暗暗扳手指头计算日子,这会离着小日子还有三天,却是安全期,自然不容易怀上。产下贺谨后,倒悄悄寻孙小思配了避孕的药,但据孙小思说那药服的太多,会掉头发,还会不思饮食,而且不保证一定不会怀上。没法子,后来只能算着小日子行房。天幸也没再怀上。      两个人得趣了一番,贵姐却又悄语道:“城哥儿定了亲,接着就轮到培哥儿,再过几年就轮到咱们家词哥儿。这几府里的姑娘看着,止有翰林大人家的姑娘陈珠最是天真活泼又可人,我心里看着爱。再看几年,咱们先下手为强,给词哥儿定下她来。”      “哈哈,你莫忘了词哥儿长的像我,现下虽才八岁,小丫头多有偷看他的。其它府里的姑娘,可不止陈珠对他示好,小孩子在一起玩,这会看着玩的好,将来可不一定就喜欢上了。”贺年伸了手臂让贵姐枕着,凑往她耳边道:“你要担心的,可是咱们家圆姐儿。”      “圆姐儿怎么啦?”贵姐转个头,差点碰上贺年的嘴唇,不由“啐”了他一口,嗔道:“好好说话,怎么又作起怪来?”      见得贵姐娇嗔,贺年终忍不住又亲热了一番,这才笑着说:“城哥儿和培哥儿悄悄同我说道将军府几位哥儿对圆姐儿不寻常,又隐约听得将军夫人极喜欢圆姐儿,待圆姐儿再大些,就要正式上府提亲的。圆姐儿四岁多那年,将军夫人不是带了几位哥儿上府里说亲来了?后来亏的长公主搁了话,这才撒了。度着将军夫人不多时真会上府提亲的。圆姐儿还小,自不能这么快就许人,只是将军家来提的话,却不好拒绝。你先得想妥了应对的法子才是。”      “真要不行了,至多再抬了长公主这尊大佛出来镇住就是了。”贵姐沉吟一会道:“咱们只有圆姐儿一个女儿,自不舍得早早许人。况且女孩儿嫁人,总要嫁个晓得心疼她的,也得要她自己喜欢的,这日子才过的有滋味。若是不喜欢了,纵是高门大户,也是味同嚼蜡。若喜欢了,再多的难题,也能想法子解决,浑不觉日子难过的。”说着,倒叹息了一声。      “贺府里就止有一个好名声在,其它的不值一提,你跟着我,反不如先时在乡下快活。”贺年却知道贵姐有感而发,拥紧了她道:“贺家人多,又爱名声,在外就爱维持一个面子,回了府反而不好相处。你上头既有婆婆,又有太婆婆,现下又领着四个孩子,自是不易的。将来若要把圆姐儿许人,确是得许个像将军府这样的人家,过的才快活。将军府里的人仗着是武将,凡事懒得弯弯绕绕,人家要一说,他们就直接说什么他们只会上阵杀敌,文绉绉的礼节儿不懂,日子倒过的痛快。再有,他们府里的人只娶一位夫人,得空就带了夫人招摇过市,也并不爱藏着捂着,连带的嫁与他们的人也过的春风得意。你看看将军夫人那作风,若不是将军默许着、纵容着,她也不敢太过的。”      一席话说的贵姐倒分折起将军家的事来,半晌道:“这么说,将军家倒是一门好亲事。下回到将军府去,倒要细瞧瞧他家几位哥儿,看看哪一位同圆姐儿更合的来。”      “若不是蒋华安同圆姐儿差了十岁,我瞧着他挺不错的。”贺年笑吟吟,“再不然,挑个最小的蒋华盖也不错。”       平凡小东西      贵姐和贺年在房内说话,史仪却也在房里同贺子庭咬耳朵道:“瑛儿十五岁还没许人,大房那边十四岁的城哥儿倒要定亲,我想着心肝儿痛。你在外行走,就没见着哪家的哥儿出色的么?”      “出色的哥儿倒有,不是定了亲,就是年纪还小。”贺子庭翻个身道:“跟咱们府里相厚的人家,数来数去,就是将军家和安平侯府里几位哥儿出色,只他们两家未必看的上瑛儿。”      “哼,我们瑛儿哪样不如人了?”史仪不服气,“大太太把女儿养到十九岁,还有法子嫁进将军府里当副将夫人,难道我就没法子把女儿嫁个好人家?”      贺子庭叹口气道:“正是你这样想,才把瑛儿耽搁了。今年初莫府来提亲,哥儿虽不算顶出众,看着跟瑛儿也就相配了,偏你挑三拣四,拒绝了人家。你心里自然想着大太太能把女儿嫁到将军府当副将夫人,现下将军府有六个哥儿,三个年龄倒跟瑛儿相当,你就想着要把瑛儿也嫁进将军府去当少将夫人了。不是我说你,这事儿你真别想了。你瞧瞧蒋家的男人,哪一位不是二十多岁才成亲的?就算他们看上瑛儿了,瑛儿还能等到二十多岁么?瑛儿现下已是十五了,差不多的人家早定了亲,你还想不通。你再误她一两年,连莫家哥儿那样的人家也不会上门来提亲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史仪见着十四岁的贺城已是定了亲,自己女儿十五了还没个着落,其实心里已是着急的不行,这会听得贺子庭的话,也知道是这个理儿,一时怔怔道:“过了年就十六了,再不许人,却是……,难不成真是我误了她?”      “瑛儿十五,琪儿也十三了,你放着大的不许人,小的人家也不会上门来提亲,一下倒误了两个。”贺子庭见劝的史仪意动,扳过她肩头搂住道:“把女儿许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就罢了,何必镇日想着高攀人家?”      史仪虽好强,这会在贺子庭怀里,却也软了声气,“嗯”了一声道:“且再作道理罢!”      第二日起来,贺老太太倒发了话,让史仪和李缮给贺圆和贺意找一位顶级绣娘。因贺老太太的丝绸庄除了丝绸之后,近年来还做一些精巧的刺绣品。若是贺圆和贺意三年后能够参加南北绣品大会,又能得一个名次,丝绸庄的刺绣标了她们的名儿,肯定销量大增。      史仪和李缮最终请到一位原在宫里针工局做刺绣,后来被放出宫的绣娘。这位绣娘名叫苏彩青,绣工极好。难得的是,还写得一手好字,能绣一种别致的字体绣。只是苏彩青长年做刺绣,眼睛略有些不好,晚上不敢拿针,只白日里指导贺圆和贺意。贺圆后来却得知苏彩青原来嫁了人,因过门三年未有所出被夫家休弃的,不由有些可怜她。苏彩青见贺圆和贺意乖巧,倒用心的教导她们。      这一日贺圆的指甲崩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拿剪刀修剪了一下,却还有毛边,一时怕做刺绣时会勾了线,忙要去贵姐房里寻指甲钳修剪一下。才到贵姐房里,却见贺词和贺诺都在,贺谨正从秋棠膝盖上溜下就跑,嚷道:“我不剪了,不剪了!”秋棠站起来追过去道:“还没剪完呢!”      “别跑!”贺圆见贺谨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大人,待进了屋就假装要追他。贺谨“蹬蹬”跑的更快,一边跑一边笑。贺诺候着贺谨跑过身边,不由嘻笑着帮秋棠追上贺谨,一把抱住说:“捉到了捉到了!”      “小孩子指甲长得快,不过四五天,就长了许多。还得剪干净了,才不会藏脏东西。”贵姐揭了帘子进来,见贺圆来了,问了一下刺绣学的如何,一时又令人端点心出来给她吃。却听秋棠笑道:“哥儿每回剪指甲,剪一半就要跑。”      贺谨已是三岁了,但是他不同贺词聪慧,也不同贺诺机警,而是虎头虎脑,有些憨憨的。到了这会说话有时还不利索,发音时有不准。不知为何,合家却极是喜欢这个看起来不聪明却可爱的小弟弟,常爱逗了他玩。      “我来帮他剪!”贺圆接过秋棠递过来的指甲钳,见是新做的,不由问道:“上回那把大些的指甲钳怎么不见了?”      “还不是被大太太要走了。”秋棠笑道:“她们自来用剪刀剪指甲,又用指甲磨把指甲边边磨的平了,这才涂风仙花汁。那回试用了一下少奶奶的指甲钳,没几天就要走了。好在还剩了这把小的可以用。”      这指甲钳自然是贵姐叫人做的,先是叫铁匠用铁打了一把,因铁匠第一次做这个,做的不好,而且那指甲钳极易生锈。因要给几个小孩子剪指甲,贵姐终是不放心那个容易生锈的指甲钳,后来索性叫铁匠做了两把银的指甲钳。没想这回被大太太要走了一把大的。贺圆倒心疼那做指甲钳的银锭子。不由哼哼道:“上回就要走娘叫人做的牙刷,这回又是指甲钳,下回又不知道是什么呢?”      这个时代自然有洁齿之物,多数人用杨柳枝或是槐树枝等剥成条状涤齿。富贵人家有马鬃毛做的牙刷,只是价钱极贵。贵姐叫人用猪毛做了几把牙刷,府里各房送了一把,想着他们要是觉得好用了,自然自己拿银子让人去做。谁知大太太等不及人做好送来,又来跟贵姐要了一把。      贵姐有些事儿虽不太显扬,但是她令人做牙刷,做指甲钳,做一些生活的小东西,都要对几个孩子详细解说做法和用途。这些小东西看着不起眼,在生活中却起到很大的用处。贺圆也知道,贵姐只时不时令人做这些家常小东西,既不显山露水,却又大大方便了大家的生活。有时自己不小心露出一些小马脚来,贵姐也只以为是自己平日对几个孩子讲的多这些事儿,他们才晓得的,倒没往心里去。      见贺圆捉了贺谨的小手要剪指甲,贺谨却想缩开不肯剪,贺词忙凑过来笑道:“谨哥儿,哥哥帮你在指甲上画画好不好?”      “画画,好呀!”贺谨一听要在指甲上画画,倒把小手伸到贺词跟前。      贺词拿笔在贺谨没剪完的指甲盖上细细描了一描,把长出来的指甲涂黑了,笑嘻嘻道:“谨哥儿看看,我给你的指甲画了头发呢!哥哥帮你给指甲剪头发好不好?”      剪指甲就不愿意,但是给指甲剪头发,却很好玩呢!贺谨愉快的坐到贺词跟前,举了手指头让贺词给他的手指甲剪头发。只一会儿,十指就剪的干干净净。      贵姐倒悄悄同贺圆道:“你跟词哥儿三岁时,可机灵了。谨哥儿却粗粗笨笨的。”      “娘,小弟弟这样才可爱。”贺圆去帮贵姐揉背,俯耳过去道:“娘,你还会不会再给我们生一个妹妹?”      “就你一个女儿不好吗?”贵姐却去捏贺圆的脸,顾左右而言它道:“哟,圆姐儿又高了一点,候着天色好些,不若叫人来量衣再做一套新衣裳?”      “我刚过这边时,倒是听得二房的大奶奶正给瑛姐姐量尺寸,还要再做新衣呢!”      “,过些日沈夫人嫁女,可能要候着时候穿了新衣趁热闹去的。到时各府里的夫人们都会去,倒是群英会。”      贵姐跟贺圆说话间,史仪正在房里指挥几个人给贺瑛量尺寸做新衣,嘴里道:“玫瑰红的老成了点,月白的太素了,嫩黄的倒好,就是这季节穿着显的太轻佻。”说着在买回来的几匹布中比比划划,最终还是挑了桃红色给贺瑛做衣裳。      贺瑛被几个量尺寸的婆子折腾了一番,不由回头跟史仪道:“娘,上回府里做秋衣,我们每人做了两套,这会无缘无故又做什么?”      “上回府里统一做的秋衣,你跟其它姑娘做的皆是一样的颜色和款式,站一起没显出你来。这回给你做个不一样颜色款式的,叫人多瞧你几眼。”史仪见婆子折腾完下去了,笑吟吟道:“沈夫人要嫁女,过几日就会点嫁妆,各府里的奶奶姑娘们自然会去凑热闹瞧嫁妆,咱们也去,你到时打扮光鲜些,娘脸上也有光。”      京城里嫁女,有点嫁妆的风俗。女儿出嫁前几天,会择了好日子把嫁妆搬出院子里当众清点,然后列了嫁妆单子。届时会请各府里的夫人们和姑娘去观礼。这嫁妆就是娘家的脸面,也是待嫁姑娘的私有财产。点嫁妆一者有让人作个见证的意思,二者让人沾沾喜气。      因沈夫人的女儿才貌出众,刺绣功夫又好,几年前选进宫里当司绣女官,现下已被皇上皇后指定为二皇子的正妃,不日就是正式大婚。这当下京城里有些头脸的夫人太太们,在点嫁妆这日,都要去凑凑热闹攀攀交情的。      司绣女官是跟在公主身边陪读书陪刺绣,还兼着一些刺绣的事务的。职员儿虽不高,但是很有面子。更兼皇后和皇贵妃是由原先的司绣女官选上去的,对司绣女官有种别样的情怀,凡事总会护着一二,所以司绣女官最后不是选上当皇子的妃子,就是放出宫配了皇上皇后指定的人,极是荣耀的。      史仪想着沈夫人嫁女,点嫁妆那一天,上府去的夫人们定是极多的,老太太要过去,却会带了这些孙女一起过去的,到时女儿穿的鲜亮些,也容易让人记住,若能借着各府里这些夫人的嘴巴先把女儿的才貌扬一扬。不怕没人上门来提亲的!       俊逸状元郎      待到沈夫人为女儿点嫁妆这一日,各府里相厚的夫人们果然早早就到沈府道喜。贺老太太带了贺瑛贺敏贺圆到了沈府大门,早有管事娘子去通报,沈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贺圆见沈夫人年约三十七八,两弯淡淡的眉,虽说不年轻了,却有一股子特别的韵味。听闻她的女儿长得像她,也是一个美人,怪不得一进宫就受到皇后的注意,现下就配了二皇子呢!      沈夫人一见着贺府几位姑娘,已是先行赞道:“哟,全部水灵灵掐的出水。”说着端详贺圆一下道:“这定是贺年的女儿了,看着一个饼子印出来的模样,听得还有一个龙凤胎哥哥,可惜我这几年一直在京外养病,还没见着呢!”说着话,引了贺老太太等人进了正屋。      沈家三代封侯,到沈老太爷这一代,从科第出身,在京城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家。沈老太爷和贺老太爷当时是同届进士,颇有交情。现下的沈夫人却是沈家第六位媳妇。贺年小时候曾为沈家三媳妇看过相,说她眉间有吉痣,定会一索得贵男,后来果然产下贵子。那儿子名叫沈愿之,三岁就读书,至五岁已会作诗,十六岁就中了状元。现下二十岁了,已在朝内任了要职,看着沈家一门的富贵,还真要靠着他呢!      一时进了正屋,只见各处挂了红色幔账,檀木靠椅上铺的是七彩云团垫,一派喜气洋洋。已在屋里的夫人们见贺老太太进来,纷纷见过,却是尚书夫人、安平侯夫人、陈夫人、镇南夫人等人。贺圆溜了一眼,发现多数是熟人。果然京城里权贵家的夫人全到了么?,不对,少了一个。将军夫人没来。      安平侯夫人一见着贺圆就扬了手让她过去,笑着道:“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前日在长公主府里问起,还说你最近忙着学刺绣,连长公府都少去了。我说今儿上沈府来,你家大人定会带了你们小姑娘来看嫁妆的,果然来了。这嫁妆肯定有许多的刺绣名品,你们学刺绣的定要来瞧瞧的。”      却有一位夫人见得安平侯夫人拉了贺圆说话,同旁边另一位夫人悄声道:“这位姐儿是贺府里贺年的龙凤胎女儿,长的倒好,听得针线也做的好。据说四岁多那会,将军夫人并安平侯夫人就上门去求亲,想定下她当媳妇儿。后来还是长公主搁了话,说要提亲的,得有功名才成。这两家才撒了。现下将军家的哥儿可有了功名,安平侯府家的哥儿两个大的也有了功名,那个小的不过十岁,听得也甚不错,过得几年自然也会为他博个功名。那会儿,只怕两府又要抢起来了。咱们只等着看戏罢了!”      另一位夫人是知道一些当年的秘事的,这会也悄声道:“将军夫人和沈夫人一向不对劲,安平侯夫人虽和将军夫人有来往,但她是沈夫人妹妹,自是向着沈夫人。据说,只要将军夫人想要的东西,安平侯夫人和沈夫人就要想法子先抢到。因听得将军夫人极是喜欢这个圆姐儿,安平侯夫人家有几位哥儿,自是要想法子抢个先,定下这个圆姐儿的。待这位姐儿十岁上,肯定又是一番争抢的。她们两家争的不是人,争的只怕是面子。”      镇南夫人是带了三女儿乔沁来的,乔沁见贺圆也来了,自然拉了贺圆去说悄悄话,笑道:“我听得你们府给你和意姐儿在司绣女官跟前备了名儿,以待三年后参加南北绣品大会。这可巧了,这回我娘也给我报了名,也上了名单。不定三年后咱们就可以一道去看看北成国风光呢!”因说起北成国,乔沁倒记起当年贺圆认了北成国小皇子唐至礼为“弟弟”的事,这会捂了嘴笑道:“先时还小,不觉得如何。前阵子跟我娘到长公主府里去,听得大人又跟起这件事,说道你打小就机灵,那回镇的小皇子乖乖叫你一声姐姐,把我笑的肚子痛。”      说起唐至礼,贺圆也记起他当时身不由已叫了自己一声姐姐的窘态,不由“噗”的笑了,“那时还小,事儿倒记的不大清楚了。只记得他当众喊了一声姐姐,我心里爽极了。”      “你说,三年后要是到北成国去,会不会碰到你这个‘弟弟’?”乔沁忍不住又笑了,挤眉弄眼道:“要是他见着你,还会不会叫姐姐?”      “哈哈,除非我再赢了他什么东西,才有可能让他再叫我一声姐姐。”贺圆正说着,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和乔沁,一看是翰林夫人带了女儿陈珠来了。陈珠过去见了几位夫人,已是凑来跟乔沁和贺圆说话,喜动颜色道:“啊哈,这回够年龄在司绣女官跟前报了名儿,到时没准咱们就一起去北成国呢!我告诉你们,名单上入选的二十人,可有好几个是咱们认识的。”      “哪几个?快说说。”贺圆不由笑道:“我倒是知道自己和意姐姐上了名单,但是其它人就不知道了。”      “我念一遍记得的名儿啊!”陈珠因提前知道了名单上的人选,这会得意洋洋,故意顿一顿,看贺圆和乔沁作势要掐她,这才笑着说:“贺圆,贺意,乔沁,史悦,……。你们说,二十个里面,就有几个是极相熟的。这些人到时选出十个来,一定也有相熟的。如果咱们都选上了,那就好了!”      “圆姐儿是没问题,就怕你有问题了。”乔沁知道陈珠性子活泼,要她静坐着学针钱,实是难为了她。这会也能选上倒是奇怪了。      “为了能去北成国瞧瞧,我是会好好学刺绣的。”陈珠握了小拳头道:“咱们又不像男孩子能随意出门,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出远门的机会了,可不想错过。”      贺圆听陈珠念到史悦的名字,却“哟”了一声道:“她也选上了呀,这可热闹了!”      史悦小时候因父亲放了外任,二太太接了她到贺府里住了一段时间,那会不知道是因为二太太宠爱着,还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疏于管教的关系,性子最是霸道的。后来她父母任满回京才接回府里去。这两年有时过贺府,还记着小时候食盒里被贺圆放了毛毛虫的事,每回见了贺圆,总要给她一个白眼的。      几个小姑娘正说着话,却听前边报道:“迎嫁妆的来了,请夫人和姑娘出去点嫁妆。”      沈府姑娘要嫁的是二皇子,嫁妆自然极丰厚。沈夫人也没能一一的点完,只当众点了头三页名单上最贵重的东西,其它的就交给管事娘子去点,又领了众位夫人并看热闹的姑娘回厅里喝茶去了。      待得外面十几位管事娘子点完嫁妆,又有人去请状元郎沈愿之出来合盖。      镇南夫人笑道:“状元郎出来给嫁妆箱子合盖,咱们自得出去瞧瞧。”点完嫁妆,还有一个仪式,就是要请待嫁娘自家兄弟或是堂兄弟中杰出的人出来合上嫁妆箱子,寓意嫁后财路兴旺,人才杰出。      众位夫人和姑娘这会早站起来笑道:“状元郎合盖,何等吉祥,怎能不瞧?”      “看到没,那就是状元郎沈愿之,当年十六岁就考中状元,喜服红帽,佩了红花跨马游街时,意气风发,一时把一街上的少女都迷住了。”众位夫人出了正屋,到院子里观看沈愿之合嫁妆箱子,都纷纷笑道:“有状元郎盖下嫁妆盖子,寓意自是更加吉祥,新嫁娘到时也生个状元郎。”这些人说着吉祥话,倒忘了沈家姑娘嫁的是二皇子,到时生的儿子是皇亲国戚,却是不必赶科考的。      “听得传闻,据说状元郎至今未娶亲,非不愿娶亲,而是不敢娶亲,不知此事真假?”却有一个夫婿新调进京城的马夫人悄悄同陈夫人道:“据说是小公主瞧中了状元郎,要招为驸马,让他等她长大。”      “你从哪儿听来的混话?”陈夫人不由瞪圆了眼睛,小声道:“小公主不过九岁多,哪懂这些?净是胡说。”      “民间倒是这样传呢,要不,状元郎都二十岁了,为何还不娶亲?”马夫人出身平民,听了不少民间的臆测,自以为臆测的事都十有**的。这会见得沈愿之玉树临风,既不娶妻,也不纳妾,一时深信民间传说的那个沈愿之要等小公主长大了好做驸马的传言是真的,只缠着陈夫人问究竟。      陈夫人被缠不过,决定离马夫人远一点。      贺圆正好站在马夫人侧边,倒是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笑了。      “真的很俊是不是?”贺瑛不好意思挤到前边,只站在人后看了几眼沈愿之,小声同贺圆道:“听说他和将军府的蒋华安都是夫人们最中意的女婿人选。……”说着止了话,又偷偷去看沈愿之。      “切,他又没我爹爹俊,有什么好瞧的?”贺圆见得贺瑛样子入迷,怕她失态,用手扯她袖角道:“瑛姐姐,我们先进去吧!”      “嗯,嗯,进去!”贺瑛嘴里应着话,双脚却像钉在地下一样。      糟了,难道瑛姐姐仅看了几眼这个沈愿之,就迷了魂儿?贺瑛等人平素关在深闺大院,极少见到年轻男子,这会一见就是一个如此俊逸的状元郎,自然就要多瞧几眼。贺圆瞧瞧贺瑛,再顺着她的眼睛去瞧沈愿之,再次摇头道:“连我小哥哥也比他俊,没什么好瞧的。”      “你还小,懂什么?”贺瑛随口说了一句,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瞧着正在合上嫁妆箱子的沈愿之。      待得沈愿之合好嫁妆箱子离开后,贺瑛才失落的随众人进了正屋。          贺瑛的婚事      待回到贺府,连着几天贺瑛都心不在焉,吃睡不好。史仪听得信儿,忙请了大夫来瞧,却没瞧出是什么病。只说可能是肠胃儿弱,吃的滞了,清淡养着几日就是。谁知将将半个月,贺瑛吃的越法少,日渐憔悴起来。史仪没法子,只得上庙里为她求了护身符,又寻那出名的大夫来瞧,俱是瞧不出什么病来。      贺圆听得贺瑛恹恹不欲吃饭,又瞧不出是什么病,一时暗吃一惊,想起贺瑛那天见着沈愿之的情形来。只是这事儿关系贺瑛的名声,实在不能乱说,更加不能透出半丝儿风声。有那陈府里姑娘的例子活生生现摆着。那陈姑娘先时爱慕自己的爹爹贺年,传的人尽皆知,后来爹爹带了老娘等人回京时,那陈姑娘方才死心。只她年岁了大了些,又听着她先时爱慕过人的,有那大户人家便不肯迎她过门当正室,后来却是当了一个小官儿的继室了。现下贺瑛的情形却似那陈姑娘,若是传出她爱慕沈愿之致病等事,于婚事上头却不利。自己小女孩,又不能跑去劝她,现下除了希望她自己醒悟过来,实在没法子的。      这一天史仪问得贺瑛还是吃的不多,不由在房里发愁。贺琪听得姐姐吃不下饭,倒是亲自下厨房做了几式点心送去。因过来史仪房里请安,不经意道:“姐姐这样子倒像是有了心事,长嗟短叹的,跟戏里演的那些害了单相思的小姐一个样儿。”      “你可是知道了什么?”史仪一听疑心大起,想着贺瑛和贺琪姐妹情厚,两个爱在一起嘀咕些事情,不由拉了问道:“你姐姐这病来的怪,只恹恹的,别的又没什么,看着就是心堵。你要知道个为什么,倒是要告诉我,好寻法子的。”      “娘,我就打个比方儿,倒不知道什么的。”贺琪见史仪着急,也有点犯疑,却不敢明说,悄悄道:“要说知道姐姐事儿的,当然是跟着姐姐的丫头们了。娘不若叫了来细问个端详。”      史仪皱了眉头思忖半晌,嘱贺琪刚才的话不要再说出去,这才悄悄令人叫了贺瑛的贴身丫头石榴过去细问,究竟问不出什么来,一时急的咬牙道:“这都是你们素日服侍不经心,才引的生了这个恹恹之症。如今你一问三不知,还留着你作什么?”      石榴一听哭了伏在地下道:“姑娘平素都有说有笑的,就是那日从沈府回来之后,夜里睡不好,连着几天闷闷的,后来便这样了。”      “从沈府回来?”史仪心里打个突,细细问了那日见过何人,说过何话。      “至那状元郎沈愿之合嫁妆箱盖时,我们这些人都在正屋的耳房候着,也瞧不着是何情形。后来就见着姑娘回正屋时,脸蛋儿略有些绯红。当时是跟圆姑娘一路说着话进去的。敏姑娘却跟了老太太进去见沈老夫人,一时也不在正屋。”石榴细细回想那天的事,见史仪着她站起来回话,这才稍稍定了心,抹了泪道:“那会有位马夫人不懂礼数儿,缠着陈夫人问些状元郎沈愿之的事,姑娘倒似留心听着。其它的就没什么了。”      史仪寻思半天,便叫丫头请贺圆来说话。贺圆听得史仪叫自己过去说话儿,以为是关于刺绣的,倒没甚在意,带了小丫头杏仁就过去了。到了史仪屋里,史仪却让杏仁下去候着,笑让贺圆坐在旁边。      贺圆见屋里只有贺瑛的贴身丫头石榴在,此时又脸有泪痕,不由想起贺瑛到沈府之事,当时丫头们全在里边,却是自己陪着贺瑛看沈愿之合嫁妆箱盖的。莫不成这事儿捅开了,这会寻自己来问?果然史仪问的正是那日之事,贺圆看看石榴,见石榴知机先退下了,这才老老实实把贺瑛见到沈愿之当时那入迷的情况说了。听的史仪咬了牙,原来如此,若是闹出什么话来,可要怎生收场?当下只能快些把贺瑛许人了。因细细嘱贺圆此事万不可再对其它人说。又拉了手道:“你心里藏了这个事儿没告诉人去,伯娘是感激你的。素日就知道你是一个机灵孩子,这回瑛儿的事亏得你帮助掩着。你既然知道了这个事,异日你瑛姐姐心里有事,伯娘还要麻烦你帮着去劝的。”      贺家几房虽时有争斗,但只涉及大人,却没波及下一辈的小孩子们。且贺词和贺圆小时候可爱,史仪等人更加喜欢逗了他们玩。因此贺圆虽知道史仪略看轻自己的老娘,对她却也谈不上敌对,这会听得她放低姿态求自己这个小孩子,为的又是贺瑛,倒有些感叹,忙应道:“伯娘放心,这个我晓得的。况且瑛姐姐待我们又好,自然不能让她有个什么。”      其实二房也不容易啊,因为贺潜木是庶出的,在贺老太太跟前说不上话,再加上贺老太太不喜欢二太太,二房凡事就争不过大房去。史仪作为二房的大媳妇,带了两个女儿在贺老太太跟前奉承,偏二太太还不满意她,只说她放着正经婆婆不服侍,只去服侍太婆婆,史仪也有苦难言。因贺瑛出落的好,本来还指望着贺瑛嫁个好人家给自己争一口气,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嗓子眼里就像被堵上了一样难受。      过得几日,贺府倒借着由头请了几家府里的太太们相聚,顺道请了顾太太。顾太太却是年初托人来贺府求过亲的莫太太的弟妇。      顾太太接到贺家下的帖子,请她来府赴宴时,马上就找了嫂子莫太太去说话,莫太太一听道:“这当下不年不节的,却请了你去赴宴,自然是跟婚事有关了。因上回为柏儿求娶她府里的瑛姑娘,却没下文。本以为此事没指望了。这回只怕有眉目呢,你只管去,把话放开来说。若是有眉目,咱们自然再着人上门去求亲。”      顾太太点点头道:“贺府素有家教,姑娘都教得好的,若能娶了当媳妇,带出去也有面子。只是上回既是没有下文,为何这回又上赶着请我过去?莫不成是瑛姑娘过了年就十六了,这会却没有找到更好的人家,只能让咱们拣个便宜?”      “上回沈夫人嫁女点嫁妆时,有品级的夫人们都过府去观礼,听得夫人们都带了自家姑娘一起去,那会儿倒有几个赞瑛姑娘温文有礼的,只是几家府上的哥儿不是娶了亲,就是只剩了庶出儿子,度着贺奶奶挑不到合适人选,瑛姑娘又等不得了,这会又想起我们柏儿来罢!”顾太太同陈夫人却是手帕交,早听得陈夫人细说了那日沈夫人点嫁妆时,各府里去的是那位夫人那位姑娘,因说起贺瑛在姑娘们当中是一个出挑的,却悄悄嘀咕过年初求的亲,这便没有下文了。本待年下为儿子莫文柏另说一头婚事的,这会听得史仪请弟妇顾太太去赴宴,却重生起希望来,细细嘱了好多话。      却说史仪见贺瑛虽还是恹恹的,每日还照常做针线请安等,稍稍放下心来。这一日请客,一时听人报顾太太来了,忙迎了出去。几位太太一时进府,因都是相熟的,倒不太拘礼,一时大家喝茶说话,因大家说起沈夫人嫁女的盛事,又说起那天点嫁妆时见到各府里的姑娘,都赞贺瑛那天穿戴的好,倒显了一头。      宴席开时,顾太太同史仪坐一处去,悄悄道:“年初我嫂子倒着人上门来求亲,听得贺奶奶说那时分不大吉利,一时没下文。嫂子还说道这回待要再择个吉日来求亲,就怕贺奶奶再次借机推了呢,现下可没敢轻举妄动。”      史仪要的正是这句话,自有一番话应对。顾太太得了话,回去时便同莫太太透了口风。莫太太一时大喜,忙忙着人又上贺府去求亲。这回史仪极爽快的应下了婚事。      听得母亲要把自己许给莫府三房的大少爷莫文柏,贺瑛一时在房内哭了,“年初才拒绝了人家,这会又上赶着要许了他家,难不成真怕我嫁不出去了?”      石榴那一日被史仪叫去问话,她也是一个伶俐的,上下一联系,就知道了自家姑娘的心思,候着夜间无人,悄悄道:“姑娘,我听得夫人们背后说,那状元郎沈愿之却有意中人,只是那意中人带发修行了,他便苦苦等着那意中人还俗。听得先前发了愿,除了那意中人,谁也不娶的。”      贺瑛听得石榴的话,“啐”了她一口道:“你跟我说这些作什么?”      “我还不是怕姑娘……。”石榴见贺瑛黑了脸,一急道:“奶奶急着把姑娘许出去,还不是听到……”      “听到什么了?”贺瑛一时疑心大起,见石榴慌慌闭了嘴,冷笑道:“枉我平日相信你,如今有了事儿,你倒先瞒了我,却叫我怎么想?”      “姑娘!”石榴见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得把那日史仪叫了自己去问话,及后又请了贺圆过去房里的事说了。      贺瑛一听拉了帐子,倒在床上直哭了一夜。第二日却请了贺圆去说话。      “圆姐儿,上回在沈府的事既然是你告诉我娘的,我也没甚话说了。本来就是我痴心妄想而已。只是如今急匆匆把我许了莫家少爷,连面也没见过的,我却心有不甘。”贺瑛抬眼看贺圆道:“明儿我娘要上莫府去,你跟了我娘一起去,找个机会帮我看看莫家少爷品性相貌如何。”      呃,为什么找我去看?贺圆放下茶杯,却马上明白了过来,贺琪也十三岁了,自然不能去看未来姐夫。贺敏贺宜等人不知道这些来龙去脉,自也不会找她们去。自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才八岁,若是跟着大人过府,自能见到莫文柏的。      “你看了回来,只实话跟我说就是。”贺瑛咬牙道:“我娘急着把我嫁人,怕是不顾那莫文柏人品相貌了。”      “好!”贺圆也有些可怜贺瑛,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俊得不像话      “哥哥,我这个样子俊吗?”贺圆这会像贺词一样束起头发,学他一式一样的打扮,着了玫瑰紫云团纹大襟袍,压一块翠鱼儿玉佩在腰上,底下甩了红色穗子。往镜子里一照,眉若春山,眼如秋水,少年俊秀,风度翩翩。唉呀呀,平素看小哥哥看习惯了,没觉着俊的惊人。这会自己扮了他的样子,感觉比他还俊呢!      贺词叉着腰站在贺圆身后,嘻嘻笑道:“我要赞你这个样子俊,感觉就是在赞自己,做人脸皮不能太厚。”      “噗!”贺圆忍不住笑了,回头道:“我把眉毛涂的浓一点了,咱们瞧着可是一模一样了吧?”      “我比你壮一点,不过现下天冷,你在袍子里面穿了棉衣,看着也跟我差不多了。”贺词上下端详贺圆,见她涂黑了眉毛下面的皮肤,这会看着眉毛确实像是浓黑一点,不细瞧,却瞧不出什么来,一下凑过去道:“跟伯娘到莫府去而已,作什么要扮了我的样子过去?”      瞧瞧四下无人,贺圆悄悄道:“瑛姐姐着我瞧瞧未来姐夫莫文柏品性如何,我一个小女娃过去了最多就打声招呼,哪里还能多话?现下扮成你的样子跟去,方便说话嘛!”      “扮成我的样子可以,但是不准捉弄人败坏我的名声。”贺词瞪了眼道:“现下樱桃一见我就脸红,都是拜你所赐。”      原来前几日晚上,贺圆刚洗了澡,散了头发到贵姐房里,因见贺词落下一件袍子在椅子上,便穿了他的袍子跑他房里去。当时刚掌灯时分,房里点的灯盏儿不够亮,小丫头樱桃一时错眼,以为贺圆是贺词,上前要帮着束发。贺圆也不以为意,坐近樱桃身边,靠在她膝盖上让她束发。樱桃年方十岁,平素见得贺词温文又俊美,本来就有些别样情绪,这会贺圆整个人挂在她胸口,一时手足无措,抖着手半天束不起头发。      贺圆正玩弄袍子上的花纹,见樱桃有些异样,回头一瞧,樱桃粉扑扑一张小脸全红透了,眼睛亮晶晶的,一时愣住了,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袍子,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就笑得前仰后合。正好贺词进房,一时摸不着头脑,笑道:“妹妹什么事乐成这样?”于是,贺圆笑的更厉害了。樱桃这会才知道认错了人,窘得不行,红涨了脸慌慌退下了。贺词这会想起这事,还怕贺圆扮了自己的样子后,招惹谁家小丫头,给自己惹麻烦,因此再三嘱道:“扮了我的样子后,见到人家姑娘要有礼,不要乱瞧人家。还有,不要凑过去说话。总之,不要招惹人家。”      “如果人家招惹我呢?”贺圆嘻皮笑脸的说:“我穿起男装可比你还俊,难保人家小姑娘不来讨好。我又不习惯黑着脸对人家小姑娘。”说着怕贺词要她脱下借来的袍子,几步跑到门口,揭了帘子跨出门槛,又转身探个头道:“哥哥记得今儿就躲房里看书别出去,免得人家知道我扮了你的样子跟了伯娘出门。”      “哪人家找不到你,不是会问么?”贺词追上去小声道:“我可瞒不了多久。”      “大家不见我一会儿,定以为我跟意姐姐在苏绣娘那儿学字体绣的。意姐姐也答应代我瞒着一会。”贺圆说着,小心翼翼瞧瞧外面,见没有丫头在,吁了一口气拍胸口道:“哥哥快进去,要是叫人看见我们两个穿一样站这里,就露馅了。”      贺词见她出去了,喃喃道:“一去就半天,这怎么瞒得住?”话音才落,却见贺圆又跑来了,一个闪身进了屋子,小小声道:“哥哥,我想过了,你不可能躲房里半天不出去的。现下有一个保险的法子,可以保证咱们两个都不会让人发现。”      “什么法子?”贺词是知道贺圆最多鬼主意的,这会看她笑的不怀好意,心里打个突道:“你该不会要我扮成你的样子吧?”      “小哥哥不愧和我是龙凤胎,愣是心意相通来着。”贺圆骨碌碌转动眼珠,笑嘻嘻道:“我待会叫杏仁来服侍你换衣,顺带让她跟在你身边,包保人家不会怀疑的。”      “要我扮女孩子,这不行,要是叫人知道了,大牙都笑掉了。”贺词那里肯干,嚷嚷道:“我就躲房里不出去就是。”      “反正我叫杏仁带了我的衣裳钗裙过来备着,要是真个瞒不住,小哥哥就得扮我的样子出去应对一下。”贺圆见贺词苦着脸,怕他还是不同意,挥挥小拳头道:“你要不帮我瞒着,我就去招惹许多小丫头,然后让你苦恼。”贺圆丢下话,这回一溜烟就跑了。      因贵姐一大早跟贺太太上了庙里上香,房里只有奶娘在陪贺诺和贺谨玩,见得贺圆来了,贺诺和贺谨都过来叫哥哥。      贺圆见两个弟弟没有认出自己来,一时笑的眉眼开花,哈哈,自家人都认不出来,别人就更加认不出了。因向奶娘说自己要跟史仪上莫府去逛逛,让奶娘待会告诉贵姐。奶娘笑道:“过几日就冬至,学里倒先放了假,哥儿可得了几日的空闲。趁着现下散散倒好。      又逗两个弟弟说了几句话,贺圆这才回房去嘱杏仁一些话,嘱完见时候也不早了,忙忙过去找史仪。      史仪正对十岁的儿子贺震嘱话,一时见贺圆着了男装来了,因心里有事,再加上贺圆特意把眉毛涂的黑了些,便没瞧出她是贺圆,以为是贺词,倒笑道:“昨儿晚上圆姐儿说要跟我去莫府逛逛,这会怎么换了你?也罢,正要顺道带震哥儿过去认认亲,哥俩作个伴儿也好。”      贺圆因嗓子比贺词清脆,怕说得太多话给史仪认出来,便压了嗓子应了一声,这才跟在史仪和贺震身后上轿。贺震每日和贺词一同上学堂,却是一眼就瞧出眼前的人是贺圆,一时挤眉弄眼的,却不揭破。贺圆见贺震眨眼作抽筋状,候着史仪不觉意,俯耳过去道:“掩护着别揭破,事后我谢你。”      这个事儿好玩!贺震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正值爱玩爱闹的年纪,听得贺圆的话,伸手捏住自己嘴巴,作个用针缝实的动作,笑嘻嘻的说:“词哥儿,我觉得你今儿特别俊俏些!”      “那是!”贺圆正正身姿,样子严肃,微微逼着嗓子学贺词的语调,点头道:“俊俏成这个样子,我也没办法的。”      史仪正弹算上了莫府要应对的事,一听贺圆的话,不由乐了,笑道:“男人太俏确实不是好事。咱们贺府这些哥儿,也就算词哥儿最俊了,将来说亲时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形呢!”因轿内昏暗,史仪又没正眼看贺圆,依然没留意眼前的不是贺词。      轿子很快到了莫府,莫太太已是忙忙迎出来了。一见着贺震和贺圆也跟来了,一下笑道:“哟,来了两位俊哥儿!这是词哥儿罢,前头在你们府里见过两次,只没瞧真切。”说着细看贺圆,“啧啧”道:“真个俊的出奇,今儿倒叫我开了眼界,原来男娃也能长成这个样的。”      史仪听得莫太太夸奖,自然代贺圆谦虚两句,一时领了贺圆和贺震随了莫太太进门。      待见到莫文柏,贺圆倒点点头,长的周周正正,个子适中,态度温和,看着是一个宽厚的。因史仪与莫太太另有话要商量,便叫莫文柏领了贺震和贺圆随意逛逛。      莫老爷是兵部的,专事管理兵器,他又爱收集一些兵器名品,贺震一早听得莫府里收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剑,便想来看看,这会见只有贺柏一个人,便要求看看那把剑。莫文柏笑道:“那剑其实就比普通剑锋利些,并没有像外间传说那般削铁如泥。”      待看了剑,又看了莫府里其它收集的兵器,却有管家进来报道:“将军府几位少爷来了!”      “快请!”莫文柏回头笑跟贺震和贺圆道:“我爹前日赴宴,吹嘘说府里收集了几把趁手的剑,将军家几位哥儿一听便要来看看,倒没想今儿就来了。”      贺圆见莫文柏出去迎蒋华安他们进来,便拉了贺震在角落里道:“小哥哥跟着蒋华安他们学武,极是相熟的,只怕他们一眼就认出我不是小哥哥,你得帮我掩护着。”      “认出来就认出来呗,怕什么?“贺震敲敲贺圆的头道:“谁叫你调皮,偏要扮你哥哥的样子出来骗人。”      正说着,莫文柏已是领了蒋华安六兄弟进来了,一见贺震和贺圆都在,不由笑了道:“好巧,倒碰上了!”      贺圆见六小将踏着步,英姿飒爽的进来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不想蒋华宽见贺圆不如往日利索,候着她过来,捉着胳臂提起来,“呼”的扔向蒋华安道:“这小子今儿扮的像个娘们,叫人忍不住手痒想扔一扔,你接住!”      贺圆才尖叫了一声,就被蒋华安接住了,却听蒋华安“哈哈”笑着说:“今儿果然像个姑娘家!”      “放我下来!”贺圆挣扎着要下地,又气又羞。      蒋华安本来要把贺圆扔给老三蒋华宏的,一听贺圆的声音与往日略有不同,不由低头一瞧,粉嫩嫩一张小脸,腮边微微洇红,小嘴唇嘟着,像个小花苞,不由怔了一怔,词哥儿俊是俊,可没这么娇滴滴的。一时又感觉到手臂里抱着的身体虽然穿的厚,倒还软乎乎的样子,这下可真吓了一跳。他们跟贺词打小一起学武,见面打打闹闹,常常抱了抛来抛去的,可从没觉得贺词软乎乎,这是怎么回事?       系上红绸带      贺圆感觉蒋华安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稳稳当当环在自己腰上,用力挣了一挣想下地,却挣不动,腮边的霞红早洇开了去,一下感觉很委屈,正好蒋华安低头瞧她,不由狠狠瞪了过去。      这种眼神儿怎么这么眼熟?,对了,是老娘生气时瞪老爹爱用的眼神儿。男孩子不会用这种眼神儿吧?那么,怀里这个确实是未来小弟媳,而不是词哥儿了?蒋华安手臂条件反射把贺圆往外一送,待要抛出去,谁知还没抛出去,手腕倒一痛,却是被贺圆狠狠掐了一下。一时回手一兜收了回来。这才想起贺圆毕竟是女孩子,可不比三四岁那个时候可以抱了逗着玩,更加不比贺词,可以任意抱了抛来抛去,不由有点茫然,手臂略略一松,就要把贺圆抛在地下。      啊呜,不好了,他要把我扔地下,这么直通通的掉下去可是会很痛的!贺圆一急,不由伸手抓在蒋华安腰侧上,小声嚷道:“小心轻放!”      蒋华安手臂已经松开了,恰好听得贺圆的叫嚷,一时又顺势一捞,抱着贺圆站好。贺圆刚好两只手是抓在他腰上的,这当下一松一捞一抱,就变成了蒋华安搂了她的肩贴在胸口站着。蒋华安一慌,忙把搂在贺圆肩上的手缩了回去。贺圆也忙忙松开抓在蒋华安腰侧上的手,却一个趑趄,身子打个转,一下又扑在蒋华安怀里,因身高只到蒋华安腋下,现下耳朵正好贴在他胸口稍下方,饶是如此,却也听到蒋华安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由怔一怔,,练武的人心跳声特别强悍有力么?      蒋华安只觉一个软软的小身子靠在自己怀里,稳了几稳才站定身子,心跳不自觉就快起来,不由暗骂自己一声:她是未来小弟媳,年纪又小,你坦坦荡荡的扶她一把怎么了?怎么这个手就伸不出去呢?      蒋华宏伸了手准备接人,谁知接了一个空。这会见蒋华安抱了贺圆在手上一个打转,却放到地下,不由嚷嚷道:“老大,怎么不抛过来,莫不成见词哥儿今儿像个姑娘,你不舍得抛他了?”      蒋华安刚刚抱了贺圆,这会觉得拆穿她的身份实在尴尬,候着贺圆站定,勉定心神道:“词哥儿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先走吧!”      “嗯,头有点痛”贺圆朝后看一眼贺震,见他不动声色,并没有准备在蒋家几位哥儿面前拆穿自己身份的打算,略略放下心来,一边按着太阳穴,作头痛状,一边含糊不清对莫文柏说:“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前头找伯娘去,也要快些回家才是。”说着匆匆出了莫府兵器室。      莫文柏忙叫小厮追出去领了贺震和贺圆往前头去找史仪。      “喂,喂,词哥儿!”蒋华盖等人见贺圆匆匆的跑了,摇摇头道:“词哥儿今儿古古怪怪的。”      蒋华安见贺圆溜的快,自己挥挥手臂,却犹自觉得手臂温软一片,不由有些怔忡,果然女孩子是抱不得的,一抱就失了神。      “圆姐儿,刚刚可险些被他们认出你来了!”贺震跟在贺圆身后出了屋,小小声道:“蒋大哥抱着你转了一圈,倒没把你抛出去,却放到地下了。这可不像他平日的作风,莫不成单单他认出你来了?”      “我也不知道!”贺圆见小厮在前面领路,怕说话被人听到,也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是来看未来姐夫的,你瞧着未来姐夫怎么样?”      “不错啊,一派大哥哥的作风!”贺震点头道:“我上头两个姐姐,却没有哥哥,就希望有一个哥哥,姐夫就是半个哥哥了。就他这个样的,也不会欺负姐姐,正好呢!”      “我也这样觉得!”贺圆想着回府要跟贺瑛报告莫文柏的相貌品性,自己一个人说了还不能作实,若是贺震说的也一个样,贺瑛自然再不会嘀咕什么了。希望她高高兴兴出嫁罢!      却说贺词候着贺圆出门了,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正要叫人倒茶,一时想起早上已找借口把服侍的两个小丫头调开了,这会耳房中也没人,只得自己爬起来,待要过耳房去提水壶泡茶喝。才揭了帘子,却见一个丫头匆匆来了,一看却是贺圆的贴身丫头杏仁,忙喊道:“杏仁来了正好,给我泡壶茶进来。”      “词哥儿,不得了,府里来了一大帮子人,听管事娘子说是北成国小皇子随国使来了,让常公公领了来咱们府里,这当下指名要见圆姐儿呢!”杏仁受贺圆密嘱,拿了钗裙等物正要到贺词房里去,谁知贺老太太处的管事娘子匆匆跑来找贺圆,让贺圆马上出去。她一问原因不由急了,又不敢说贺圆扮了贺词的样子到莫府去了,只得先稳住管事娘子,自己捧了钗裙等物到贺词房里,哭丧着脸说:“只怕要糟,要是给老太太知道姐儿扮了哥儿的样子出门,就要说道少奶奶平素教女不严,倒会连累少奶奶受责训的。”      贺词一听也急了,老太太疼爱自己和妹妹,自然不舍得责骂,但是娘亲就难以幸免了,定是要说几句的。先前也悄悄听得因为娘亲不是京城里世家大族出身,行事礼节等就有别于京城里的人,府里好几位伯娘就想等着看笑话。一捉着机会就爱说风凉话的。老太太也不好偏私,有了错处自然要叫了去训几句。      “哥儿,你,你扮一下姐儿的样子应对过去这节可行?”杏仁现下也十岁了,因一向跟在贺圆身边,极是机灵的,这会看看手里的钗裙等物道:“哥儿个头跟姐儿差不多,好生打扮一下,定能瞒过去的。”      “这怎么瞒的过去?妹妹样子虽然跟我长的相似,但一看就能分辨出男女来的。妹妹要扮我样子倒容易,只要涂黑了眉毛,压嗓子说话,学我的样子甩了大步走路,一个错眼也就瞒过去了。我扮妹妹却不好扮,不说我偏壮些,又学不来那尖嗓子和小猫步,就是我这脸型,可比妹妹略方些,就算扮了女孩子,也是瞒不过熟人的。”贺词也不欲贵姐和贺圆受责骂,这会听得杏仁让自己扮了贺圆的样子,却又觉得不妥,按着头道:“先悄悄着人去叫妹妹回来再说罢!”      “莫府离着咱们府可不近,一来一回也要时间。现下那小皇子就在前头等着,要是一会儿不见人,定会再叫人来催的。”杏仁说着,见贺词按着头苦恼,一时急中生智道:“上回少奶□痛倒用一种膏子贴在脑门上,因瞧着不好看,更兼怕又着了风,便在额角上系了红绸子带遮盖,一时奶奶们进房去探病,倒说少奶奶那样儿俏皮。前些时姐儿吹了风头痛,也是贴了那膏子又系了红绸带的。现下哥儿不如装头痛,也往额角上系了红绸子带,半遮住额角和眉毛,再略收拾一下就像了。”      “且扮上瞧瞧像不像再论!”贺词拿了几串钱递给杏仁,让她叫个婆子先雇了车到莫府里去找贺圆回来,见杏仁去了,贺词便在房内穿戴起来。过得一会,杏仁小跑着回来,见贺词已是装扮得差不多,也往头上系了红绸带,一时瞧了瞧道:“若是不说话,看着也就认不出来了。”      “既是头痛,自然连带的嗓子也哑了。”贺词学贺圆的嗓音说话,究竟还有些不如然,便笑道:“待会你就说我嗓子痛,不想多说话就得了。不得已说时,我装一装,人家也定以为是嗓子沙了才这样的。”      贺词这里才扮好,管事娘子已是急忙忙找来道:“唉呀呀,前头茶已上了两献,姐儿还不过去?老太太可催着我来请。”一边说着,见贺词在头上系了宽宽的红绸带,怔一怔道:“姐儿早起还好好的,这会就头痛了?还得禀了老太太请大夫来瞧才行。”      “不用请大夫,贴个膏子就行了!”贺词扶着椅子站起来,作病弱状,捏了嗓子道:“既是那小皇子指名要见我,我去见一见再回房休息罢!”嗯,大家见我病了,自然略见一见就让我回来,料着不会露馅才是。      这会杏仁见管家娘子没有认出贺词来,便在管事娘子身后眨巴着眼,对贺词作嘴型道:“看吧,没认出来吧?”      又有李缮半天不见贺圆出去,一时亲来催促,听见贺词头痛了,又见他在额上系了红绸带,怔一怔道:“早起不是好好的么,这会怎么就头痛了?”因又道:“想是冷风侵人,着了风了,睡觉时可该关好窗子。现下你贴着膏子也好,过会儿请了大夫来瞧瞧罢!”一壁说一壁拉了贺词就走,口里又笑道:“那北成国小皇子看着可俊,想起他小时候叫过你一声‘姐姐’,我们还偷偷笑呢!这会人高马大,虽说才十岁,可比震哥儿还略高些。想来他们北边的人个子总是高些。”      “小皇子指名见我究竟是为着什么事?”贺词这会也想起贺圆小时候进皇宫,后来让唐至礼叫了一声姐姐的事,想着这唐至礼只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的。度着是要给妹妹出难题来了。只是妹妹这会不在,自己又没妹妹的急智,不知道应对的过去还是应对不过去。也罢,若是解答得出就解答,若是解答不出就装头痛溜走。      贺词一边想,一边装病弱扶在杏仁手上,随了李缮和管事娘子往会客的厅里去。       秀美小姑娘      贺府会客厅侧门是丫头们递茶送水的地方,此时却站了好几位女眷。都悄悄讨论道:“没承想这北成国小皇子倒俊秀,不愧是皇子,看着就是气派。只他这会指名要见圆姐儿,着实有些唐突。若不是圆姐儿还小,倒叫人……”      “哟,这小皇子现下不过十岁,圆姐儿也不过八岁,不过小孩子家,见一见倒没什么的。倒别乱猜度!”      “你们说,这小皇子要是看上咱们圆姐儿,咱们圆姐儿是不是就会成为王妃?咱们府可从没出过王妃的,若是出一位王妃,那是何等荣耀之事。”      “啐,北成国那么远,就算是太子妃也不做,何况只是王妃。”      “你们别乱猜了,这位小皇子这次来了,其意不善呢!几年前他着了圆姐儿一道,被逼叫了圆姐儿一声姐姐,这事儿传的人尽皆知。人人当个威风的事来说,都说圆姐儿给咱们国争光了,兴头儿可高。只他们不想想,这么一来却是得罪了这位小皇子了。现下他来了,怕是寻仇报复来了。可别高兴的太早。”      待李缮领了贺词到侧门时,各位女眷忙让开一个位置给他过去,一面悄悄问道:“圆姐儿莫不是头痛,怎么这会系个红绸带来了?”贺词捏着嗓子应了一声,却听到厅里传出一个声音道:“皇子殿下是四年前来的咱们南昌国,当时在宫里见着圆姑娘一次,这回来了倒还记得,等不及禀了皇上令人宣进宫,只着人先带了来见见。这会只得领路带了来,……”      贺词随李缮跨过门槛,抬头见说话的是一位曾来过府里的常公公,再往他旁边一看,坐着一位年约十岁左右的男孩儿,穿了一件大红色天降纹锦袍,样子倨傲,料着就是北成国的小皇子唐至礼了。嗨,名字叫至礼,为何样子这般无礼?      李缮这会拉了贺词的手送到贺老太太跟前,一面笑向众人道:“姐儿今日头痛,这才来的迟些。倒别见怪!”      贺老太太笑容可掬的陪着唐至礼说话,见李缮拉了贺词进门,一眼见着他头上系了红绸带,样子不如往日精神,着他一一的见过众人,这才问道:“今早还好好的,怎么就头痛了?请了大夫没有?既是这样,见过殿下就回房去歇着罢!”一面又跟唐至礼道:“可是不巧,偏圆姐儿头痛,还怕她把病气过了人。殿下你看……?”      贺老太太是什么人?她自然一眼就瞧出眼前作女装打扮的却是贺词,脸上却不动声色,只使眼色与李缮,着她快些扶了人回房去。其实李缮也一早认出贺词来,只是想着唐至礼既来了,自要让他见着人,这会领了见过,知道是病了,自然不会为难人,这事儿就揭过了。      开玩笑,既然是找上门来了,自然是有备而来,是必要让贺圆大大跌个面子的。若是贺圆自己小孩子跌个面子倒没干系,只是这事儿却不同其它事,却关于国体,自不能让这个唐至礼得逞的。为什么常公公要把人领了来贺府,却不着人宣了贺圆进宫去?这事儿一想就明白,定是知道这回唐至礼势必要压贺圆一头,皇上却不想在国宴众目睽睽之下看着贺圆被难住,这才使了法子让常公公领了唐至礼来贺府的。要不然,凭他一个小皇子,说一声想见贺圆,这自然宣了进宫,何须要他等?只是这会儿若是传出北成国小皇子给贺府姑娘出难题,把贺府姑娘难倒了等话,却也于贺府众人脸上无光。若是这唐至礼回国一吹,说道把长公主义女难住了,北成国又是一番得意,却极不妥的。这会借病避开他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却说唐至礼打小聪明,甚受父皇的宠爱,不想那年到南昌国时,却不慎着了贺圆的道,居然叫了她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娃一声姐姐,此事实是奇耻大辱,回国后时时记着这件事。因今年国使周大夫来南昌国,他便又随了来,一心要出难题难倒贺圆,让贺圆当着众人的面向他叩头喊哥哥,好挽回当初失去的面子。今日随常公公到贺府,左等右等才见心目中想像了好多遍的贺圆出现了,小时候胖乎乎可爱的小女娃如今却是一个秀美的小姑娘了。      唐至礼这会见贺词头顶梳了娇俏双螺髻,戴了两朵指甲大小的宫制绢花,却在额角上系了红绸带,很奇怪的,居然俏丽中透出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由不得细看两眼。因听得贺老太太言道她病了,原来脑子准备的一见面就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想法倒忘记了。见他请过安,一个转身又要下去,待要强制留下,却又显的霸道。一时喊道:“贺姑娘等等!”说着令人拿了一个小箱子召上来道:“这是我师博做的一幅七巧图,贺姑娘留着玩玩,三日内若能拼出来,自不枉我几年前叫了贺姑娘一声姐姐。若是三日内拼不出来,贺姑娘就得跪下叫我一声哥哥了。”      不就是哥哥姐姐的一声称呼吗?何必搞的这么复杂?贺词瞪一眼唐至礼,差点就说,来,我这会就叫你一声哥哥得了,不用拼什么图了!      唐至礼被贺词一瞪,莫名的觉得心肝儿一颤,自己倒暗暗打个寒噤。      却说史仪领了贺圆贺震出了莫府,上了马车才要走,却听外面有说话声,一时掀车帘朝外看,见是贺圆的奶娘李妈妈掸着裙子从另一辆马车下来,一脸焦急,不由怔一怔问道:“李妈妈,你怎么来了?”      原来杏仁要找婆子上莫府向贺圆报讯,一时不放心其它人过来,只得找了李妈妈,索性把贺圆扮了贺词随史仪上莫府的事说了,说李妈妈找个由子让贺圆快些回府。李妈妈一听大惊失色,忙忙就出门了,这会一见史仪领了贺圆和贺震要上轿子,忙赶上来道:“奶奶,哥儿,咱们府里来了贵客,说是北成国的小皇子。现下在前头指名要见哥儿姐儿,着我来请奶奶并哥儿快些回去的。”      “北成国的小皇子?”史仪一听打趣道:“是我们素日说的圆姐儿的那个便宜弟弟么?这回跑咱们贺府来了,难不成想正式认圆姐儿为姐姐?”说着先行笑了,又向贺圆和贺震道:“听得这北成国小皇子打小有神童之称,四年前在圆姐儿跟前栽了一个跟头,这会来了,只怕不是见见那么简单,怕是为难圆姐儿来了,咱们快些赶回去瞧瞧!”      贺圆一听得北成国小皇子来了,指名要见自己等话,已是暗吃一惊,一下拿眼看李妈妈,却听李妈妈道:“前头自是催姐儿出去见了,只不知会出什么难题。”      这么说,小哥哥硬着头发扮成我的样子先出去会那唐至礼了,不知道会不会被认出来?贺圆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脱口道:“不得了,咱们快些走罢!”话一出口,不由瞧瞧史仪,糟,忘记压低嗓子说话,这会也瞒不住了。      史仪一听贺圆说话,转头正眼一瞧,不由一惊道:“我的天,原来你是圆姐儿,却不是词哥儿。就这么瞒了我一早上。我这阵子眼神儿可实在不济,到这会才瞧出来。震哥儿你笑什么?好呀,原来你们合伙瞒我来着。”      贺圆见史仪认出自己来,撑不住也笑了,“伯娘只顾着看莫大哥这个女婿,自然没顾上瞧我了。”      “真是人小鬼大,只你也大胆,就敢扮了词哥儿的样子跟出来!”史仪已是忙忙着车夫快些走了,一边道:“这会府里不见了你,可该翻天了!什么,词哥儿可能扮了你的样子去见唐至礼?呀,真是一团糟糕!”      马车很快赶到贺府,早有婆子上来扶了她们下来,迎了进厅,都悄悄道:“今早北成国小皇子来了,指名要见咱们府的圆姐儿。后来拿了一个小箱子,说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木片,让圆姐儿三天内拼出一个图来,若是拼不出,就得跪下叫他一声哥哥。圆姐儿着人拿了箱子回房去拼了。”      “呃!”贺圆顾不得许多,飞奔回房去,正好见着贺词穿了她的衣裳坐在房里倒出箱子里的木片来,也不及取笑他,忙忙上去道:“哥哥,我来摆弄罢!”      “妹妹回来了!”贺词因怕把木片弄少了一块两块的,不叫丫头们进来,只自己摆弄,这会苦着脸道:“这些木片儿形状又多,样子又古怪,想拼成一个什么图呀?看着头都晕了。”      贺圆上去摆弄了几下木片,点头道:“这种拼图虽然难,倒也不用拼三日,至多拼半天就完成了。”      “哇,妹妹,既然这样,你快快拼了图出来送还给那小皇子去,再次振振国威。让他再次叫你一声姐姐。”      贺圆三两下已是拼了一角图案出来,听得贺词的话,却停了手,沉吟一会道:“几年前压了那唐至礼一头,让他叫了我一声姐姐,想他一定怀恨到如今的。这会特意要来难住我的,我却一下子又拼了出来,度着他恼羞成怒,只怕反会招来麻烦。再则,两国现下缔结盟约,总是以和为贵,一次两次令他下不了台,虽得了威风,却甚是不妥。”      “那妹妹有何主意?”贺词见杏仁守在房门口,倒放心说话道:“总不能拼出来却说拼不出,然后真个跪着叫一声哥哥这般没面子吧?”      “自然也不能失了面子!”贺圆拈起一块木片在手中,沉思要放在何处地方,这会笑着道:“此事最好不涉及大人们,只作我们小孩子的玩闹,输赢便不会那么严重。待我先拼好图,哥哥提了箱子送到驿馆去,私下求见唐至礼,给他看看拼出来的图。然后让他自己想个法子两下算个打和,此事就揭过了。”       再度易女装      待贺圆和贺词各自换回自己的衣裳时,贺老太太着了人叫他们过去问话,一时房里只有李缮和史仪,贺老太太且不忙责备他们两个,只正了脸色道:“你们今儿可胡闹,竟然扮了对方的样子来哄人。偏生那小皇子突然来了,差点就拆穿了身份。若小皇子知道见的不是圆姐儿,却是词哥儿,却实实是一个大不敬之罪。有知道你们今儿改扮对方的,也得密嘱了不得说出去。”正说着,有丫头进来报说贺太太和贵姐从庙里上香回来了,忙吩咐道:“着她们且不忙换衣裳,先请了进来说话。”      贺太太和贵姐一回府,已是耳闻今儿唐至礼到府相访之事,这会进了房,又听了贺圆和贺词改扮对方的事,不由错愕万分。却听贺老太太道:“那小皇子搁下一个小箱子,说里面是一幅七巧图的木片,让圆姐儿于三日内拼出来。如今且不忙罚他们两个,先拼了那个图送过去揭了此事再论。”又问贺圆道:“你真有把握三日内拼好那个图?”      “若是拼图,料着难不倒圆姐儿的。”贵姐接口道:“圆姐儿打小就喜欢解什么九曲环,粘什么迷宫塔,于这些东西上倒有天份。再说了,若真个拼不出了,她一个小女孩,就叫人家一声哥哥好了,却不至于真个就伤了颜面。若是三日内拼了出来,又当众揭了此事,反会伤了那小皇子的颜面,却有些不妥。”      贺老太太往深处一想,点头道:“如今小皇子是客,若叫他再次狼狈回国去,却与我们贺府结下了仇,确是不妥。”      贺词听得大人讨论,便把贺圆和他在房内说的话转述了,笑道:“妹妹说待拼出图来,过两日让我悄悄送到驿馆给那小皇子,不让那个小皇子当众失面子的。”      “今儿出去见小皇子的,是词哥儿,过两日送拼图,自然还得词哥儿送去。”李缮这会细打量龙凤胎,笑道:“两个虽说像,其实细看还是分得出来。若是过两日又换了圆姐儿送拼图去,料着那小皇子一眼就要拆穿的,这却不好。”      “难不成让我再扮了妹妹送图去?”贺词今儿扮了一回女孩儿,浑身不自在,听得李缮的话,不由嚷道:“今儿众人掩护着才没有拆穿,若是出了府门口,只怕被人看穿呢!”      “傻哥儿,咱们府里看惯了你们两个,自然一眼就分得出来。你生的俊,扮了女孩儿出门,外间的人自然认不出的。况且到驿馆去,自然是挑两个稳妥人跟去,把事情交接了就快快回来的,谁个能拆穿?”      贺老太太和贵姐等人听得李缮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一时说道:“小皇子年前自然就回去了,下一次也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才到咱们南昌国。到时词哥儿圆姐儿也长大了,待他再见了人,也分不出当初谁是谁了。这会子确实还是词哥儿送去最妥。”      从贺老太太房里出来,贵姐领了贺圆和贺词到自己房中,却没有责骂他们,反细问他们改扮对方是怎么扮的,又是怎么被看出来的,一时却笑吟吟道:“你们要扮成对方玩,也得扮的像些,怎么第一个回合就叫人看出来了?下回再要扮,可得小心细致些。”      “呃!”贺圆和贺词本以为要受一顿责骂的,这会不由松了一口气,凑近贵姐坐着,倒把今儿受的惊吓说了一遍。      正说着,贺年回来了,听了详情,见房里没外人,看着贺圆和贺词道:“你们两个也算老实了,待到如今才知晓要扮了对方玩。只是今儿扮的时辰不好,这才惹了事。嗯,下回再要扮,扮的像些,最好把我们也糊弄过去,才算你们强。”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贺圆一听贺年的话,不由瞧瞧他和贵姐,这俩真正是天生一对,连想法也差不离。      却说唐至礼回到驿馆,恰好国使周匡正回来了,问起今日之事,自笑道:“殿下今儿到贺府去,可见着那圆姑娘?”      “见着了,因她有病在身,倒不好当场考较,我搁下七巧图的碎片,只说三日内若拼的出,便不枉我当年叫过她一声姐姐。若拼不出,自然得叫回我一声哥哥。”唐至礼仰了头道:“那七巧图是我师博费了好多心血做出来的,不比当年的小小拼图那般简易,量她一个小女娃,想要拼出来却没那么容易。就算是她们贺府的人全琢磨上了,人多手杂,越加难以拼得出来。如今只等她来叫哥哥了。”      周匡正既是北成国的国使,同时又是国舅。唐至礼正是周匡正妹妹周皇后的第三个儿子。因周匡正与唐至礼既是君臣,又是甥舅,有话倒不藏着。这会周匡正听得唐至礼的话,沉思一会道:“贺监正几代人都坐着钦天监监正这个位置,度着不是简单的。他们家的人虽不张扬,可不是好相与的。如今接下了这个七巧图的小箱子,怕是有法子拼出来也未定。况且那圆姑娘小着殿下两岁,就是当众叫殿下一声哥哥,其实也碍不着什么。反是殿下要提防她提前拼出那拼图来。”      唐至礼不由笑道:“舅舅多虑了。那拼图就是我,当日也拼了七天才拼成,她怎么可能三天内拼出来?”      转眼过了两日,唐至礼一早起来才梳洗完毕,却有侍卫进来禀道:“殿下,南昌国长公主义女贺圆姑娘持了帖子来访!”      “还没三天,怎么就来了?”唐至礼皱眉思索,一边令侍卫请了进来。      “见过殿下!”贺词今儿是贵姐亲手打扮出来的,又因未变声,童音未褪,这会照了贵姐的指导缓步而行,倒比那日匆匆扮了女装多了几分清新自然,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一个俊秀的小姑娘。      唐至礼见贺词今日不系那条红绸带,看着比那日更好看,心中积下的恶感却又莫名消去了一些。一下半软了声调道:“圆姑娘莫不是提前认输来了?既如此,自当在众人跟前叫我一声哥哥。”      贺词笑而不语,抬眼见侍卫站的远远的,便把手里的箱子放在案上,悄声道:“请殿下揭箱子一看,看完还请不要作声。”      唐至礼闻言觉得有点不妙,一声不出揭了箱子一看,一下合上箱盖,脸色变幻了几下,看向贺词道:“没料到圆姑娘于此道如此有天份。”      贺词照着大人所教的话道:“这七巧图倒名副其实,确是精巧无比,费了我们两天两夜才拼成。若是我独自一人,三天内却无论如何拼不出的。毕竟家里父亲兄弟也帮忙着,这才能提前拼出来,却有讨巧之嫌。不若殿下就准我一个请求,算是打个平手如何?因殿下本比我年长两岁,叫殿下一声哥哥其实还是我高攀了。”      唐至礼这会心里堵着一口气,只是发作不出来,见得贺词拼出图来,却又不高调,反顾全自己的面子,自然作不得声。过半晌道:“两次都输给圆姑娘,我还有何话可说?自然照姑娘说的办。”      待周匡正进去时,恰好唐至礼送走了贺词,在对着小箱子发呆,一时过去一看,也作声不得。      “我师博是能工巧匠,多少巧妙设计都出自他的手,这七巧图也算精奇了,不想这圆姑娘真能三天内拼出来,倒小看了她。”唐至礼一转头见周匡正站在旁边,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她不是咱们北成国姑娘。”      “咱们北成国太祖于马上得天下,举国善骑射者多,能工巧手却少,若是这圆姑娘是咱们北成国的人,那自然好。”唐匡正看看唐至礼,突然福至心灵,暗暗寻思唐至礼十岁了,过得两三年却可以纳妃,若他看中贺圆,到时自然可以派人来提亲。虽说是远嫁他国,但是王妃却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这份荣耀,想来贺府不会拒绝的。这边的皇上自然也乐见贺府跟北成国皇室缔结良缘。      一时有眼线进来密禀,说道本月二十五日是将军府蒋老夫人的六十五岁大寿,周匡正踱着步道:“蒋老夫人大寿,到贺的人自然非富即贵,咱们也得凑个热闹去,好顺道探一下将军府的虚实。”      到了二十五日这天,各府里接了将军府帖子的,早早就来了。因将军府与贺府相厚,特意嘱了贺老太太要把各位哥儿姐儿都带来,贺老太太接了帖子,便于这日一大早带了女眷到将军府。才一停轿,却见将军府门口全是轿马,挤的水泄不通。好在将军府门口迎客的人见是贺府的马车来了,忙着上来先行迎了进去。李绻扶了贺老太太下马车,张眼看了一看,不由笑道:“听得蒋老夫人再三说要简办,下的帖子都是相厚的人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蒋老夫人是一个不喜热闹的,往年寿辰只让人过府请几个相厚的看看戏,说一说话而已。今年特意下了帖子,虽说接帖子的人也不算多,但是这并不妨碍没接到帖子的人趁着机会来攀交情。值这个时候,将军府只有笑脸迎人的,不管熟不熟,都会迎进府去安排了席位。这当下来的人怎能不多?”李缮助着大太太管家,于这些事儿最是上道,这会也搭手扶住贺老太太,又意味深长道:“再有一条,将军府六位哥儿,可有四位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各府里的女眷也要来凑热闹的。”      她们前头说着话,史仪贵姐等人却照料着贺府的几位姑娘并哥儿下马车,也尾随了进去。      因贺词年小,并没有分开坐马车,而是与贺圆等人同坐一辆马车的,这会下得马车,吁一口气道:“还是跟着哥哥们骑马爽快,坐这马车里可闷坏人。”      贺府众人才进将军府,后头另有马车停下,车帘一掀,出来的却是唐至礼和周匡正。       揭不揭破呢      蒋老夫人今儿大寿,穿的喜庆,着一件枣红色福字纹褙子,在正室花厅里与贺子欣道:“你有了身子就别忙碌了,只管坐着,这迎客等事自有其它人去办。咱们就在这儿喝茶,待会再去坐席,等开了戏,安安稳稳坐着看戏就是。”      贺子欣自是笑向尚婕道:“没想到今儿来的人却多,倒怕大嫂忙不过来,着人提醒一二罢了,却不敢出去迎客。怕人家一见着我挺个肚子,反会惊慌不迭扶我回来,迎客就变成扰客了。”      一席话说的正陪着蒋老夫人闲聊的几位太太笑了,一时有几个丫头上来续茶,另有几个上来换碟子,人来人往的,一派热闹喜庆。      尚婕却说起前几日唐至礼到贺府为难贺圆之事,笑道:“听得圆姐儿恰恰在三日内拼好图给那小皇子送去,因这图是合一家子之力拼成的,也算是讨巧,此回便算是与小皇子打个平手,倒没闹出什么事来。外间却有人说道若不是圆姐儿那天头痛,不定就当场把图拼出来了,大大的寒碜那小皇子一下。大家嘴巴说的痛快,倒没想起另一事来。先头几年那北成国时时想向咱们这边的人示威,自打兴办了两次南北绣品大会,大家见着北成国那边的也不尽是虎狼之辈,北成国的人也见识着咱们南昌国确是礼仪之邦,现下两国的关系倒和缓许多,虽这拼图不过两个小孩子斗法,却也不必再生事端。这会就算是圆姐儿独力拼了图,却也不宜在人前打了那小皇子的脸,令他下不了台的,打个平手倒正好。”      正说着,人报贺老太太领了女眷来了,大家不由笑迎上去。      蒋老夫人见贺词跟着女眷们一起进来,不由打趣道:“哟,词哥儿,男客可全在前头,你怎么混进来了?莫不成想来偷瞧其它府里的姑娘?”      “他还小呢,懂什么?”翰林夫人不由解围,却笑看自己女儿陈珠一眼,先头倒与词哥儿玩的好,现下也爱找圆姐儿嘀咕,将来若能嫁进贺府,自也是不错。      “他几个哥哥缓缓骑了马在后头还没赶上,没人看着他,倒不叫他自己往前头去调皮,还得先拴在身边以免生事。”贺老太太也笑应一句,转向蒋老夫人道:“说是只请几家相厚的过府,我们在府门口倒看到全是轿马,度着全是来沾喜气的。”      说着话,贺老太太又令人把寿礼呈上来。蒋老夫人自是一一的谢过,却独爱一式刺绣,一问是贵姐做的,不由赞了几句。一时想起一事,又笑道:“上回待要做个箱子放首饰,安哥儿的娘倒说要上贺府去寻个图样,说是见着贺府大太太一个首饰箱子做的精致,也要做个一模一样的。到了府里一问,却得知那箱子的图样是年哥画出来的。又寻了过去问,这才知道图样倒是年哥画的,里面那一格一格,抽上来又能压下去的抽条子,却是因圆姐儿拿纸在粘一个什么百宝箱给两个弟弟玩,年哥媳妇看着觉得样子漂亮,想着要照个样子做首饰箱子,后来让年哥画了图样,叫人做出来,果然精致。”      待丫头奉了茶,蒋老夫人早招手让贺圆过去坐在身边问话,笑道:“听得前几日头痛,可好些了?学刺绣学的如何了?听得各府夫人都赞,想必学的好。只是每日里学的时辰不宜太长,怕会伤眼睛的。今儿送的宽口鞋子想必是费了心思做的,倒难为了。”说着又向贺老太太和贵姐道:“圆姐儿跟她娘一个样,却是手巧,这些手工的东西就是难不倒她。”      镇南夫人见蒋老夫人喜欢贺圆,自是凑趣道:“上回圆姐儿送了我们沁姐儿一幅七色绣,连我们大人看着也觉好的,可不是手巧?”      正说着,帘子一揭,蒋华盖探头探脑进来,拉了贺词道:“词哥儿,上回在莫府见了你,扮的像个姑娘家,还没说上话你就跑了。今儿来了,二哥可嚷着要罚你,快些出去是正经。”      “说话就说话,怎么又拉手拉脚的,先过来见过各位夫人罢!”蒋老夫人一见蒋华盖进来,着他先行见过各家的夫人们,又问道:“你哥哥他们都在前头呢?可有帮着接应各府的哥儿?你虽小,也帮着些,别顾着玩。”      蒋华盖一听蒋老夫人的话,忙过去见过各位夫人。各位夫人自是一通称赞,都借着由头道:“盖哥儿今年可十岁了罢,上头五个哥哥,最大的安哥儿也十八岁了,为何还没听见定下哪家的姑娘?”      “安哥儿虽十八岁了,奈他一心学武,还没开窍,我跟他娘也没法子呢!”蒋老夫人自然知道这些夫人是借机打探,这会倒笑道:“先头上庙里叫师博测算了一回,说是红鸾星未动,待过几年,姻缘自至的,只得由他了。”      各府的夫人们一听,不由悄悄抽一口冷气。过几年黄花菜都凉了,谁还把闺女巴巴留着等几年后嫁进将军府不成?一时都把眼光放到蒋华盖和贺词身上,嗯,小闺女未上十岁,若是过几年,能从这两个中挑一个许配了,倒是美事。这将军家的大哥儿嘛,还是放弃算了。      因见蒋华盖要拉贺词出去,贵姐少不得嘱几句的,又道:“看见你城哥哥和培哥哥他们来了,回头跟着他们坐一处去,可别乱跑。”      贺词应了,跟在蒋华盖身后出去。才到前边专事接待男客的花厅中,蒋华宽他们早瞧见他了,都围上来左瞧右瞧道:“词哥儿今儿瞧起来还像个样,只那日在莫府里见着你,怎么觉着不对劲呢?这真个怪了!那会要逮住问话,你就跑的飞快。后来出了莫府,却听得是因那北成国小皇子上你们府里去为难你妹妹,你急急赶回去了。这也罢了!说起来,你妹妹倒是手巧,这回又是得了彩头了,人都传着呢!”      贺词跟着蒋华宽他们笑说了几句,因见尚书府哥儿陶灵杰也来了,也上去说话,一时没见着蒋华安,笑问道:“安哥哥呢?”      “他跟着父亲在前头会客,待会再进来的。”蒋华宽笑道:“刚刚是听见北成国那小皇子和国使周大人来了,他们忙着迎出去的。虽没下了帖子给他们,但他们既然来了,自不能怠慢。”      “什么,唐至礼也来了?”贺词这下猛吃一惊,不得了,要是被他见着了,自己扮妹妹的事岂不是就露馅了?这下真要躲到内室和祖母她们一处才能避开他的。      “哟,我记起有一件事儿还没跟我娘说的,我回去说了再出来。”贺词这会着起急来,扯了蒋华盖道:“待会安哥哥来了要寻我,你只说我在后头,迟些再出来的。”说着不顾蒋华盖错愕,一溜烟出了厅,就要寻路往后头贺老太太的小花厅走去。谁知才拐过角门,迎面一行人缓步而来,左边两个人,可不正是周匡正和唐至礼?      哇呀,想要避开他们,不承想就碰上了!贺词慌张之下逃避不及,一时拿袖子遮住脸,扭头朝左边通往园子的路就跑,不想蒋镇已是看到他了,扬声道:“前头的是哪位哥儿?”      蒋华安眼尖,却认出扭头跑开的是贺词,见他慌慌张张的往左边跑,心里打个突,忙帮着打掩护道:“爹爹,可能是跟着大人来的哥儿,怕是府里大,这会找不到路了。可别吓着他,我过去问问!”      蒋华安那一日在莫府认出贺圆之后,见她跑了,一时吁一口气也不去揭破。谁知出莫府时,却听到消息说道北成国小皇子唐至礼上贺府去为难贺圆,因贺圆头痛,一时只搁下放有七巧图的小箱子就走了。蒋华安算了算时辰,当时正是贺圆扮成男装来了莫府的时候,唐至礼如何能在贺府里见着另一个贺圆?两下一猜度,蒋华安便猜出在贺府里见唐至礼的,只怕是着了女装的贺词。现下贺词一见着他们领了唐至礼来了,扭头就跑,自然是怕跟唐至礼碰个正着被揭破身份的。这么说,当时提了小箱子上驿馆去见唐至礼的,只怕还是扮了女装的贺词了。蒋华安迅捷分析出事情的真相,三两下已是追上贺词,拦住道:“好了,别跑了,再跑人家真要疑心了!真怕跟人家打个照面,就往后头去陪着老太太她们,别出来就是。戏班子投在大堂那儿,待会女眷们却在另一处看戏,你也别凑到我们这一处来,就不会露馅了。等那周大人他们走了,我再让你出来。”      “安哥哥!”贺词不由喊了一声,想起妹妹跟自己说过那日上莫府碰见将军家几位哥儿的事,这会蒋华安陪了唐至礼他们进来,一见自己跑了却追来说这样一通话,自然是猜着真相了。这会也不再瞒着,倒把那日的事悄悄说了。      却说唐至礼听见蒋镇喊了一句,抬头见着一个小身影往另一边跑,虽瞧不真切,但是恍惚觉得有点熟悉,因他记忆力极佳,见过一次的人就记得样子的,虽贺词前两次见他是着了女装的,这会着了男装在前边跑过,却也是马上就记起来了,不由错愕:不是吧,她这是女扮男装出来玩了?想必是怕被我看见了揭破她的事,这才忙忙跑开的。哈,既然被我撞着了,自然要过去见见的。揭不揭破嘛,就看你的态度,也看我的心情了。       乱成一锅粥      听得唐至礼说前头的哥儿看着有点眼熟,待要过去说几句话,蒋镇便笑道:“既是相熟的,殿下只管过去。我与周大人先进厅便是。”一面着人好生护着唐至礼。唐至礼止住道:“今儿原是悄悄进来的,也不想兴师动众。图的也是一个清静。料着这会也没人敢来将军府捣乱的,倒不必叫人护送了。”      蒋镇听得如此说,便一笑作罢,手指却向后打个手势,早有侍卫暗中跟了过去。开玩笑,不说不能让你北成国小皇子在将军府有个小小闪失,更不能让你借机乱跑呢!将军府虽不是什么军事秘地,可也有许多你们北成国人看不得的地方。      周匡正倒很淡然,嘿,料着你蒋镇自然会暗中叫人护的我们小皇子周全,若是在将军府有个闪失,将军府就浪得虚名了。一路进来,将军府虽不至于守严森严,便是处处有匠心,却是不容小觑的。小皇子一向机灵,这会想必有什么要探究的,这才会借机见着眼熟的哥儿要过去说几句,想他来这儿没多久,哪里识得什么哥儿?至多就见过那贺府的圆姑娘两次。小皇子凭着小孩子的身份,若是有什么犯忌了,就说年幼不懂事,倒占了便宜。      蒋华安正和贺词说话,听得有脚步声向这边而来,微微侧头,脸色一变道:“词哥儿,看来你避不过那唐至礼了。”      贺词也看见来的是唐至礼,不由扯了蒋华安的袖子道:“安哥哥,我们龙凤胎长的像,这会既然都碰上了,我只说我是哥哥,他前几天见过的确是我妹妹贺圆,你看这样行吗?”      “你跟你妹妹虽像,这说话的语调及细微的动作总有些区别。唐至礼见过你两次,你这会分辨你是哥哥,不是他见过的那个妹妹,若果他一疑心,令人一细究,此事反不好收拾。”蒋华安摇摇头道:“趁着现下无人,你索性跟他说明当日扮了你妹妹的原委,道个歉儿,把此事揭过算了,也省的再把事儿弄复杂了。度着你们上次拼图之事给他留了脸面,他应该也不会特意揭了你扮妹妹之事。记着,好言好语向他说,此事万勿再涉到其它人身上。”      唐至礼远远见得贺词被蒋华安拦着说话,心里暗笑:哈哈,莫不成先被别人认出来是女扮男装的?你虽年岁不大,但男女有别,哪能一扮就像的?况且哪有男孩子俊成这样的?你就是扮了男孩子看着也不像?且看看你自己怎生分辨好了。      待唐至礼走近了,蒋华安笑一笑道:“皇子殿下,哥儿倒跟我说道前几日见过殿下了,这会还有话要跟殿下单独说,我且去另一边等着,你们说完再一起进厅罢!”说着自行退到一边去。      看来这阵子有点犯冲,出门不利啊!贺词先向唐至礼行了一个礼,唉,被人捉个正着,感觉真是不好。不由微叹了一口气,这才斟酌言词道:“殿下是聪明人,我易装的事相信也瞒不过殿下了。这厢先赔个礼,还望殿下不要见怪。此事其实说来话来,殿下……”      “词哥儿,词哥儿!”蒋华宽却从里面追出来的,拐过角门,这会远远见得蒋华安站在一边,贺词却被一个男孩子拦着说话,男孩子穿着华贵,看着面生,一下认不出是谁来,倒扬声喊了两句道:“前几日在莫府一见就溜的飞快,今儿还没顾上说话又跑了,我说你倒越来越像女孩儿了。”      “啊,宽哥哥!”贺词还没分辩完,这会见得蒋华宽追了出来,因蒋华宽是不知道那日上莫府去的是妹妹贺圆,这会又怕他乱嚷嚷再说出其它事来,一下倒急的红涨了脸。      唐至礼见贺词着了男装比前几日着女装还要俊些,这会样子有点慌乱,语气略略尴尬,俊脸微微透出一点红霞来,一下倒不忍心让他为难,挥手道:“你既然易了装,自是不想给人知道的,现下我卖你一个面子,也不来揭破你。只是这前头人多眼杂,难免给其它人认出来,你还是回内室的好。”      给其它人认出来?贺词想起那一日自己扮了女装上驿馆去,却也跟唐至礼身边几个人打个照脸的,那几个人想必也跟了来了,待会若是不小心被他们见到,倒更加分辨不清,这会确是先避回内室的好。且碰到唐至礼的事也得跟祖母娘亲妹妹等人说一说,以免再生事。想来这唐至礼也知道自己和妹妹是龙凤胎之事了。如此一想,便低声谢过。又扬声向蒋华宽道:“宽哥哥,我先回后头去,咱们待会再说话。”说着转身走了。      唐至礼见贺词言语有礼,这下转身去了,倒立足看了半晌,暗暗点头:女孩子当然是待在内室的好,扮了男孩子出来作什么?若不小心被人踩着挤着,吃亏的还不是你?      蒋华安站在另一边,见得贺词不过和唐至礼说了几句话,一个转身就走了,倒怔一怔,这便揭过了么?      却说蒋华宽大步走了过来,一见贺词又跑了,搔搔头道:“这小子溜的倒快。”      蒋华安却忙着过来给蒋华宽和唐至礼互相引见,又笑道:“周大人他们已是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      蒋家把戏台设在临波堂,蒋老夫人和尚婕引了大家进了看戏的厢房,大家客套了几句,各自按年纪和辈份亲厚等坐了。各家的姑娘们也围着各自的长辈坐了一桌。尚婕看看时辰,却笑道:“今儿可差了安平侯夫人,她是最爱看戏的,这会怎么还不见人?”正说着,早有管事娘子进来报说安平侯夫人来了。尚婕忙要迎出去,一面笑道:“可来了!”      安平侯夫人这会进了府,众管事娘子自是忙忙引了进去,其中一个有脸面的管事娘子,见安平侯夫人只带了小儿子宋少阳过来,便笑道:“姐儿也有四岁了罢,怎么就跟着出门?就只带着哥儿来。我们夫人就念叨着说夫人就是运气好,当初抱了圆姑娘到府里去,又上子母庙里求凤灯,不想真个生下一个姑娘来,羡煞我们夫人了。只我们夫人虽也抱了圆姑娘到府,也一样的上子母庙求凤灯,居然就没有下文了。今儿还说道夫人来了,定会带了姐儿一同来的,不想这会带的还是哥儿。”      “姐儿还小,就怕人多声杂,倒不敢带她来。”安平侯夫人一听人说起自己的小女儿,嘴角不由就带了笑,这会道:“你们夫人上回见了我家姐儿,一把抱起就说要带回来做媳妇,可把我们姐儿吓着了,这回再要带来,还怕再给你们夫人吓一次呢!”      “那还不是因为姐儿长的好,我们夫人一见就爱的。”      正说着,尚婕已是迎出来了,笑道:“就差你一人了,还不快进去。”说着见宋少阳跟在身边,不由拉了手道:“哥儿也跟我们往内厅去,不要去前头了。前头全是男客,人多眼乱的,没的混吃东西。”      说着话大家进去,互相见过,茶果早已摆好了,另有丫头上了茶,各自捧了茶笑着问今儿请的是什么戏班子。      待丫头捧上戏单,众人自是请蒋老夫人这个寿星先点了戏,让大家也点,大家便也凑趣点了喜庆的折子戏。      因叫姑娘们点时,都拣着唱词缠绵的点了,戏单子到贺圆手里时,冷不防一个声音道:“妹妹,点个热闹的武戏。”      “哟,词哥儿,你怎么又跑这边来了?”蒋老夫人倒笑了道:“说你是猴儿,果然是猴儿,就知道蹿来蹿去的。来了正好,帮着姐妹们倒茶,让我的丫头消闲一下。”      “倒就倒!”贺词笑嘻嘻的,真个去执茶壶要帮人倒茶,却被镇南夫人抢下茶壶,搂到怀里道:“就你长的这样,长大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心甘情愿想侍候你,哪用你倒茶?”      待镇南夫人松开自己,贺词因见贺老太太和贵姐等人被夫人们拉着说话,却不好凑上去,只得拉了贺圆到一边悄悄说了碰见唐至礼的事,贺圆听完吃一惊,小声道:“哥哥,你这么分辨两句,他就不追究了?这有点奇怪呀!你连着扮了两次我的样子瞒过他,按理说他怎么也得责几句的,就这样揭过了?该不会有下着吧?”      贺词听得贺圆如此说,想起当时的情形,唐至礼看着自己时,眼神闪烁,言语出来却和气,这确实不对劲。正想着,前头已有人进来向蒋老夫人禀道:“老夫人,北成国周大人和小皇子殿下想要亲呈上寿礼给老夫人,将军已引来了。”      “哥哥,我料着那唐至礼必是没猜出你说易装的真正意思,以为是指这次的易装。”贺圆这会瞧着贺词的俊脸,小嘴巴张成圆形,吁出一口气道:“他必是以为你今儿女扮男装了!”      “不会吧?”贺词差点惊叫出来,捂了嘴道:“他呈寿礼时自然要进来见一见蒋老夫人的,我们都避到屏风后好了。”      “词哥儿,听得那北成国小皇子来了,我们瞧瞧去!”宋少阳跟着安平侯夫人进来的,这会见厅里全是女眷,待要到前头找蒋华盖,安平侯夫人又不让他去,只得过来拉贺词道:“上回就听得那小皇子上你们府里为难圆妹妹的,这会想个法子为难他去。”说着硬扯了贺词就走。       龙凤胎九岁      蒋老夫人说话间,抬眼见宋少阳扯着贺词要往外走,不由笑道:“我们大人听戏,他们小孩子家怕是坐不住,待会扭来扭去的,没的看着难受,恰好今儿难得的好阳光,不如叫人领了往园子里去玩。珠姐儿圆姐儿也一起去,你们未上十岁,就是见着男客也没什么。况且你们还小,不必学大姑娘一样坐着不动,没的拘坏了。小姑娘跳跳蹦蹦,走走动动的,身子骨长的才好。那起打小就一味贞静为主的,多的是病病弱弱,咱们不必学她们,该玩就玩去。”      几位夫人听的不由笑了道:“咱们家的姐儿倒没拘的太紧,也是怕她们长大了行事扭扭捏捏,倒叫下人治了风头。照理来说,姑娘家自然是贞静为主的,只会撒泼的那是破落户。只现下好些的府里只知道把姑娘养的文文静静,素不知道这般的人儿到了夫家,最容易被人欺负了去的。若是相公爱惜,护着些还好,若是不爱惜的,就只有抹泪的份,这个时候,丈母娘又不能上女婿家去讨道理,只能白白的生气罢了!咱们只说把姑娘教的该文静就文静,该把威风抖出来就要抖出来,这才是正理。况且因姑娘们不常出门,身子骨确是弱些,过得夫家再遇个什么事,烦一烦心,生孩子忙乱些,那个时候就要病起来了,趁乱妖精们也上阵了,全是叫人措手不及的事儿。咱们几家常时说,姑娘们在家娇养着,到了夫家却是事事低人一头,身子骨要是再一弱,凡事就没精神劲儿料理了。这不理事了,谁还能白供着她,还给她好脸色看不成?因此上,姑娘家倒确是要多些活动筋骨,养的壮壮健健的为好。”      说话间,戏班子已响了开戏的鼓点。尚婕见管事娘子领了几个孩子出去玩,究竟不放心,又招手叫过一个婆子,令她到前边找蒋华安,请了过去帮忙看着几个孩子,一面又笑跟几位夫人道:“前头有几位小叔帮着照料,倒不算忙碌,现下叫了安哥儿过去领了孩子们玩,待会领了几位哥儿往前头见见客去,姐儿令人先行送回来,这才安妥。”      贺圆听得让她们到园子里玩,一时倒放下心来,待会若是唐至礼要见蒋老夫人,自己和小哥哥也不必避到屏风后了,倒省了事。况且这唱的戏咦咦呀呀的拖长音,调子是好听,就是听不清唱的什么,坐这里也实在闷,却是出去玩的好。      一时众人嘻嘻哈哈来到园子里,贺圆自和陈珠去看锦鲤。贺词虽被宋少阳拉着说话,却有些心不在焉,一心只纠结被唐至礼误会是女扮男装的事。过得一会,蒋华安却来了,自拉过贺词到一边笑道:“词哥儿,你刚才跟唐至礼解释的倒快,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倒没见他有怒意。先前见他倨傲,还度着不好说话,倒没想到有些胸襟的。这会往临波堂去见了祖母,虽是皇子身份,却还有礼数儿,祖母她们还夸了几句。”      “安哥哥,刚才正解释,不想被宽哥哥远远的叫了一句,便说的不清楚,度着唐至礼以为我这回是女扮男装,却没想着上两回是男装女扮,全乱套了。”贺词这会见得蒋华安,不由忐忑不安的说:“只不知道要不要再找他解释一次,就怕被撞到我跟妹妹在一起,那会只怕他真的会大怒了。”      “呃!”蒋华安这会也错愕万分,瞧瞧贺词,再瞧瞧远处跟陈珠看锦鲤的贺圆,不由摇头道:“都怪你生的太俊,没同时见着你们两兄妹的,确是会怀疑你是女扮男装。这会也不用解释了,唐至礼往临波堂见了祖母,已是同周匡正回去了。我同父亲送出府门口的。听得明儿他们就回国了。你放心,他又不能每年都来咱们南昌国,过得几年,两国若还交好,他再来的话,你和圆姐儿也大了些,样子又会变一些,那时若有机会见到他,你再分辨你是哥哥好了。现下这事儿就揭过不要再提。以后也矢口否认曾扮过圆姐儿这件事。”      “安哥哥,唐至礼难道不知道我和妹妹是龙凤胎?”贺词听得唐至礼回去了,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会不由笑道:“才刚跟他解释时,宽哥哥还远远叫了我一声词哥儿,他听着难道不疑惑?料着他应该是知道你们同我们走的近,哪会认不出来的?”      “怪道他跟我们打听龙凤胎是否长的像。这自然是知道你跟圆姐儿是龙凤胎的。只他怎么还误会你是女扮男装呢?”蒋华安想得一想,恍然大悟道:“他定以为龙凤胎就算长的像,男孩儿也没你这般俊美的,就一心认定你是女装男装。而我们知道内情的,为着要帮你掩饰女装男扮这件事,倒装作不知,却假意远远叫你一声词哥儿。”说着不由笑了起来。      贺圆在那边见得蒋华安和贺词说话,度着是说的唐至礼错认姓别的事,便跟陈珠说了一声,自行过去见蒋华安和贺词。蒋华安和贺词见她来了,也知道是担心唐至礼认错人的事,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分析了一遍。贺圆听完不由吁了一口气,一时谢过蒋华安道:“安哥哥不愧熟读兵法,这些事儿抽丝剥茧的一分析,倒全知道了。亏得唐至礼明儿就回国了,倒避免再见着,这事儿就此揭过了。”      正说着,那头宋少阳扬了声音叫贺词过去,一时间只剩了贺圆和蒋华安。贺圆欲待马上也溜走,一下想起前回到莫府被蒋华安抱在手臂的事,心里却有点虚,还怕自己溜的快有点着迹,便又扯了两句话,这才转身走了。不想她转身转的急,左脚绊在右脚上,一下又踩着自己的裙子,一个趑趄,差点就摔在地下。      蒋华安见贺圆一个趑趄,自是条件反射的跨前几步,一伸手就扶住了,低头问道:“扭着脚没有?”      “没有!”贺圆一仰头见得蒋华安剑眉星眼,温声相问,倒有点愣神,蒋华安虽然没有小哥哥俊,但是看起来也很顺眼么!      蒋华安见贺圆没有摔着,便松开了手,笑眯眯看她走开了。嗯,未来小弟媳确是样样都好,就是小了些。这会儿,他却忘了小弟蒋华盖也还小,只顾想着若是贺圆大些,马上就可以迎过府当弟媳了,那时又是一番盛况。      参加完蒋老夫人大寿后,贺府却赶着要操办贺瑛的婚事。因莫府说道莫老太爷年事已高,近来又有疾,若是把婚事拖到年后,就怕莫老太爷一有不对,这婚事却得拖到孝期满后才办,那会就耽误了莫文柏和贺瑛。史仪因贺瑛也十五岁了,过了年就十六,也怕拖的太久,考虑得几日就松了口,因此赶着备办嫁妆,请喜娘等事,忙的不可开交。因婚事太急,贵姐等人自然也要在针线上头帮手。因见贵姐分不开身,贺圆下了学,便帮着带两个弟弟玩,好在年关将至,学里功课少,贺词也得了闲儿,两个一起带弟弟,倒有说有笑的。      却说贺瑛心里终究有点事,这一日趁着众人不留意,便来找贺圆说话,拉在房内只细问莫文柏生的如何。贺圆上回是跟她说过了,这会见她临出嫁不在房里做嫁妆,却又跑来问自己,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嘴里却笑道:“莫家哥哥自然是一个好的,那一日我跟震哥哥到莫府认亲,看着都觉得好。嗯,就是瞧着顺眼,再有,会疼人,不端架子,好相处。听得对家里的姐姐妹妹极有尽让的。”      贺瑛出神半晌,拉了贺圆的手道:“圆姐儿,我问你的话儿,你别告诉人去。”想一想又自行哑然失笑道:“过些时我就要进莫家门了,就算知道我打听过他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料着他也打听过我的事儿。”      贺圆听得贺瑛的语气似是不再反感这门亲事,一时笑道:“莫家哥哥可细心,那会儿给我和震哥哥挟点心,因有好几种口味,还问道爱吃甜还是爱吃咸。后来看看只有我和震哥哥在,还笑问府里的人平素爱吃什么,喜什么颜色衣裳等。震哥哥嘴快,就说起府里的人如何如何,后来就提到瑛姐姐爱吃花生汤圆,那回吞的急,还烫着了,倒把莫家哥哥逗笑了。”      “啐,在他跟前说这些个作什么?”贺瑛这会倒有些娇嗔,低了头道:“还怕他以为我性子急,贪吃呢!”      贺圆见得贺瑛的神色,知道沈愿之这件事总算是揭过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到了十二月中旬,莫家自来迎亲,贺瑛倒是平平静静的嫁了过去。      转眼过了年,待到夏至,因龙凤胎九岁生辰,贺老太爷认为九岁该办一办,便让贺词和贺圆自行下帖子请各府里的哥儿姐儿过府庆生辰。贺圆便到贺词的房里,两人一起在窗下写帖子。      贺圆请了乔沁陈珠莫小七等人,贺词也自行请了年岁相当又说得来的哥儿,后来却举着帖子苦恼的说:“想一并想了安哥哥宽哥哥他们六兄弟一起来,是一张帖子写了他们六个人的名字,还是要分开六个帖子写他们六个人的名字呀?”      “请的同一家人的,自然是一张帖子写六个人的名字!”贺圆不由笑了,“只不过,安哥哥和宽哥哥有功名在身,有事要忙的,不一定会来罢!”      正说着,却听樱桃进来道:“安平侯夫人领了哥儿过来,听得哥儿和姐儿过些时生辰,问有帖子给他没有,若有,他顺道拿走!”      贺词听得宋少阳来了,忙捏了帖子出去。贺圆却对着写了蒋华蒋华宽等人的帖子发呆。因上回不经意听到尚婕又跟人说道自己是她家未来的媳妇,就怕这回生辰请了他们六兄弟来了,尚婕又要借机说些什么。如此一想,却把蒋华安六兄弟在脑中过了一遍。嗯,蒋华安老了点,蒋华宽粗鲁了点,蒋华盖小了点,老三蒋华宏和老四蒋华宁又没蒋华安好看。      贺圆比较了一遍,突然惊觉,暗啐自己一口,这才九岁,想什么呢?一时不由笑了,却没看到窗口处有一个人正看着她发呆。       定情珊瑚串      贺圆察觉到窗口处似有人站着,一抬头见宋少阳愣愣站在那儿,不由一怔,脱口道:“怎么不进来?我哥哥刚说往前头去找你,路上没碰着你么?”      “我绕到培哥哥房里,然后才过来的,倒没碰着。”宋少阳见贺圆瞧见了他,忙绕过窗下进房。一边瞧着贺圆家常穿了一件月白色挑线裙子,头上随便挽个纂儿,粉嫩嫩脸儿微微透着一点曦红,更觉比往常娇俏,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无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      因安平侯夫人是常时来贺府的,宋少阳又跟贺词关系好,跟贺圆也常见面的。贺圆一下见他脸上微微涨红起来,不由奇怪,放下手里的帖子,端详宋少阳道:“少阳哥哥这是怎么啦?红头涨脸的,是不是天热,路上晒着了?”      “是晒着了!”宋少阳见贺圆关切的看过来,忙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拿了扇子扇风。一时扇的太猛,却把摊在案几上的帖子扇到地下去了,只得放下扇子去拣帖子,看着手忙脚乱的。贺圆见他举动不同往日,略略诧异,只他一个十一岁小男孩,至多就是学里受了气,或是家里被父母责骂几句,还能有什么事,倒也不往心里去,只以为他是热着了。待他拣好帖子,便拿过扇子帮着他随意扇了几下,谁知宋少阳的脸倒越法的红起来,不由奇怪。      待樱桃端茶进来,见宋少阳红着脸也吓一跳,忙道:“有那摊凉的绿豆糖水,上一碗来解解暑可好?”      “好!”宋少阳应了,见得樱桃下去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厉害,一时不敢再瞧贺圆,只低头假装去瞧她放下的帖子,见得上头写了蒋华安蒋华宽等人的名字,便笑道:“子母庙开春时施衣施物,因是开光的,到的人太多,一片混乱,后来请的安哥哥和宽哥哥去维持秩序,这才顺利施完了。听得端午节前后几天要施粽子,还要请安哥哥和宽哥哥过去,只怕没空儿来给你们贺寿辰呢!”      子母庙是京城里香火最盛的庙,里头的庙祝是贺老太爷的堂弟,在玄学一道上不比贺老太爷差,早年因一段伤心事,这才进庙的。后来新皇登位,因打击几位异母兄弟,其中一位王爷却入了子母庙落发为僧。皇帝为显自己的大度,索性把子母庙周近的土地赐给庙里,庙里除了收租外,更有香客上供的香火银子,极为富裕。每年都会借着节日施衣赚物,以感上天恩德。      正说着话,却听到贺词和陶灵杰的声音,他两个揭了竹帘进来,见宋少阳和贺圆坐着说话,不由笑道:“我们刚从园子里绕过来找你,度着你定是从那条路往房里来了,这才遇不着的,果然先到房里了。”      陶灵杰说着话,却打量贺圆,虽说跟贺词长的一个样,可是女孩子就是更好看些,一时多看了几眼。      宋少阳见陶灵杰和贺词进来了,脸上的红倒慢慢褪下去,一会儿就恢复了平常。      贺圆因见贺词匆匆来去,这会额角有汗,忙拿手帕子给他擦,又笑道:“哥哥,这天热,你也别整天跑来跑去,有事叫丫头跑一趟就是。”      “妹妹这手帕子绣的这么好看拿来擦汗怪可惜的。”贺词一眼见到贺圆拿的手帕子绣的精致,不由笑道:“上回给我做的松花汗巾子,人都赞好看,谁知到一趟将军府,却给华盖换了去,拿他的旧巾子强换的。哼,下回再去,就系个旧的汗巾子再去,可不敢再系妹妹新做的汗巾子过去了。”      宋少阳和陶灵杰听得蒋华盖换了贺词的汗巾子,那汗巾子居然还是贺圆做的,不由齐齐道:“既换了你的汗巾子,怎么没见着他系?他有好东西最爱显摆的,难不成这回还藏起来不用不成?”      “他强换了我的汗巾子,却不是给自己系,倒去系在安哥哥腰上,还说什么那条汗巾子最配安哥哥的衣裳。”贺词见樱桃端了绿豆糖水上来,忙叫她再端两碗上来,又转头跟陶灵杰和宋少阳道:“更可笑的是,安哥哥一系了新的汗巾子,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一直追在后边问是谁送的?说那花色外头买不着,定是姑娘家特意绣了送人的。后来一听是华盖强换了我的汗巾子给安哥哥的,居然也不让安哥哥换回给我,只在那儿讨论说我妹妹手巧,做的这汗巾子与众不同。待我告辞时,将军夫人还追出来说什么若妹妹有空,再做一条汗巾子送过去,好让安哥哥轮着系。我落荒而逃了。他家就像强盗。”      “别的还罢了,这汗巾子是圆妹妹做的,怎么能随便的抢了去,确是强盗!”陶灵杰和宋少阳都义愤填膺,哼哼道:“圆妹妹就从没做过汗巾子给我们!”      什么跟什么?合着我就该给你们做汗巾子呀?贺圆听不下去了,站起来道:“我还要学刺绣,就先回房去了,你们慢聊。”说着起身去了。      宋少阳和陶灵杰见她出了房门,嘴里跟贺词说话,却都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到了贺圆贺词生辰这天,下帖子相请的哥儿姐儿都来了,各各有贺礼送上,却不见将军府六位哥儿。众人正询问,便有将军府的婆子来送贺礼,只说蒋华安蒋华宽要到子母庙里助着维持秩序,其余四位哥儿恰好陪了蒋老夫人到郊外避暑,听得要过几天才回来的。      却说蒋华安这会和蒋华宽正待出门到子母庙去,尚婕却追出来道:“词哥儿圆姐儿今儿生辰,下了帖子请你们六兄弟,我这会想着,你们一个也不到却不好。不若宽哥儿先上子母庙去,安哥儿就上贺府去略坐一坐再走罢!”因想起一事,又道:“今儿倒叫人代你们送了贺礼过去,不过是应景的东西,料着小孩子不一定喜欢的。安哥儿上珍宝斋去看看有好玩的东西没有,若有好玩的就另买两件上贺府去!”      蒋华安瞧瞧身上系的汗巾子,点头道:“华盖上回强换了词哥儿的汗巾子,正想买个什么补偿他一下,趁着生辰送东西倒相宜。”      尚婕瞧瞧蒋华安身上系的汗巾子,知道他是喜欢这花色,这几天都系着,不由暗笑,未来媳妇儿做的汗巾子自然喜欢了,只可惜只有一条,得想法子让她再做一条来。一边却道:“带上银子去,有那好玩的东西,略贵些买下也无妨的。反正你现下有俸禄津贴,白放着也没用处。正好买了东西送词哥儿圆姐儿。”嘿嘿,主要的是要买东西给你未来媳妇儿,咱也不能白要人家的汗巾子,得礼尚往来嘛!      蒋华安点点头道:“也好,买了东西到贺府里转一个圈,略坐一坐再上子母庙也罢!”说着骑了马到珍宝斋。      珍宝斋老板见蒋华安来了,还以为又是买宝剑来了,不由笑道:“蒋少爷,上回那把剑已是叫你买了去。小的不敢瞒蒋少爷,现下虽还有一把,看着精致,其实不顶用。”      “,这回不是买宝剑,却是要买两份礼物。”蒋华安说着进了店,指一指一方墨砚道:“这个包起来罢!”一面又自语:“女孩子却要送什么好?总不能因为他们是龙凤胎,送的礼物也一个样。”      珍宝斋老板耳尖,一下听到女孩子三个字,不由眼睛一亮,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蒋少爷要送礼物给女孩子么?店里新来了几样好东西,不若拿出来给你挑一挑?”      “,且拿出来瞧瞧再说罢!”蒋华安往店里四处瞧了瞧,见手链珠链等样样都有,却拿不准一个九岁小女孩喜欢哪一种,见珍宝斋老板另拿了一个大的锦盒,揭开放在他跟前,便探头看了一看,见是几串手串,也分不清好坏,只拿起一串珊瑚手串在手中瞧了瞧。      珍宝斋老板一见蒋华安拿起这串手链,忙鼓动如簧之舌道:“蒋少爷,这珊瑚手串一共只来了这两串,你摸摸这手感,打磨的比剥了皮的鸡蛋还要光滑,看着温润可人。你再看看接口处这颗云纹老琉璃小桶珠,光泽油亮,耀人耳目,也是极难得的。这珊瑚手串拿来送女孩子,无论是哪个女孩子都一定会喜欢的。”      蒋华安虽不识货,还是瞧出这珊瑚手串确是做的精致,问了价钱,便把身上的银子全拿出来买了这串珊瑚手串。付了银子这才想起没余钱买墨砚,不由拍拍头道:“倒忘了还要买这个。”      “呵呵,蒋少爷光顾,我就不赚钱了!”珍宝斋老板极是亲切的把蒋华安一进门就看中的墨砚包了起来,笑道:“这个香墨砚就送蒋少爷了。这回买一送一,着实没赚蒋少爷的银子,蒋少爷下回还要买东西送女孩子,记得光顾我们。”      待送走了蒋华安,珍宝斋小伙计悄悄过来询问道:“掌柜的,那串珊瑚手串真没赚钱?”      “哪能呢?没赚钱你这个月就不用吃喝了。”珍宝斋老板因做了一笔好买卖,又见凑过来的小伙计是侄儿,有心教他几招,笑眯眯道:“蒋少爷是将军府的大哥儿,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定亲,这会忽然要买礼物送女孩儿,自然要送一件好的。他虽买的略贵些,若是女孩子喜欢,就值了。再说了,这珊瑚手串结有红绳圈圈,另有一个俗名称,叫团圆串,一向是男子买来送给心爱女子的定情之物。蒋少爷送了这个,那女子自然明白了。异日成了好事,还要买婚嫁首饰,那时自然又往我这里来了。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漂亮同心结      “居然让你们自己操办生辰,还只让小丫头进来服侍,不让大人进来打扰。”莫小七趴在贺圆耳边悄悄道:“知道我们不爱看戏,只请的杂耍班子过来耍把戏,还备了铜钱让你们待会打赏。照我说,你们爹娘真个周到了。如果我爹娘也能这样,我也不致于……”说着止了话。      贺圆不由捏捏莫小七的小手,见她这阵子越法瘦了些,不由怜惜,又不好说什么,只道:“今儿厨房做的东西,有几样也是你爱吃的,待会尝尝。”      莫小七是侍郎大人的第七个女儿,去年才十岁,就许配了人,这阵子躲在家里极少出门,还是贺圆生辰下帖子请她,她这才来的。贺圆听得她父母因女儿众多,一个个都早早许配人,却把小七许配给大女儿夫家那边一个远房侄儿,听得那侄儿家道虽好,但人才一般,不甚出色,小七为着此事闷闷不乐。贺圆见她这会神色一黯,知道她想诉苦,只因今儿是自己生辰,她不好扫兴,这才生生忍了话的。不由侧头想着自己的处境,爹娘如此疼爱自己,将来婚事方面一定会跟自己商量,料着不会乱许人的。就冲着这点,却是比其它府里的姑娘强得多。      正嘀咕着,小丫头来报说蒋华安来了,贺词和贺圆忙一起迎出去。蒋华安提了礼物,见得贺词和贺圆迎出来,笑着祝贺了他们一声,便把装了墨砚的纸盒交给贺词,又从怀里掏出装了珊瑚手串的小锦盒塞在贺圆手上道:“这是送给你的,你瞧瞧喜不喜欢。听得那老板说,不喜欢还可以换别的手串。”(珍宝斋老板很贴心么,想着蒋华安第一次送礼物给女孩子,这珊瑚手串的结口是用红绳结的同心结圈圈,素来是定情信物之一,只是万一的万一,那个女孩子忸怩,居然推托着不想太早收下这定情信物,蒋华安则可以收回手串,借机说不喜欢可以换别的手串,这样就避免双方尴尬。)      贺圆自是不知道那么多,听得不喜欢还可以换,自是当着蒋华安的面就揭开小锦盒,见是一串温润淡雅的珊瑚手串,一下就喜欢上了,不由拿起细看,爱不释手道:“哇,倒没想到安哥哥挺会挑礼物,挑的这珊瑚串很是精致。”说着把珊瑚串套到手腕上欣赏,虽嫌大了些,却犹自笑着道谢。      蒋华安见贺圆喜欢,松了一口气,笑道:“华盖他们今儿赶不回来贺你们寿辰,我这也是代他们表点心意。”      贺词也揭了纸盒看,见是香墨砚,也笑着道谢,招手叫过跟在身后的小丫头帮自己收起,一面拉了蒋华安道:“安哥哥既然来了,还得进去坐坐才走。听得这几日还要往子母庙去维持秩序,可是辛苦了。”      蒋华安笑着随贺词贺圆进去,见贺词和贺圆请的虽是各府里相熟的哥儿姐儿,只他们年纪比自己小,也说不上什么话,略坐一坐便走了。      待得蒋华安一走,莫小七就凑过来看贺圆手上的珊瑚串,“啧啧”赞叹道:“好漂亮呀!上次珍宝斋老板拿了好几件新来的首饰上我们府,我娘让我们各挑一件,有一串比这个略暗些的,一问价钱可贵,我想着就算是挑了我娘也未必肯给我买,另挑了一串玛瑙串。度着这串价钱必不便宜的。”说着拨动贺圆手上的珊瑚串细看,一下忽然怔住了。她去年定了亲,娘亲和嫂子自是教过她一些事儿,这会一看珊瑚串的结口处打的是同心结,不由纠结起来,这是……?这下不由小心翼翼同贺圆道:“圆姐儿,你看,这结的同心结好漂亮!”      “对呀,这绳子结起同心结,挺好看么!”贺圆毫无所觉,拨动珊瑚串结口处串着的一颗老琉璃小桶珠,极是喜欢,笑吟吟道:“这颗透明珠子也极好看。只是现下戴着有些松,过个两年再戴应该差不多。”说着脱下来放在小锦盒,着杏仁帮自己收起来。      莫小七瞧瞧贺圆,一时沉思,早前就听得将军夫人想定下贺圆当媳妇,莫不是这会家里已是瞒着她,却是把她许给将军家的儿子了?今儿虽是蒋华安送来的礼物,但是这京城里一向有风俗,给小弟定亲时,定亲礼是大哥提过去的。现下却不知道是把她许给哪一位了?按年龄来说,自是许的蒋华盖。只是平日瞧着贺圆的神态,并没有一点喜欢蒋华盖的样子,瞧着对宋少阳却好些,这会……。莫小七不敢再往深处想,大人定好的事儿,女孩儿家再不愿意也没法,若是闹了,那是不懂事不懂礼,是要受罚的。况且这会也不愿意在贺圆寿辰上破坏她的兴致,一时却生起同病相怜的感觉,倒收拾起心情,陪着贺圆说笑。      寿宴散后,一时贺年和贵姐进来,自也有礼物给他们,都笑着道:“这回办寿辰全凭你们自己操办的,好在办的也喜喜庆庆,只祖父母还等你们过去叩头,可别混忘了。”      贺词和贺圆忙应了。待到贺老太太处叩头时,却见李缮等人也在,见他们来了,自是打趣着说大一岁了,可是小大人了,过得两年就是大人了,要懂事等话。李缮因见贺圆于针线上头日益精进,这会又拉过去道:“明年开了春严家姑娘就要进门了,现下各式针线上头的东西还没齐备,你得空儿也帮伯娘做几件可好?”      贺圆自然应了,笑道:“伯娘不嫌我做的粗,自然帮伯娘做几件的。”      “早前你娘给老太太房里做的那个屏风,我看着就好。也想烦她做几件摆在宴客的侧厅里,只那摆侧厅里的屏风是连着十二扇的,却太费功夫,度着你娘没空儿做的。现下这个事儿交给你,你慢慢儿的做,若不懂了就问你娘,还有大半年的功夫,到那会应该也做出来了。”李缮按了贺圆坐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笑道:“你自己一个人自然还不妥当,我让敏姐儿意姐儿也去帮着你做。你们平素也在一处做针线,这会一起做这个屏风,也热闹些。那摆正厅的二十四扇大屏风,可就不敢让你们小孩子做了,只得我自己和绣娘慢慢儿的绣了。本来阁楼上还有屏风的,因那刺绣有些发黄,看着旧,却不能用了。待要往外头去买,哪里有自己绣的好呢?只得自己辛苦了。”      贺圆也知道贺城是大房长子长孙,这婚事自然要办的好好看看,李缮事事都要讲究个门面的。      过了年,贺城迎了严荞进门,又有贺琪定亲,纳聘礼等,贺府众人竟是日日不得闲,这一年便在忙乱中过了。待到贺培也定下亲事时,贺词和贺圆却已十一岁了。      这年二月初,宫里便选定了十个到北成国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贺意和贺圆都选上了,府里为她们摆酒贺了一贺,又商量派谁跟着她们出门子好。大太太寻思了一会道:“虽说到时是宫里派了人护送过去的,毕竟人多,怕顾不过来呢!咱们也得派两个能跑腿又略有功夫的跟了去。贺守功夫好,自是要跟去的,另一个人选,却要从几位哥儿中选一个。”      贺词因这几年跟着贺守学武功,身子骨倒壮健,又寻思要到北成国瞧瞧那边的风光,这会便站出来自荐,又道:“我算不得大人,跟着妹妹一起去,进进出出的跑腿可比其它人方便。要是哥哥们去了,还要避讳,反而不方便。”      正说着,尚婕却来了,说道宫里除了国使大人和侍卫长外,已指定蒋华安和蒋华宽护送这些参加刺绣的姑娘到北成国去。因听得贺府共有两位姑娘参加刺绣大会,特来说一声,又笑道:“华安华宽这几年学武,已能打的过他们的小叔了,着他们护送,却是妥当的。”      众人听得是蒋华安和蒋华宽护送,自是松一口气,倒同意让贺词到时随着贺守一起护了贺圆贺意上路。      贺太太前儿倒听得一句闲言,说道贺圆已是许了将军府的哥儿,她心里疑惑,寻了贵姐相问,贵姐也奇怪,说道:“也不知道哪儿传来的闲话?居然说圆姐儿自打九岁就悄悄许了他们家的哥儿,我正打听是谁家传出来的话儿呢!”听得贵姐这话,贺太太这会见了尚婕,却疑惑是不是她传出来的话,又不好直问,心中却憋了一口气,借着由头拉了尚婕到房里,看看房里没其它人,假意问尚婕道:“听得你家哥儿定了亲,这会怎么舍得让他们到北成国去?”      “他们要肯定亲,我早到神前叩谢神恩了!”尚婕一听这话,叹着气道:“华安二十一,华宽十九,底下四个要是放其它府里,也早定了亲,偏生他们六个打打闹闹,就是不肯定亲。为着这事,愁死我了。”说着因见贺圆不在跟前,便又笑道:“我倒瞧中你们府圆姐儿,小时候就要来求亲的,还不是长公主一句话,说什么没有功名者没资格来求亲,这事儿就搁下了。要是说其它府的姑娘,度着华安还是瞧不上,要是说圆姐儿,只怕就答应了。他们两个年纪虽差了十岁,但你看我跟将军,还有子欣跟小叔,可不是过的好么?我本想着找个机会跟你和贺少奶奶商量一下,怎生想个法子撮合他们。”      “什么,要说给华安?”贺太太倒吓一跳,之前一直以为尚婕想把贺圆说给蒋华盖,这会一听她的意思却是要说给蒋华安,不由愣住了。说起来,蒋华安虽大着贺圆十岁,但是行事稳重,年岁虽不大,已是颇有威仪,再加上是长子,将来自然是另一个将军大人。贺圆若是许给他,却是比许给蒋华盖要强许多。      尚婕见得贺太太的神情,不由掩嘴笑道:“自然是说给华安。”      “此事且待圆姐儿从北成国回来再论!”贺太太一听要说给蒋华安,心中先中意了七八分,只是想着贺圆还小,就是说下了,也得过个几年才能进门,却有些犹豫。且此事还不知道贵姐怎么想。      “蒋家男人全是上了二十五才娶亲的,待得华安二十五岁时,圆姐儿恰好十五岁,到那会迎进门却是正好。”尚婕这会笑道:“听得贺少奶奶明儿上子母庙给词哥儿圆姐儿求平安符,中午自会在庙里用个斋饭,我明儿也要上子母庙为华安华宽求平安符的,吃斋饭时再顺道跟贺少奶奶商量一下好了!”      这个时候,贺圆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倒找出两年前蒋华安相送的珊瑚手串,这会套上手腕,却刚刚好。       未来大嫂啊      “姑娘,这不是两年前将军府少爷送你的生辰礼物么?”杏仁听见将军夫人来了要见贺圆,忙另帮她梳了一个头,一眼见贺圆抬手腕欣赏珊瑚串,笑道:“我倒听人说道结了同心结的珊瑚串,是定情之物呢!只怕那华安少爷买这个时,还不知道有这个典故在,糊里糊涂就买了这种了。姑娘你瞧瞧,那结的可不是同心结么?这虽然漂亮,戴出去怕被误会,倒不如收起来的好。”      “呃,定情之物?”贺圆撩撩珊瑚串上结的圈圈,一时脱了下来放到锦盒,笑道:“倒不知道它有这个意思在,这当下自然不能戴它,只得搁起了。好在是九岁生辰时送的,华安哥哥应该也忘了这个东西了,倒免了尴尬。”一面摇摇头,可惜这么漂亮的手串不能见天日了!      却说第二日贵姐到子母庙里去,至晚回来自有一番话对贺年说。贺年听了贵姐的话,翻个身坐起来道:“圆姐儿还小呢,这会就论这个了?”      “今儿为圆姐儿词哥儿上子母庙求平安符,用斋饭时倒在静室见着将军夫人,她便拉了我说起此事。我一时应不上来,只说待回家跟太太商量一下再说。华安虽然不错,毕竟二十一岁了,咱们圆姐儿才十一岁呢,这可怎么答应她?”贵姐拥着薄被坐在床上,这会扶了扶枕头靠着,觑贺年道:“你先前为圆姐儿测算过八字,虽说配个大几岁的更好,可也不能差着十岁这么多呀!”      贺年不忙答话,只跳下地去找纸笔,同贵姐道:“蒋老夫人却上过子母庙测算过六位哥儿的八字,我叔祖还拿了华安的八字跟我讨论过,记得他八字极好的,只不知同圆姐儿合的来合不来?我这会测算一下,若是合的来再论。”      “也得圆姐儿自己喜欢才行!”贵姐沉吟着,半晌道:“既是合八字,就把宋少阳和陶灵杰的八字也跟圆姐儿的合一合,反正这两个的八字先前叫你测算过,自还记得的。他两个跟圆姐儿年龄相当,又是自小玩到大的,看着也不错。”      贺年记下几个人的八字,在灯下看了良久方道:“论起八字,自是华安最好,只他有些煞气,子嗣却慢。少阳和灵杰少年得志,中年略有些起伏,也算的不错。这三个却都同圆姐儿合的上。且待圆姐儿从北成国回来再论此事好了。”      “我也这样想呢!”贵姐摆好枕头躺下,见得贺年上床,曲起腿让他躺到里面去,这才道:“听得圆姐儿要到北成国去,长公主府已是派人过来递信儿,说是明儿就过来接去住几日。待过了二十才送回来,也叫圆姐儿散散心。如今将军夫人既是提了圆姐儿的婚事,这事儿还得跟长公主商量一下,借着明儿送圆姐儿到长公主府,我过去见一见长公主说一说此事。看她是何态度再作道理。若不论其它,将军府确是一门好亲事,只现下圆姐儿还小,若能等多两年再论婚事更好。”说着又想起另一个事,掩嘴笑了。      “笑什么?”贺年见贵姐生了四个孩子,曲线更是玲珑,这一笑胸口上下起伏,不由看的热血沸腾,一双手早就伸过去不规矩起来,含糊道:“不若再生一个女儿罢,省的不舍得圆姐儿许配人。”      贵姐被贺年一搓揉,再被他热热的气息一吹,也有些禁不住,只娇嗔道:“还没商量完呢,怎么……”底下的话却被一个温润的嘴唇堵住了。      第二日,贵姐送了贺圆到长公主府,自是悄悄把尚婕想要为蒋华安定亲的事说了,笑道:“将军夫人只说大家先论下来,待他们从北成国回来就正式定亲,我只说圆姐儿还小,且还得同公主等人商量一会,倒先推托着。”      长公主张了张嘴道:“我也正要找你说这事呢!尚婕她已同我说过了,我自然说你是圆姐儿的亲娘,此事自然得你点头方可。只没想到安平侯夫人也来跟我说了此事,说要为她家少阳定下圆姐儿,这会先来跟我通通气,过些时就到你们府里正式提亲。她两个先头就要抢着定下圆姐儿的,这会听得对方有动静,这又是争起来了。要说人才,自是华安胜一筹,要说年纪,却是少阳合适。这却不好挑。此事还是待圆姐儿从北成国回来再论好了。”      北成国中。      “南昌国这次派来我们北成国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绣女名单我弄来了。”唐至萃笑吟吟捏了名单,且不忙递给唐至礼,却歪着头道:“哥哥要怎么谢我?”      “父皇前儿赏我的玛瑙枕转送给你吧!”唐至礼有点心急,伸手欲抢唐至萃手中的名单,却被她手一缩藏到身后去,只得垂下手道:“我殿里那方水晶纸镇也给你。”      “啐,谁要那些东西?枕个玛瑙枕还不得冰着脖子,况且那东西硬邦邦,还不如我平素用的珍珠枕舒服,要来何用?水晶纸镇更不稀奇了,镇个纸而已,用什么不能镇住,非得用水晶来镇?”唐至萃不领情,捏在手里的名单在身后作扇子状扇了一扇,飞快溜一眼四周,见宫女们退的远远的,便压低声音道:“除非哥哥带我出一趟宫门逛一逛。”      “这可不行,要是被父皇母后知道了,还不得生气。”唐至礼瞅着唐至萃一个错神,身子迅速探向前,手臂一绕,伸到唐至萃手后,一下捏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抽,已从她手里抽出名单。一下举高过头,“嗖”的一声就退后几步,笑嘻嘻道:“我殿里的东西任你选,要出宫就免谈。”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唐至萃也不恼,整整衣裳道:“真的名单我放在殿里呢,这份是我练字的帖子。不带我出宫,就没有名单。”      “妹妹,好妹妹,把名单给我嘛!”唐至礼倒有点急,弹弹手里抢到的练字帖子,无奈的说:“出宫的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这就对了嘛!有商有量才是我的好哥哥。”唐至萃笑逐颜开,凑过去道:“说话要算数呀!”      “好,我答应你!”唐至礼搓搓手道:“你先把名单给我瞧瞧!”      “哪,给你!”唐至萃这次从怀里掏出名单,塞在唐至礼手上道:“这可是从舅舅那名单里强记了回房抄下来的,好在才十个名字,倒不难记,要是再多几个,没准就会漏记一二了。只是哥哥,你要这名单作甚?”      唐至礼瞧着名单上“贺圆”两个字,一时顾不上回答唐至萃的话,只自语道:“她还真的选上了!”      “哪个她?”唐至萃探头去看名单,见唐至礼手指抚在贺圆两个字上,“呃”了一声道:“莫不成这就是你拼图两次都败在她手下的那个贺姑娘?”      “正是她!”唐至礼倒不瞒唐至萃,抬头道:“师博先头做的七巧图,她三天就拼出来了。这回来了,那幅连我也拼不出的八卦**图正好拿出来让她拼,她要是连这个也拼的出来,我就真正心服口服了。”      贺圆这会正在长公主府中,忽然就打了两个喷嚏,不由掩了嘴道:“谁在说我坏话不成?”      “谁敢说姑娘坏话?”小丫头豌豆正给贺圆梳头,这会笑道:“见了姑娘的,谁不是没口齿的赞呢?“      贺圆一见豌豆就想笑。因小时候在公主府讲了一个豌豆公主的故事,不想这个小宫女当时缩在一边听着听着忽然就一头叩在床柱子上,吓了大家一跳。公主叫过一问,得知她因睡不惯新床铺,翻来覆去一夜睡不好,这会却是忍不住打起瞌睡。因褥子有一处稍粗,手臂上还硌出一些印子。贺圆当时见小宫女一边说一边吓的发抖,便开口为她求情。公主当时发笑道:“倒没想这儿真有一个豌豆公主呢!”因问小宫女的名字,便笑说名字不响口,索性就另赐她一个新名字,就叫豌豆。后来贺圆每次过长公主府,便由豌豆来服侍她了。      才梳好头,却另有丫头恭身进来笑道:“姑娘,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她们来了,听得你也在公主府,便要见见呢!”      将军府中,尚婕却向蒋华安细细说了贺圆的爱好等事,笑道:“这可是我着意打听来的,你好生记着。待下个月起程到北成国,你护送着圆姐儿她们,路上自然不比家里,这吃的用的,若能尽量的随了她的爱好,她自然就高兴些。可得好生护了去,再好生护了回来。”      蒋华安忙答应了,当然嘛,未来弟媳妇,一定重点看护,不会让她有个什么事的。      待蒋华安出去,尚婕又叫了蒋华宽进房,拉了道:“华宽,下个月护送姑娘们到北成国去,别的姑娘还罢了,你家未来大嫂可得看的紧些,莫让其它男子接近了去。你大哥有些木头脑袋,别的事还好,只这一事上头只怕还没开窍,得你出马了。”      “未来大嫂?是哪一位?”蒋华宽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十位姑娘中原来有一位是未来大嫂,可是后知后觉。喜的是,突然就多出一位未来大嫂来,看来大哥好事将近了。      尚婕俯耳过去嘀咕了几句,蒋华宽一听张大嘴,半晌道:“娘,一直以为你要把她说给华盖哩,没承想是要说给大哥。你放心,这路上我必想法子尽量让他们有机会单独相处,得让他们先开窍了,回来才好论婚事的。”       就交给你了      要给华安说亲,自然要让他先开窍的,万一又像上几次那样,一提婚事就变脸,却是不好。尚婕沉思一会,自打贺子欣嫁过来后,将军府与贺府来往的自是比其它府频密些,自己六个儿子也时常到贺府去,贺词和贺圆更是常时见着。论起来,华安几乎是看着贺圆长大的。说是青梅竹马,一点不为过。只是有一个小小问题,贺圆才十一岁,虽看得出是一个美人胚子,却身量未足。华安,只是单纯的喜欢小孩子一样喜欢贺圆,还是如自己所希望那样的喜欢贺圆呢?      因上回到子母庙去测算,其实还偷偷拿了几家府里姑娘的时辰八字跟华安的合了一下,最后只跟贺圆合的上,若不撮合他们,难道让华安娶不到老婆不成?再说,华安虽对贺圆没有表露什么,但是以他不跟女孩子接触的个性,每次见到贺圆,居然极是温和,又稍稍回护。这已是极难得了。不把贺圆说下来,这怎么成?      尚婕想着蒋华宽跟蒋华安几乎形影不离,只怕比自己还知道蒋华安的心思,这会问蒋华宽道:“你觉着你哥哥对圆姐儿的态度如何?”      “平日没注意!”蒋华宽侧头想一想道:“要不然,我去探问一下哥哥的口风。”      “听得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也有意上贺府提亲的,到时贺府会答应哪家,还不知道呢!这事儿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你探问你哥哥时,却不要挑的太明白,又要问的明白,……”      蒋华宽拦住尚婕的话,拍胸口道:“娘,你放心,我自会问的清楚的。你等着好消息吧!”说着就出门往蒋华安的房间去了。      蒋华宽从蒋华安的房间又回到尚婕的房间时,笑容满面道:“娘,我说从北成国回来,可能要上贺府去提亲了。你猜着大哥怎么说?”      尚婕见蒋华宽故意卖关子,倒猜测是好消息,松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道:“怎么说?”      “哥哥一听我的话,点头说道确是该上贺府去提亲了,拖的太久看别人先得了去。又说道圆姐儿迟早要嫁进将军府,这趟北成国之行,自是要护的她周全。”      “他真这样说?”尚婕只觉喜从天降,合不拢嘴道:“果然有心事还是跟兄弟说,倒不跟我说。我说他一提婚事就变脸,原来是要等圆姐儿长大迎进门。想圆姐儿小时候第一次来咱们府,华安就抱了坐在膝盖上讲故事,还喂她吃东西,温柔的很。当时就看呆了我们,只没想到真应了今日。”说着一路追思往事,越想就越觉得其实蒋华安一早就喜欢上贺圆了,只亏自己大意,只觉得他是对小孩子的态度。待追思到蒋华安在贺圆九岁生辰时送了一串珊瑚串,又拍掌道:“他买了珊瑚串往贺府去,我却闪身进珍宝斋,老板悄悄告诉我,买的是一串结了同心结的珊瑚串,若是姑娘收下,事儿就成了一半。后来一问,圆姐儿倒是收下珊瑚串了,只一次也没见她戴过,想必是收起来了。只你大哥系着圆姐儿做的汗巾子到贺府去,据说词哥儿忍不住就当面嘀咕说是盖哥儿强抢的,你大哥这才知道汗巾子不是我做给盖哥儿的,却是圆姐儿做的。因是系过的,又不好再还回去,倒解下来叫我收起来,现下还放着呢!你说说,他们这算不算交换过定情信物了?”      “当然算!”蒋华盖也追忆出几件小事,最后两个人得出的结果是,原来蒋华盖十四岁时就对四岁的贺圆一见钟情了!      尚婕激动的不行,一时又怕贺圆年小还不懂这些事儿,寻思着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最是崇拜英雄的,这趟上北成国,路上蒋华安只要关怀一二,再让华宽从中撮合一二,事情就有眉目了,这媳妇儿,是跑不掉了。      蒋老夫人听得尚婕和蒋华宽的描述,同样激动的不行,尽量压着嗓子说:“圆姐儿又秀气又聪明,那会虽年小,安哥儿也是一眼相中了,确是好眼力。你们瞧瞧,现下长的多好,水灵灵的惹人爱。将来过了门,若能像她娘一样,先来一对龙凤胎,那才叫人高兴啊!她太爷爷等人虽是文官,倒没把她养的病病弱弱,却是红润润的健康着,这样儿的做孙媳妇,正中我老人家下怀。你们先准备着,一挨从北成国回来,马上就到贺府去提亲,别让其它家抢先了。必要时刻,咱们换了诰命夫人的衣裳上殿求皇上赐婚去。”      尚婕极表同意蒋老夫人的话,严肃的说:“既是华安喜欢的人,自然誓在必得!谁敢来抢,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却说长公主府中,待送走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看着贺圆又回了房,长公主却愣着神,过一会才跟驸马道:“因圆姐儿刺绣极出色,大家度着她这回到北成国去,定能扬个名露个脸的,到时回来,只怕就有人蜂拥上门去提亲,这会都先跑来跟我通气。因先时我搁过话说道圆姐儿是我的干女儿,没功名的没有资格提亲,这会儿安平侯夫人说道她小儿子宋少阳是太子身边的陪读,也有俸禄,算的上有功名,待圆姐儿从北成国回来,就要正式上门提亲。尚书夫人更绝,说道她孙子陶灵杰谋了一个侍卫郎的职位,也是有功名的人了,已有资格上门提亲等语,现下先来我跟前报备一下,希望我支持这头婚事。再加上将军夫人已是早早跟我提过,这会,唉……”      “将军家自然是一门好亲事,只是她家儿子多,这会提的却是大儿子,这年龄大了点。安平侯夫人姐姐沈夫人的女儿现下是二皇子正妃,甚得皇上皇后宠爱,若她在皇上皇后跟前提一下,没准就赐婚了。尚书大人是三朝元老,尚书夫人这会来提这婚事,也不能一口拒绝。你说说,这提的人多了,却是烦恼事。不说贺少奶奶,就是我,也难以决择呢!”长公主给怀里一只雪猫理着毛,见驸马沉吟不语,又悄悄道:“只可惜圆姐儿不是咱们亲女儿,要不,就上奏皇兄,赐旨来个凤台选婿,那才热闹。”      “照我说,蒋华安就很好。那几个比不上他。”驸马笑着说:“他现下不过二十一岁,威仪日显,将来自是更不凡的。配他正好。”      因钦天监择了三月二十六日起程上北成国,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早早就到针工局集中,贺圆见除了自己和贺意,陈珠和乔沁也如愿参加,不由雀跃,悄悄问贺意道:“不是听得史悦也选上了么,怎么不见人影?”      “听得拼了命学刺绣,前些时还熬夜做香包,双眼一迎风就直流泪,找了大夫开药敷眼,不知道是不是不能来了?”史悦小时候野蛮,谁知后来她亲娘病故,父亲纳了继室,那继室见她无礼,明面上客客气气的让着她,暗中却使绊子,致使她父亲也不喜她,一下便在府里失了宠。本来要趁着参加南北绣品大会扬个脸,让父亲正眼看待她的,谁知拼的太过,却伤了眼睛。      史悦先前跟贺瑛贺琪要好,有话就同她们说,只她们现下都出嫁了,她每回到贺府,跟其它人又说不上话,反是小时候跟她作对的贺意还跟她搭腔说几句。贺意这会也叹息一句道:“没有亲娘在身边就什么也不是。”      正说着,史悦却来了,虽消瘦些,收拾的却俏丽大方,一抬眼见到贺圆和贺意,却自动过来打招呼。贺圆见她这两年收敛了不少,想着她在继母的眼皮底下,只怕吃了不少暗亏,倒收起成见,笑着回话。      贵姐等人送了贺圆过来,这会见得史悦也来了,因她大着贺圆贺意几岁,便拉过嘱道:“悦姐儿,这次不让你们带丫头,凡事只让几个宫里随行的嬷嬷打理,只怕不周到的地方多的是。你们几个自是要互相照应的。你大着她们几岁,只怕就要你照应她们了。”      史悦在大人面前自然是乖巧的,笑着应了。      正说着,因见蒋华安蒋华宽来了,贵姐自是上去嘱托了好几句,笑道:“这十位姑娘中,就圆姐儿年纪最小,还得你们多照料。”      蒋华宽笑眯眯道:“放心放心,有我们在,不叫她吃亏的。”开玩笑,怎么会叫未来大嫂吃亏呢?我肯,大哥还不肯呢!明面的照料自是一个样的,暗处的照料,嘿嘿,自有优待的。未来大嫂么,是咱们这回的重点保护对象呀!      因之前在子母庙里同尚婕一席话,贵姐这会特意多瞧了几眼蒋华安,又把他跟其它府里的哥儿稍稍比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蒋华安剑眉星眼,长身玉立,若不是板着脸,实在是一副吸引女孩子的相貌。再加上他行事稳重,头脑慎密,其实是许多夫人们眼中的女婿好人选。若不是圆姐儿还小,倒确实是一个好人选。      蒋华安留意到贵姐看了他几眼,以为她不放心贺圆,另有话要嘱自己,忙走过去道:“婶子放心,一路上行程安排好了,随行的又是妥当人,这回还有一位太医随行,嬷嬷们又是上次随姑娘去过一回北成国的,再妥当没有。兼且词哥儿和贺守也一道上路,凡事有我们,自是安稳的。”      贵姐看看第一次要远离自己身边的贺圆,再看看蒋华安,神使鬼差就说:“既这样,圆姐儿就交给你了!”       珍珠小枕头      贺年也在另一边嘱贺词道:“此回和你妹妹出远门,凡事多留心。华安是一个稳重的,你跟在他身边多听多看多学,路上不要惹事出风头。到了北成国,该表现时也不用谦逊。……”说着摸摸贺词的头,见他还没到变声期,连喉结也没长出来,这会看着还像个孩子,却学大人一样挺个胸听自己说话,不由好笑,又嘱几句方罢!      蒋华宽站在蒋华安身后,见贵姐在跟蒋华安说话,居然满脸慈爱,不由暗笑,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正想着,回头见贺词在那头脆声应着什么,这下纠结了,若是自己大哥以后娶了圆姐儿,他就是词哥儿的妹夫了。到了贺府,大哥还要低词哥儿一个头,那自己岂不是也要低词哥儿一个头?难道到时要跟着大哥一起叫词哥儿舅爷?啊,舅爷大人你好!呼,真寒!      蒋华宽想到这个严重问题时,却听到宋少阳和陶灵杰的声音,原来他们也起了一个大早来送贺圆和贺词,一会几个小孩子自是凑一起嘀咕了好几句。宋少阳拉过贺圆道:“圆姐儿,这回到北成国去,你得当心那个唐至礼。虽然他几年没来了,听得你过去,还不知道会不会借机又为难你呢?据说到了北成国,那边会摆个国宴招待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还会借机考较一下随行的人,可得小心。上一回南北绣品大会时,我两个哥哥随行到北成国去,还被考较着作了两首茶联,幸好他们两个善于这个,却没出丑。这回随行的是安哥哥和宽哥哥,要说武的他们还行,要说文的,只怕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放心,跟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沈愿之。他可是状元郎,诗词这些东西自然难不倒他。他已先行出发到北成国安排好一切,就等我们过去呢!”贺圆见宋少阳和陶灵杰跑来相送,自也是一番话别。      蒋华宽见得宋少阳和陶灵杰拉着贺圆说个不停,不由托着下巴,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嘴里跟蒋华安道:“大哥,你得看紧些,可别叫人把圆姐儿拐了去!”      “这个自然!”蒋华安见宋少阳凑近贺圆去说话,脸上笑嘻嘻的,一下便跨步过去,一手提了宋少阳的手臂,放到自己身侧道:“好了,帮着搬行李上马车吧,有的没的话待回来再说!”      “安哥哥,我这是跟圆姐儿在话别,不是什么有的没的话。”宋少阳抚抚自己手臂,呜,安哥哥捏的我好痛,不知道是怎么啦?      “这次出远门,要到码头坐船,然后再坐马车,各人随身带的行李不能太多。”几个嬷嬷检视各人的行李包,指着陈珠的行李包道:“你一人就带了三个包袱,以为是搬家吗?”      “娘,你都给我装了什么?”陈珠小声问翰林夫人,极不好意思的说:“别人都带两个包袱,怎么你就给我装了三个包袱呢?”      “这会儿春天,不久就是夏天了,再到你们回来,可能秋天了,里面有春夏秋三季衣裳,怕秋天时早晚天凉,还放了棉衣。不经不觉就装了三个包袱。”翰林夫人听得不能带太多行李,只得拆开三个包袱,准备把棉衣拿出来。      陈珠见包袱开了,居然连她去年夏天拿着扇的团扇也放在里面,还有耳挖子等等小杂物,不由看的眼花,怪不得比别人多了一个包袱呢!却听嬷嬷们在旁边道:“只能带一个包袱,被盖衣裳等物,宫里统一分发,现下由我们保管着。到了北成国,十个姑娘的衣裳款式颜色都是一个样的,你们只带几套现下要穿的衣裳就行了。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快些把不必要的东西整理走。”一边又埋怨道:“不是早早就告诉不能带太多东西了吗?怎么姑娘们还是带这么多?”      贵姐见嬷嬷说只能带一个包袱,不得已也过去帮贺圆把包袱整理成一个,只是一个珍珠小枕头却无论如何塞不下去了。      贺圆前些时低头做针线,因脖子酸痛,晚间睡觉便不敢用太高的枕头,后来做了这个珍珠小枕头,枕着高低刚刚好,便不肯再枕其它的枕头。这会儿想着要上远路,便把这个小枕头带上了,现下包袱都塞满了,却没法把枕头塞进去,不由干着急,小声道:“哥哥带的东西少,这枕头不若放在哥哥那包袱里。”      “放在我大哥包袱里吧,他带的东西更少。”蒋华宽巡了一遍,见得大家都把自己的行李重整理了一次,只带一个包袱,回头见贺圆抱着一个白色小枕头左塞右塞就是塞不进自己的包袱,不由过来道:“到时晚上巡夜,是我跟大哥轮着来,把枕头放他那里,却比放词哥儿那儿方便些。”嘿嘿,未来大嫂的东西么,自然是放大哥那儿最妥当。蒋华宽见得贺圆一听就抱了小枕头奔去找蒋华安,说要放在他的包袱里,不由暗笑,到时一天拿一回枕头,放一回枕头,这不是多了一次接触机会么?      蒋华安听得贺圆的包袱里放不下枕头了,便抖了自己的包袱让她放,他包袱里东西极少,贺圆的小枕头塞进去时,发现还空空的,一时又问道:“安哥哥,我还有东西,再放一些在你这儿好不好?”      “你放吧!”蒋华安听得贺圆软软糯糯的声音相问,不由瞧她两眼,因要出门,挽了一个简洁的包子头,年纪虽还小,已略略有了少女的味儿。不由暗点头,这趟从北成国回来,确是该从速上贺府去提亲了,这么可爱一个小女孩,相信同年龄的小男孩们看着都会动心,自己小弟懵懵懂懂的,可别被宋少阳陶灵杰这些人抢了先。      “安哥哥,我也放两件东西在你这包袱里好不好?”史悦带了好几对绣花鞋子,这会哪一对也舍不得不带走。她奶娘在旁边帮着整理成一个包袱,见她举着两对绣花鞋子就是不愿放下,便凑近去低低嘀咕了几句。史悦听的轻轻点头,拿了绣花鞋子便过来找蒋华安,想把绣花鞋子放在他的包袱里。      “圆姐儿要放,你的可能放不下了。”蒋华安一抬头见是史悦,不动声色的转开头,招手叫过蒋华宽道:“你带的东西也不多,包袱不是扁扁的么?让悦姑娘放两件东西罢!”说着又招手跟陈珠道:“你的东西也多,非带不可的也放华宽包袱里,他那包袱大。”蒋华安想起临出门时,老娘召了自己去面谈,语重心长,说道华宽也十九了,搁别人家里,早就做了爹了,现下还没个着落。这趟上北成国,十位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家,除了圆姐儿已定下是将军府的人外,还有九位姑娘呢,可得拐一位给华宽,才不枉这趟辛苦奔波。蒋华安现下一见史悦凑过来,马上想起老娘的话,心里暗暗打鼓,老娘当时这样跟自己说,没准也同样跟华宽这样说了,这是华宽配合老娘的话,要给自己配对么?这么一个十四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往跟前一站,再找着借口拿东拿西,到时传出什么话来要自己负责,自己可得烦恼。还是让她把东西放华宽那儿,找华宽说话去。华宽直爽,有什么不妥马上就会不留情面的指出来,省事些。再说了,华宽也真个到了娶亲年纪了,他跟史悦年纪差的不多,一个魁梧,一个娇小,看着极登对呀。两个有意,这事儿就成了,两个无意,自然客客气气的一拿一放的。况且还有陈珠这个小女孩夹在当中,更不会生闲话。再有,我的包袱里放小弟媳的东西自然无碍,小弟媳年小,人家不会往那方面乱传。而且,小弟媳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相当于妹妹,自己就是偏心些又有谁能说什么?      “,我的包袱是挺大的,你们要放就放吧!”蒋华宽见蒋华安护着贺圆,包袱只让贺圆放东西,也不以为忤,嘿嘿,大哥的包袱当然放他小媳妇的东西了,若还放其它姑娘的东西,日后说不清怎么办?自己就不怕了,自己不打算成亲找麻烦,清爽的很。      史悦见蒋华安不让自己把东西放他包袱里,不由回头看看奶娘,见奶娘作个手势,她又带了笑道:“珠妹妹东西多,就放宽哥哥那里吧!我才放两对绣花鞋子,就跟着圆姐儿一起放华安哥哥这包袱里好了!”      “我包袱里待会还要放一些东西,放不了你的绣花鞋子了!”蒋华安脸色温和,把包袱一包道:“圆姐儿,你要放什么快放,府里带了一大包吃食,待会也要放这包袱里。你放了东西,看看还能塞下多少吃食,到时上了路也有个零嘴儿给你们吃。”那些吃食是蒋老夫人和尚婕准备的,好大一包,让他路上拿给贺圆吃人,他待要不拿,却被硬塞在手里,进了针工局就随手放到一边去了,本来不打算带的,这会见史悦还不死心,想要把绣花鞋放他包袱里,一时想着那还不如放吃食呢!      史悦无奈,只得把绣花鞋子放在蒋华宽的包袱里。      待各人重新整理好,家里大人又是千叮万嘱的,时辰也到了,一排马车到了针工局门口,姑娘们带着行李,两个人一辆上了马车。贵姐等人犹自不放心,另坐了马车跟在后头直送到码头去,一路上又跟贺守嘀咕了许多话,无非事事留心,好生护送着去,护送着回来等语。待贺圆等人上了船,贵姐等人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第一次喂水      十位姑娘都是第一次坐船,起帆开船后,有几个稍微不适,却有三个严重晕船,嬷嬷们虽抱怨,好在早有准备,忙忙找了姜片给她们含着,又在她们肚脐上贴了膏药,这才好些了。贺圆虽没有晕船,也还是讨了一片薄姜片含着了,因同舱的姑娘呕吐过,舱里味道不好,便偕了陈珠溜到甲板上透气。      “圆姐儿,你觉不觉得史悦老往安哥哥跟前凑?”陈珠跟贺圆手挽手,悄悄道:“她十四岁了,还没许人,是不是看上安哥哥了?那天在家里,我听得我大哥跟大嫂说道安哥哥是一个极出色的,有好多的夫人想把女儿嫁与他呢!史悦要是嫁了安哥哥,那就是少将夫人,可是威风。”说着又俯耳过去道:“你小时候,将军夫人不是带了安哥哥他们一起上你们府求过亲么,那会究竟是为哪位哥儿求的?如果是安哥哥就太好了,若你们府里应下亲事,这会你就是安哥哥的未婚妻子了,史悦自然得一边凉快去。”      “啐啐,胡说什么?”贺圆赶紧掩住陈珠的嘴,憋着一张脸哭笑不得。一时回心一想,又疑惑起来,是啊,将军夫人当时上府里求亲,是为哪位哥儿求的?按理来说,求亲自然是先从大儿子开始。只是自己当时年小,她不可能为十几岁的儿子求几岁大的女娃娃当儿媳妇吧?大家都料着是为蒋华盖求的,有时府里的人还拿来开玩笑说呢!先前几天小哥哥还悄悄跟自己说,这回从北成国回来,将军府的人可能就要正式上贺府求亲了,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自己度着老娘必不会随便答应婚事的,倒极是安心。      陈珠被捂着嘴,却把手指向甲板那边。贺圆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见蒋华安站在甲板另一边,一下想起他包袱里放了许多零嘴,不由松开捂在陈珠嘴上的手,笑嘻嘻道:“咱们跟安哥哥拿点零食吃吃解解闷!”      陈珠猛点头道:“我就是要说这句话,被你捂住说不出来。我可见着他把零嘴分了一半给嬷嬷们,剩下一半塞在包袱里。听得是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准备着让他拿在路上吃的。他们哪里会吃零,自然是要分给我们吃的。含了这半天姜片,嘴里一股姜味,还得拿点蜜饯枣儿嚼嚼。都怪我娘,只顾放衣裳等物,就没给我放点零嘴,不知道我没零食坐不住的么?”      两人正说着,却见有一个俏丽人影步近蒋华安,侧头说着什么话,笑的甜丝丝。      “圆姐儿你看,史悦见安哥哥一个人站着,又是凑近去说话了。安哥哥一脸不情愿,咱们赶紧去打救他吧!”陈珠拉了贺圆就走,一边嘀咕道:“不管将军夫人准备把你说给安哥哥还是宽哥哥,反正你将来就是将军府的人,现下可不能丢着安哥哥被史悦缠上。咱们得讲义气。”      “再乱说我就先走了!”贺圆听得陈珠的话,夺了手假装要走,却被陈珠一把挽住,只得跟着她一起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心慌,难不成将军夫人当初提亲,就是为蒋华安提的,却不是为蒋华盖提的?贺圆料着自己以后要配人,贵姐应该在这些认识的人中挑一个给自己,断不会配一个不认识的。这下把宋少阳陶灵杰等人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再拿了跟蒋华安比较了一下,心中的天平却偏向蒋华安一些。毕竟其它人瞧着还是孩子,只有蒋华安却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年轻男子。      蒋华安本来在甲板透气的,见史悦过来说话,一时待要走开,抬头见贺圆和陈珠来了,却停住脚步道:“正想问你们要不要吃零嘴,那包袱里一大包,都发出甜味来了。”      “安哥哥,你怎么就没问我要不要吃零嘴呢?”史悦娇嗔,手指无意味绞着衣带,声音柔柔的,带点委屈道:“安哥哥该不会讨厌我吧?”      这包零嘴是祖母和娘亲指定自己拿给贺圆吃的,只是这会若只让贺圆吃,不让其它人吃,却太着迹了,毕竟小弟还没正式定下贺圆来。蒋华安这么一想,就转头对史悦道:“圆姐儿和珠姐儿跟我去舱里拿零食,让她们多拿点,到时分了大家吃就是。”说着见史悦张嘴要说话,又挥手止住道:“悦姑娘,你现下却不方便跟着到我住的舱里。圆姐儿和珠姐儿还小,到我舱里自然无碍的。”      你也觉得她们还小那就行了!史悦瞧瞧贺圆和陈珠,确实觉得没什么威协,这么两个身量未足的小孩子,自然没可能吸引蒋华安的,料着蒋华安只是惯对女孩子板着脸,这才对自己不假辞色的。这次到北成国十位姑娘中,就自己年纪最大,照奶娘的分折,也就是自己机会最大。这会且不忙硬凑上去,旅程还长,慢慢来就是。自己亲娘没了,想要找个好人家,不靠自己却靠谁去?      贺圆和陈珠跟着蒋华安到舱里,见他住的地方收拾的简洁,不由笑着说:“安哥哥,我们还以为男孩子住的地方会乱的很,没想到这般整齐。”      蒋华安笑笑,自去解包袱拿零食出来。他们六兄弟,自小跟着父亲学武,行事也喜欢学军中作风,图个简洁利落。这当下带的东西少,安放好位置,自然看起来整齐。若是学女孩子一样,带个手绢子,拿个耳挖子,再不舍得平日心爱的小玩意,包袱里什么都有,那自然是一团乱。      “还有芝麻饼呀!”贺圆见蒋华安找出零食,拆开一看,各种零嘴都有,难得的是居然还有自己喜欢吃的芝麻饼,不由笑嘻嘻道:“好香啊!可惜我这会嘴里泛着一股姜味,就想吃点酸酸甜甜的山楂片,还不想吃芝麻饼。这会拿了东西到我们住的舱里去一分,只怕不够分的,芝麻饼肯定留不下来。”      蒋华安听尚婕嘀咕过贺圆的爱好,记得她最喜欢吃芝麻饼,这会听得她这般说,便道:“芝麻饼留在我这儿先不拿了,待你想吃了再来拿。”      陈珠在旁边眨巴着眼睛,哇,对圆姐儿真好啊!她一说喜欢吃芝麻饼,居然就准备把芝麻饼留下单给她一个人吃。有问题有问题,看来将军夫人一定是准备把圆姐儿说给安哥哥的,只怕就圆姐儿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而已。看看人家安哥哥,多关心圆姐儿啊!自己以前怎么没觉得安哥哥看圆姐儿的眼神这么,嗯,这么的……。嘿,一下想不出形容词来。反正,看圆姐儿的眼神就是跟看别人不同啦!      蒋华宽进舱时,见得贺圆和陈珠在拿零食吃,一下想起老娘的交托来,说要尽量找机会让大哥和圆姐儿单独在一起,这下便对陈珠招手道:“珠姐儿,我正有话问你呢,你出来一下!”      “有话怎么不能在这里说?”陈珠疑惑的看看蒋华宽,见他眨了眨眼,虽觉得奇怪,不过她也是一个机灵的,马上就点点头跟了蒋华宽出去,一面回头道:“圆姐儿,你先在这儿等着,说完话我就来找你。”      贺圆应了一声,往嘴里塞一颗蜜饯,含糊道:“安哥哥,宽哥哥怎么神神秘秘的?”      “我也不知道!”蒋华安也疑惑了一下,华宽找陈珠说什么呢?嗯,除去贺圆已准备定下给小弟外,陈珠大着贺圆一岁,也算年小,其余的都是十三岁和十四岁的姑娘,搁一些府里,这便可以嫁人了。看华宽挤眉弄眼的,又避开自己,只怕真个是老娘交托了什么话给他,让他在这些姑娘中挑一个给自己配对!他这会找陈珠去帮眼呢!      不怪蒋华安多心思,实在自打十五岁起,尚婕就众出不穷的介绍姑娘给他,见他真的没兴趣,这才消停些。      待了一会,还不见陈珠和蒋华宽进来,贺圆不由嘀咕,说什么要说这么久?哼,待会回去一定要逼问陈珠,陈珠是一个藏不住话的,自己一问,她肯定忍不住会说的。      蒋华安这会却有点焦急,大家要在船上共处十几天,若是这期间华宽联合了陈珠,硬是把其中一个姑娘塞到自己跟前,只怕避无可避,大家尴尬而已,得跟华宽把话挑明,省的多事。华宽既然找陈珠帮忙,圆姐儿是自己未来弟媳,又透着机灵,说不得自己也要请她帮忙一下,给华宽找一个合适的姑娘,完了老娘的心事,也是这趟出行的功德。      听完蒋华安的话,贺圆嘴里正吃蜜饯,“呃“一声就噎着了。什么什么?让自己在九位姑娘中找一个配给蒋华宽,还要不着迹的配?呜,自己才十一岁,怎么能干这勾当呢?      蒋华安见贺圆噎着了,想也不想就伸出手去拍她的背,见她顺过气来,不由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贺圆一仰脸,见得蒋华安眉眼带笑,神色温柔,说话间气息拂在自己额角上,发丝间痒痒的,心头忽然“咯”的一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蒋华安见贺圆噎了一下,腮边微微酡红,忙去倒水给她,见她手里拈过蜜饯,这会粘粘的,待要找帕子擦手,一时又摸不着,手忙脚乱的样子,摇摇头把杯子凑在贺圆嘴边道:“喝完再洗手,看再噎着!”      贺圆这会只得在蒋华安手里喝了一口水,才要喝第二口,舱门被推开了,蒋华宽和陈珠笑着走进来,一眼见着蒋华安端着杯水喂她喝水,一下都怔在当地。 治脸红膏子      贺圆这会嘴唇已凑在杯沿,蒋华安把杯子轻轻一倾斜,她不由自主又喝了一大口水。因她面对着舱口,恰好瞧见蒋华宽和陈珠进来时似乎怔了一怔,不由“咕嘟”一声,一大口水全吞下了喉咙,待要说话,却猛的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一张粉嫩嫩小脸全红了。      看来还是老娘谋算的对啊,看看,这才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就喂上水了,不错不错,进展神速啊!蒋华宽一怔之后马上若无其事,云淡风轻,仿佛蒋华安给贺圆喂水是天经地义,最最自然不过,无需大惊小怪的事。见蒋华宽身子只略略停顿,就不动声色的继续进舱,陈珠也恢复步行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走到一边坐下。      蒋华安手里端着水,回头见是蒋华宽和陈珠进来,也不以为意,依然把杯子凑在贺圆嘴边,等她再喝一口。      贺圆一眼见到蒋华宽和陈珠明明一愣怔,却还装作若无其事,这会还贼头贼脑互相使眼色,明明是误会什么了。呜,安哥哥,你喂水就喂水,怎么站的这么近?贺圆这下纠结了,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当着蒋华宽和陈珠的面继续就着蒋华安手里喝水,有点那个。若是这会瞧着他们进来了,却又马上就不喝了,又显着心虚似的。      “怎么,水太烫吗?”蒋华安见贺圆喝了两口水就停住了,这会憋着一张脸,脸颊酡红,似是烫着了,用左手摸摸杯底,一下举起杯子吹了吹道:“这水是拿来泡茶的,确是有点烫。”      “嗯,有点烫,我待会再喝!”虽是三月底,春寒未尽,贺圆却觉得季节好像提早到达夏季了,天气有点热。      “圆姐儿,你真烫着了,怎么脸全红了?”陈珠半惊讶半幸灾乐祸的过来摸贺圆的脸,小嘴张成一个圆圆的形状,“嗷”一声道:“连耳朵都红了!”      “我看看!”蒋华安放下杯子,也凑过来看贺圆,果然见她连耳朵都红了,点头道:“圆姐儿皮薄,刚在外头吹了风,到这舱里喝了两口热水,再加上这里闷,自然就红起来了。”      大哥不愧是大哥,喂自己小媳妇喝水喂的这么自然,这会见小媳妇脸红了,又解释的这么合理,不简单啊!蒋华宽暗暗赞叹,眼见贺圆摸出手帕子胡乱擦了手,包好零食,拉了陈珠就走,不由笑眯眯道:“怎么不多坐一会?”      “这里闷,不坐了!”贺圆见蒋华宽笑的明显意味深长,在心内暗啐了他几口,没事笑的贼忒忒干吗?亏的安哥哥还拜托我给你介绍一个老婆,哼,活该你娶不到老婆!,不对不对,好像是他不愿意娶老婆,不是娶不到老婆。哼,要在这船上闷好多天,那就找点事儿干干,给你找个老婆也不错。      贺圆拉了陈珠到了外面,见她还在偷笑,左手护着零食包,右手伸出去狠狠掐了掐她的手说:“你一张脸抽搐成这样好难看?”      “我这是笑靥如花,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抽搐了?”陈珠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笑的嘴角抽抽,“安哥哥喂你喝水时样子好可爱,就像我姐姐喂家里小白兔吃东西那般神情。怎么形容来着,对,就是又怜又爱。意思就是,又怜惜又慈爱。”      “我还没问你,宽哥哥跟你说什么秘密话,你就取笑起我来了。”贺圆见陈珠有把喂水问题深入讨论的趋势,赶紧转移话题,压低声音道:“老实交代,宽哥哥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让我陪着他在甲板上吹吹风!”陈珠说起这个,也有些纳闷,歪着头道:“我见他没什么话说,还想赶紧进去找你,谁知他不让,非让我陪着他再站站。”      “!”贺圆看一眼陈珠,嘿,这小妮子虽然才十二岁,可是小身子发育的好,胸口虽然还没显出来,可是小腰身却出来了,这会凝神想事情,样子娇憨,咳,看着很养眼!蒋华宽该不会……。唉呀,想到哪儿去了?蒋华宽十九岁了,怎么会看上才十二岁的陈珠?他要看上的话,应该也看上十四岁的史悦才对呀!      “圆姐儿,我觉着宽哥哥拉我出去又没话说,似乎是想让你跟安哥哥单独待多一会。”陈珠心水清,这会眨巴乌溜溜的眼睛道:“安哥哥对史悦和别的女孩子理也不理,瞧着可吓人。但是他对你偏呵护的紧。刚才又喂你喝水,瞧着真的……”      “停,怎么又扯到刚才喂水的事上去了?”贺圆瞧瞧四下无人,小声道:“安哥哥把我当妹妹看的,你别乱说。”      陈珠一听,捂了嘴笑的花枝乱颤,一边用脚尖点甲板,“圆姐儿,你自己也有哥哥,安哥哥对你的样子真的像词哥儿对你的样子么?我瞧着不像!”      “安哥哥都二十一岁了,我才十一岁!”贺圆不由瞪一眼陈珠,“你想一想,你要是二十一岁,会不会对十一岁的小女孩生起什么心思?”      “别的小女孩我就不会,对你这样一个粉嫩嫩可人的小女孩我就会!”陈珠依旧打趣着,凑过去耳语道:“我打赌,安哥哥对你跟别个不同啦!”      “你……。”贺圆扬手要打陈珠,却被她跑了,不由追在后面娇嗔道:“你再跑,待会零食不分给你!”      “我不跑就是!”陈珠只得停下身子。两个说说笑笑回到自己的舱里,把零食分了给舱里的姑娘。贺意因晕船,这会也不敢乱吃东西,只哼哼道:“瞧瞧你们,满面春风的,放着我在这里没人理。”      “嬷嬷们没理你吗?”贺圆让她脸色不好,忙过去给她按手心,小声道:“咱们府里早早就塞了好处给她们,就是让她们路上好生照顾咱们的,她们怎么好意思跑开?”      “倒没跑开,还倒水给我喝!”贺意被贺圆揉了揉手心,感觉好些了,嗔她道:“我是怪你们跑开这么久不回来,我自己躺着闷嘛!沁姐姐本来陪着我,被悦姐姐拉了出去说话,这会还没回来呢!”说着嘴巴呶呶舱里其它姑娘,小小声道:“我跟她们又没话说。”      为了方便嬷嬷一起照顾十位姑娘,就让姑娘集中住在这间船上最大的舱房。因其它几位姑娘本来跟贺圆她们不大熟,到了船上又晕船,这会还没真正混熟,倒没什么话说。      贺意说着话,见贺圆小脸红红的,不由奇怪,拉近了问道:“圆姐儿,你很热么?怎么一张脸粉红粉红的?”      “她这是桃花红!”陈珠笑嘻嘻凑过来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贺圆一把扯开陈珠,摸着脸道:“刚才在安哥哥那儿喝了两口热水,烫着了。”      贺圆说着话,也到自己的位置上,想好好躺一躺,这会才想起那带来的珍珠小枕头还放在蒋华安那儿,刚才心里一慌,居然就忘了要拿回枕头。这可怎么办?刚从他那儿落荒而逃,没理由现在又跑去拿枕头。都怪自己,喝个水慌什么呀?      却说蒋华宽见贺圆拉了陈珠匆匆跑了,一时瞧瞧蒋华安,半晌道:“大哥,你好样的!”      蒋华安见蒋华宽神色怪怪的,不由暗中猜测,没准刚才拜托圆姐儿给他找个配对的姑娘,他进舱时刚好听到了。这会怪自己呢!因心中有事,他赶紧扯开话题道:“圆姐儿忘了把小枕头带走了,我给她送去!”      很好,刚刚喂完水,这会又送枕头。蒋华宽怕自己神色太那啥臊着蒋华安,决定继续装若无其事,这会笑一笑道:“大哥快去吧,别让圆姐儿没枕头用。”      蒋华安怕蒋华宽追问他跟贺圆说的话,把小枕头一拿就出了舱门。到了甲板上,风一吹,这才发现手里的小枕头散着一般沁人心脾的味儿,刚才喂贺圆喝水时,似乎也在贺圆头上闻到这种味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什么都香香的。蒋华安摇摇头,只觉小枕头不单香香的,还软绵绵的。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贺圆刚刚被水噎着时,连耳朵都红透的样子来。真可爱啊!太像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白兔了!      贺圆在舱房折腾了一会,找出衣裳来叠成四方状,准备当作枕头用,忽然一个嬷嬷进来找她道:“圆姑娘,蒋少将让你出去一趟。”      “哈哈,有枕头用了!”贺圆一下喜的跳下地,蒋华安肯定是送枕头来了,如若不是送枕头来,自己趁着他过来找,也可以让他回去拿枕头给自己送来。      蒋华安见贺圆溜了出来,笑一笑把小枕头递在她手里道:“本来要让嬷嬷给你送进去的,谁知道嬷嬷一听说找你,她倒跑的快,叫也叫不住。”      贺圆抱过小枕头,把脸埋在枕头上吸一口气道:“谢谢安哥哥!我就睡惯了这个小枕头,瞧别的枕头要好几天不适应。”      “嗯,快进去,这里风大!”蒋华安瞧着贺圆,见她的脸不像刚才那么红了,又道:“待会吹了风过去,只怕脸还会红起来的。”      贺圆本来已经没什么了,这会听得蒋华安的话,再一联想陈珠的话,一张小脸“轰”一声又红起来了。      “糟糕,这会比刚才更红了,快过去!”蒋华安匆匆道:“我找嬷嬷拿点膏子给你抹抹,记是有种膏子专治脸红的。”      陈珠躲在舱房门后听蒋华安和贺圆说话,这会听得蒋华安要去找治脸红的膏子,不由揉着肚子跑回自己床上,躺在床上笑的滚来滚去。       第一次揉脸      “现下春寒未尽,这江面上的风虽不大,还是略略刺脸的。姐儿吹了风,这脸上通常会红起来,过后就会痛,有些严重的,还会脱皮,可得小心些。”一个嬷嬷见蒋华安寻她要治脸红的膏子,略问了两句,笑着拿出一小瓶东西来道:“这是芦荟露,抹上去清凉一片,最是收敛的,吹的脸红用这个却有效果。只是初初涂上时,会猛然刺痛,要忍着。”      蒋华安拿了芦荟露到贺圆住的舱房,因怕贺圆出来再被风吹着,只托一个今儿轮值服侍姑娘们的嬷嬷拿了进去。      贺圆这会躺在床上,枕了小枕头,一半脸埋在枕头里,把手臂放在另一半脸上遮住光线,犹自觉得脸上热乎乎的。却听得嬷嬷进来道:“圆姑娘,蒋少将寻了这个芦荟露给你,说是早晚涂一次,可以治脸红。还怕你吹了风脸上会脱皮,让你早晚风大不要往甲板上去。午间有阳光,江风暖和了再出去。”      陈珠见贺圆埋在枕头上不说话,本来跟贺意悄悄嘀咕了两句,待见贺圆谢了嬷嬷,接过芦荟露,忍不住又笑的直揉肚子。      “圆姐儿吹了风脸上都红了,你笑什么?”贺意还不知道原因,拉住陈珠道:“你有事没事就爱乱笑,小心圆姐儿恼你!”      贺圆接了芦荟露,见得嬷嬷下去了,她这里狠瞪陈珠,正待说话,却见乔沁和史悦进来了,两个都嚷道:“圆姐儿怎么了?听得你脸上长了东西,安哥哥寻芦荟露来给你涂,这当下觉着怎么着了?”一边见贺圆脸上略略红些,却没什么伤损,却放下心来,又道:“词哥儿也听到消息,在外头问呢!看他急的不行,你自己出舱房门口跟他说去,省的他忧心。”      哥哥也知道了!呜,真丢脸!贺圆听得贺词也来了,怕他担心,只得出去瞧瞧。      贺词见贺圆脸上并没有长东西,只脸颊略略霞红,松一口气道:“我在前边听得一个嬷嬷说道安哥哥到处寻膏子给你涂脸,还以为脸上长东西了,可吓坏了。没事儿就行了。”说着用手按按贺圆的脸,摇头道:“也没怎么着,怎么传的很严重似的。”      “我没事了,哥哥回吧!”贺圆怕贺词探问自己脸红的究竟,忙催他道:“各人的饭菜都是端进去吃的,回的迟了,看那饭菜冷了。”      贺词又嘱几句,这才走了。      因了这件事,贺圆第二日就不好意思出舱房,见下午阳光好,大家准备出去甲板上溜达,昨日晕船的几位姑娘因为贴了一晚的膏药,今天略好些,也想出去见见阳光,倒一起结伴出了舱房。贺圆想着不定会碰到蒋华安,到时自己的脸又不急气的红起来,可是要命,还是躲着保险,于是就跟贺意和陈珠道:“我昨儿晚上睡的不好,现下要补一补觉,你们自己出去吧!”      史悦大着乔沁一岁,一上船就拉了她嘀咕了好些新鲜绣法,越说越投机,一下瞧瞧贺意陈珠和贺圆,觉着她们还小,就只愿意和乔沁说话。这会先拉了要出去,听得贺圆说要补补觉,这才想起临行时贵姐再三嘱咐说道自己大些,多些照应贺圆等人,倒不好马上就抛下她的,少不得过去说两句,让她好生补觉,待会想出去了,她们就在前头,寻了过去就是等语。嘱完这才跟乔沁她们出去。      陈珠猜测贺圆是怕遇到蒋华安这才不敢出去的,也不勉强她,拉了贺意就走,一边走一边说:“你昨儿躺了一天,今儿该出去散散,让圆姐儿安安静静躺一会好了。”      待到了甲板,远远见得蒋华宽在另一头过来,招手叫陈珠过去,贺意平素怕蒋华宽,挣开陈珠的手说:“我过去听沁姐姐她们说话,你自己过去。”      陈珠没法子,只得过去见蒋华宽,装起笑脸道:“宽哥哥有什么事吗?”      “圆姐儿的脸怎么样了?”蒋华宽早听得蒋华安寻膏子给贺圆涂脸的事,这会有点疑惑,小声问陈珠道:“听大哥说圆姐儿是吹了风才红脸的,我瞧着不像,就昨儿那情形,分明是害臊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告诉我,不许瞒着。”      “宽哥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昨儿红了脸,在舱里一会儿就消了红,瞧着不像是吹了风才这样的。”陈珠四下一瞧,见其它人离的远远的,咬唇笑着道:“却真像宽哥哥说的那样,不过害臊而已。可能安哥哥喂她喝水被我们瞧见了,她就臊了。”      “,原来这样啊!”蒋华宽点点头,嘿嘿,未来大嫂毕竟年小么,不够大哥镇定,只一瞧就臊了。还是大哥好谋略,见她红了脸,知道她不好意思了,居然借机说她是被江风吹了脸才这样的,还出动膏子给她涂脸掩饰过去了。现下还没正式定下来,想必他两个都怕人说的,只管再借机让他们多单独处处,却得装作不知道,免他们再害臊。这么想着,便嘱陈珠道:“圆姐儿既然是臊了,你就不要再提这个事,免得她继续逃在舱里不肯出来,没的闷坏了。”      陈珠点点头,壮了胆子问道:“宽哥哥,安哥哥对圆姐儿,……”说着还是止了话,实在不好意思问呐,不过,又实在好奇呐!      蒋华宽飞快看看身前身后,没见着蒋华安的身影,这才道:“这趟从北成国回来,我娘就要着人上贺府去提亲的,这事儿已经先提圆姐儿的娘亲和祖母等人通了气。你跟圆姐儿最要好,这事也不瞒你,只你千万别在她跟前提起,免她臊着了,不肯见我大哥。”      “啊!真是要定给安哥哥的?”陈珠才要惊叫,赶紧掩住自己的嘴,“格格”笑了道:“怪不得安哥哥对这圆姐儿这般呢!只圆姐儿只怕还不知道的,她把安哥哥当成自己哥哥看了。”      “所以,我们要设法让他们多点单独相处,让圆姐儿早点开窍。要是他们两个都开窍了,这事儿就铁板钉钉了。只是圆姐儿还小,却得小心些,免得吓着她。”蒋华宽说着,瞧瞧另一边,突然止了话。      却说蒋华安早就出来巡了一圈,这会见得几位姑娘也在甲板上眺望,却不见了贺圆,转头见陈珠和蒋华宽在另一边说话,便过去问陈珠道:“圆姐儿的脸可好些,今儿怎么没见出来?”      “脸上早不红了,只是今午饭菜不合胃口,只吃了一点点,待要拿点零食吃,那些都是不抵饿的,嚷嚷着说要是昨儿把芝麻饼从安哥哥那儿拿些回来就好了,正好吃点顶肚子。这会饿着在舱里略躺躺。”陈珠说了几句,眼角觑见蒋华宽赞许的点头,又淡定的问蒋华安道:“安哥哥要不要去瞧瞧她?”额,圆姐儿,不是我要出卖你,实在是宽哥哥话里话外透着你就是他未来大嫂的意思,昨天特意叫了我跟他在甲板上站着,为的就是让你为安哥哥单独相处,今天问这话,也是知道实情的。只是你跟安哥哥还没正式定下来,我们不好说什么的,趁着你还小,能多见见安哥哥就见见吧!将来正式定了亲,只怕反不能见了。瞧着你昨儿红了脸,想来也是喜欢安哥哥的,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听见陈珠的话,蒋华安点点头道:“这会也没什么事,我就去瞧瞧她吧!”嗯,临行时老娘千叮万嘱,要护好圆姐儿,再加上圆姐儿的娘又是交托了又交托,这会听得午间没吃什么,自然得去瞧瞧才放心。      贺圆正在舱里发闷,忽然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谁回来了,也不以为意,扬声道:“门没锁,进来吧!”话一说完,舱门被推开了,却是蒋华安进来了。呀,想要避开他的,怎么是他来了?贺圆抬眼碰上蒋华安关切的眼神,一张小脸腾的又红了。      “听珠姐儿说你脸上好些了,怎么还是这样红?那芦荟露涂了没有?”蒋华安怕风吹进来,把舱门关上,见贺圆靠在枕头上发怔,把手里的芝麻饼递到她跟前道:“给你拿来了,吃吧!”      嗯,吃东西总好过跟他相对无言,贺圆接了芝麻饼,拈了一块出来吃,一边吃一边道:“安哥哥,我没事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蒋华安不答,把贺圆放在一边的芦荟露拿出来瞧了瞧,见没有动过,不由责怪道:“听嬷嬷说这是极好的。涂上时清凉一片,只一会就消了红。怎么没涂上?”      “呃!”贺圆张了张嘴,低了头说:“我怕涂上会痛。”老天啊,救救我吧,谁来告诉这个蒋少将,说我不是吹了风才脸红的。      蒋华安见贺圆低头咬芝麻饼,脸颊上两朵红云红的怪异,这会看看她,叹了一口气,小孩子就是怕痛,这也没办法。小时候华盖摔了,也是怕痛不肯涂药酒,还是自己强行给他涂的。看来对华盖这个未来小媳妇也得动用这招了。虽是男女有别,但她还小,忌不到这些。这么想着,便揭了芦荟露瓶子的木塞,倒了一些在手掌上,喊了一声圆姐儿,待贺圆抬起脸来,手掌便按在她左脸颊上,把掌心的芦荟露都揉在她脸上。      贺圆只觉眼前一花,脸上一凉,蒋华安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这会嘴里还含着芝麻饼,手里半块芝麻饼的饼屑掉了一些在床上,整个人却石化了。       有点不对了      贺圆感觉到蒋华安的手掌厚厚实实的,掌边还有满茧,许是他先把芦荟露倒在掌心的关系,这会儿掌心稍稍带了凉意,揉在自己脸上时,感觉脸上凉凉的,果然没那么烫了。因蒋华安手掌大,一个巴掌覆上来连眼睛都遮住了,贺圆感觉眼前有点发黑,小心肝忽然乱跳起来,两个人靠的近,她这会极怕这“咚咚”响的心跳声让耳尖的蒋华安听到,再生出什么事来,一动也不敢动。      蒋华安一掌按上去,发现贺圆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倒不敢像给蒋华盖涂药酒时那般用力,只轻轻的揉了揉,揉完左脸颊,见贺圆憋着一张脸一动不动,柔声道:“听嬷嬷说初初涂上去会痛,忍一忍就不痛了。你脸上要是脱了皮,到北成国怎么见人?”说着迅速倒了芦荟露又涂在她右脸上,嘱道:“记得早晚涂一次,涂上几天就好了。”      贺圆机械化嚼嚼嘴里的芝麻饼借以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边“嗯”一声应了。      蒋华安盖好芦荟露的木塞,见贺圆含了一口芝麻饼不说话,嘴边还粘有饼屑,想也不想就用手背给她拂去饼屑,拂完却怔一怔,瞧着贺圆脸上的红霞还没退下来,神色似有点不对,一下也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又嘱了两句,匆匆走了。      贺圆愣了好一会,吞下嘴里的芝麻饼,忽然跳下地,开了舱房的门朝外看,不见了蒋华安的身影,忙忙把舱房的门关紧了,又冲到床边,找到自己带的小铜镜照了照,只见脸如三月桃花,红的可怕。待丢下镜子,又忙忙检查自己的衣裳,还好,穿着齐齐整整的。一下又抚了抚脸,咳,如果自己真只有十一岁,应该不会如此尴尬吧?      接下来几天倒是没什么事发生,就蒋华宽暗暗嘀咕一声:大哥跟未来大嫂怎么好像互相避着对方似的。      船到北成国境内时,蒋华安见得好几条大船从旁边经过,随着江风,隐隐传来丝竹之声,知道这必是北成国权贵之船,见得这些船抢着靠岸,倒嘱船老大道:“这里毕竟不比咱们自己的地方,凡事谨慎为上。且先放下风帆作准备,待他们先靠岸了我们再靠。”      蒋华宽见得旁边又有大船挤向前,哼一声道:“要是在我们南昌国,除了皇上,谁敢抢在我们前头,这还挤上来了。”正说着,船老大却认得那旁边的大船是国舅周匡正的,悄悄与蒋华安和蒋华宽说了。蒋华安点头道:“那回祖母生辰,倒跟周匡正打了一个交道,瞧他为人并不是爱显摆的,这次挤上来,料着有急事赶入城罢!咱们反正不急,倒不防让他一让!”说着叫船老大稍稍避过一些,让周匡正的大船先过去。因一路上要低调,他们倒没有另挂出名号,只和南北行商的商人一样挂个商号而已。那边的大船也并不在意,先行靠岸了。      看看前边的都靠了岸,蒋华安这才让船老大挂出南昌国参赛绣女的船号,好让接应的人容易辨认。      一靠了岸,自有沈愿之带了北成国针工局的官员来迎上岸,另派了几个强壮的嬷嬷上船架下好几个一路晕船的姑娘。入城时姑娘们各自坐了马车,其他人则骑马。一众人到了驿馆歇息洗浴。又有官员先治了酒席与他们接风。      一时接到旨意,说是三日后于宫里款待南昌国诸人,贺词找了贺圆嘀咕道:“妹妹,如果进宫,自然会碰到唐至礼,不若假借晕船,还没恢复过来,到时推了不去罢了!虽说过了三年,可是咱们的样子其实没大变化,这当下一起进宫,只怕他一眼就看出当初是我扮了你的样子。当时没解释清楚,这会到了他的地界,如若他恼羞成怒要为难咱们,可就坏事了。这回我不跟着来,他看到你的样子也难免要疑惑,何况我也来了,两下一比较,马上就看出来了。”      两个商议了好一会,因蒋华安知道这件事,便一同找了蒋华安。蒋华安沉吟一会道:“这却不妥。咱们要在北成国待上一个月,难免会碰到唐至礼,你这一次避过了,只怕避不过第二次。不管词哥儿跟不跟来,唐至礼见了圆姐儿,必会疑惑的。你们两个虽像,男女有别,倒是容易分出来。”      “这却要怎么办?”贺词有些着急,喃喃道:“当初被他误会女扮男装时,如果解说清楚,就不会这般没头绪了。”      “要不,咱们先写封信,把事情详细说了,着人送进宫与唐至礼,过后再赔个礼,这样可行?”贺圆想着唐至礼虽倨傲,但现下自己是参加绣品大会的绣女,又值两国邦交正好,解释清楚了,应该不会刻意为难自己吧?      蒋华安点点头道:“这倒是好方法。词哥儿你马上动笔写了,待沈愿之托内侍送进去。若是解说清楚了,三日后你们就可以一起进宫,倒不必遮遮掩掩。”      唐至礼在宫内早听到贺圆等人到达了,不由笑跟唐至萃道:“母后让你学南昌国公主置了一个司绣女官,三日后宫中款待绣女,你与司绣女官必要邀请绣女到司绣房看几幅新绣的刺绣,到时贺圆也会到司绣房去,你想个法子带到殿中,我再到你殿中见她。这副八卦**图定要请她一起拼出来。”      唐至萃点点头,笑道:“若不是你前儿偷偷出宫去被人发现,也不致于被罚禁足一个月。三日后款待绣女时,自也不让你出去,想见你的贺圆,自然要我帮忙才能成事的。”      北成国民风较南昌国开放,唐至礼和唐至萃虽是皇子公主,说话却无所顾忌。唐至萃见唐至礼念念不忘贺圆,每回一提起就会加上一句你的贺圆取笑他。唐至萃是听得贺词和贺圆是龙凤胎的,这会笑问道:“哥哥,他们兄妹是龙凤胎,长的像不像?”      “倒没见过她哥哥,不过既然是龙凤胎,自必有几分相像的。可笑她那回易了男装扮作她哥哥的样子到蒋将军府中,却被我撞个正着。这男女有别,她又长成那样,就算是扮了男装,也是一眼认出来是女孩子的。试想想,哪有男孩子长得那样俊美的!”      两个人正说着,却有内侍送信进来,言道是贺词和贺圆共同呈上的信。      “哇,你的贺圆给你送信来了,有情有义哟!”唐至萃待内侍一退下,忙忙就凑过去道:“哥哥快拆开看看说的是什么?”      唐至礼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暗喜,到了我们的地界,倒知道先给我递个信,证明没忘记我呀!一下拆了封口取出信来,展了信才要看,一抬头见唐至萃端着杯子探个头过来看,手一缩避到一边,不让唐至萃看到信的内容。不想手腕撞翻桌上一杯茶,茶水泼了出来,一整杯全泼在信纸上。站在远处的内侍这会听得响动,吓的飞快过来,一把托住唐至礼的手,一叠声问道:“殿下可烫着了?”说着不顾一切就要先传太医。      “没烫着,不用传太医!”唐至礼见信纸全泼湿了,这会甩了内侍的手去拾起信纸,信纸倒没烂,只是写的字糊了一大半,只下面几句看得清楚,其它的却看不出是何字了。      唐至萃见信糊了,这会也怔住了,半晌低声道:“哥哥,这……”      唐至礼懊恼极了,又不好责怪唐至萃,反安慰道:“不要紧,想来是普通的问候而已。”一时看下面几句话,不过说贺词贺圆两兄妹一起拜上等语。      唐至萃眼珠一转道:“哥哥,虽说这信只看到下面几句,你也该回个信,让人知道你收到信了。”      “这倒是!”唐至礼见内侍已是收拾干净了案台,便让他展了笔墨,自执笔给贺词和贺圆回信。      周匡正却是听得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已到了,这才匆匆赶回京的,这会正在周皇后殿中道:“太子和二皇子已是纳了妃,自不必说。只三皇子现下未纳妃,年纪又合适,皇后娘娘先瞧着,若是合眼,这趟自必到南昌国那边求亲。”      “听得南边人多是心灵手巧的姑娘,咱们北成国最缺的就是巧手的姑娘。这圆姑娘既然这么聪慧,连那七巧图也只用三日时间就拼出来了,这当下听得一手七色绣又是极出色的,这自然是一个好的。先瞧着相貌人品如何,若是也过的去,自然要到南昌国求亲。”周皇后颇为贤明,当初也是她极力促使南北缔结盟约的,这当下慕南方能工巧匠,又喜欢南方刺绣,听得贺圆手巧,自是动了心思,笑道:“听得这圆姑娘太祖父是南昌国钦天监监正,其父名声在外,其母也极是手巧,却认的长公主为干娘,这等人家,只怕不愿女儿远嫁的。将来要求亲,自得先行让南昌国皇帝赐旨,这才妥当。”      周匡正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如今不单这个圆姑娘手巧,其同胎哥哥也是一个俊秀人物,文武双全的。听得这回也随行同来了。三日后宫里设宴,皇后娘娘倒不妨好生观看他们兄妹两个。”      却说贺词收到唐至礼的信时,见里面并没有提他上次易装之事,料着唐至礼已是揭过此事了,便把信递与贺圆,笑道:“他倒大度,却不再提上次的事,言辞又客气,这下放心了!”      贺圆也吁一口气道:“这事儿总算是揭过了!”       两国通婚论      周匡正从宫里出来时,沉吟一会儿却令人下了帖子请沈愿之到府一叙。      论年纪,周匡正比沈愿之大着十几岁,但自打南昌国和北成国缔结盟约,两国互有来使,周匡正到南昌国时,却有两次是沈愿之接待的,两个都乐见两国邦交牢固,因相谈甚欢,倒以平辈论交。周匡正这帖子一递,没多久沈愿之就过府了。一时倒不谈政事,先下了一盘棋。周匡正拈了棋子迟迟不放下去,却抬头笑道:“依沈大人看,北成国与南昌国两国的邦交还能持续多少年?”      “自两国缔结盟约,边界虽微有争斗,每以盟约中条例为依解决问题,止戈多年,又互有通商,竟是一派繁华景象,有识之士自认为该加固盟约,而不是轻忽。值当今,两国主上在位,自是安稳。只是两国太子终有一天要继位,那时却不知道这盟约能否持续了。”沈愿之也抬头看向周匡正,正色道:“国舅大人既如此相问,想必另有妙策。”      周匡正不着迹的叹了一口气,太子好大喜功,若是将来登位,只怕要想法子压南昌国一头,到时只怕两国邦交有变。若能于此时先牢固两国邦交,到时纵使稍有纷争,也不致于毁弃盟约。      “若要两国交好,现下更有一法,自是两国通婚。”周匡正拍下手中的棋子,不动声色道:“太子与二皇子已立妃,现下三皇子年十三岁,已待拟亲,若能求得南昌国姑娘为妃,这两国邦交自是稳妥。听得南昌国公主一个已招了驸马,一个甚得皇上皇后宠爱,自是不愿远嫁的。现下倒打听得长公主之义女现是贺监正之曾孙女贺圆,心灵手巧,这次也是十位绣女中的一位,已来至北成国。因三皇子先前与这位贺圆姑娘有几面之缘,念念不忘的。若能求得贺圆姑娘为三皇子妃子,以贺监正三朝元老的身份及他每每消灾解难的本事,为着曾孙女,这两国自是不易起变故。”      沈愿之拈起棋子,落在一处地方,将了周匡正一军,漫不经心道:“我国二皇子现立了沈氏女为妃,那位沈氏女正是在下的堂妹。反是太子却未立正妃,听得北成国萃公主活泼伶俐,何不配与我们太子为妃。如此,岂不比三皇子求娶贺氏女更佳?”      周匡正张了张嘴道:“皇上与皇后甚为宠爱萃公主,恐不会让其远嫁。却不如三皇子求娶贺氏女易为。”      沈愿之带笑道:“只凭三皇子两次拼图败在贺氏女手下,就应该知道贺家诸人,并不像国舅大人所以为的那样易为。皇帝家的女儿不愿远嫁,贺家一向宝贵自己的姑娘,自也不愿远嫁。若一个圣旨硬压了下去,贺家心不甘情不愿的,总不是美事。”沈愿之不愿说出口的,却是因着沈夫人与将军夫人有些旧怨,这回明明听得将军夫人已是准备上贺府去求亲,若是因自己与周匡正一席话,致使贺圆远嫁北成国,则将军府与沈府之怨,誓必加深,无可回旋。      周匡正听得沈愿之这般说,却笑道:“若是三皇子与贺圆姑娘情投意合,则贺府虽不愿贺圆姑娘远嫁,也不会棒打鸳鸯罢?所以说,此事关键在于三皇子与贺圆姑娘自己身上。”      “国舅大人此等设想虽妙,奈何贺圆姑娘不过十一岁,只怕尚不懂情为何物,又何来情投意合之说?”沈愿之不想再讨论此事,遂站起来告辞。虽则沈夫人与将军夫人不和,他与蒋华安却有些私交,一出了国舅府,就往驿馆找蒋华安去了。      “早前听得将军夫人欲上贺府求亲,虽亲事未定,又怎能看着蒋少将未来的未婚妻成了北成国三皇子妃?”沈愿之一见到蒋华安,把自己与周匡正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未了道:“虽我婶子与将军夫人一向有些不对路,但两府里的大人在朝中也说得上话,我自不欲见到蒋少将同我一般于婚事上受阻滞。圆姑娘年纪虽小,听得聪明伶俐,与蒋少将正是一对壁人。若是因这趟北行,生生拆散了,固非我之愿。”      蒋华安听得北成国有意通婚,且对象是贺圆时,先是暗吃一惊,再如何,自己老娘已是准备上贺府提亲,况且华盖与贺圆自小玩到大,也算的是青梅竹马,怎能任由贺圆远嫁北成国?正暗自皱眉,听得沈愿之一句“圆姑娘与蒋少将一对壁人”这句话,心头“轰”的一响,正要分辩说自家老娘是为小弟华盖提的亲,未及说话,又听得沈愿之道:“虽安平侯夫人并尚书夫人也有意上贺府提亲,但据二皇子妃从长公主那儿得到的消息,说是长公主并驸马都看好蒋少将的,此事已有七八分了。这头婚事却不能误在北成国手里。”      蒋华安先是听得一片茫然,忽然醒悟过来,老娘口口声声说贺圆将来自是将军府的儿媳,却从没提过是为华盖提的亲。莫不成真是为自己提的?老娘和爹爹差着十岁,叔叔和婶子差着九岁,先前祖母与祖父也差着十岁,恰好自己和贺圆差着十岁,……      蒋华安本是一个头脑清楚的人,这会一分析,后背一片冷汗。待送走了沈愿之,他忙忙叫进蒋华宽来,定定神直接问道:“祖母等人一直说要上贺府提亲,只咱们六兄弟,究竟是为哪个提的?”      “自然是为大哥提的。”蒋华宽如看怪物般看着蒋华安,张着嘴说:“难不成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为谁提的?”      蒋华安一双剑眉拧成墨团,瞪着蒋华宽道:“我一直以为是给盖哥儿提的。想着他跟圆姐儿年纪相近,却是一对。”      “这,自来提亲,自是从老大先提起,哪有先从老小先提起的?”蒋华宽看着蒋华安剑眉展开,一下竖起,似是要发怒,悄悄退近门口,以备一个不对能倒蹿而出。这下嘴里笑道:“反正现在知道也不迟。”      蒋华安见他笑的贼忒忒的,一个跨步,却堵住门口,一把关上门,伸手托在门框上,淡淡道:“把我不知道的事情详说一遍,比如临行时老娘嘱你何话,再比如自打什么时候就打算为我定下圆姐儿等等。”      蒋华宽武功虽不弱于蒋华安,奈何谋略差他一筹,以往两个比试,没少吃过苦头,再加上蒋华安作为大哥的威信压头,这当下自不敢强行溜走,只得赔笑道:“这又不关我的事。只你自己迟钝没意识到而已。”      蒋华安这会只觉胸口胀胀的,分不清是气的还是怎么。恶狠狠瞪蒋华宽道:“圆姐儿才十一岁,这怎么成?”      “这成不成也不是由我说的!”蒋华宽在气势上再次弱了一弱,缩头缩脑退到椅子上坐好,吁一口气道:“大哥,你是不是嫌圆姐儿太小不想要,若如此就跟娘说一声,让娘不用上贺府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拒绝定亲。”      嫌她太小不想要?蒋华安眼前浮起贺圆那张粉嫩嫩的小脸,待要说出嫌弃的话,竟是说不出口,心口胀胀的感觉一下变为莫然其妙的滋味,一下分不清自己的想法。她确是太小,但是……。一边想着一边踱到椅子上坐好,将军府要上贺府求亲的事已是传的人尽皆知,若是这当下自己说不愿意,会不会让贺圆身价大跌,全无面子?会不会害她以后婚事不利?若是自己府里上贺府求亲,凭着将军府的威信,就算是皇上想赐旨让贺圆嫁往北成国,也要衡量一番的。会不会因了自己的退出,其它人竞争不力,反害她远嫁到北成国?      见蒋华安沉思,蒋华宽悄悄溜到门边,打开门就蹿走了。      蒋华安沉思半天,却召了贺词和贺圆道:“三日后皇宫之宴,词哥儿随众进宫,圆姐儿借机头痛留下不必进了。”      “这是为何?易装之事不是跟唐至礼解说清楚了么?”贺词摸不着头脑,看看蒋华安道:“安哥哥莫不是还怕唐至礼为难妹妹?”      蒋华安摇摇头道:“沈愿之来过,说道北成国与南昌国欲牢固邦交,恐会借着这次绣女参加宴会之机,察看手巧的绣女才貌,以备将来为三皇子唐至礼求配。因此上先与我说一声,若已有婚约的绣女,这次最好借机不要进宫,以免将来多事。”      “我知道了,妹妹虽未有婚约,但以妹妹的相貌,只怕会被皇后看上,这次借机不进宫,倒省些麻烦。”贺词点点头,拉了贺圆道:“妹妹放心,我看过宫里的景色,回来细细说与你知道。”      贺词正说着,却见蒋华宽在门外招手道:“词哥儿出来,有话单独与你说。”      见贺词要出去,贺圆也忙站起来道:“安哥哥,那我也回房了!”      “你留下,有话问你。”蒋华安见贺词已是出了门槛,自己端了茶喝一口,半晌想不出要说什么话,只垂眼道:“这两天夜里凉,记得盖好被子。”说着抬眼,一下却对上贺圆乌溜溜的双眼,心里“咯”的一响,又垂下眼皮,只暗骂自己一声,她不过十一岁小女孩,你心虚什么?      贺圆见蒋华安神色跟往日不一样,说的话也莫然其妙,有点摸不着头脑,等了半晌,见蒋华安不再说话,便告辞出去了,只心中终是觉得他有点古怪。    喜欢上她了      北成国皇上皇后在御花园款待南昌国绣女并随行人员时,唐至礼终是坐不住,趁着内侍不留意,悄悄溜出殿,避开守卫,爬到御花园的高台上,拿望远筒观看来赴宴的绣女。待看到贺词和蒋华安等人坐在一处时,望远筒定格在贺词脸上,好半晌自语道:“竟然又扮成自己的哥哥混进宫了,这却是闹的哪出?”因看见贺词和蒋华安说说笑笑,一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冷冷哼了一声。才一哼完,一下却怔住了,她跟别人说话,自己不痛快个什么劲?一时想起第一次见到贺圆时,她胖乎乎的,不过几岁大,笑容甜甜的,极是可爱。那会被逼着叫了她一声姐姐,后来回国时,没时不忘这个耻辱。上次见到她时,不提妨她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又兼温和有礼,满腔想要报复的心思,不知为何却消散了。这会见她又着了男装,与蒋华安笑语频频,心口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喜欢上她了?唐至礼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一时怔怔出神,因他还在禁足期间,却不敢逗留太久,又看了一会就溜回殿内了。却搓着手在殿内焦躁的踱来踱去,自己喜欢上她了,喜欢上她了,这要怎么办?      却说唐至萃在宴席间没见着贺圆,一打听说是今儿头痛没来,因之前听唐至礼说过贺圆和贺词是龙凤胎兄妹,一时好奇多看了贺词几眼,这一看差点移不开眼睛,暗暗嘀咕:竟然有长得如此俊美的男孩子,皇兄他们也算是相貌出众了,却也比不上他。度着哥哥长成这样,那个妹妹贺圆自更是俏丽的,怪不得三皇兄没时不忘。因见父皇母后几句问话下来,贺词谈吐不俗,一下又点头,倒不光是样子好看,看来也颇读了诗书在内的。      宴会半途中,唐至萃借着换衣,却跑到唐至礼宫殿中,一见着唐至礼就道:“哥哥,你今儿要失望了,那个贺圆姑娘根本没进宫来。只有她的同胞哥哥贺词来了。若是贺圆姑娘跟她的哥哥相似,那确是俊俏。”      唐至礼见宫女退在一边,便小声同唐至萃道:“我刚才偷偷溜到高台上拿望远筒看了一下,那个贺词却是贺圆易装的。贺圆姑娘比三年前高些,样子并没大变,她这会又扮了她哥哥的样子,虽着起男装,透着几分男孩子的俊逸,终是瞒不过我。”      “我就说嘛,哪有男孩子俊成那样的,还多瞧了几眼呢!”唐至萃抚掌道:“原来她女扮男装了。”说着又疑惑一下道:“哥哥,虽说是女扮男装,但不知为何,瞧着不觉得是女孩子,倒有些英气。若哥哥不揭破,只觉得他俊的过份,却没觉得她有女孩子味道。”      “她刻意扮男孩子进宫,自然不会轻易叫人看出来。若是易装叫人一看就穿,度着她不敢这么大胆易装进宫。”唐至礼带笑道:“我三年前到南昌国时,在她府里见着她,那会倒没易装,穿着女装颇有些英姿飒爽的,着实亮眼。后来在将军府里碰着她,却是穿的男装,学着男孩子走路,有模有样的。叫人看不出是女扮男装的。”      “既然这样,我自然想法子引她到我殿中,哥哥自拿了拼图到我殿中让她拼出来,也完成一个心愿。”唐至萃第一次亲眼见到一个女扮男装的,心里好奇,托腮道:“瞧着言谈清楚,是一个不俗的,我倒要结交一下。”      “她既然扮成男装,自然不会跟你到绣房去,你却要如何引她到殿中?”唐至礼抬头笑道:“且给人看到你引个男孩子到殿中,却要坏事。”      “我会借着二皇兄领蒋华安等人游御花园之际,找个机会引贺圆姑娘说说话,趁着人不发觉才引她到我殿中。”唐至萃这会眨眼道:“哥哥想念了她这么长时间,怎能不见上一见?”说着就往外跑。      唐至萃再出去时,看贺词的眼光就直接大胆了许多,嘿嘿,大家都是女孩子,多瞧瞧也没什么!贺词察觉有人频频相视,抬眼见是唐至萃,略略诧异,怎么北成国的公主如此大胆**?一边不动声色也看了唐至萃一眼,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弯弯眉毛下一对眼睛极是灵活,这会带笑瞥过来,倒让人一愣神。      唐至萃见贺词看过来,不由抿嘴一笑,见他一愣之下略略垂下眼,不由暗笑,好在你是一个女孩子,要是男孩子,被我这么乱瞧,还不得误会。只你也大胆,明知哥哥认得出你来,还敢易装进宫?揪着你这个把柄,不怕你不去见哥哥。      北成国的民风果然比南昌国开放很多,一位公主这么**辣的瞧过来,还冲我抿嘴笑。贺词再不敢抬眼往唐至萃那个方向瞧去,只转头跟蒋华安说话。      蒋华安却注意到唐至萃偷偷的看贺词,一时想起沈愿之联婚之说,嗯,圆姐儿自不能嫁到北成国来,但这北成国的公主么,嫁到我们南昌国却是大妙。就许你们皇子想求娶贺府的姐儿,不许我们贺府的哥儿想求娶你们的公主么?且看谁个得手了!以词哥儿的人品才貌,自是能娶公主的。两国若要联婚,只有我们南昌国娶你们北成国姑娘,断不会随便让我们南昌国姑娘嫁到你们北成国这边。两国若是一直交好还罢了,若是将来撕了盟约,那嫁与另一个国家的姑娘却左右为难,一个不好还得身首异处。不论如何,有自己在,就不会让贺圆远嫁北成国。他这里想着,一抬头却对上沈愿之的视线,两下里各自意味深长的微微点头。      沈愿之也看到唐至萃对贺词作注目礼,他这会也涌起和蒋华安一样的心思,只是为贺词求娶公主固然是一个好想法,但北成国岂会轻易答应?只男女之事极是微妙,关键不在于北成国的态度,却在于贺词和公主自己身上。若公主与贺词两厢情愿,则他们借着联婚之说,稍稍推波助澜,成效自然大。又寻思向来两国联婚,都是弱势一方将公主或是郡主等人嫁与强势一方,国力稍强者断不肯随便将公主嫁与他国。因这几年南昌国强盛,周匡正却不敢一开口就为三皇子求娶南昌国公主,反退而求其次,言道要求娶贺圆,度着南昌国必定会答应。只是北成国之国力一向不容小觑,要他们把公主嫁到南昌国,于他们面子上却下不来。若是说道公主与贺词在宴会上一见钟情,贺词不顾世俗礼规而求娶公主,则比两国联婚之说要得人心。民众最乐见有情人终成眷属,南北两国借着这段佳话,关系自然更进一步。      周皇后见贺词随众进宫来了,贺圆却没有来,略略意外,却细察贺词,寻思其哥哥如此人物,妹妹自也不差。这回既是见不到,待刺绣大会之后,再借送行之机召了进宫来瞧瞧就是。因见贺词确实才貌俱佳,想着唐至礼数次到南昌国去,与贺府哥儿姐儿有几面之缘,这会贺府哥儿来了,自要使他出来会会,也存个交结南昌国俊秀人物的心思。一时便着人传唐至礼出来会客。      唐至萃见内侍去传唐至礼,一下倒松了一口气,本来答应哥哥把贺圆引进殿中,可是他左边坐着蒋华安,右边坐着沈愿之,待会游御花园时,只怕也找不到机会上去搭话。毕竟她着了男装,自己若太过着迹,落在众人眼里,倒不好看相。      内侍传了唐至礼出来时,他忙忙与众人见过,眼睛与贺词相触时,各自一点头。因他到过南昌国,与蒋华安等人算是相识的,自是上去敬酒,轮到贺词时,因贺词年小,言道自己不喝酒,只端了茶笑道:“恕我年小,只能以茶代酒了!”      女孩子当然不要顺便喝酒。唐至礼听得贺词朗郎说话,声音虽不如自己妹妹清脆,却另带了一丝丝磁性,莫名其妙的动听,一时微微失神。嘴里先笑着应酬了几句,这才饱含深意道:“听得你妹妹今日头痛未能入宫,还请代我致意。异日自到驿馆中探望。”说着却与周皇后道:“母后,因贺圆姑娘善于拼图,这会却要请她哥哥到我殿中说一会儿话,另有一幅拼图要交托他拿回去与贺圆姑娘拼一拼。”      “也好!”周皇后含笑准了。      见得唐至礼领了贺词下去,唐至萃心里痒痒的,趁着众人敬酒,摆脱了宫女,悄悄尾随在后。      唐至礼领了贺词一路走着,只说些应酬话,待到了殿内,内侍等人退下时,这才道:“一别三年,你倒高了不少。”      “殿下也俊朗了不少。”贺词见他真不计较自己当时易装之事,倒随口应了一句,笑道:“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殿下。前几日着人递与殿下的信,想必殿下看的清楚了罢!”      “自然!”唐至礼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把信弄糊了,这会只含笑看贺词道:“你送的信,我自是好好的看过了,又好好的保存着呢!”因见内侍端茶上来,他一时挥手让内侍退下,自己执了茶壶倒茶。      贺词见唐至礼态度着实温和,大出意外,这会见他堂堂皇子亲为自己倒茶,却不好意思起来,忙站起来告个罪,这才接过茶。不想唐至礼自小金尊玉贵,哪里为他人倒过茶,这却是第一遭倒茶,却倒的太满,贺词接过时,杯子一晃,倒溅了一些在衣裳上。      “烫着没有?”唐至礼见贺词杯里的茶溅了出来,忙凑过去察看他的手腕烫着没有。      “倒没有烫着!”贺词应了一声,才要把茶凑往唇边呷一口,一抬头见着唐至礼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慌,他这是什么眼神?莫不成上回易装之事他其实还介意,这会打算借机报复?正在尴尬,却听得唐至萃清脆的声音在殿外传来。       被她扑倒了      “妹妹来了!”唐至礼因见贺词眼神一慌,暗责自己凑的太近,可能吓着她了,这会正希望有一个人来打破僵局,听得唐至萃的声音,一下暗松一口气,妹妹性子活泼,有她一起来说说笑笑,气氛可能轻松些。      唐至萃进殿时,见贺词坐在椅子上略略不自在的样子,不由暗笑,肯定是哥哥吓着她了。一时大家又重见过,唐至萃自去坐在贺词旁边的椅子上。      贺词被唐至萃往旁边一坐,有点嘀咕,再想起她刚刚那**大胆的眼神,心头暗汗,再也坐不住,放下茶杯,站起来道:“既是公主来了,我倒不便扰公主与殿下兄妹叙话。还请殿下把拼图交与我,我自拿回驿馆让我妹妹拼出来就是。”      唐至礼见贺词不自在,只得让唐至萃陪着说一会儿话,他自己到里间拿拼图。      唐至萃见贺词悄悄把身子偏向一边,虽不至于马上就转坐到另一张椅子上,避开自己的意思却也明显。以为他现下易了男装,若是与自己靠的太近,怕自己误会么?唐至萃抿嘴一笑,见贺词身子略略僵硬,为了消除他的紧张,便问道:“听得你今年十一岁,却不知道是哪个月份出生的?”      “五月份!”贺词察觉唐至萃把身子靠向椅侧,身子略略凑向自己这边,这会待要站起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却显得太着迹,一时只希望唐至礼快快拿了图出来,自己好赶紧告辞。      “我是八月份出生的,小着你三个月呢!”唐至萃扳着白嫩嫩的小指头说话,见得贺词几乎把身子挂在椅侧上了,不由悄悄笑了,真是的,易了男装就真个把自己想像成男孩子了,居然摆出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模样,我看你能装到什么地步?一边想着,一边站了起来,一伸手就拉住贺词的手道:“我们既然岁数一样,不如比比谁高些?”      贺词一惊,条件反射缩回手,不想唐至萃拉的死紧,他这一用力缩手,却把唐至萃拉向自己怀里。唐至萃一个站不稳,直接扑在贺词身上。因贺词坐的椅子却是轻木做的,椅背又雕了花,不够厚实,唐至萃这一扑,贺词慌张之下又略一挣扎,椅背一下子朝后倒下去,两个人结结实实摔向地下。      贺词虽暗叫糟糕,但他学过武,又是男孩子,天性觉得该保护女孩子,一瞬间已是搂紧唐至萃,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不致于会摔向地下,自己整个背部却狠狠铬在地下。      唐至礼听得惊叫,匆忙出来时,见得这样一副景象:一张椅子的椅背翻在地下,贺词头部和背部着地,双脚架在椅背上。唐至萃趴在贺词身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跟贺词腿并腿,两个一起惊叫一声,这会又似乎同时愣住了。唐至礼怕惊动内侍,一时忙忙上去扶起唐至萃,又拉起贺词,一边问道:“可有摔着?要不要紧?”      “不打紧!”贺词刚刚被唐至萃压了一压,温香软玉满怀抱,纵使他一向淡定,这会也早已涨红了脸,看也不敢看站在旁边的唐至萃,只低声道:“请殿下把图交与我,我得告辞了!”      唐至萃这会回过神来,晃然觉得刚才趴在贺词身上时,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一下凝神细想,,好像没有女孩子特有的脂粉香,而且胸口的肉好像太结实了一些,一时疑惑,又细瞧了贺词几眼,她真是女扮男装的?      “哥哥,我跟你说一句话!”唐至萃拉过唐至礼,一边转头跟贺词道:“且坐一坐,待我跟哥哥说完话你再走。”      “哥哥,我觉着她不像女扮男装的,你会不会看错?”唐至萃把唐至礼拉到里间,小声道:“刚才摔在地下,我趴在她身上,觉着她一点儿不像女孩子。”说着一张脸早红了起来,欲待再说,又开不了口。      唐至礼自诩记忆力过人,见过一次的人就牢牢记得不会认错,这会摇头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那会还小。三年前见了她三次,在贺府里一次,在驿馆中见了一次,后来在将军府见着她一次,那次就是易了男装的。虽隔了三年,不过个子高些,样子并没大变,不可能认错的。”      “哥哥,你可有见着她兄妹同时出现的?”唐至萃又想一下刚才趴在贺词身上的感觉,连耳根子也红了,坚决不相信贺词是女扮男装了,跺脚道:“哥哥,万一他们龙凤胎就是长的一模一样呢!这会进宫这个就真是贺词怎么办?”      “这……”,唐至礼再次摇摇头道:“没可能连神态声音都这般像的!”      “哥哥真这般确定?”唐至萃这会也拿不准了,沉吟一下道:“我再试一下她,总觉得她怪怪的。”      待唐至礼和唐至萃出去时,却不见了贺词,另有内侍上来禀报道:“贺少爷说天不早了,恐前头散了席要出宫,他请人先领到前头去了。”      “怎么就走了?”唐至礼刚刚听了唐至萃的话,心神有点不定,回思几次见到贺词的情景,并那次在将军府遇着时说的话,又有上回送来的信,一下也嘀咕起来,这里头莫不成真有误会?      唐至萃见贺词不告而别,却有点气愤,若她不是女孩子,却是男孩子,那自己刚刚被他抱了,岂能就这样放过他?唐至萃这会却没想到是自己去拉贺词,这才会扑在他身上的,一心只想着若他是男孩子,自己堂堂一个公主,却白白被他占了便宜,这口气无论如何吞不下。一时跺脚道:“哥哥,这次既然被他跑了,我们得想个法子出宫到驿馆去,要同时见到他们兄妹才能确定这次进宫来的是男是女?若是他们龙凤胎兄妹真个长的像,你错认了也不出奇,只是累我……”唐至萃停一停,在心里补充道:累我被他占便宜了。这占的便宜一定要讨回来。      却说贺词跟着内侍往前头去,一边暗暗嘀咕:这对兄妹真古怪,下次再不敢进宫了。      蒋华安和沈愿之领着绣女待要出宫,这会见得贺词在内侍引领下回来了,只是微微涨红着脸,神色有点不对,也不及细问,只向北成国皇上皇后行礼告辞。待回到驿馆,蒋华安这才召了贺词问道:“不是说拿拼图回来么,怎么没见着?”      “唉,一言难尽!”贺词见房里只有蒋华安,蒋华宽却在院子里跟一个护卫说话,挣扎了一会,就把自己到唐至礼殿中,唐至礼如何说如何做的情景说了,咬咬牙,又把唐至萃扑倒自己的情景说了。      蒋华安本来严肃着一张脸,待听得贺词被唐至萃扑倒在椅背上,嘴角一抽,差点忍不住笑容,用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掩去了笑意,若无其事道:“她扑倒你之后神态如何?”      “神态很疑惑!”贺词这会说着,纠结极了,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这般随便呢?见了男孩子怎么能这般亲热呢?      蒋华安听到这里,另想起一事,沉吟着道:“上回送进宫的那封信,只怕唐至礼并没有看。没准这一次,他还是当你是易装的,言行才会如此失态。料着唐至萃却是从唐至礼口中得知你是易装的,一心以为你是女的,这才会扑倒了你。若不然,凭着北成国民风如何开放,她一个公主断不会作出此等轻薄之事。”      贺词这下张大嘴,涨红着脸说:“我哪一个地方像女孩子了?怎么又误认?这事儿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能闹明白?上回那封信写的清楚,为何不看?”      蒋华安站起不踱踱步道:“一封信送进宫,要经过多少人的手?不说这封信他未必能收到,能收到也未必还是完好的信。”      贺词这会倒想起唐至礼那眼神,一下打个寒噤道:“没准唐至礼真个当我是妹妹了。还有那个唐至萃,……”说着止了话,当时唐至萃趴在自己身上时,气息相闻,身子温温软软的,这会待要说些责怪她乌龙的话,却不忍心说出口。毕竟她一个女孩子被自己抱了,吃亏的是她,若是知道了自己其实是男孩子,还不知道怎么羞恼呢!      蒋华安瞧瞧贺词的神色,忽然问道:“词哥儿,你觉着这个唐至萃公主如何?”      “直爽可爱!”贺词脱口而出,话一说出来,自己吓了一跳,怎么想也不想就说出来了呢?      蒋华安点点头,沉吟半晌,却把沈愿之和自己说的话跟贺词说了。      贺词一听完话,涨红的脸一下转铁青,拍案道:“北成国想为唐至礼求娶妹妹?这怎么成?我们断不会让妹妹嫁这么远的。”说着抬头看蒋华安,停一停道:“安哥哥,这趟回国,你还是赶紧着人上我们府求亲吧!虽说妹妹还小,但是迎过将军府去养着也好。你们府里没什么规矩,得空还可以两边住住,倒不防碍什么。现下北成国存了心思,就怕到时禀了皇上,圣旨一下,事情就不可挽回了。”      蒋华安这会倒沉思起来,若要保贺圆不远嫁北成国,确是快点迎过将军府最为安妥。虽说自己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并没存什么特别的心思,但是再拖个几年,也总归要娶亲,与其娶个不甚熟悉的,倒不如娶了贺圆。她虽小,看着乖巧,并不缠人。也正是她还小,不会管束自己,自己还能继续练武,还能再自由几年,又全了老娘等人的心愿,倒是一举数得。      “安哥哥,你说要不要再写一封信给唐至礼?毕竟这易装之事闹到现在还没清楚过来,若再拖下去,生了别事出来,只怕唐至礼恼羞成怒,还不知道要如何为难我们呢?”贺词这会苦恼着,叹息一声道:“当初就不该扮妹妹的样子糊弄人!”      蒋华安摇摇头道:“不用写信了。今日唐至礼要拿拼图给你带回来,你落荒而逃,度着他也应该起了疑心了,这当下说不定就会偷偷出宫来探知真相,趁着这个机会,你们兄妹都整装出来与他见一见,当面把事情说清楚。这个事儿私下解决了,千万不要闹到皇宫去,以免让周匡正抓着把柄,生出别事来。”      “两国虽缔结了盟约,以防生变,北成国一向有我们的眼线。据眼线说,唐至礼常时偷偷出宫,有一回还带了唐至萃出宫。因上回又偷偷出宫,才会被罚禁足的。度着今天晚上或是明天晚上,他必会来驿馆的。我们且好生准备,这回务必要说清楚,且一定要消了他的气。在他们的地界上,我们不能意气用事。”蒋华安顺手倒一杯茶递与贺词,自己也端茶喝了一口,不动声色道:“唐至礼出来时,说不定会带了唐至萃一起出来,你今日抱了她,到时自当好生赔个礼,莫要惹恼了她。他们两兄妹看着不是有机心的人,若能结交,自要结交,于将来也有好处。”      正说着,却有嬷嬷求见,要商议绣女参赛当日的起居护卫等事。贺词遂先行下了。      待嬷嬷说完,沈愿之来了,却与蒋华安商议了好一会道:“今日赴宴,圆姑娘没进宫倒是对的。只是听得圆姑娘刺绣极出色,来日绣品大会上,得魁首者,到时周皇后和公主会亲自为其佩戴刺绣金花。若是圆姑娘得了魁首,只怕不引人注意都不行。。目下之计,最好让其它姑娘夺个魁首。但是又不能放任这魁首之位再次被北成国的姑娘得去。”      “这一批绣女中,除去圆姐儿,就数史悦和贺意的刺绣出色了。”蒋华安点头道:“我听得嬷嬷说,上一次的刺绣大会,魁首者是北成国的姑娘,致使我们南昌国的刺绣在这边卖不起价钱,只是他们北成国虽夺了一次魁首,那次其实是侥幸而已,论刺绣功夫,还是不及我们南昌国的。这次就算圆姐儿不得冠,料着史悦和贺意其中一人必会得冠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有守卫来报道:“蒋少将,外面有两位少爷求见!”      蒋华安一听与沈愿之对看一眼,让护卫快请,一边道:“其中一人定是唐至礼,只不知另一人是谁?”说着扬声叫过蒋华宽,急速一番耳语,看着他点头下去了,他这里和沈愿之才出门去迎接唐至礼。       见面说清楚      待贺词把今儿进宫发生的事说完后,贺圆捂着嘴直笑个不停,只问道:“哥哥,那个唐至萃公主长的漂亮吗?”      “你怎么只关心她漂不漂亮?她……”贺词想说她很凶猛的扑倒了我,话到嘴边忍了回去,苦着脸道:“安哥哥说今晚或是明晚,那唐至礼必会来找我们的。到时让我们一起出去见他,把上次易装的事当面说个清楚,还要想个法子让他消了气。这趟务必顺顺利利的揭过此事。说起来真撞邪,自打上次易了装后,几次三番就是扯不清,再不揭过此事,都快成心病了。”      “这回一定要说清楚的。”贺圆正正脸色,不再取笑贺词被唐至萃扑倒之事,小声问道:“安哥哥可有什么建议没有?”      “安哥哥说见到唐至礼,他先把事情简略说了,然后再让我们出去见唐至礼,只一味的赔礼道歉就是。”贺词说着话,瞧瞧贺圆,终是忍不住道:“妹妹,听得北成国有联婚之说,说道要为唐至礼求娶南昌国姑娘以牢固两国关系。这回十位到这里参赛的绣女,倒有八位出身不错,若是到时在绣品大会上再夺个魁首,北成国的皇后等人瞧的中意,只怕就会着人上南昌国提亲了。妹妹的刺绣了得,这次怕是……”说着把沈愿之对蒋华安说的话也复叙了。      “什么?”贺圆吓一跳,自己才十一岁,就要成为政治工具了么?这联婚固然是为国家,但是联婚的女子哪有好下场的?况且自己并没有为国家牺牲的觉悟,更没有打算远嫁离开家人的想法,万万不能让此事发生!      “妹妹放心,安哥哥必会想法子的。”贺词见贺圆神色不安,安慰道:“这趟回了国,安哥哥必会着人上咱们府议亲的,到时妹妹索性先过了将军府当个少将夫人,这什么两国通婚的事就跟妹妹无关了。”      “什么?”贺圆这回不光吓一跳,还猛吃一惊,蒋华安回国要上自己府里议亲?之前一直听得将军夫人念叨自己是她的儿媳妇,大家虽开着玩笑,却一直不当真。且自己一直以为将军夫人要提的是蒋华盖,想着这事儿就是现下说说嘴,真要提亲,也得过几年才论的,哪里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上回在船上被陈珠嘀咕了几声,虽也疑惑没准是为蒋华安提的,可是这事儿疑惑归疑惑,总没人真实搁个话,也就丢在脑后了。况且照理来说,要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喜欢上一个二十一岁的杰出少年,当然容易。若是要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年喜欢上一个身量未长成的小女孩,这个事儿就太难了。度着蒋华安就是把自己当个小孩子来逗弄一下而已。这下蒋华安要上自己府里议亲,存的就是解救自己,以免自己有远嫁北成国的危险,只怕并无喜欢的意思在内。      贺词见贺圆一惊一乍的,拍拍她的手道:“妹妹,要是别人,我就不敢拍胸口说什么,若是安哥哥,却是最放心的。打小我就跟着他们一起练武,人品相貌全摆在那儿。安哥哥虽说对女孩子不假辞色,但是对你一向温和,这已是极难得了。”      “你怎么尽说他的好话?”贺圆这会心乱如麻,娇嗔道:“除了他,我就没别人可嫁了么?况且我还小,说这些作什么?”      “安哥哥是不错嘛!几家府里的哥儿,有哪个比的上他?”贺词嘿嘿笑了一声,转而小声道:“妹妹得抢在北成国正式提出联婚之前嫁入将军府为好。”      我倒!贺圆直接倒在椅背上,作奄奄一息状,古人都这样早熟啊!十一岁的小哥哥说话作事都像个大人了,居然还一副有谋有略的样子,居然还建议十一岁的自己抢先嫁入将军府去避难!      贺词见贺圆这副形状,倒有些嘀咕,小声探问道:“妹妹,难不成你不喜欢安哥哥?”      “我是怕安哥哥不喜欢我!”贺圆继续奄奄一息,他一个二十一岁的大男人怎么可能喜欢自己这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真纠结啊,虽然没指望过古代有什么爱情,可也希望对方是喜欢自己的呀!      在贺词眼里,自己的妹妹是最漂亮最可爱的,蒋华安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会不由摸贺圆的头道:“妹妹放心啦,安哥哥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两个人正嘀咕,蒋华宽来了,一进门就着急道:“唐至礼领着他妹妹唐至萃一起来了。我刚看了一下,唐至萃着了男装,嘴巴嘟的老高,怕是找麻烦来了。大哥让你们过会儿一起到他房里去,当着他兄妹的面说清楚上两次误会的事儿。”      “他们兄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贺词和贺圆齐齐吃一惊,忙忙起身整装,准备到蒋华安房里见他们。      却说蒋华安和沈愿之迎了出去,一见着唐至礼和着了男装的唐至萃,先行施过礼,口称见过殿下和公主。唐至萃见蒋华安一眼就认出她来,嘟着嘴道:“我穿成这样,怎么你们还认得出来?”真是啊,花了我半天功夫易成男装呢,居然一个照脸就认出是我来了!      蒋华安和沈愿之都笑道:“今儿才见过公主,自然认得出。”      “这倒是。”唐至萃这下释然了,并不是自己扮成男装不像男孩子,而是人家本来认得自己,自然认得出。这其中的区别是很大的,关系到自己以后扮了男装偷偷溜出宫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说着话,迎了唐至礼和唐至萃到内室,待坐定捧上茶来,蒋华安这才笑道:“今日才从宫里出来,不知道殿下和公主此来是为了何事?”      “听得贺圆姑娘头痛,我想着此前到南昌国,与她总有几面之缘,自然要来探望,还请蒋少将引见。”唐至礼心中忐忑,深怕今日到宫中的确是贺词本人,而不是自己一直以为的贺圆,若真是这样,自己真是出丑了。这会只要见了据说是病中的贺圆,必能释了这个疑团。      “殿下,贺词和贺圆说道上回写了一封信递进宫去,却不知道殿下可详细看了此信?”蒋华安正正脸色道:“据贺词说,殿下三年前到南昌国,上贺府时,适逢贺圆易了男装到莫府。当时殿下恰好到贺府指名要见贺圆,贺词怕府里大人知道妹妹易装之事,会使妹妹受罚,于是硬着头皮着了女装出去见殿下,还装头痛系了红绸带。后来又因种种原因再次易了女装上驿馆去见殿下。及至那回在将军府碰见殿下,极力想要解释清楚此事,没承想殿下误会了他的意思,居然没解释清楚。这回来到北成国,他第一件事就是写了信递进宫,将此事源源本本的作了说明。因今日从宫里回来,他思前想后,觉得殿下似乎没看过那信,还没清楚三年前误会之事似的。正待再求见殿下说明此事,现下殿下自己来了,他两兄妹自然要一起出来与殿下认个错,为当初的误会向殿下赔礼道歉的。”      唐至礼这回听得明白,三年前也好,今日也好,自己所见的都是贺词,而不是小时候叫过她一声姐姐的贺圆。这会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又羞又恼,早捏了拳头就要发作。蒋华安见得唐至礼的神色,便站了起来,先作弯腰行了一个礼道:“词哥儿当初扮女装,只为避免妹妹不受罚,却不是存心要欺瞒殿下的。后来又数次想同殿下说清楚这事,只是没想到数次都说不清楚。我这厢先行代词哥儿赔个礼,万望殿下大量,揭过此事。”      沈愿之也上前行了一个礼,代贺词赔了一个礼。唐至礼不过十三岁,这会儿见得南昌国一文一武两个杰出人物给自己施礼,却不好发作,只一张脸气的通红,半晌不说话。      唐至萃一听今日见的,并不是什么女扮男装的贺圆,而确是贺词,暗暗埋怨唐至礼认错之余,又想起自己居然作出把他扑倒在地这等轻薄之事,这会也是银牙暗咬,一张脸微微羞红了,不知道待会见了贺词要如何说话。      蒋华安和沈愿之见他两兄妹尴尬,只作好作歹的说好话,一面却暗暗对视一眼,咱们的人自然不能嫁来北成国,但是瞧瞧这个公主,性子挺直爽么,让她嫁到咱们南昌国却是一桩美事。待会贺词和贺圆出来了,得好生周旋,一方面要让唐至礼熄了对贺圆的心思,一方面,要让唐至萃对贺词起了心思。这事儿虽然不适合咱们两个大男人干,但是很无奈的,现下也没别的好人选,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咱们出使到这个北成国,自然得把这事儿干漂亮了才回去。      唐至礼和唐至萃见人家又是赔礼又是说好话,这会也没法发火,只得端起茶来喝。待放下茶杯,听得门口有人报说贺词和贺圆来了,两个不由坐直了身子,瞪着门口。先是贺词进来了,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量纤细的小姑娘,模样儿确是跟贺词十分相似,把他们两个的五官分开来看,固然是一个样的,但是男孩女孩却也是一眼分得出来的。      待得贺圆和贺词过来行礼认错,唐至礼脸上神色十分精彩,分不出是什么神情来,只瞪着贺词和贺圆不说话。他这会瞧着贺词跟贺圆站在一起,并没有一点女孩子样子,心里只奇怪自己怎么会一再认错。眼睛瞄过贺圆时,依稀记起她小时候的样子来,一时十分感慨,她就该是这个样子的,而不是她哥哥那个样子。      唐至萃好奇的看着贺圆,见她比贺词纤细,更显柔美,不由暗赞一声真是好看。一下眼光转到贺词身上,又想起今日在殿中扑到他身上的事,却狠狠的瞪了贺词一眼。见贺词抬眼看过来,一下又红了脸。    假凤和虚凰      唐至礼被贺词连续瞒了几次,今日在宫中又再次错认了人,还差点出丑,现下见贺词和贺圆同时出现,一时又羞又恼,碍着蒋华安和沈愿之,倒没即时发火,只是心口那团怒火,轻易消不下去。这会见贺词躬身施礼,却不说话,只狠狠看着他。待眼角瞟到贺圆,怒火冲天中,又有些糊涂,自己这三年来时时想起的,究竟是这小时候喊过一声姐姐的贺圆,还是这先前见过几次的贺词?      贺圆见势不妙,悄悄看了一眼唐至礼,见他身边放着一只小箱子,权衡了一下,抬头笑道:“听得哥哥说,殿下本来要让他带一副拼图出来让我拼的,却不知道这回是否带出来了?”      北成国因善骑射而缺少能工巧匠,一向重视巧手之人,唐至礼的师博以巧手著称,国中多数巧妙设施多赖他之力。因他每项巧妙设施之前,常先做了拼图出来研究方略,这回的八卦**图却是要为北成国皇上行宫设防护点而做的。做出拼图之后,却令唐至礼先行拼出来,唐至礼折腾了好多天却拼不出来,想起贺圆当初善于拼图,才想到要找她,看看她能不能拼出来。这下听得贺圆提及,指指身边的小箱子道:“贺圆姑娘若能半个时辰之内拼出这个图,过往之事我就不再追究,若拼不出,……”      “若拼不出,我们兄妹再向殿下叩头认错。”贺圆赶紧接上话,这个什么图拼得出固然好,拼不出的话,反正自己和小哥哥年纪比唐至礼小,唐至礼又是皇子,向他叩个头其实没什么。现下自己这方的人是来参加绣品大会的,若是因为得罪唐至礼而生了其它事,却是不妥。      蒋华安听得贺圆之话,赞许的看她一眼,开口对唐至礼和唐至萃道:“殿下和公主既然来了,不若在这儿用了饭再回去?”      唐至礼摆摆手道:“今天晚上是趁着要到国舅府上赴宴才溜出来的,过会儿还得到国舅府上赴宴应景。这会只看贺圆姑娘能不能拼出这图来了,若是拼出来便罢,拼不出的话,也不要你们叩头,只要……”说着眼睛看着贺词,一字一句道:“只要你扮了女装,伴着我到国舅家赴宴,这事儿就完全揭过了。”你不是喜欢易装么,这回让你堂堂正正的易个饱,再带你到人多的地方亮个相,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易装出来骗人?      “啊!”贺词呆了一下,暗翻白眼,这不是难为人么?赔礼道歉还不够,还要扮女装伴你到国舅府中赴宴?今儿皇宫宴会中,好多人见过自己,这会儿扮了女装到国舅府中,人家自然一认就认出来了,叫自己这脸往哪儿搁?      小哥哥先前是易过装没错,可是那会还小么,大家当个玩笑就过去了。现下都十一岁啦,再易个女装走出去,就怕以后会被人取笑呢!贺圆皱皱小鼻子,提过小箱子道:“待我看看能不能拼出来再论。”说着提过箱子,在角落里倒了木片出来,着手拼起来。      沈愿之见那些木片形状古怪,度着贺圆半个时辰只怕是拼不出来的,招手让贺词过去,低声道:“国舅府设宴,我也接到帖子了,只是今日到宫里赴宴,这国舅府的宴席就没去了。待会你妹妹真个拼不出来,你就扮了女装随唐至礼过国舅府一趟好了。照着帖子写的赴宴时辰,这会儿拖得一拖再去,也差不多散席了。再说唐至礼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在宫外,至多就是进国舅府去晃一下就出来了,只怕人家还没瞧清楚你是谁呢!而且我和蒋少将自然护送你们一起过去,不会叫你太丢面子的。今日就算你妹妹把图拼出来了,他也下不了这口气,还得委屈你一下,把这个事儿真正揭过去。咱们此来是护送绣女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不是要跟唐至礼斗气的。事关两国,万不可置一时之气惹出别事来。”      贺词听得沈愿之的话,虽不甚愿意,但是自己之前确是两次易了女装瞒过唐至礼,换作自己,也吞不下这口气的,这会只得点点头。      上次拼七巧图也花了半天功夫,这次的八卦**图更为复杂,贺圆花半个时辰果然没拼出来。      贺词看看时间到了,咬咬牙道:“妹妹不要费事了,我这就扮了女装陪殿下赴宴好了。”      唐至萃见着贺词时,本来羞恼交加,这会见得他被自己哥哥挤兑的又是赔礼又是说好话,又准备男扮女装,倒消了气,一下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装,暗暗偷笑:今儿我扮作男装,他却要扮作女装,这全颠倒了!      待得贺词扮成贺圆的样子出来时,唐至礼一瞧却几乎失笑,一团怒火消了许多。因贺词毕竟比三年前高些,身子壮些,这会明知他是男孩子,再看他穿了女装,就感觉古里古怪的。      唐至萃见贺词头梳双螺髻,唇抿红胭脂,脚蹬绣花鞋,身着雨过天青色襦裙,好一副娇俏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捂住嘴“格格”直笑道:“贺少爷穿了女装也挺俏嘛,怪不得我哥哥当初被你瞒过了。”      贺词极不自在的扯扯衣角,因这套衣裳是贺圆的,他穿着肩膀略有些窄,整个身子似是被捆住了似的,有点甩不开步子,这会小碎步出来,再被唐至萃一笑,一张脸早成了番茄。      待出了驿馆,沈愿之和蒋华安唐至礼自然是骑马,着了女装的贺词和着了男装的唐至萃自然要坐马车。贺词平素迈惯了大步,这会要上马车,忘了裙摆微窄,跨步向前,却一个趑趄。唐至萃着了简便男装,走的利落,忽见贺词一个晃动,一时伸手挽在他手臂上扶稳了。      贺词无奈之下着了女装,总是有点羞臊,这会定定神向唐至萃道了一声谢。唐至萃见他裙摆窄,一下跳不上去马车,倒忍着笑托在他腋下,让他借力跳上去。嘻嘻,今儿扮作男装,又扶又托的,算是把被你占去的便宜讨回来了吧!      待上了马车坐定,唐至萃一时想着贺词扮了女装的样子,不由咬着唇暗笑,忽然听到贺词道:“今日在殿中之事,还请公主见谅!”      虽然是你扑倒我的,但我是男子汉,要大度,这句抱歉,总归要我来说。着了娇俏女装的贺词这会沉了嗓子说话,自觉胸襟广大。      要死,又提殿中之事。你就不能把这件事忘了么?唐至萃正在偷笑,听得贺词说话,仗着马车内光线暗看不见对方,低声道:“今日在殿中有发生事么?我怎么忘了!”说着,一张小脸早烫起来。哼,反正我不承认有发生过什么事,你自己要记得就自己记着吧!      贺词悄悄吁一口气,忘了最好,我就怕你记仇呢!      沈愿之见得贺词和唐至萃相扶着了上了马车,与蒋华安打个眼色,暗暗得意。一时又瞅一眼唐至礼,不是我要谋算你妹妹,实在是两国联婚之说一起,誓必要进行的。与其让我们斯文秀气的姑娘嫁来你们北方苦寒之地,还不如你们的公主嫁到我们南方富庶之地。况且贺词配你们公主,也不会辱没了。这会各自易了装,站一起却也和谐的紧,没准是一对良缘呢!      却说今儿恰好是周匡正夫人的寿辰,两夫妇早上进了宫,下午却忙忙先告辞出来回自己府里迎客。有好些从宫里赴了宴席的客人,又赶着赴周匡正夫人的宴席。周匡正得了消息说三皇子和公主要来赴宴,只是左等右等,这会宴席将散还不见人影,正在焦急,早有暗卫来报,说是唐至礼和唐至萃到驿馆拜访蒋华安等人去了。周夫人见得周匡正皱眉,悄悄问了一个究竟,却笑道:“今儿在宫里见着南昌国诸人,倒都是好模好样的。听皇后娘娘说待要议定人到南昌国向贺府提亲,只是今儿只见着那贺府的哥儿,却没见着姐儿。见得那哥儿俊的很,年纪虽小,言谈有物,将来必是有作为的。度着哥哥如此,妹妹应该也不差。待绣品大会之后,咱们得想个法子请了贺家兄妹来府,我这个做舅母的,也得设法子看看未来的外甥媳妇么!”      说起来,周匡正这个夫人,却是周皇后作主赐婚的。因她与周皇后关系极好,于唐至礼的婚事也议过一番的,这回是听得周皇后有意为唐至礼定下贺圆,只是现下还没见着贺圆,只看到她的哥哥贺词,对贺圆的人品相貌只是猜测,却没作实,便想着定要想个法子先代皇后看看未来的媳妇。      两个人正在宴席空隙说话,却听得人来报,说是唐至礼并蒋华安等人来了,倒忙忙亲迎出去。      周匡正一见着唐至礼等人,朗朗笑道:“倒没想到殿下却和蒋少将沈状元一起来了。”      周夫人见得唐至萃易了男装跟在唐至礼身后,这会跑上来喊舅舅舅母,分辨了一下道:“怎生这般调皮,居然扮了男装来了?”说着见得作女装打扮的贺词,怔一怔道:“这莫不是贺圆姑娘,却真个跟你哥哥长的一模一样。这龙凤胎虽是一奶同胞出来的,还没见着长的如此像的呢!今儿在宫里只见着你哥哥,说道你头痛没进宫,想必这会好些了罢!快快请进!”      “贺姑娘,请吧!”唐至萃见周夫人没有认出贺词来,忍着笑觑贺词道:“这台阶滑,你小心走!”话才说完,却见贺词绣花鞋子一歪,身子向右边倒去,一时想也不想,一把就扯住了。不想贺词穿不惯那绣花鞋,被唐至萃用力一扯,绣花鞋子再度往左一滑,整个人直接倒在唐至萃身上。    鸳鸯野鸭子      蒋华安在后边眼明手快,已是一伸手托住贺词,把他扶正了,不顾得唐至萃一下弹了几步远,只向周匡正和周夫人道:“圆姑娘今儿头痛没到宫里去,今晚才好点,倒陪了殿下和公主来周大人府上赴宴,这会怕又是犯了头痛病了。”说着转头看向唐至礼道:“殿下,你看……”      “既是头痛,就先回好了!”唐至礼见贺词红涨着脸,想着他这会儿易了装,要是真个进国舅府被人认出来,毕竟难以下台,自己现下这口气也下了,倒不必太过为难他。遂淡淡向唐至萃道:“我们自己进去吧!”      周匡正和周夫人本来暗暗点头,殿下之前到南昌国去,与这圆姑娘有几面之缘,料来有些交情的。她今日头痛没到宫里去,倒陪着殿下赴国舅府的宴席来了,却是难得。这会听得蒋华安的话,再瞧瞧贺词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对,都忙忙道:“既是不适,可得快些送回去,请了大夫瞧瞧。”      蒋华安和沈愿之道了谢,扶了贺词上马车,两个护着又往回走。一路道:“唐至礼也不算太过,只让词哥儿走到府门口就罢了!”      “只有周大人和周夫人见了你,他们异日再见到圆姐儿,若有疑惑,你们只推说今晚府门口挂的灯笼不甚亮,看的不真。万勿承认是易了装。”蒋华安骑着马揭了车帘嘱了马车内的贺词一句,见他点头,放下车帘,回头跟沈愿之道:“唐至礼和唐至萃爱面子,自然不愿说之前被词哥儿瞒过几次,词哥儿今晚这易装之事,自也不会向外说。且可安心了!”      才到驿馆门口,蒋华宽却拿顶小斗蓬在外张望,见得他们回来了,吁一口气道:“圆姐儿让词哥儿一到国舅府门口就装头痛,说这样就不必进国舅府,过会儿就回来了。我还嘀咕着唐至礼不知道肯不肯放行呢,没承想这就回来了。词哥儿毕竟不同以前,要是被人看到易了装,这个脸怎么搁?”说着揭了车帘,扶贺词下来,拿小斗蓬给他披上,捅捅他的背道:“你一出了门,圆姐儿可是坐立不安,着我拿斗蓬出来等着。快进去换了装,穿成这样真丢脸死了,可别叫其它姑娘看见了。”      贺圆在内听得贺词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待见得他换了男装出来,瞧了瞧道:“还是着男装顺眼,穿了我的衣裳,看了那个别扭啊!”      “穿着你的衣裳,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贺词这会连灌几口茶,放下杯子斜靠在椅背上道:“妹妹,你把那个拼图拼出来给唐至礼送回去,以后没事儿就不和他见面了。今晚真把我折腾坏了。”      正说着,蒋华宽来叫贺词和贺圆一起出去吃饭,笑道:“嬷嬷们倒是服侍着其它姑娘吃了,就我和圆姐儿没心思吃饭,就等着你们回来,现下都饿坏了。”      三个人到蒋华安房内时,已摆了饭,却不见了沈愿之,一问,原来他另有要事先走了。贺圆见房里没有人服侍,便站起来准备给他们盛饭。蒋华安挥挥手道:“大家都长着一双手,要吃饭喝汤,自己动手。”      蒋华宽早自己舀了饭,见贺词也舀了,笑哈哈道:“我们府里吃饭,一向自己动手。到别的府里时,见着丫头们布菜,看的我腻歪,那菜挟来挟去的,早就变冷变味了,真不知道图个什么劲?那回在你们府里用饭,见着有个丫头给你们老太太布菜,挟个丸子滚到地下去,你们老太太一抬眼,那丫头吓的小脸雪白,看的我不忍心,给你们老太太挟了一个。你们老太太倒笑了。谁知过后你们老太太想送那个丫头给我,我赶紧说我吃饭都自己动手,不用布菜的丫头,这才没后话。”一席话说的大家全笑了。      贺圆之前到将军府时,是见着他们都自己盛饭舀汤的,倒不用人服侍。除了老嬷嬷给他们整理房间,身边连一个丫头也不见,倒时常见着他们使唤小厮们跑腿。这会见他们都自己盛饭,倒安心坐着。      蒋华安盛了饭,回头见贺圆还没装,一伸手就拿了她的空碗装了一碗放在她跟前。      “呃,安哥哥,你装的太满了!”贺圆见蒋华安给自己装的饭高出碗面,中间尖出一大块,深觉无论是拿筷子还是拿调匙吃,那个饭粒必会掉到桌上。不由有点发愣,果然要自己动手装饭才行。      蒋华安端起饭碗扒了几口,见得贺圆左手调匙按在碗里一块鱼肉上,右手筷子正在挑掉葱,不由问道:“圆姐儿,你不喜欢吃葱么?”嗯,这趟回去可能真要上她们府提亲了,这会多些了解她的喜好倒不错。      贺圆笑道:“这个鱼要下姜和葱来煮,才能去腥味,可是偏偏我不喜欢吃姜和葱,每次都得挑走这些。”      蒋华安点点头,挟了一块鱼肉瞧了瞧,见没有粘上葱,一伸手放在贺圆碗里。      碗里多了一块鱼肉,贺圆筷子停了停,低头扒饭吃鱼,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脸色。蒋华宽和贺词早瞧见了,两个居然不动声色,淡定极了,只是低头扒饭时,各自嘴角都抽了一抽。      饭后嬷嬷进来收拾,又另彻上茶,闲话了几句。蒋华宽借机拉了贺词出去,只留下贺圆和蒋华安。      贺圆把茶喝完了,放下杯子也准备告辞出房,却听蒋华安道:“圆姐儿,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虽说准备上她们府去提亲,可是万一她小女孩其实不喜欢自己呢?趁着无人,得先探问一下。蒋华安打定主意,才要再问,却见得贺圆的脸漫上红霞,正是那日以为她被江风吹红了那种颜色。呃,原来她这是害羞脸红,并不是被江风吹的。自己当时居然拿芦荟露硬给她涂脸。蒋华安明白了过来,忽然有点手足无措,“咳”一声道:“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用答的。”      贺圆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暗暗嗔自己一声,讨厌,脸皮怎么那么薄,动不动就脸红?这会迅速的抬头看一眼蒋华安,却见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样子。忙忙道:“我回房了!”      “等等!”蒋华安回过神来,示意贺圆坐下,忽然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方包着东西的手帕子,揭开手帕,却是一块金黄色的芝麻饼。      这是给自己的?贺圆看着那块芝麻饼,似乎还能闻到芝麻香,愕然之外,倒有点感动,居然藏个芝麻饼给我吃,这……。小小芳心这下如小鹿乱撞,小脸酡红。      “今日在宫里赴宴,瞧着各式茶点极精致,记得你爱吃这个芝麻饼,包了一块给你带回来。”蒋华安递过芝麻饼道:“巴巴来了北成国,难得宫里设宴,你没有进宫,起码也吃个他们宫里的饼儿。”      “谢谢安哥哥!”贺圆连手帕子带饼一起接过来,瞧瞧手帕子,忽然脸色一变,这分明是史悦前几天绣的手帕子,怎么到蒋华安手里了?莫非……      “怎么了?”蒋华安见得贺圆扯了手帕子细看,不由脱口道:“这手帕子看着极干净的,不会粘脏芝麻饼的。”      “我是瞧着这绣的野鸭子好看!”哼,居然送一条绣着鸳鸯的手帕子,岂有此理,贺圆有点忿忿不平。      “这不是鸳鸯么,怎么看成鸭子了?”蒋华安摸摸头,扯了一角手帕子,见确实是鸳鸯的头部,自己并没有看错,不由笑道:“圆姐儿,你晚间别做刺绣了,把眼睛都看花了。”      “是鸳鸯啊!”贺圆这会拖长音,见蒋华安一副不解的样子,心里直哼哼,鸳鸯手帕子都收下了,还装不懂?亏的小哥哥还让自己到将军府避难,以免到时被逼远嫁北成国呢!看来没希望了,人家史悦都得手了。      见贺圆捏起芝麻饼,把手帕子丢回给自己,匆匆跑了,蒋华安倒一阵茫然,这是怎么啦?      蒋华宽在院子里见贺圆匆匆出去,连招呼也不跟他打就跑远了,一时进来问道:“圆姐儿怎么啦?”      蒋华安瞧瞧丢在桌上的手帕子,纳闷的说:“她跟我争论这手帕子上绣的是什么,明明是鸳鸯,她硬说是野鸭子,说完还把手帕子丢回给我,回身就跑。”      “这手帕子是谁的?素日没见过你用这个。”蒋华宽看看手帕子,见绣的鲜艳,摇摇头道:“看着就是娘们才用的东西。”      “这是史悦的手帕子。”蒋华安说着,扬声叫过一个嬷嬷来,让她把手帕子洗了,再送还史悦。一边跟蒋华宽道:“咱们在宫里赴宴时,因见词哥儿喜吃芝麻饼,我想着圆姐儿也喜欢吃,这宫制的芝麻饼却比往常吃过的还要香,便想着带一块出来给圆姐儿尝尝。词哥儿尝着芝麻饼,倒也说要拿个手帕子包一块出来,只我们身上哪有带手帕子?因词哥儿跟史悦坐的近,问她借了这手帕子来包芝麻饼的。后来把这饼儿塞我怀里带出来了。”蒋华安说完有点发呆,华宽不过随意问一句,自己解释这么清楚是干什么?      蒋华宽听得蒋华安突然长篇大论解说手帕子的由来,有点摸不着头脑,自去倒水喝,这会儿道:“哥哥,史悦就爱凑近你,她的东西你还是不要借。”      蒋华安点点头,想起贺圆见了手帕子的神态,心中“咯”的一响,这手帕子一瞧就是女孩子的东西,莫不成她以为别的女孩子送我手帕子了?她虽还小,但我既是决定回国就上她们府里提亲,这手帕子之事,明儿倒得跟她说明白。       送条手帕子      “史姑娘,蒋少将着我把这手帕子还给你。”李嬷嬷昨晚拿了手帕子洗干净,忙忙晾干了,一大早拿了下来,找到史悦递过去,“这绣的鸳鸯着实鲜亮,只是……”李嬷嬷顿一顿,终是忍不住道:“史姑娘,论理这个事儿不该我来说,可是我总归跟你奶娘有些交情,临行她又再三的拜托我照拂你,倒不得不说了。这成双成对的鸳鸯,向来不得绣在素日常用的东西上。既然绣了,自然要好生收着。你倒好,胡乱借出去,被人胡乱拿来包个饼儿,油腻腻的丢给我。昨晚这么一搓一洗,手帕儿上绣的鸳鸯也半残了,这可不是好意头。”      史悦一见是跟自己奶娘要好的李嬷嬷来了,已是忙忙推她坐下,接过手帕子,才要去倒茶,听得她的话,倒有些发怔,半晌道:“嬷嬷指教的是。自小起,我娘就跟着我爹到任上去了,倒没怎么教导我。后来回京,不上两年又去了。这些事儿,倒都靠着奶娘告诉我。嬷嬷与奶娘要好,自然代奶娘告诉我一些实话。却要谢谢嬷嬷!”停一停又道:“因前几日船上闷,见得圆姐儿用七色线绣出的黄莺儿颜色着实鲜艳,便同她学了针法,一时要绣着看看效果,便绣了这对鸳鸯在手帕上。昨儿进宫,随手拿了放身上。因词哥儿说借个手帕子,他还小,我只把他当个小孩子看,倒没想那么多,便借了他。谁知他拿了包个芝麻饼,又递与蒋华安放起来,我也作声不得。”      李嬷嬷见史悦不端小姐架子,倒与她掏心窝说话,便有些松动,也思着相助她谋划一二。若是史悦得个好归处,她奶娘自然跟了去,也能享一下老福。自己与她奶娘关系非浅,到时自己还在庄上的女儿女婿有个甚事,她自然晓得伸手托一把。这么想着,便低声道:“如今这手帕子既然递到蒋华安手里了,这么拿回来又甚不妥,你要是一个主意坚定的,递出去的东西就要让人好生收着。”      史悦如何不明白李嬷嬷的话,这会微红了脸,低声道:“都已经拿回来了,还怎么递出去?况且,若他不受又当如何?只怕落个没脸而已。”她本是好强的人,这会说着话,心里却凄凉一片。亲娘没了,自己想嫁个好人家,就落到要递手帕子私相授与的地步么?若蒋华安有心,这手帕子自然不会还回来,如今还回来了,还要再递一次,只怕是打自己的脸罢了!      “据我看,那蒋少将事事出色,就是碰到男女之事,实实是一只呆头鹅,这等人哪,就要人家姑娘够大胆,够主动,才能得手。”李嬷嬷阅人多矣,这会教导史悦道:“你瞧瞧将军夫人当初,还不是当街拦马,这才嫁到将军府去的么?你再瞧瞧那副将夫人,听得当初也是在贺府园子里巧遇蒋副将,不知大着胆子说了什么,后来蒋副将不是上贺府提亲了么?要我看,那蒋少将现下情窍还未开,你只要……”说着俯耳过去说了一番话。      史悦听的一张脸红如滴血,只咬着唇道:“若是不成,就怕我以后都没脸了。此事还容我再想想。”      “这会大家同住在驿馆中,早见面晚碰头,正是一个好机会。你要再想,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李嬷嬷看一眼神色犹豫的史悦,又俯过去道:“待绣品大会完成后回国,你哪里还有机会与蒋少将单独一处说话?照我说,你就大着胆儿试探一下。若是成了,回国你就等着做少将夫人,若是不成,早早息了这心思,不要再多看他一眼。”      史悦手指绞着手帕子,低着头半晌道:“这个事儿成与不成,还请嬷嬷千万不要说出去。”      “这个自然,我又不是那等嘴碎之人。”李嬷嬷应道:“这趟随行的人,除了蒋少将之外,更有好几个出色的。若是蒋少将这事儿不成,你又不挑肥拣瘦的,索性就从其它人中挑一个。我与你穿针引线,半丝儿不着迹就拴准了。胜似到时由你继母排比,也不知道落到何处!”      史悦在船上何尝没有试图刺探蒋华安的心思,只是蒋华安每每冷着脸,到底心中没把握。这会听得李嬷嬷的话,倒壮了胆儿。是呀,真要不行,就息了对蒋华安的心思,只放眼其它人,再如何比继母给自己挑的人要如意一些。之前继母家那侄儿到府,看自己那眼神儿就透着恶心,万一继母跟爹爹一个商议,问也不问自己一声,就许了那个侄儿,到时哭也没用了。不若趁着这个时候为自己谋算。这么想着,遂定定神道:“今日谢谢嬷嬷指教,将来总有报答嬷嬷的时候。”      “倒不是罕图你的报答,只因我与你奶娘情同姐妹,才大着胆儿说这些个。”李嬷嬷瞧瞧四下无人,又说了几句,这才弹弹裙子站起来,甩着步子去了。      却说蒋华安一大早起来,才用了早饭,却有北成国一位针工局的官员来商议五日后的绣品大会安排绣女出门诸事。待送了官员出去,一回房坐在椅子上看安排行程的单子,听得有人叩门,他以为是贺词等人,头也不抬道:“进来罢!”却听得对方娇滴滴喊一声安哥哥,一抬头见是史悦,淡淡道:“史姑娘有什么事么?”      “安哥哥,这手帕子我有好几条,这条既然是你用过的,不若就留给你用罢!”史悦今早花时间打扮的鲜亮,这会见蒋华安依然不怎么正眼看她,心下先有些胆怯,只是李嬷嬷的话还依然在耳,却鼓起勇气递过那条绣了鸳鸯的手帕子道:“这条绣的虽不甚好,但粗粗用着倒不坏。安哥哥若不嫌弃,以后再绣好的送过来。”      蒋华安抬眼见史悦手里拿着的正是昨儿用来包芝麻饼的手帕子,想起贺圆的神态,一下明白了,史悦当面送手帕子,倒与昨儿贺词跟她借来包芝麻饼的含意大不相同。这会半垂下眼道:“我平素却不用这个,你自己留着用吧!”      自己都到这个地步了,蒋华安居然还冷着一张脸,任由自己捏着手帕子伸在他跟前,就是不理睬。史悦这会鼓了半天的勇气全消散了,涨红着脸夺门而出。一下冲到院子中,过了穿堂,不提防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她往旁一避,脚一滑,却一跤摔坐在地下,也顾不得看人,只拿手中的帕子掩住脸,眼泪泊泊流出。      “姑娘,你摔着哪儿了?”来人却是贺城的妻舅严蒙,这回却是来游览北成国风光的,听得沈愿之和蒋华安住在驿馆,忙忙来见,不想才进院子,就有一个打扮俏丽的姑娘一头撞在自己身上,这会跌在地下用手帕子掩着脸,肩膀抽动,似乎哭了。不由吓一大跳,只问道:“伤着何处了?这便着人请大夫来瞧瞧罢!”因侍卫进去与蒋华安通报,这会穿堂中也没其它人,他倒急了,搓着手不知道要不要把史悦扶起来。      “我没事!”史悦拿手帕子狠狠抹了泪,手掌托在地下站了起来,一抬眼倒是一怔,喊道:“严哥哥!”      严蒙分辨了一下,“呀”的一声道:“你是史妹妹!不过几年功夫,这就长大了!”      贺城的岳母史婷本是史府里庶出女儿,史婷嫁到夫家后,夫婿一路升官发财,几个女儿也嫁的好,回娘家时极有脸面的。只史婷有一件事不足,就是自己没有生儿子,没奈何只得把一位妾侍的儿子认在自己名下养,这位儿子就是严蒙。严蒙虽是庶出,养在嫡母名下,倒勤奋学习,薄有文名,长到如今十六岁,却高不成低不就的还没有婚配。因他小时候常跟着史婷到史府去,与史悦极是熟悉的。只是自打史悦之父迎了继室,那继室与史婷无甚话说,这几年史婷上史府时,只同其它嫂子见一见,却懒的见那继室,连带的也没见着史悦。      严蒙这当下见了史悦,不由笑着拍头道:“先前听得这回选了十位绣女,其中一位就是史妹妹,只没想到你会一头撞上来。”因见史悦眼眶全红着,又问道:“刚才真摔的那么痛?看你都哭了!”      史悦支吾着应了一声,听得严蒙是来见蒋华安的,又说了一句话,这才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却把手里捏着的手帕子狠狠掷在地下,用脚踩了几踩,脚尖一挑,踏到角落去,头也不回的过了穿堂。      严蒙走了几步,回头瞧史悦,见她背影一闪过了穿堂,风一吹,穿堂下却有一物飘了出来,一时眯了眼去瞧,依稀是史悦刚才捏在手里的帕子。他愣一愣转身走几步去拣起手帕子,见上面脏了一片,只绣着的一对鸳鸯却还鲜亮着,想一想便塞在怀里。嗯,过会儿再找史妹妹,把这手帕子还她就是。      蒋华安见严蒙来了,自是迎出房门口,上了茶,两个倒有一番话说。因听严蒙说起史悦,蒋华安笑道:“论起来,史姑娘却是你表妹呢,这回也来参加绣品大会,异国他乡,她们都有些思念亲人了,你这个表哥可要见见她?”      严蒙笑道:“刚才倒在穿堂碰见她,也没说什么。现下着一个嬷嬷先去说一声,我再过去见她罢!”      自有一个嬷嬷来领严蒙去见史悦。蒋华安忙了一个早上,这会才安静下来,一时想起昨儿贺圆误会手帕子之事,又着一个嬷嬷去请贺圆过来。      贺圆正在房里发呆,听得蒋华安让她过去,想起昨儿见着的那条手帕子,心里虽不大痛快,却还是收拾一下过去了。      “安哥哥,有什么事么?”贺圆一到蒋华安房里,见他挥手让嬷嬷下去,不由暗翻白眼,心里直YY蒋华安与史悦的种种,又编织出一副郎才女貌的景象。突然又涌起一个念头:蒋华安该不会让我这个小孩给他和史悦递信物罢?戏里常常这样演的,让小丫鬟或是小弟弟小妹妹之类的帮着那对偷情的男女递信物。纵观十位绣女,就自己年纪最小,嗯,还颇机灵,是递信物的合适人选。她这里越想越有可能,小脸不由沉下来,绷的紧紧的。      蒋华安倒了一杯茶递给贺圆,见她板着粉嫩嫩小脸,低头接过杯子放在茶几前,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不由有些好笑。难不成真是误会手帕子的事,然后生气了?      小丫鬟、小弟弟、小妹妹,,这些人都是小配角,小龙套,路人甲,递完信物就该退场了,有些倒霉的还要顶罪。自己万万不能做这些小炮灰。贺圆眼观鼻,鼻观心,神情坚定。      “圆姐儿!”蒋华安先放软声调叫了一声,搜肠刮肚要如何把手帕子的事儿说的明白。      来了,来了,让小孩子做信使,传递信物的主题内容要说出来了!贺圆不动声色,心里决定蒋华安要是提这个要求,一定要严词拒绝。却听蒋华安道:“你送我一条手帕子行不行?”      “不行!”贺圆一听蒋华安说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哼,想让我帮你传递信物,绝对不行!话一说完,这才反应过来,蒋华安是让自己送手帕子给他,不是让自己帮着传递信物。一时瞪圆乌溜溜的眼睛,愕然道:“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说,你送一条手帕子给我行不行?”蒋华安语调极温柔,有些无奈的看着贺圆,刚刚居然拒绝了,再请求一次好了,要是再拒绝,咳,那就算了。      “什么手帕子?”贺圆这会又想起昨天那条鸳鸯手帕,一抬头想也不想就道:“史悦不是送你一条了么?”      “我还给她了!”      “你怎么随便拿人家的手帕子又随便还回去?”      “昨天是词哥儿跟史悦借了手帕子包个芝麻饼,芝麻饼你吃了,手帕子就还她了。”蒋华安说着,见贺圆脸色缓下来,嘴角微翘,赶紧道:“你送我一条手帕子,以后包东西就不用跟别人借了!”      “那你不如直接买条手巾放在身上,包多少东西都行!”贺圆听得蒋华安说的有点嗑巴,忍不住偷笑,让我送手帕子就送手帕子呗,扯什么拿来包东西?      “你要是不肯送就算了!”蒋华安有些微的沮丧,脸上却不动声色,小声道:“我明儿出去买个现成的手帕子好了。”      “我哪儿说不肯送了?”贺圆急急分辩,一下见蒋华安脸上微有笑意,眼睛亮闪闪的,不由大窘,一下站起来道:“我走了!”      “我等你的手帕子啊!”蒋华安在后面扬声道:“绣一对野鸭子就行了!”      你是怕别人听不到还是怎么?贺圆一张小脸又红透了,一下跑的没踪影。       交换信物吧      严蒙跟着嬷嬷到史悦房门口,因这里是驿馆,不比闺房,兼又异国他乡,自是没那么多讲究,嬷嬷进去说了一声,出来就让严蒙自己进去了。      “严哥哥请坐!”史悦见严蒙又特意跑来看自己,忙让他坐,又在桌上取杯子倒了茶递过去。      严蒙接过茶杯,见史悦似是刚洗过脸,脸上胭脂不施,只随意挽了头发,看着有些楚楚可怜。叙了一些话,严蒙便从怀里掏出手帕子递过去道:“史妹妹,这是你掉的手帕子,我给你拣回来了。”      史悦一见脏了一片的手帕子,脸色一变道:“这个是我扔掉的,严哥哥拣回来作什么?”      “虽然弄脏了,但是这料子和绣的鸳鸯都极好的,怎么就扔了?”针工局油水足,严蒙的父亲这阵子正给他活动,他待来年就要到针工局挂个职位,因此对刺绣等物也颇有些认识。这会见史悦绣的鸳鸯极是鲜亮,手帕子又分明是上等的料子,虽是脏了一片,但是看着没大用过,还崭新崭新的,不由道:“这绣的鸳鸯活生生的,可见是用了心思的,怎么随便扔了?”      史悦这会心中全是委屈,恨自己怎么不把这手帕子扔远一点,只严蒙这般追问,不得不作答的,遂低声道:“昨儿进宫,我带了这条手帕子进去,被词哥儿借了包个芝麻饼出来。弄的油腻腻,后来叫嬷嬷洗了还我。我见着这手帕子被他们拿来拿去的,索性就不要了。”      “史妹妹既然不要了,那索性送我好了!”严蒙也不嫌手帕子脏了一些,手掌一合道:“我还没见过如此精致的手帕子呢!”      “这……”史悦心里突的一跳,这绣了鸳鸯的手帕子扔了倒没事,现下要是答应送了严蒙,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来,一时着急道:“若要送严哥哥手帕子,也是送一条新的。这条已经脏成这样了,倒不便相送。”      “我瞧着这条很好!”严蒙见史悦微微飞红了脸,一下想起小时候和她一起玩扮新娘新郎的游戏来,那会她偷了大人的胭脂涂在脸上扮新娘,大眼睛扑闪着,笑的嚣张。听得这几年跟继母不和,吃了一些亏,现下看着确是受过挫折的,心下不由怜惜,把手帕子收起,塞在怀里道:“我拿回去洗一洗就是。”      史悦眼睁睁看着严蒙把手帕子塞到怀里,不知怎么的,鼻子忽然一酸,自己小心翼翼的把手帕子递到蒋华安跟前,蒋华安看也不看一眼。待自己把手帕子扔在地下踩几脚,踩的脏兮兮了,严蒙却当宝一样藏起来。这当中的区别,却是两个人对自己态度和心意的区别。      严蒙见史悦低着头,不复小时候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听得你继母和你……”说着忙忙止住话,这些事儿明知道,何必多问。现下她也十四岁了,只要许了人,过了年嫁过去,就不必在她继母底下看眼色了。这么一想,却忽然摸摸怀里的手帕子,脸上有些暗红,站起来道:“天也不早了,我先走了。待你参加绣品大会那天,我再来给你鼓劲。”      “严哥哥,这手帕子你还是还我吧!”史悦见得严蒙摸摸藏手帕子的地方,脸上分明是珍惜的神情,心下五味杂陈,却想起嬷嬷的话,说道这回若不为自己谋算,回国之后被继母随便许个人,那会就只能认命而已。这会定定神,严蒙除了不是嫡母所生之外,其它方面也是出色的,又是和自己玩大的,知根知底,却是一个好对象。或者是庶出的原因,他对姐妹们又极是尽让,并不霸道,若是自己嫁与他,他自然回护,倒比其它人强。这会想着,低声道:“那条手帕子都脏了,我再绣一条送与严哥哥就是。”      “那我就等着史妹妹的新帕子了。”严蒙喜出望外,略站一站,待要说什么,一下又说不出,只看着史悦道:“只是现下这条脏的手帕子,我也要。”说着揭帘子跨出门槛,突然又退了回来,把佩在腰带上的玉鱼子摘了下来,大胆看着史悦道:“这是祖父传下来的东西,妹妹拿着罢!”说着不待史悦反应过来,递在她手上,见她弯了手掌接着,这才一个倒退,揭了帘子依依不舍的走了。      却说贺圆跑到自己房里时,半天回不过神来,蒋华安居然让自己送他一条手帕子,因自己之前指着史悦绣的鸳鸯硬说是野鸭子,他居然开玩笑让自己在手帕上绣一对野鸭子。这会一时想着蒋华安刚才说的话,一时又回味他的神情,不由绞着衣角纠结,他是真喜欢自己呢,还是在逗小孩子?因拿镜子照照脸,虽眉清目秀,但稚气未脱,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蒋华安都二十一岁了,难道不是要喜欢女人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小孩子?他,他只是逗自己的吧?      “圆姐儿,前头见着你跑过去,叫了几声怎么不应我?今儿丢魂了?”陈珠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一张小脸已在帘侧边探进来,狐疑的瞧着贺圆道:“拣到宝了,笑得这么傻瓜兮兮的?”说着进了房。      “我笑了?”贺圆按按自己的脸,歪着头道:“沁姐姐不是拉你做香包吗?怎么得空跑过来?”      “之前就是悦姐姐说天也变热了,防着出去被人熏着,说一人做一个香包佩着。倒是叫人买了香花等物事,只今儿早上不见了悦姐姐,大家描图案时都顾着笑闹,我趁空儿就跑来了。”说着拉起贺圆,按按她腰上佩的香包,羡慕的说:“就你娘想的周到,居然料到这边的人身上多有骚味,早早给你备下香包了。”说着又凑过去道:“昨晚临睡时,我隐隐约约听得一个嬷嬷说道安哥哥拿了悦姐姐的手帕子,后来不知道为何又让嬷嬷送回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却不是安哥哥拿的手帕子,不过我哥哥见宫里的芝麻饼做的精巧,借了悦姐姐的手帕子包了芝麻饼,后来要到三皇子的殿中,一时把包了芝麻饼的手帕子胡乱塞在安哥哥怀里。”贺圆一听嬷嬷乱传,这会急急为蒋华安开脱,把事情说了一遍,哼道:“这些嬷嬷惯于把事情传的变了形。”      陈珠听贺圆“啪啪”说话,凑到跟前瞅着她道:“把芝麻饼交出来!”      “我昨晚就吃掉了!”贺圆这会才察觉自己为了帮蒋华安开脱,却没法隐瞒蒋华安从宫里带芝麻饼出来给自己的事实,这会把陈珠的脸按开一些,小声嚷道:“昨儿你们进宫去,不是都吃过了吗?”      “我没吃着。”陈珠悲愤,“人太多,上头又坐着皇上皇后和许多有胡子的老头,我们不敢胡动,只敢吃放自己跟前的东西。还不敢多吃,怕失礼。”      “不是一人一个案几,上面放几碟子一样的东西么?”贺圆愕然。      “不是,是摆好多长案几,有些坐两人,有些坐三五人,我们九人坐了两张长案几。”陈珠托腮道:“案几上摆的东西挺多,可是我们都不好意思伸长手去拿。”说着又想起被贺圆转移的主题,再次凑过去道:“安哥哥昨天藏芝麻饼给你吃,你今天又笑成这样,肯定有事发生。快从实招来!如果不说,我就到处宣扬安哥哥藏饼给你吃的事。”      “你小声些!”贺圆捂住陈珠的嘴,拉她坐好,这才俯耳过去把今儿的事说了,又悄悄道:“珠姐儿,你真觉得安哥哥会喜欢我吗?”嗯,这事儿必定要问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看看她的观感才能确定。      陈珠听的直乐,捶贺圆道:“小傻瓜,让你送手帕子,这自然是定情之物了,还能不喜欢?”      “呃,我心中还是没底,总觉得他当我小孩子,在逗着玩呢!”贺圆垂头,神色慌慌,小脸红红道:“珠姐儿,你说,要不要绣手帕子送给他?”      陈珠见贺圆把这样秘密的事告诉了自己,这会倒不好再取笑,却正式道:“安哥哥这样说,就是表态了。可是总归还没正式上你们贺府提亲,你也不能随意送东西。万一有些变故,吃亏的就是你。这手帕子送他倒没什么,就是不能绣一双一对的东西。临出门时,我娘和我姐姐再三再四的嘱许多话,就是怕这趟出门不小心惹个什么事出来成了笑柄。度着你还小,不过十一岁,你娘就没嘱那么多。我告诉你罢……”说着俯耳过去一番说话。      陈珠不过比贺圆大着一岁,这会俨然一副姐姐的口吻,搂了贺圆的肩膀道:“我上头有姐姐,整天嘀咕一些有的没的,这些事儿我比你懂的多。以后有我给你参谋,你可以放心了。”      “啐,你真以为自己是大人了,还给我参谋呢?”贺圆先还怔怔的听着,见陈珠作大人状,忍不住“咯吱”她,见她笑着避开,捂了嘴笑道:“看你还装不装大人?”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贺圆却俯耳过去说了一句话,陈珠听的“格格”笑道:“绣这个却合适,你待会描了图,料着两日功夫就绣完了。拿给安哥哥时,记着悄悄通知我,我想瞧瞧他作何表情。”      “我到时约你一起过去,你躲在帘外不要出声,我进去递与他,再揭帘子出来,是什么表情你就瞧见了。”贺圆想着有机会作弄蒋华安,忍不住兴奋,磨拳擦掌道:“不用七色绣,只用单色绣,料着一天就绣完了。我马上描图!”      隔了一天,贺圆绣好手帕子,约了陈珠就到蒋华安房里。蒋华安见贺圆来了,眼睛一亮道:“手帕子绣好了么?”      “绣好了!”贺圆一对上蒋华安亮亮的眼睛,小脸又不争气的红了,小心肝“咚咚”乱跳,不敢与他对视。看看房里只有他一人在,从怀里掏了手帕子递过去道:“没有绣野鸭子,我觉得绣这个更合适你,你千万不要嫌弃。”说着话,见蒋华安接过去了,她赶紧退后两步,一个转身道:“我走了!”      “站住!”蒋华安展开手帕子一看,哭笑不得,却见贺圆已揭了帘子,帘侧还探进另一张小脸,却是陈珠,这会笑的眼睛全眯在一起。不由一个大跨步,一手提了贺圆的手臂进屋,放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又转头喝陈珠道:“早瞧见你躲在那儿了,还不进来。”      蒋华安看着手帕子中绣了很大一只呆头鹅,呆头鹅姿势很诡异,这会看起来居然有些像自己平素深思的样子。不由抬眼看贺圆,似笑非笑道:“我很像呆头鹅么?”      “安哥哥,我早劝过圆姐儿不要绣这个,她不听劝,偏要绣,不关我的事。”陈珠不敢不进去,只她有点怕蒋华安,忙忙解释,很没有义气的推脱个干净,瞅瞅贺圆被蒋华安提着手臂放在身边,这会想溜也溜也不掉,偷偷作个爱莫能助状,自己却猛的站起来,冲前几步揭了帘子道:“沁姐姐还等我做香包,我先走了!”      这个没义气的,居然抛下我自己跑了!贺圆待要跟着陈珠一起跑,无奈蒋华安眼睛牢牢看着她,只得悄悄挪动一下屁股,小声道:“安哥哥,你要是不喜欢这手帕子,那就还我好了!”      “绣的挺可爱,我先用着。”蒋华安不动声色收起手帕子,抬眼道:“听说你们做香包?你给我做一个。”      手帕子还不够,还要香包?做了香包会不会再要求其它?贺圆悄悄嘀咕,才张开嘴要说话,不提妨蒋华安左手一伸,塞了一颗东西在她手心里,淡淡道:“这是明目珠,夜里睡的晚了,拿这个沿着眼皮滚几圈,眼睛就精神了。”      明目珠?听说这珠子全国只有三颗,就皇宫里两颗,将军府一颗,他现下就这样送了自己?贺圆张了手瞧瞧,见明目珠就是一颗黑漆漆、龙眼大的珠子,这会沉沉压在手心,手心已是一片凉意。不由喃喃道:“安哥哥,我平素睡的早,用不着这个。”      “将来总用得着的。”蒋华安伸手扶在贺圆的椅背上,远远看着,倒似是搂在她小肩膀上,这会嘴角含笑道:“我收你手帕子,总要回礼的。”顿一顿又道:“只是你这绣了呆头鹅的手帕子作信物,不够正式,自然要再绣一只香包。”      这就是交换定情信物吗?贺圆一片茫然。       我喜欢香包      因针工局的官员又有事情来跟蒋华安商讨,贺圆只得握了明目珠溜回房里,一时在房里转了几个圈,张了手掌看明目珠时,心里七上八下,慌慌的,又不知道是慌什么。正回思刚才的事情,帘子一揭,陈珠笑的贼兮兮进来了。      “刚才在安哥哥那儿跑的快,这会还好意思过来?”贺圆一见陈珠,想起她刚刚没有义气的行为,不由翻白眼道:“我绣呆头鹅时,你明明拍手称好的,还说什么劝我不要绣?”      “咳,你那个安哥哥这么一张眼,我就慌了嘛!”陈珠见贺圆握着一颗什么东西,过去扯她的袖子,笑嘻嘻道:“一块小手帕换了什么好东西了?”      “明目珠。”贺圆本来条件反射把手藏到身后去,一下又想着这事儿要找一个人商量,不由红了脸,握了珠子伸到陈珠跟前,张了手掌让她看,有点不安道:“珠姐儿,我觉着这珠子太贵重,都不知道放什么地方才安妥。想来想去,待会儿还是把它还安哥哥好了。”      “安哥哥出手真大气,居然一送就是明目珠!”陈珠张圆了小嘴惊叹,假装下巴已经掉了,伸出左手捧着自己下巴,右手碰碰贺圆手中的明目珠,眨着大眼睛道:“你都拿了,这会又还回去,不好吧?真觉得自己放着不安妥,就拿回去让安哥哥代你收着,回国后再让他给你。”      “珠姐儿,我心里很慌。”贺圆前世也没谈过恋爱,这会儿小脸火烫,捧着珠子低声道:“收了这个珠子,是不是表示就……”      “这还用说吗?”陈珠抚抚贺圆的额角,咬唇忍笑道:“这珠子极贵重的,寻常人家哪里能得到?安哥哥自是认定了你,才会送你这个。莫不成你还以为是逗着玩的?”      “这么简单就定了呀?他还没问我愿不愿意?”贺圆纠结起来,这定情不是要花前月下,情语款款,四眼相对,红心猛冒,深情凝视之下才交换信物的么?刚刚他随手塞过这个珠子,这就定局了?不行,太简单了!      “哪你想怎么样?”陈珠也奇怪了,看着贺圆道:“这婚事,自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愿不愿意倒是其次。现下瞅着安哥哥倒是把你放心上的,这还不够么?”      “我就是觉得不踏实,你想想,他这般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个小孩子?我跟他站着,个子只到他腋下。”贺圆垂头低语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呃!”陈珠无语望苍天,这都交换信物了,居然还怀疑只是逗着玩的。她吁了一口气道:“圆姐儿,你真不放心,索性找个机会问他喜不喜欢你,这不就结了。”      待到午间,贺圆听嬷嬷说蒋华安吃完饭回房了,她这里便握了珠子去找蒋华安。      蒋华安见贺圆先揭个帘子探进头来,小脸两团红云,着实可爱,笑道:“快进来罢!”      蒋华安候贺圆进来坐下,倒了一小盅茶递过去,见她右手握着东西,待要腾出左手来接杯子,却把杯子凑在她唇边道:“这是人参茶,喝完再说话。”      贺圆见蒋华安高大的身影遮过来,心慌气短之下,只得低头喝茶,好在才小半盅,几口就喝完了。      “安哥哥,这珠子太贵重,我又太小,觉着不能收。”贺圆这会倚小卖小,故意装天真,半垂下眼,展了手掌把珠子递过去道:“安哥哥自己留着好了!”      蒋华安似乎怔了一怔,只一会就伸了大手轻轻把贺圆的小手连珠子一起包在手心,低声道:“过几年你就长大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贺圆的小手被蒋华安温暖的大手包着,心里“咚咚”乱跳,想缩回来又有点不舍得,小脸红透了,这会心里却一下子笃定了下来,蒋华安或许对自己没有强烈的男女之情,但自己还小,过得几年大了,他总会动心的。定定神之后,微微挣回自己的手,抬头道:“我怕把珠子弄丢了,还是把它放在你这儿,到时回国你再给我。”      蒋华安含笑看着贺圆,半晌道:“既如此,就先放我这儿罢!”略停一停又道:“回国后着人到你们府里提亲,正式定亲后,我再亲手交给你。”      “我走了!”贺圆一听提亲等字眼,慌慌站起来,把珠子放到蒋华安手掌上,待要准备夺门而出。却有人来报道:“三皇子殿下来了!”      唐至礼却是来拿那幅八卦**图的,一进来见得贺圆在蒋华安房里。贺圆见他来了,大家见过之后就揭了箱子与他瞧,笑道:“这拼图甚难,只拼了一半,余下一半怎么也拼不起来,却是力拙了。”      “能拼出一半也极难得了。”唐至礼难得的赞叹了一声,因先前几次错认贺词为贺圆,这会见着贺圆,总归有点不自在,说了几句话,这才好些了,又笑着说起小时候的事道:“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四岁罢,长的胖嘟嘟,倒没料到大了一点儿不胖了。”说着看看贺圆,试图把她和小时候的样子联系起来。      蒋华安见得唐至礼与贺圆年言笑宴宴,不动声色道:“殿下,这天也不早了,不若我送你回宫罢!”      “我是从国舅府跑过来的,要先回国舅府,让舅舅护着我回宫就是。”唐至礼这才惊觉出来好一会了,倒怕人找,忙忙起身道:“蒋少将留步,外头有我自己的护卫,不劳蒋少将相送的。”说着一面回头跟贺圆话别。      待送了唐至礼出去,蒋华安倒笑着跟贺圆道:“我的香包呢?该不会把珠子还回来,连香包也不给我绣了?”      “我现在回房绣!”贺圆见蒋华安眼睛看过来,心跳总是有些不规则,站起来告辞。      “白天里绣就行了,不要熬夜,看把眼睛熬坏了。”蒋华安跨前一步,撩起帘子让贺圆出去,又嘱一句道:“慢慢绣,不要急。”      贺圆第二日傍晚却绣好一个香包,吃过饭就送到蒋华安房里去。      蒋华安一看香包针脚绵密,用七色线绣了他的名字,看着极简洁别致,一时捏在手心里,看着贺圆道:“我喜欢!”      你喜欢?是说喜欢这个香包,还是说喜欢我给你绣香包这件事,抑或说喜欢我?贺圆一听蒋华安嘴里吐出“我喜欢”三个字,心里突突跳,早又YY开了,呜,他这是正式表白吗?要死了,怎么我的心跳好像擂鼓一样,真是没出息啊!她这里胡思乱想,嘴里却不由自主问出来道:“安哥哥,哪你喜欢我吗?”话一问完,小脸火烫,啊呀,怎么问出来了,丢脸死了!      蒋华安一听贺圆的话,看她一眼,温柔一笑道:“自然!”      “我走了!”不行了,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脱口问出什么话来。贺圆再次慌慌从蒋华安房里出去。      蒋华宽候在院子外,见得贺圆红着脸匆匆出来了,不由叉腰看天,假装看不见。却无意间瞄见穿堂另一头露出一角衣裳,一时生疑,不动声色踱了几步,却猛的一个转身,掠到穿堂尽头,喝道:“谁?给我出来!”      “宽哥哥,是我!”陈珠被吓了一跳,赶紧从柱子后出来,解释道:“我在这儿等圆姐儿。”      “圆姐儿往那边回房了,你等在这边作什么?”      “啊,我以为她会从这边回房。”陈珠本来是陪着贺圆来送香包的,只她怕蒋华安,不敢进去,就在穿堂这边等,谁知贺圆心慌意乱,倒忘了她等在这边,却自行从另一边回房了。她这会暗暗埋怨,抚胸口道:“宽哥哥突然跑出来,差点吓坏我。”      “天不早了,快回房去!”蒋华宽见陈珠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时温声道:“我送你过去!”      于是,陈珠哭丧着脸被蒋华宽“押送”回房,没有第一时间杀到贺圆房里指责她刚刚见色忘友的行为。      转眼就是绣品大会举办的日子。大会共举行十日,头两天是各个姑娘按抽到的料子和图案各自绣一副刺绣出来。中间五天是各自领料子和针线绣出自己最拿手的活计。最后三天却是由两国针工局的官员共同指定一幅图案,让两国的姑娘按着图案绣出来。两国二十个姑娘绣同一个图案,优劣自是一眼能看出来,最考功力的。贺圆因得了蒋华安的嘱咐,不欲在绣品大会上夺魁,于最后一幅绣品上只随意绣了交差,并没有十分出力。结果出来时,却是贺意凭着一幅凤凰展翅七色绣得了魁首,贺圆得了第二,史悦得了第三。南昌国包了前三名,得胜而归。当晚摆酒庆贺,另又接到宫里三日后的邀请帖子,这回只请绣品大会前三名的姑娘并贺词沈愿之蒋华安共六人进宫。      蒋华安接了帖子,与沈愿之道:“这回的刺绣大会诸事顺利,倒比预计的日子结束的早。现下领着这些姑娘们,只想早些回国去,并不想在此多耽搁的。待赴完皇宫的宴席,倒要作速起程才是。”      沈愿之点头道:“正是此话。早前从国舅府得到消息,说是周皇后对刺绣大会得了前三名的姑娘都有兴趣,这回进宫去,只怕是变着法儿相看。”说着看看蒋华安道:“还是快些回国去,你且早些定下这亲事是正经。毕竟唐至礼对贺圆姑娘总有些念想。”      三日后蒋华安领着人进宫,周皇后一见贺圆和贺词一起出现,倒“啧啧”称赞道:“果然长的相似。”一时命人赏赐各种物事。又问年岁并家内人等,贺圆只得一一作答。      周皇后点头,确是一个伶俐的,一时又瞧瞧唐至礼,暗中早作了决定。      赴完皇宫的宴会后,蒋华安便筹备起程回国之事,不上两日,诸事完备,一众人便到了码头上船。       打陈珠主意      “我们是三月二十六日出发的,五月初才到北成国,倒没想到一个月时间,这绣品大会诸事皆妥了。现下六月份了,估计回到南昌国,也就七月底,赶的及过中秋节呢!”李嬷嬷站在甲板上扳手指数日期,眺望一下远方道:“先前还以为最快也得八月才能回去,没想到这么快,也是蒋少将和沈状元凡事虑的周到,这趟才这般顺利。”      陈嬷嬷接话道:“难得的是姑娘们除了晕船,倒没生什么病,省了不少心。上一趟耽搁了很长时间,却是有两个姑娘一到北成国就病了,请医问药的拖了好长时间不见好,后来没能参加刺绣大会,偏她们两个刺绣是最出色的,因此那回才没夺着魁首。这回虽有一个水土不服吃不下饭,倒不严重,还能出赛,也算难得了。”      两个说着话,李嬷嬷却笑问陈嬷嬷道:“珠姑娘不是给了银子请你操办生辰么?怎么得空在这儿闲嗑牙?”      “嗨,这船上又没法采办什么,也忙不着我。不过把银子交与船上的厨子,让他多做几个菜送过去罢了,还能如何?珠姑娘还好了,恰好这会大家都闲着,在船上又闷,倒要给她热热闹闹的操办一下。圆姑娘那日生辰,恰好全部人都到宫里赴宴了,只她一人在房中看书,怪孤清的。还是我进去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后来倒听得她那个双胞胎哥哥给她送了礼物,她又绣一只小香包给她哥哥。算是过了这个生辰。”      “进宫赴宴那日是她生辰么?怪道她哥哥跟史姑娘借了手帕子包个芝麻饼出来给她吃,原来是要贺她生辰。”李嬷嬷这会恍然大悟,点头道:“我还说平素爱吃芝麻饼,也不值她哥哥这么上心,进宫里居然还有那份心思给她包饼儿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原来史姑娘那方手帕子是贺少爷借的呀,我先还以为是蒋少将借的。听得有人嘀咕说那方手帕子可是绣的一对鸳鸯,都悄悄传蒋少将看上史姑娘了。后来听着叫了你过去,洗了那方手帕子送还史姑娘,大家又吃不准了。待打听着包的那个饼子是给圆姑娘吃的,又全吃了一惊。悄悄嚷道蒋少将二十一了,好生英伟一个人,却难道会看中圆姑娘这么一个小孩子?”陈嬷嬷瞅瞅就近无人,小声道:“圆姑娘现下看着虽已是一个小美人,奈何身量未足,再如何也得过两三年才有看头,你说说,蒋少将该不会真对圆姑娘有意思吧?”      “将军府和贺府来往频频,贺府大房那姑娘又是蒋副将的夫人,这蒋少将就是看着圆姑娘长大的,情份非比常人。现下蒋少将大着圆姑娘十岁,论起来,至多也就像看待自己妹妹一般看待圆姑娘罢!”李嬷嬷本来想撮合史悦跟蒋华安的,后来听史悦言道蒋华安对她根本无意,却还有些可惜,正待再出谋划策,还是史悦悄悄说了严蒙赠玉鱼子的事,她才放弃了。只这会听陈嬷嬷猜测蒋华安对贺圆有意,却是暗暗摇头,这怎么可能呢?放着如花似玉一个已长成的大姑娘不动心,偏去喜欢一个青涩小孩子?      陈嬷嬷却另有消息来源,悄悄道:“听得将军夫人先前上贺府去提亲,却不是为小儿子提的,是为蒋少将提的。”      “这当真?”李嬷嬷惊奇了一下,旋即又拍大腿道:“他们将军府的人就喜欢娶小自己十岁的姑娘,这都快成定例了。”      正说着,陈嬷嬷看看那边也有人过来了,便笑道:“我去看看厨子准备的如何了,可得帮忙端菜进去。”      因绣品大会也结束了,姑娘们倒全轻松了下来,恰好陈珠生辰,大家这会又没准备礼物,便商量着找出一副料子来,合伙绣一幅百花图送给陈珠。史悦笑道:“说是百花图,也只能绣十二种花罢了。绣了且做一个被套,今晚让珠姐儿盖着做个美梦。”      “既然有花,就要有蝶,我绣蝴蝶好了。”贺圆笑着道:“用七色绣来绣蝴蝶,极是鲜亮的。”      陈珠这会却想起上回忘了贺圆的生辰,什么也没送给她,拉了道:“圆姐儿,那日你生辰,我们恰好都进宫了,却混忘了,你不会怪我罢?”      贺圆摇摇头笑道:“那回一上岸,大家忙乱,又准备进宫,却是我自己不打算说,又嘱哥哥也别提,省得大家还要记着我们生辰。你要过意不去,明年送我两份礼物也就补过去了。”      陈珠见贺圆不介意,倒眉开眼笑,嘻嘻道:“我喜欢你上回绣的香包,你不要绣蝴蝶了,单给我绣个香包,也只要绣上名字的那种。”说着眨眨眼。      贺圆想到自己送给蒋华安那个香包,脸上一红,忙忙假装去帮史悦找线,不再跟陈珠闲扯。      这会十位姑娘全混熟了,因最大的史悦不过十四岁,余者都是十二三岁年纪,最小的贺圆也才十一岁,大家一边找线要绣百花图给陈珠,一边凑趣说话。听得陈珠要求贺圆绣个香包,贺圆偏不作声,都笑道:“珠姐儿想要香包,可以自己绣呀!干么叫圆姐儿给你绣?圆姐儿要绣,也是绣与夫婿的。”      陈珠笑着看贺圆,凑过去耳语道:“你早已绣给未来夫婿了,我可是捏着把柄的,再如何,你也得绣一个塞住我的嘴巴。”      “看你笑的这般骚,保佑你将来得个凶狠的夫婿,治的你不敢乱笑。”贺圆横陈珠一眼,眼刀乱飞。      正笑闹,嬷嬷进来道:“蒋少将等人听得珠姑娘生辰,说道现下天热,不若把酒菜摆在甲板上,这样地方宽敞又凉爽,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倒便宜。兼且他们也可以来凑一下趣,虽没礼物,却能说上一两句祝寿的话,大家倒热闹。”      一听此话,大家都拍手道:“正是呢,咱们在舱里也闷,在甲板上摆酒倒相宜。待会天黑下来,月亮升上来了,映在江面上明晃晃的,清风明月,再把个小酒,吃个小菜,这生辰过的才有意义。”      贺圆这会想起前世的野餐,便笑道:“既这样,就在甲板上铺几张台布,把酒菜摆上了。咱们就一人拿一方小垫子坐着,边吃边欣赏月色,倒是好。”      “咱们难得到北成国一趟,各人买的手信各不相同,偏生都爱北成国这罩了凉侵侵竹片儿的垫子,一人买一个。先还说带着累事,这会拿来坐着倒舒服。”乔沁先行拿起自己的垫子,笑道:“如此,就要麻烦嬷嬷帮着把东西搬到甲板上了。”      待在甲板上摆放好,蒋华安蒋华宽并贺词等人果然来了,都笑着祝贺了陈珠一句便坐下了。一时蒋华安吩咐人抬了一坛子酒上来,笑道:“这是果子酒,酸酸甜甜,不易醉的,你们倒不妨喝上一点。”      倒了酒,各人又纷纷祝贺陈珠一句,只一会就吃喝起来,笑语频频。贺圆偷眼见蒋华安佩了她送的香包在腰侧,小脸儿红红的,低头喝果酒,却比往常安静。陈珠坐在贺圆旁边,只拿手捅她,悄悄俯耳过去道:“安哥哥在偷看你!”      “啐!”贺圆伸手掐了陈珠一下,却不敢用力,怕她叫出来引人注意,一时偷偷抬头朝蒋华安那边瞧,却见他恰好转头看过来,一下又垂下头。呜,他真的在偷看我呀!一下又猛喝一口果酒,差点呛着。      其实蒋华安这回却是顺着蒋华宽的视线看着陈珠,而不是贺圆。见陈珠因生辰喝了几口果酒,这会小脸红润润,神采飞扬,虽身量未足,看着却着实醒目。一时想起临行时老娘再三再四的叮嘱,只让自己在绣女中留意看看,想法子帮华宽撮合一下。当时无奈之下应承了。因早前事忙,便没去留意,这会绣品大会之事已了,倒察觉到蒋华宽找陈珠说过话,对其它姑娘却没有多接触,因暗思着陈珠虽才十二岁,但是比贺圆都大了一岁了,配华宽也不算太小么!若是这趟不帮老娘完成任务,回去定是一通念叨。嗯,这事儿先要让圆姐儿试探一二,要是两人都有好印象,就先撮合他们算了。一时想着,见贺圆抬眼看过来,便用手作个过来的手势,自己先行踱到另一头的甲板上。      贺圆小心肝乱跳,看看众人正说笑没留意她,便站了起来,跑到另一头的甲板上找蒋华安。      “安哥哥,有什么事么?”贺圆不敢抬头瞧蒋华安,只低头弄衣角,含羞答答的。      蒋华安见贺圆月色之下一副小女儿情态,脱口道:“圆姐儿,这些日子你倒像高了些。”      “嗯!”也大了些,贺圆在心内补充一句。过半晌不见蒋华安说话,不由大着胆子看他,却见他抬头看月色道:“华宽十九岁了,该议亲了。先前在船上我跟你说过的话还记得么?”      贺圆想起上回到他舱里拿零食吃,他请自己帮忙撮合一位绣女给蒋华宽的事,这会点头道:“记得啊,只是宽哥哥看着对谁都不感兴趣。”      “我瞧着他对珠姐儿不错。”蒋华安低头瞧贺圆,含笑道:“你帮着试探一下珠姐儿对华宽有意思儿没有,我也问问华宽。若是两个有意思儿,到时让华宽上陈府去提亲。反正你跟珠姐儿要好,以后也在一处,倒是热闹。”      珠姐儿,你上次出卖了我一次,不好意思,这次也要出卖你一次了。安哥哥说的没错,咱们这么要好,以后还在一处,确是不错的主意。贺圆红着小脸答着蒋华安的话。而陈珠,这会正笑的没心没肺,浑不知道有人正暗暗打她的主意。       夜绣百花图      蒋华宽早留意到蒋华安向贺圆打了一个手势,然后两人就溜到一边去了,不由暗喜,看来这个未来大嫂已是大哥的囊中之物了。大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果然快、准、狠,一击即中。      因大家喝了果子酒,倒比平日放松,过一会儿就站起来凑一处说话,陈珠第一次喝果子酒,又兼今日生辰,一时高兴就又猛喝了几口,却听蒋华宽在对面道:“珠姐儿,这是酒,不是水,你小孩子怎么灌这么多?”      陈珠端了酒杯又喝一口,瞪一眼蒋华宽道:“你说我哪个地方像小孩子了?”说着因不见了贺圆,忙站起来张望。却听蒋华宽在那边道:“珠姐儿过来!”      陈珠不敢不过去,心里却悄悄嘀咕,说是贺我生辰,什么礼物也没有,就用嘴巴祝了一句,然后就白吃白喝了,这会儿恐怕又要指挥我做什么事了。      蒋华宽见陈珠略略迟疑才拖着步子过来,心里不是滋味,扬声道:“珠姐儿,我很可怕吗?”      “不可怕,不可怕!”陈珠哪敢当面说蒋华宽可怕,只瞄瞄他,长的虎背熊腰,又喜欢虎着一张脸,不可怕才怪呢!      分明一副怕我的神情,还强嘴说不怕。蒋华宽想了想,跟小孩子说话还是放温柔些,吓的她道三不着两也不好。一边想着,脸色倒缓和下来,调低自己的声音道:“我不过要告诉你,圆姐儿往那边去了,你别凑过去。”      听得蒋华宽说话的声音柔和了一些,陈珠不由往他脸上一瞧,脸上不再凶巴巴,月色下看着比平时顺眼许多。心里放松了一些,点点头道:“知道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却觉得脖子有些痒,连带后背也痒痒的,一时抓了抓脖子。      “别抓!”蒋华宽见陈珠脸色不对,凑近瞧了瞧,脸色一变道:“你平素可有喝过果子酒?”      “家里不让我们喝的。这是第一次喝酒。”陈珠又抓了抓手臂,这会觉得全身都痒起来,哭丧着脸说:“我回去了!”呜,突然痒成这样,得赶回舱房叫嬷嬷提热水洗澡才行。      “等等!”蒋华宽摇摇头道:“有些人一喝酒就会起红块,上回还见着一个也起了红块,抓的血淋淋,不好看相。”说着瞧瞧陈珠,见她小脸通红,不敢再抓手臂,却用手按压着,明显痒的不行,正跺着脚往舱房冲,想一想追上去道:“你不要抓,赶紧多喝点水,待会洗冷水澡,不能洗热水。我去船长那儿看看有没有痱子粉,有的话给你拿一点过来洒在身上,能止一下痒的。”说着往船长的舱房跑。      因水手们吹着江风,有时身上也会长些红块,用痱子粉倒能止痒,船上确备了几盒子痱子粉,蒋华宽从船长那儿要了一盒,忙忙就跑到陈珠的舱房外敲门。陈珠正跺脚忍着痒,见蒋华宽来了,忙让他进去。      “你赶紧洒上去,再多喝一点水,过一个晚上就不痒了。”蒋华宽把痱子粉递给陈珠,见其它人还没回舱房,点头道:“今晚月色好,都在甲板上不回来了。”说着站起来道:“我出去叫一个嬷嬷进来帮你洒痱子粉。”      “谢谢宽哥哥!”宽哥哥平日虽然凶恶,可是有时候也挺细心的。我决定了,下次不在背后说他坏话了。陈珠抬眼瞧瞧蒋华宽,道了谢,站起来送他出去。      “行了,这长了红块也不能吹风,一吹更痒。你快进去吧!”蒋华安见陈珠忍着痒,这会显的可怜兮兮的,没了平日的活泼,又摇摇头道:“都说了小孩子不要喝太多酒,偏不听。”说着在门口站定了让陈珠进去,自己打开舱房的门,关好了才走。      “华宽,有话跟你说。”蒋华安站在甲板上见着蒋华宽过来了,忙忙叫住,笑道:“怎么不在前头陪着他们喝酒了?刚刚词哥儿找过来,说不见了你。”      “珠姐儿喝了酒,身上发痒,我在船长那儿要了一盒痱子粉给她送去了。”蒋华宽随口答了一句,笑嘻嘻道:“未来大嫂呢,怎么不见了?”      “她往前头去了!”蒋华安不动声色道:“圆姐儿脸皮薄,你们别当面叫她大嫂啊,臊走了她,我以后的汗巾子什么的,就没着落了。”      蒋华宽瞧瞧蒋华安身上佩的香包,啧啧道:“有未来大嫂在,就是与人不同,身上佩个香包,走路都带一股香风。”      “你要羡慕,也可以找一个姑娘给你绣。”蒋华安见蒋华宽待要说话,用手压了一压,不让他说,抬头看天道:“叫你未来大嫂给你绣这种话就不要说,我不舍得她太劳累。”      “什么?多绣一个香包就累着了?”蒋华宽摊摊手道:“回家叫娘给我绣,稀罕么?”      蒋华安哈哈一笑道:“十位绣女个个会织能绣,你偏没本事叫人家小姑娘给你绣一个,这也没办法。”      蒋华宽在这个大哥面前倒不再扮成熟稳重,这会翻白眼道:“听说你也是今年才有一个香包佩着的,得意什么?再说了,我真想要香包,早收了不知道多少个。收个香包没关系,就怕收出麻烦来。”      “待我订了亲,娘就会全力叨叨你的事了,你避不了多久的。”蒋华安待蒋华宽并肩站过来,笑道:“我瞧着啊,你不如定下珠姐儿算了。一来,珠姐儿跟圆姐儿要好,两个一起过门有伴,她们小女孩自去嘀咕小女孩的事,也不会来烦我们。二来她们还小,不懂什么,我们也不用烦,照旧练我们的武就是。三来娘完了心事,也不会见天叨叨我们,耳根清静。”蒋华安拍拍蒋华宽的肩,又道:“珠姐儿看着不错,你要是不定下她,以后娘硬给你定一个不知道来路的,可得后悔。虽说咱们蒋家的男人成亲晚,可是也没谁不成亲的。你是跑不了的。好好想想我的话。”      蒋华宽本来张嘴要说话,仔细一想,却止了话,大哥说的可没错。若是避不过娶亲这件事,那么确实不如自己选一个。这会想起陈珠那张小脸来,倒点头道:“珠姐儿倒水秀,性格儿也活泼,却合我胃口。只是她一见我就一副害怕的表情,倒怕她不愿意。”      “我已叫圆姐儿去打探一下了,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蒋华安挥挥手道:“先得你自己有意,再人家小女孩不反对,回去就上她府里去提亲。”      却说贺圆这会回到舱房,见得只有陈珠一个人在,一瞧她红头涨脸的,不由惊叫道:“这是怎么啦?”      “我喝了酒,身上长红块,痒死了!”陈珠一见贺圆来了,拉了道:“刚刚嬷嬷进来帮我洒了一下痱子粉,压了那股臊热,倒觉着好些了,只是还痒着。”      贺圆一听痱子粉是蒋华宽拿来的,不由暗暗笑了,又帮陈珠洒了一点痱子粉在她背上,这才道:“珠姐儿,宽哥哥像是对你不错,挺细心的。”      “先前见他常常虎着一张脸,我很怕他的。这回倒觉得他不那么可怕了。”陈珠点点头道:“亏得他拿了痱子粉过来,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珠姐儿,咱们这般要好,以后也在一起好不好?”贺圆瞧瞧陈珠的神色,见她说起蒋华宽时,语气比之前温柔许多,看看舱房无人,俯耳过去道:“过了年你就十三岁了,就怕有人上门提亲呢!要我说,不如让宽哥哥上你们府去提亲,以后咱们还一处,也不怕被人欺负。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又是直爽好说话的,却比定给别的府里好些。”      陈珠一听红了脸不作声,这会悄悄想了想,如果真嫁了蒋华宽,大家都熟悉,又与贺圆一处,再兼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又是熟悉好相处的,确是令人安心。      “圆姐儿,先前我姐姐嫁时,我想着她到夫家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偷偷担心了很久呢!如果咱们以后还能在一处,自然是放心。”陈珠也不扭捏,跟贺圆咬耳朵道:“听得各府里许多夫人想把女儿嫁到将军府去,就是安哥哥和宽哥哥一直没答应婚事,这才拖到如今。你说,宽哥哥一直不答应婚事,会答应上我们府里去提亲么?”      贺圆盖好痱子粉的盖子,给陈珠拉好衣裳,悄悄道:“我只问你,若是宽哥哥上你们府里提亲,你愿意么?”      “他要敢上我们府里提,我就敢答应!”陈珠红着脸道:“我想着以后还能跟你在一处笑闹,我就愿意。”      贺圆一听不由捂了嘴笑道:“珠姐儿,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嫁的是我。”      “咳,那是嘛,一嫁了人,全很惨的,我听着害怕。这会有你伴着,就不怕了。咱们有难同当呀!”陈珠悄悄道:“我娘老是嘀咕说许多无话不说,从小玩到大的闺密,一嫁了人,后来一辈子也没见着。我一想着我们到时大了,各嫁各的,大家或许还见不着,心里就害怕。这会好了,要是宽哥哥真个提亲,咱们就还在一处。”      “珠姐儿!”贺圆倒有些感动,拍拍她的手道:“我想着以后还能跟你一处,也很开心呢!”      两人正悄悄说话,见得乔沁和史悦进来道:“我们说不见了你们两个,正在找,刚才嬷嬷出去说,珠姐儿喝了酒,身上起了红块,可好些了?”      “呜,下回再不敢喝了!”陈珠说着,见贺意和其它人都进来了,不由笑道:“怎么都进来了,不赏月了?”      “我们进来绣百花图的,定要在子时之前让你盖上这个百花被套。”贺意笑着拿针线道:“今日里只拈线绣了一个开头,这会齐齐动手,料着能绣的完。”      “我也一起动手。你们想想啊,咱们十位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合起来绣的被套,多难得。我盖了今晚,也不舍得盖的,定要好生收起来。”陈珠说着,却觉得身上痒的轻些了,忙跳下地也去拿针线。      一时大家说说笑笑的做起刺绣来。      船行了半个多月,南北绣品大会谁个夺魁的消息已是传回南昌国了,一时众人已先行上贺府和史府去道贺。      安平侯夫人忙忙上长公府去通气,待要为宋少阳上贺府提亲。尚书夫人频频上贺府,只说要为孙子陶灵杰向贺府提亲。安平侯夫人想提的是贺圆,尚书夫人这回想提的却是贺意。正在两家暗暗打深消息,各起心思时,谁知宫里来了消息,却说到时要传贺意进宫当司绣女官。因贺意这回得了魁首,却是司绣女官的不二人选。尚书夫人先得了消息,只得又把心思投向贺圆,也忙着上长公主府通气。她两家走的勤,尚婕也不甘落后,自也上了长公主府,跟长公主道:“我家哥儿护着着姑娘们上北成国去,顺顺当当让她们一举拿下绣品大会的前三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的哥儿们一点力道不出,就想定了圆姐儿,我可是不答应。”      “哟,这答应不答应的事不是我说了算。圆姐儿只是我干女儿,并不是亲女儿,这事儿还得她自己爹娘作主的。”长公主安抚尚婕道:“有多少的夫人想把姑娘嫁到你们将军府去,你担心什么?料着圆姐儿的娘必定会答应你们府的婚事。只是这会你们三家都走的勤,她不好露出偏心来。”      尚婕跺脚道:“若不是宫里没了一位太妃,这个月里不能议婚事,我早已先行上贺府提亲了。现下只得奈着性子待到下个月。料着到时候华安他们应该也到了。”说着犹豫一下,又跟长公主道:“绣品大会之事一完,华安先行写了信回来,却说道北成国那个周匡正提起南北联婚之事,只怕周皇后就要在得了名次的三名绣女中选一位给他们的三皇子当妃子。我这会担心周皇后看中圆姐儿呢!就怕夜长梦多,还是早早的定下来为好。”      “料着贺府也必不肯让女儿远嫁的,你且放心。”长公主沉吟道:“明日我着人请了贺少奶奶过府,大家商议一下。先行议定了。待到下个月,你再着人正式上贺府去提亲,这事儿就安妥了。”      “我正是这个意思!”尚婕见长公主支持自己,这才吁了一口气。       婆媳打太极      “意姐儿和圆姐儿在绣品大会上得了第一名和第二名,这事儿已是传开了,各府里的夫人和姑娘日日上府道祝,收的礼物都记在这单子上,老太太请过目。”李缮拿了礼物单子递给贺老太太,贺老太太只略看了一眼就道:“待她们各府办事,回礼就按着这送的礼物酌量回了就是。”      李缮应了,又笑道:“意姐儿和圆姐儿就是争气的,这一回竟然把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得了,回来也得好生贺贺。”      贺意的娘宁若雪也喜动颜色,她是大房的二媳妇,只是李缮这个大媳妇能干,映的她就说不上话。这会女儿得了魁首,为自己长脸,各房又上她房里道贺,真个不同往日了。更兼宫里有消息下来,待贺意回来,就要传了进宫当司绣女官,叫人从心底笑出来的。      李缮见宁若雪眉眼生辉,微微瞥了她一眼,你道进宫当司绣女官就一定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么?若想巴近太子,还得府里出钱出力。况且,太子也未必会瞧上意姐儿。没见着镇南夫人的大女儿本也是司绣女官,这会嫁的普普通通么?因又瞥一眼贵姐,神态如常,倒没飞扬起来,却暗暗点头,怪道老太太赞,这也罢了!      她们这里说着话,却有长公主府的人来请贵姐过府,贺老太太一听笑道:“圆姐儿这回在绣品大会上扬了脸,长公主脸上也有光,想必是请了过府说这个事的。”      贵姐笑道:“长公主最疼圆姐儿,还不知道如何欢喜呢!”说着随了长公主府的人出了府门口,坐了轿子到长公主府中。却见尚婕也来了,打了招呼,各各坐定,待丫头上了茶,这才说起此次南北绣品大会的事来。      尚婕自又是提及贺府两位姑娘都得了名次,实在长了脸等话,赞了一通之后才提起蒋华安信中所及的南北联婚之事,对贵姐道:“自来两国通婚,都是皇室血脉的姑娘嫁过去,实在没法的,另从王公大臣等府中选上一位姑娘,也是封了郡主封号,假以皇室血脉,这才通婚的。现下我朝既有公主,又有郡主,要通婚,本来忧不着我们。只是自打南北结盟,我朝刺绣等物在北成国大受欢迎,北成国一心想要网罗精于刺绣的姑娘。只是他们请了绣娘过去教导她们那边的姑娘,绣娘却还是一心想要南归。若是能让咱们这边善刺绣的姑娘嫁到北成国皇室中,以皇室之名,集了绣女进行教导,却是比请绣娘过去更要安妥。现下已是说及要在十位绣女中选一位通婚。只是华安来信,说道绣品大会完后,周皇后只召得了有名次的三位姑娘进宫,看样子是要在三位姑娘中选一位了。他们那边的国使一到,只要论起来,皇上自然会下旨,到时就无可挽回了。”      长公主接话道:“因唐至礼之前来过南昌国,几次拼图败在圆姐儿手下,圆姐儿手巧的事已是传至北成国了。又因史悦年方十四,却大着唐至礼一岁,怕周皇后未必会瞧中。贺意年貌倒相当,这回又是魁首,本是好人选,只唐至礼自己又未必会瞧上。度着这次,周皇后怕是相中圆姐儿也未定。现下之计,却是把圆姐儿许了人家,绝了此事为是。”说着看看尚婕,笑道:“华安自然是一个好的,只是大着圆姐儿十岁,这却让人有些儿犹豫。”      “虽是大了十岁,但是华安看着与圆姐儿极投缘,将来自然会一心一意疼她。过得几年,圆姐儿正是二八好年华时,华安不过二十六,自然恩爱无比,大风吹不散。”尚婕提示蒋华安虽是大了贺圆十岁,但是过个几年,那可是绝配。她说着,转向贵姐,笑道:“女人一嫁人,生儿育女,操持各事,难免劳累,自是比同龄的男人老的快。当然,也有保养得好的,但总之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男人大着十岁,女人再如何,在他眼中总是小妹妹,总归是疼在心头。……”      待尚婕一通话说完,贵姐倒笑道:“大着十岁倒不是问题,只是圆姐儿太小,看着一团孩子气,华安会喜欢么?照理来说,这婚事自然是家里大人做主,只是也得他两个喜欢,这才圆满。”      “华安是看着圆姐儿大的,小时候还喜欢抱了圆姐儿玩,可没见过他多瞧别的女孩子一眼。这回送了信回来,说道周匡正提了联婚之论,就怕会瞧中圆姐儿,语言切切,分明是怕圆姐儿远嫁,这份心意,不是喜欢圆姐儿是怎么?”尚婕顿一顿,带笑道:“几家府里的哥儿姐儿倒是常来往的,平素看着,华安确是对圆姐儿与别个不同。华安的心意,我这个做娘的,是打包票的。”      除了岁数,蒋华安确是没什么可挑剔的,贵姐沉思了一会,却还是没有松口,只笑道:“这个月也不能论婚事,待下个月圆姐儿他们回来了,我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她年岁虽小,打小有自己的想法,这婚事,也得她自己愿意。料着北成国那边快马加鞭,也不会比我们的船还快到的。且还有时间慢慢商量。”嗯,反正是你们急,不是我们急。万一北成国那边真有人早到了,你们将军府也会早早知道,急急上我们府提亲,到时我们再答应好了。才十一岁的女儿,这会就要许出去,着实不舍得呀!况且,养的如此机敏一个人儿,哪能轻轻易易就答应你们了?还得吊着,吊的你们知道是宝贝,过去了再加倍的疼惜着。      贵姐说完且慢慢喝茶,却急坏了尚婕,连连使眼色给长公主。长公主看不过眼,只得开口道:“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倒先来跟我嘀咕了一通,也说待下个月就要上贺府提亲,我说少阳和灵杰两个哥儿生的俊秀,年岁又跟圆姐儿差不多,更兼也是一起长大的,倒也是不错的。料着贺府里老太太并太太等人会有不同意见,到时也不知花落谁家。若是说华安,却是一个稳重的,老太太和太太的意见自然不会相左了。”      因尚书夫人和贺老太太相厚,而平安侯夫人却和贺太太相厚,现下她们两个要上贺府提亲,贺老太太和贺太太意见自然不同了。论起来,尚书大人和贺老太爷同是三朝元老,关系非同一般,贺老太太自然愿意曾孙女嫁入尚书府的。而安平侯府里却和贺太太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贺太太自然希望孙女能嫁到安平侯府中。到时贺年这个儿子袭了钦天监监正这个位置,贺圆夫家既然是安平侯家,连带的也会亲厚自己的娘家李府。      贺老太太和贺太太这些关系,贵姐自然想的明白,数来数去,却都不如许与蒋华安更为利落。只是女儿才十一岁,自己就快口快嘴的答应尚婕,显的不够金贵。况且这事儿还真得贺老太太和贺太太一起答应了才成。现下尚书夫人和安平侯夫人已是各自找了贺老太太和贺太太嘀咕过了,这事儿显着复杂,也是不宜马上松嘴的。      她们这里论着,安平侯夫人却请了贺太太的嫂子李夫人一起上了贺府,恰好贺太太从贺老太太房里出来,便请了她们到自己房里说话。虽然尚婕先前找贺太太嘀咕过,贺太太也颇中意蒋华安,只是这会安平侯夫人说动李夫人帮口,贺太太一向尊敬自己的嫂子李夫人,李夫人一说,她却动摇了。再一想宋少阳,一下倒是觉得他方方面面都不错。      安平侯夫人见李夫人说动了贺太太,趁热打铁道:“一家有女百家求,现下圆姐儿既是得了绣品大会第二名,到时上门求亲的自然多起来了。只是有消息说道北成国有意联婚,还想在得了名次的三位绣女中挑一位通婚。史悦大了些,自然不会挑她;意姐儿是准备进宫当司绣女官的,也不会挑她;就怕会挑着圆姐儿。若是圆姐儿许了人,自然就不用忧虑这个了。我家少阳跟圆姐儿年岁相当,又是自小玩到大的,却是一对儿。少阳人品相貌如何,大家也看过,倒不用我自己称赞。再加上少阳跟词哥儿要好,这郎舅要好,圆姐儿往娘家走动的勤,也不会失了孝敬。这论起来,虽是嫁了一个孙女,其实是多了一个孙婿,倒更热闹了。”      安平侯夫人说的贺太太心动,却不知,这会尚书夫人也到了贺府,只往贺老太太房里去了。      “论起来,咱们两家是世交,一向想着亲上加亲作一头婚事,只是一直没作成。先头见杰哥儿和圆姐儿玩的好,我倒起了心思,只是想着他们还小,且迟些再论。这当下却听得风声,说道北成国那个曾来过的三皇子唐至礼瞧中圆姐儿了,想来求婚呢。北成国的国使若来了,奏折一上,圣旨一下,圆姐儿就得远嫁了。不说你们,就是我们这些看着她大的,也是不舍得她远嫁的。为着这个,却要先为杰哥儿来提亲了。到得下个月,自当正式上府里提,这当下先来跟老太太商议着。”尚书夫人一见着贺老太太,热热切切就说了一通话。贺老太太只笑着喝茶,却不紧不慢的应付着。      待贵姐回到贺府时,恰好贺老太太送走尚书夫人,一时叫了贺太太并贵姐进房,沉吟道:“听得南北有通婚之说,因唐至礼先前见过圆姐儿,又赞叹圆姐儿拼图巧妙,就怕挑上圆姐儿呢!咱们也不能不先妨着。反正圆姐儿也十一岁了,倒不若趁这个时候许了人,也绝了唐至礼之念。虽说嫁与唐至礼是当皇妃,只是毕竟隔着一个国家,咱们怎么舍得让她远嫁?先前尚书夫人就与我提过几次,只说杰哥儿与圆姐儿玩的来,不若作了亲事。只我说大家还小,提这个尚早。又因我是太祖母,还有祖母并母亲,这头亲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也得你们点头才成。今天尚书夫人倒是亲上门来又提了这个事,说道下个月就亲上贺府来提亲。说起来,杰哥儿性子虽霸道些,但他上头几个都是庶出哥哥,数起来,他也就是长房嫡长孙了,前途倒是早早就能安排好的。我看着甚好,现下只看你们的意见了。”      贺太太那头才送安平侯夫人和李夫人出门,那头就见着尚书夫人的轿子停在府门口,也知道了一些。这会见得贵姐回府,正待找贵姐单独商量一下,没料到贺老太太马上就召了她们到房里说出这样一通话来。她想了想就笑道:“不瞒老太太,今日里安平侯夫人也上府里来了,却是跑到我房里说话,嘀咕的也是圆姐儿的婚事,说的倒与尚书夫人差不离。我只说待要看老太太并年哥媳妇的意见,自然没说什么。无论是安平侯府,还是尚书府,都是令人羡慕的好亲事。只是瞧着少阳性子温和,是一个会疼人的,与词哥儿等人相和睦,若是成了亲事,郎舅亲厚,却是一桩好事。”      “年哥媳妇,你觉着呢?”贺老太太见贺太太中意宋少阳,眉头略皱,她一向有威信,又已在尚书夫人跟前透了一点儿意思,这会听得贺太太的话,颇不乐意,却转而问贵姐,只要贵姐也站她这一边,这个事儿就算是定了。      “阳哥儿和杰哥儿都是好的,若要我挑,还真难以选择。”贵姐打个太极,却抬头笑道:“只是圆姐儿上头还有长公主这个干娘,这事儿也得问过她干娘的意见才行。若不然,长公主就白疼了圆姐儿这些年了。”咳,俺是中意将军家的,只是你们一个老太太,一个太太,我都是得罪不起的。若是这会说道将军夫人也找过我,没准你们两个老人家就联合着先把我挤的不能发言了,还是抬出长公主这尊大佛来镇一下好了。圆姐儿是我生的,她的婚事,我作主。但是这个事儿也得你们一致同意,圆姐儿才嫁的欢欢喜喜。      她们婆媳三个打着太极,蒋华安却在甲板上眺望另一头的船只,扬手让蒋华宽递了望远筒过来,才往望远筒里一看,脸色倒变了变,喃喃道:“周匡正的船?”      “咱们起程时,周匡正不是没动静么?这会就追来了?”蒋华宽一听,接了远望筒察看,皱眉道:“真是周匡正的船号。”      “你叫船长把船开快一些,得赶在周匡正之前到达。”蒋华安接了望远筒细看,哼一声道:“想比手脚快,没门!”    都是抢手货      尚婕回到将军府,却把今儿跟长公主和贵姐说的话细细叙了给蒋老夫人听。蒋老夫人急的拍大腿道:“圆姐儿她娘平素是一个爽快的,这回倒扭着不给个实话,叫人心急。参加绣品大会的姑娘,素来就是抢手的,谁家娶了一个回去,都能在亲友间夸耀说道媳妇儿是出过国门的,参加过绣品大会的,是一个见过世面的,脸上着实有光。现下圆姐儿得了第二名,这上门求亲的必定多起来的。因意姐儿要进宫当司绣女官,一时倒没人打她主意。倒是听得有人上史府说项,待下个月也要上史府求亲,史悦她继母正在挑三拣四呢!度着史府都如此,贺府自然更热闹的。”      “可不是!”尚婕叹了一口气道:“尚书夫人和安平侯夫人早早就上长公主府去通气,好在长公主偏着我一些,倒没应下她们什么话。今日见着圆姐儿的娘,她只说此事还得贺老太太和贺太太同意才行,她自己一人也作不得主。”      蒋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道:“圆姐儿年岁虽小,脸儿红润,静静坐着能绣花,走动起来又蹦蹦跳跳,看着就是身子底子好,能生养的,我瞧着喜欢。何况上回到子母庙里去合八字,只得圆姐儿的八字同华安的合得上,再如何,一定要帮华安定下圆姐儿来。待下个月初三,你起个大早,亲带了媒婆上贺府去求亲,不信贺府不答应!”      尚婕点点头,在京城里,未来婆婆亲上门去提亲的,却是代表以后会把媳妇当自己女儿养,会先行添妆。所谓添妆,就是夫家买下头面首饰等送到娘家,添在嫁妆里,让姑娘风风光光的点嫁妆。      却说贺太太从贺老太太房里出来后,就到贵姐房里去,坐下道:“咱们圆姐儿的婚事,可得好好虑虑,草率不得。刚才听老太太的话,是有意杰哥儿的。杰哥儿虽是长房嫡长孙,只他性子有些倔,还怕将来圆姐儿吃亏呢!再有一个,杰哥儿虽打小养在尚书夫人跟前,但这回尚书夫人越过杰哥儿的亲娘,就要亲手为杰哥儿定下圆姐儿,就怕将来过了门,圆姐儿不受杰哥儿亲娘待见。这论来论去,还是阳哥儿妥当些。一来安平侯夫人先前抱了圆姐儿过府到子母庙里求凤灯,倒是恰巧就生了一个女儿,她是深信圆姐儿运道好的,将来自然疼着圆姐儿。二来安平侯夫人姨甥女现下是二皇子的正妃,层层关系都是牢固的,将来自然为阳哥儿谋个好前途。圆姐儿将来过了门,凡事不用忧太多,安安稳稳的当少奶奶就是。只是现下老太太中意尚书府,咱们也不能太驳她面子,在她跟前倒不好说太多。到得下个月,尚书府和安平侯府自然一起来提亲的,要答应谁,你想必心中有数了。”      你说了这么多,原来是要我站你这一边,答应安平侯府的求亲啊!贵姐听得贺太太的话,陪着笑道:“不瞒太太说,圆姐儿她们临行到北成国之前,将军夫人在我跟前说道那一日跟你提过圆姐儿的婚事。她想为华安提亲,说道你当时倒是有些松口,后来她自己到子母庙里拦着我说话,我一听太太先透了意思了,就没多说什么,只说待圆姐儿她们从北成国回来再论。这一回到长公主府去,将军夫人又提起这个话,只咬定是你当初松口的,说下个月上府里来提亲,你一定会站在她那一边的。刚才在老太太房里,我不敢提这个。现下太太提起,我倒不敢再瞒着了。”      贺太太一愣,这才想起贺圆临行之前,自己因不经意听到一句“圆姐儿收了蒋华安信物什么的话”,才招手叫尚婕进房里说话,后来尚婕提起要为蒋华安提亲,当时确是赞了蒋华安几句的。没料到尚婕就咬着这点不放,只说自己当时松口了。      贵姐见贺太太愣神,委婉道:“将军夫人为人直爽,倒是一个好相处的。更难得的是蒋老夫人也是开明的人,兼着欣姑姑是副将夫人,她待圆姐儿又好,圆姐儿要是过了将军府的门,上头几个人都会疼着她,却是安妥。”嗯,现下只有太太一个人,容易说话,不比老太太太威严,难以劝说。趁着这个时候,要把太太争取到自己这一边。贵姐站起来给贺太太续茶,退回椅子上坐好,瞧瞧贺太太的神色,又从从容容道:“蒋华安是家中长子,为人又稳重,圆姐儿要是许了他,倒觉得放心的。安平侯夫人家的阳哥儿虽不错,奈何是小儿子,圆姐儿过了门,上头好几个大嫂,不光要服侍公婆,还得让着大嫂们,下头还有一个娇气的小姑,凡事也轮不上她插话,就怕不爽快。”      再如何,贺太太总归是疼着贺圆这个孙女的,这会听了贵姐的分析,却有些道理的,不由笑道:“圆姐儿自小乖巧,大家都疼着,要是嫁过去反要服侍这个服侍那个,自然也不舍得。这事儿且再想想。”      贵姐听得贺太太不再一味的赞扬安平侯府,悄悄松下一口气来。以三家府里的哥儿来看,蒋华安无论那个方面,都是胜出一筹的,只要贺太太不再偏帮着安平侯夫人,这个事儿就好办些了。至于尚书夫人,听得她本来更为属意夺了魁首的贺意的,只是听闻贺意要进宫,这才打消念头,改为要定下圆姐儿。料着她对圆姐儿并不是志在必得,只要将军夫人多些周旋,她应该会知难而退的。      她们婆媳这里说着话,宁若雪却在房中与贺子中道:“意姐儿平素看着憨憨的,倒没想到能在南北绣品大会上得个魁首,可是喜坏了我。我借着拜候沈夫人,倒是从她嘴里得知宫里确是有了消息,只说待意姐儿她们回来,自然是召进宫里当司绣女官的。这司绣女官历来有前途,若能蒙太子看上,这就……”      “停!”贺子中听的皱眉,挥手止了宁若雪的话,哼道:“太子早立了太子妃,就算看中意姐儿,那也不过一个偏妃,有什么可高兴的?意姐儿性子直,真个进了宫里,只怕惹祸。你要是为意姐儿好,就莫要让她进宫里。”      “多少的姑娘想进宫里当司绣女官,你却说不要让意姐儿进宫当司绣女官!”宁若雪愕然。      “早前一直听你嘀咕,说道意姐儿针线不如圆姐儿,到了北成国,这夺魁的,定是圆姐儿,意姐儿不过陪衬。只是这回,倒令人意外,却是意姐儿夺了魁。你不觉着奇怪么?”贺子中端茶喝了一口,慢慢道:“枪打出头鸟,意姐儿得了魁首,只怕是麻烦事,而不是喜事。太子妃性子偏妒,若是意姐儿入了太子的眼,只怕活不到出宫。若是她不入太子的眼,待到十五岁出宫配人,那时又没能好好的挑一个人家,只怕就落个像镇南夫人大女儿那样的结局,你忍心么?”      宁若雪听的一张脸又红又白,捏着手道:“除非把意姐儿许人,才能避免入宫。”停一停道:“本来听闻得尚书夫人看中意姐儿的,夸意姐儿性格儿温厚,说道杰哥儿有些倔强,还要寻一个性子好的姑娘相配。那一日倒说的有些意思儿,及至听得意姐儿要进宫当司绣女官,就止了话。论起来,杰哥儿是长房嫡长孙,将来在府里说的上话的,意姐儿要是许了他,自然不错。”      贺子中点点头道:“这个月也不能论婚事,待得下个月,你约了尚书夫人,就说不想让意姐儿进宫,看看她怎么说。她若真个相中意姐儿,自然会马上令人来提亲。反正宫里只是有消息这么说,咱们还没收到诏书,这事儿就没有作实。若是意姐儿许了人,诏书自然不会来,也不用进宫了。”      宁若雪想着贺意能进宫当司绣女官,本来满腔喜悦的,这会被贺子中当头一棒,没了声气,闷闷道:“这样论起来,得个魁首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圆姐儿得个第二名呢!”      他们夫妇这里说着,贺圆却在船上打个喷嚏,喃喃道:“谁在想念我?”      “当然是安哥哥了,还有谁?”陈珠见大家吃了晚饭出去甲板上散步,这会舱里只有贺圆,开玩笑道:“安哥哥还心急着要上你们贺府提亲,这会叫船长加快开船呢!先前本来怕意姐儿她们又晕船,叫着慢慢开的,这会突然又快起来,大家受不住,含了姜片到甲板上透气去了。这会天热,船开的快,反是甲板上有风,吹一吹却好些。闷这舱里只怕又吐的全是味儿。”说着因见贺圆在绣一个荷包,凑过去问道:“莫不成又是送安哥哥镇的?”      “想到哪儿去了?”贺圆腾了手去掐陈珠,咬牙道:“不要一口两口净是安哥哥安哥哥的成不成?这是绣给我哥哥的,因天热,他要拿来放点香未儿避汗臭。”说着忽然笑起来,笑的陈珠莫名其妙了,这才道:“你怎么不到甲板上去?我知道了,是怕碰见宽哥哥是么?我也看出来了,自打你生辰后,就避着他。他今早还问你是不是病了,怎么不见人?往常就你爱往甲板上蹦跳,这会儿不见你,不单宽哥哥,我哥哥他们也问呢!你再要躲着不出去,估计大家就要乱猜了。”      “你还说,你还说!”陈珠那天生辰,喝了一点酒,胆子略大,被贺圆说得一说,只说若蒋华宽敢上陈府提亲,她就敢答应。谁知贺圆随嬷嬷到甲板上收拾东西见着蒋华宽,却把陈珠的话转述了。陈珠第二天醒来,想起自己的话,羞得不敢再见蒋华宽,没事儿再也不上甲板上。这会瞪贺圆道:“你平日嘴巴倒密,那天晚上怎么嘴巴那么快告诉了宽哥哥?这会害的我不敢见他了。”      贺圆捂了嘴笑道:“那天晚上我也喝了酒的,被你说道以后咱们还在一处,心里高兴,一见着宽哥哥忍不住就说了。要是平日,我也不会说的这么快的。”      陈珠正埋怨贺圆,听得有人敲舱门,赤着足跳下去开门,一边跟贺圆道:“定是嬷嬷给咱们端茶进来了!”说着话,扬着笑脸开了门,一开却尖叫一声,忽的疾冲回床上,拿被套蒙在脸上不动不动,一副装死的样子。      “这是怎么啦?”贺圆“呃”的一声探头往外看,却见蒋华宽站在舱房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禁“噗”的笑了道:“宽哥哥快进来,可有什么事么?”      “好些天没见着珠姐儿了,过来瞧瞧她!”蒋华宽早前被蒋华安一劝,也想着陈珠性子活泼,又与贺圆要好,若是娶了过府,她自去与贺圆嘀咕,自然不会烦着自己的,倒确是比娶其它姑娘好得多,一时倒松了口。及听得贺圆把陈珠的话一转述,他倒下了决心。谁知连着好些天没见着陈珠,奇怪之下一问,每次都说是在舱里睡觉。今天傍晚见得姑娘们都在甲板上透气,偏还是不见了陈珠,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得表一个关心,这便踱步过来敲舱门了。没料到陈珠一见着他惊的飞快缩回去,只一下躲在被套里不动,不由问贺圆道:“她这是怎么啦?”      “宽哥哥,她没怎么。只是,只是……”贺圆见陈珠还在装死,忍着笑放下针线,站起来道:“宽哥哥,你自己问她吧!我出去散散!”      “别走!”陈珠虽然一动不动,却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听贺圆要出去散散,一下掀开被套坐了起来嚷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困了要躺一躺。”      “,那你睡吧!”蒋华宽瞧瞧陈珠,见她脸色红润,倒不像生病的样子,放下心来,一个倒退就要出去。      “等等!”陈珠见蒋华宽要出去,却脱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有呀,想让你给我绣个香包!”蒋华宽羡慕蒋华安的香包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会也脱口而出。      贺圆早向后挪了几步,见得他们说话,一下溜到舱门旁边,悄悄就出去了。一时微微笑,嘻嘻,蒋华宽十九岁,陈珠十二岁,方方面面挺相配么!这一对要是成了,太有爱了!她这里想的出神,不提妨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略略一抬头,却见是沈愿之,只得忙忙站好问候了一声。       上门求亲去      沈愿之见是贺圆,点点头,指指另一头道:“华安在那边!”说着自行去了。      待见到蒋华安,贺圆倒忍不住问道:“安哥哥,沈状元比你还大,怎么也不娶亲?”      蒋华安笑一笑道:“不想娶就不娶呗!”      “嘿嘿,我倒是知道沈状元为什么不娶亲。”李嬷嬷端了茶过来给蒋华安和贺圆,恰好听到贺圆相问,不由笑道:“这事儿很多人知道的,只是先前犯忌,便没有人敢到处说。现下都平反了,说一说倒没干系的。”      原来沈愿之早年和李府一位姑娘,名叫李茜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已开始议婚事时,却因皇帝打击几位异母兄弟,偏李老爷和其中一位王爷来往亲密,受了牵连而死。李夫人受不住打击,也病死了。李茜身为李老爷的独生女,却被送到一个庙里带发修行。后来倒有人为李老爷平了反,李氏族长待要从庙里接了李茜回府,李茜却称自己已是一心向佛,不肯回府。而沈愿之,一直不肯娶亲,苦苦等着李茜。      居然还有如此痴情的男人,贺圆小惊奇了一把,问李嬷嬷道:“想必那位李姑娘也有二十几岁了罢?”      “可不是!”李嬷嬷道:“听得那位李姑娘跟沈状元同年,今年都是二十三岁了。就这个岁数,差不多的人家,女儿都快要许人家了。”说着笑眯眯瞄一眼贺圆。李嬷嬷是老人精,这几天下来,已是瞧出蒋华安对贺圆有些不同,只怕之前传闻着将军府要上贺府去提亲,却是为蒋华安提的。一时想起贺圆的娘贵姐不过二十多岁的人,养的女儿可不是快要许人了么?      贺圆假装听不出李嬷嬷的言外之意来,只问道:“那位李姑娘知不知道沈状元还在等她?”      “这自然知道的。听得李姑娘托人回话,说道她年岁不小了,只愿在佛前过此残生,再不多想的,叫沈状元不要为她误了终身。沈家为沈状元的婚事费尽脑汁,奈何沈状元不听劝,就是不肯娶亲。”李嬷嬷摇摇头道:“这个比戏里演那些还要曲折,现下他们一个还在庙里,一个还不肯娶亲,倒让人叹息!”      待李嬷嬷下去了,蒋华安却淡淡道:“当时李家事发,告密的是沈家一个长辈。”停一停又道:“那位沈家长辈前年才亡了。”      “呃!”贺圆张圆了小嘴,怪不得人家李姑娘不肯还俗嫁沈状元,原来沈家有她的杀父仇人。      蒋华安见贺圆似是听的明白这些事,看看她道:“当时沈家长辈如若不告发李家,也有别人告发,而且沈家还会被牵连。沈状元等着李姑娘,也不排除有一份内疚在内。”      “安哥哥,如若换了你,你会等李姑娘吗?”贺圆静一静,仰着小脸道:“我觉得他们好可怜!”      “我不等李姑娘,我等你!”蒋华安淡然应话,一个转身道:“华宽哪儿去了?半天不见,我找他去。”说着抬脚就走了。      贺圆先还呆呆的站着,等蒋华安的背影走远了,才突然醒过神,一个转身往舱里跑,小心肝“咚咚”跳。呼,刚刚安哥哥那句话,是情话么?不得了,要回去好好回味一下。      贺圆回到舱里,见蒋华宽走了,陈珠却在捻针,看样子真要为蒋华宽绣个香包的,倒没打趣陈珠,却把沈愿之的事说了。陈珠停了手里的针线,小声嚷道:“怪道沈状元一直很寂寥的样子呢!我们还悄悄讨论过,说道沈状元该不会像外间传闻的那样,说是不愿娶普通女子,待要以后娶公主的。没料到是在等李姑娘。可惜咱们不认识那位李姑娘,要不然,也帮着劝劝。”      她们悄悄嘀咕着,却不留意船速倒更快了。待船又行了十天,恰好是七月初一,蒋华安问船长道:“还有几天才到?”      “晚间有风,料着初三晚间就到了!”船长笑道:“若不是怕姑娘们晕的厉害,还能再快些。”      “你再快些好了。”蒋华安想着那几位绣女虽说是晕船,实则并不太严重。这会再晕的厉害些,不过两日功夫,也伤损不了多少。倒是怕周匡正紧紧跟在身后的船忽然就快自己一步了。      却说贺府七月初一祭拜天公,七月初二歇针一天,到了七月初三这天早上,却热闹起来了。先是安平侯府的媒婆到了贺府,接着尚婕亲领了媒婆也上门了。      贺老太太和贺太太等人一见尚婕亲来了,不由各各一怔,倒忙忙让座,又笑道:“将军夫人怎么亲来了,这是怎么说?”说实在的,这亲上门去提亲的,若是没个大理由,却不能拂她面子。这拂了面子的,以后也不用来往了。      尚婕见着贺老太太并贺太太等人的神态,只笑一笑道:“因贺府不同其它府,我便说单单媒婆上门来倒有些失敬,兼着我们府没女孩儿,却要借着求亲这个事亲上门来,以后自会把圆姐儿当自家女儿那般疼。这嫁妆等事,我们府愿像自家女儿一般,先送了物事过来添妆。至于我们华安的人品相貌,老太太并太太等人都是知道的,倒不用我自己夸耀。因听见北成国有意来贺府提亲,咱们倒要赶在北成国的国使过来之前定下亲事方妥。”      贵姐见尚婕亲来了,倒悄悄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安平侯夫人和尚书夫人哪是好相与的?况且一个先跟贺老太太通了气,一个先跟贺太太通了气,自己已是落了下风。现下尚婕亲来,自然比另外两家只派媒婆过来要得力,只要再略加周旋,这头亲事也就定局了。      贺太太本是中意安平侯府的,这会见得尚婕都亲来了,倒没了声气。想着将来安平侯夫人要是埋怨,也有话说,谁叫你不亲来?人家将军夫人可是亲来的,这头婚事不定给她定给谁?      贺老太太平素说一不二,只料着贺太太和贵姐不敢违自己的意思,贺圆自然要许给尚书府的,谁知这会见得尚婕亲来了,倒不好说什么,心里暗暗弹算一下,将军夫人这般给面子,实属少见,许了她家其实也不错。何况贺子欣嫁与蒋桔,过府后诸事顺意。蒋华安虽大着圆姐儿十岁,细论起来,其实是一门好亲事。如此一想,脸上却透出笑意来。      安平侯夫人派来的媒婆见事不妙,已是忙忙着一个婆子回去报与安平侯夫人。唉,自己一个小小媒婆,怎么敢上去同将军夫人斗?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里混了?此事还得安平侯夫人自己出面才行。      安平侯夫人听得尚婕亲领了媒婆上门去,气的跳脚道:“居然亲上门提亲去了,这成个什么话?”说着却忙忙喊人备桥,一面对安平侯道:“将军夫人既然亲上贺府去了,我也得亲去。若不然,贺府自然答应她的。”      安平侯皱眉道:“贺府好几个姑娘,你何必同她争贺圆?”      “是她要同我争,不是我要同她争。”安平侯夫人气恼道:“贺年将来自然是钦天监监正,兼着圆姐儿是长公主的干女儿,贺府里其它姑娘如何同她比?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公主在皇上跟前最说得上话的,有她在,圆姐儿就不同别人。谁个娶了圆姐儿,就相当于郡马了,还不必像郡马那般守皇家的礼仪。反正,这个媳妇我是要定了。”说着忙忙出门。      安平侯夫人一到贺府,果见尚婕正哄的贺老太太和贺太太眉开眼笑,一时大急,脸上却没有透出什么来,只笑道:“哟,将军府却有六位哥儿,只不知将军夫人这回是为哪位哥儿提的亲?”      “自然是老大华安。”尚婕见安平侯夫人居然也亲来了,贺老太太和贺太太这会也不敢怠慢,自己的优势一下没了,暗暗咬牙,却也没法子,只淡淡道:“圆姐儿这般的姑娘,自然得配府里的大哥儿。”哼,你是为小儿子来提亲的吧?小儿子上头那么些哥哥压制着,哪轮得到他说话?还得提醒贺老太太等人,我们提的可是大儿子,进门就是大少奶奶,再上个奏折,自然有个诰封,马上就是少将夫人了,你们小儿子有得那么快提诰封么?      安平侯夫人听尚婕语带双关,却假作刚刚知道尚婕是要为蒋华安提亲的,带笑道:“华安都二十一岁了,圆姐儿才十一岁,这瞧着不妥吧?倒是我们阳哥儿,今年十三岁,大着圆姐儿两岁,又是两小无猜的,正是良配呢!”      “是否良配,却不在岁数相差多少上。”尚婕也带笑道:“我倒小着我们将军十岁,可没人说不妥。再有,我们府里这么些人,相公跟娘子多是差着好几岁的,自来也没人说不妥的,到了你这儿,差些岁数怎么就不妥了?”      “若是圆姐儿这会十五六岁了,你家华安二十五六,这便没有不妥。问题是圆姐儿这会才十一岁,这就不妥了。”安平侯夫人不愿在嘴巴上服输,反驳了回去。      “圆姐儿这会十一岁,难道就永远十一岁么?”尚婕口齿伶俐道:“过得几年,圆姐儿十五六岁,我家华安二十五六,那时就是神仙眷属了,有何不妥?倒是你家阳哥儿还小,不懂得疼姑娘,还怕委屈着圆姐儿。”      “我家阳哥儿虽小,性子温和,最有尽让的,如何就不懂得疼姑娘了?”安平侯夫人言语上落了一点儿下风,却不急不燥,嘿嘿,我可是同贺太太说好的,到最后,自然是选我们阳哥儿,你就陪衬吧!      贺老太太本来属意尚书府家,这会见尚书夫人并没有亲来,尚书府派来的媒婆却被挤兑的没话说,只得劝尚婕和安平侯夫人道:“我们贺府却不止圆姐儿一个未定亲,还有敏姐儿宜姐儿她们,你们倒不必争的。虽说不舍得把曾孙女儿一口气都许出去,不过你们既然亲上门来了,我倒不得不舍了脸皮,把曾孙女儿都叫出来,让你们一人挑一个好了。”啊哈哈,将军府和安平侯府,都是各家府里想望的好亲事,这会都来了也好。嗯,都来了,就要一网打尽,不能叫你们空手而归。我们的敏姐儿和宜姐儿趁机许给你们正好。况且这亲上门来的,将来都要先给姑娘添妆,说起来,倒是赚了。不错不错,今天是好日子,看我把三个曾孙女都许出去!      贵姐听着尚婕和安平侯夫人各不相让,倒有些发怔,这个情形怎么同自己当初有些相像呢?到了最后,不会也叫圆姐儿自己选一个吧?      却说尚书夫人想着凭自己跟贺老太太的交情,这头亲事十拿九稳了,却也不急,嘱了媒婆几句,就叫她领了人上贺府去了。谁知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却有婆子忙忙来道:“夫人,不得了,将军府和安平侯府的夫人都领了媒婆亲上门去提亲了,只咱们府单单薄薄一个媒婆在,哪里是她们对手?”      “什么?提个亲居然亲上门去了?”尚书夫人一手拍在案几上,气的站起来道:“她们倒舍了脸皮了!”      “我瞧着,你老也得亲去。若不然,哪有媒婆说话的余地。”婆子倒有些心急,刚才瞧着将军夫人和安平侯夫人那架势,尚书府的看着怕是没戏了。      “备轿!”尚书夫人听婆子说尚婕和安平侯夫人如何如何挤兑的尚书府媒婆没话说,这会退在角落等语,胸口一把火腾腾的烧了起来,顾不得许多,忙忙要进内换衣,一边道:“好些年都让着她们,这回要说个孙媳妇,倒要同我争!我先前是听见北成国要来说圆姐儿,想着圆姐儿同杰哥儿自小玩到大,倒不舍得她远嫁,便在贺老太太跟前透了意思,倒要说下她给杰哥儿,她也可以避免嫁到北成国去。天公可表,我这个是一心为圆姐儿好的。她们只怕瞧中圆姐儿是长公主的干女儿,这回又得了绣品大会第二名,就一心想娶回府去夸耀了。只是她们也不想想,那安平侯家的哥儿是小儿子,怎么同杰哥儿这个长房嫡长孙相比?将军夫人更是脸皮厚,她家华安都二十一岁了,她怎么好意思提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若是说为小儿子提的,我还不说什么,居然是为大儿子提的,这成个什么话了?”说着一轮急惊风,换了衣,上了桥,也往贺府里去了。       先定下一个      “尚书夫人来了!”管事娘子才通报完,那头另有人喘乎乎进来道:“老太太,太太,意姐儿和圆姐儿词哥儿她们回国了。这会船已经靠岸了,自有针工局的人迎接了。蒋少将等人让马车把姑娘们都护送到针工局去,让各府里的人拿了府里牌子,自到针工局接人。”      “这些天都念叨着,说道也差不多日子回来了,却没料到这么快。”贺老太太一时大喜,忙忙嘱人去接贺意和贺圆并贺词他们回来。贵姐一听贺词和贺圆回来了,哪里坐得住,已是站起来准备去接,一面见着尚书夫人等人还在,又怕自己一出门,贺老太太一时就把贺圆许了尚书府的,又略有些踌躇。      贺老太太自然瞧见贵姐的神色了,笑眯眯与众人道:“圆姐儿她们回来了,倒要接了她们回府再论婚事的,这会大家先喝茶罢!”      “咱们今儿上贺府来提亲,偏他们却是今日回来了,实在太巧。”安平侯夫人一下笑道:“可知今天是好日子,好事儿都凑一起了。”      尚婕听得贺圆她们回来了,却是恭喜道:“这回意姐儿和圆姐儿给贺府争了光,正是该接了她们回来再论婚事的。”一面暗暗跟一个婆子道:“你赶着到针工局去,让华安亲送了意姐儿和圆姐儿她们回贺府。”得让你们贺府的人看的明白,我家华安可是把你们的姐儿周周全全的送到北成国去,待她们夺个魁首和第二名,又周周全全的送了回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儿他再趁着机会亲送了两位姐儿和哥儿到贺府,再要亲自开口这么一求亲,料着贺府自然会答应。      宁若雪听得自己女儿贺意回来了,这会也是一喜,趁着众人乱纷纷说话,却凑上前给大太太倒茶,低低道:“太太,我与子中商量过了,倒不希望意姐儿进宫,若是能趁着今日三家府里都上门来提亲的空档,把意姐儿许了其中一家,却比进宫强。”      大太太一怔,先前听得贺意得了魁首,又有消息说宫里有意让贺意进宫当司绣女官,她可是兴奋的到处说,这会突然又不想让女儿进宫了?她这里疑惑,宁若雪忙把贺子中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低低道:“意姐儿性子直爽,确是不适合进宫的。因想着不若先许了人,倒能避免进宫。这会三家上府里来求亲的,却是难得的好亲事,自要想法子把她许给其中一家。况且夫人们亲上门来求,将来过了门,极有脸面的,自然不会受人欺负。”      大太太听的点头道:“你这个做娘的不舍得让意姐儿进宫,我们何尝舍得?”太子和二皇子没有立正妃那会,进宫还有一个念想,这会进去干什么?亏你自己想的通,倒不必我这个祖母费心神。大太太一边想着,一边也压低声音道:“此事待我跟老太太说一说便是,你只管放心。”      宁若雪见大太太应承下这个事,松了一口气,轻轻退下去,站到贵姐身边道:“我与你一起接圆姐儿她们去。”      她们这里令人备了轿才要出门,那头另有人来报道:“老太太,太太,那北成国的国使周大人领了他们的三皇子也坐船来了,却是随在蒋少将他们后边靠岸的。咱们才安排姑娘们坐了轿子,行李还没搬好,就瞧见他们准备上岸了。蒋少将度着他们这回的来意是跟联婚有关,料着明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现下先令小的过来说一声,说道要好生提防着。”      一听来人的话,贵姐却挪不动步了,要是贺老太太一急,却把圆姐儿先许了人,转头就挽不回了。她犹豫一下跟宁若雪道:“针工局离此也不远,我就不去了。这会有贺守他们护着,自然平平安安就回来了。”      宁若雪也是听闻得南北有意联婚,这回唐至礼来了,想必要上贺府提亲的。贵姐自然害怕女儿远嫁,这回是要留下来先商讨婚事的,便笑道:“有我呢,你只管放心好了。待会儿意姐儿她爹等人听到消息,没准也就直接上针工局接人了,安妥的紧。”      宁若雪带了婆子等人出门去了,这里大太太借机上前跟贺老太太嘀咕了宁若雪的话,贺老太太听完一思忖,点点头道:“既这样,我自有道理的。”      尚婕听见周匡正和唐至礼也来了,微微一皱眉道:“倒没料到那周匡正和唐至礼来的这么快。就怕他们真会上贺府提亲的。现下意姐儿和圆姐儿是在绣品大会上得了名次的,料着他们不是提意姐儿就是提圆姐儿的。只是怎么舍得让姐儿远嫁?”      贺老太太应道:“我们自然不舍得姐儿远嫁的,也不会让北成国得逞。”说着顿一顿,看着尚书夫人道:“今儿你们三家齐齐亲自来了,这实在是极大的荣耀,我却不好落你们面子的。这样罢,我作个主,就把意姐儿许给你们杰哥儿好了。意姐儿性子温和,却是个静得下来的,配着杰哥儿正好。你觉着如何?”早前是听得你相中意姐儿的,只是一听闻意姐儿要进宫,才转了口风的。现下意姐儿她娘不想让她进宫,若能许给杰哥儿,倒确是比进宫还强些的。意姐儿在绣品大会上可是得的魁首,论名次,比圆姐儿还要荣耀。料着你们尚书府不会拒绝的,倒不必跟她们争圆姐儿,也全了你我脸面。      尚书夫人一听贺老太太的话,喜上眉头,先前就是看中贺意,觉着她憨憨的,配着性子倔的杰哥儿正好,只是听得要进宫当司绣女官,这才转而来说贺圆的。现在能说下贺意这个绣品大会上的魁首,自然不必同其它两府争贺圆,也免伤了和气。这会笑道:“意姐儿自然是一个好的,只是她这回得了魁首,我便猜着她要进宫当司绣女官,这才没敢求。老太太这么说,意姐儿自然不会进宫了。没想到我们杰哥儿却有福气,竟能求得意姐儿。既这样,我着人取了杰哥儿的庚帖过来,跟意姐儿的庚帖先合一合。”太好了,定个绣品大会上的魁首,还不必跟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争,这会心愿得偿,且看她们两家争个够好了。      尚婕和安平侯夫人一听贺老太太和尚书夫人三言两语定了贺意的婚事,去了一个大敌,齐齐松下一口气来,都笑着恭喜。      李缮见着尚婕等人亲上府来提亲,提的却是贺圆,半点没想着十四岁的贺敏,本来就暗暗着急,及至见贺老太太几句话就把贺意许给陶灵杰,不由转动心思,这不是还有两家没定下来么?得想法子把敏姐儿许给他们其中一家!她这里想着,却笑道:“自来各个府里,都是许了姐姐,然后才许妹妹的。咱们府里倒不按顺序来。我们敏姐儿这个做姐姐的还没许人,这会却把意姐儿这个做妹妹的先许了人。说起这个,我却要嗔怪老太太偏心的。”说着捂嘴笑了,装出一副开玩笑调节气氛的样子。      贺老太太听得李缮的话,知道她是埋怨自己只想着贺意,却忘记了还有长房十四岁的贺敏未许人。这会跟尚婕和安平侯夫人道:“若词哥儿与圆姐儿不是龙凤胎,却是双胞胎姐妹,也是女娃,你们今儿一人一个,也就如愿了。”说着见尚婕和安平侯夫人笑了,便又笑道:“我们贺府除了圆姐儿意姐儿,还有敏姐儿宜姐儿等姑娘。照我说,圆姐儿才十一岁,配着华安么,这个年岁却是差的太多。敏姐儿今年十四岁了,极是贞静,配华安却正好,且定下婚事后,明年就能过门的,却比等着圆姐儿长大还要好些。将军夫人且想想可是这个理!”      “正是呢,敏姐儿年貌跟华安倒是相配。”安平侯夫人一听贺老太太的话忙忙帮腔,又笑道:“我们阳哥儿十三岁,圆姐儿十一岁,只差着两岁,又是自小玩到大的,却是良配。”      “大奶奶会教导,养的敏姐儿落落大方,大家都赞的。谁家能娶了敏姐儿当媳妇,自是欢喜。只是我先前拿华安的时辰八字上庙里去测算过,说道他还得配个年小的才好。因庙里师博于测算方面最是灵验,他既是这样说了,我便一心要为华安寻一个岁数小些的定下来。瞧来瞧去,也就圆姐儿最配我们华安了。”尚婕这会抬出子母庙里的师博来,又笑道:“我们府里六位哥儿全未婚配,要我自己来选,却是恨不得把敏姐儿圆姐儿宜姐儿全娶来当媳妇的。若是老太太能答应,不若把圆姐儿许给我们华安,把敏姐儿许给我们华宽。”      居然这么贪心,一口气要定下贺府两个姑娘?安平侯夫人还以为尚婕会把贺敏推给自己,只争着要贺圆的,谁知她眼儿不眨,倒让贺老太太让贺敏和贺圆一起许给她当媳妇。这会只觉胸口有些气闷,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你个尚婕,跟我争贺圆也罢了,连着贺敏也不给我剩下,这还有天理吗?      尚婕见安平侯夫人气的脸色也变了,很是暗爽。嗯哪,我表示两个姑娘都要,你就不单单跟我争贺圆了。你只要从我手底争出一个贺敏当媳妇,也是有面子的。这会你要是争一争,我就作个争不过的样子把贺敏让给你,哈哈!      你得意什么呢?许给谁家府里也得人家贺府的人答应,单凭你说一说就许了,当我不在啊?安平侯夫人气得一气,却平静下来,转头跟贺老太太等人道:“说起来,我们几家府里的哥儿姐儿都是一起大的,倒不必扭扭捏捏的,就让圆姐儿自己选一个好了。”哼,圆姐儿还小,自然选我们少阳这个年岁相当的,哪里会选你们华安?      两家都是好亲事,又两家都不能得罪。只是若让圆姐儿自己选一个,剩下那个必定恼羞成怒,不肯定下敏姐儿的。贺老太太看着丫头们给尚婕和安平侯夫人续茶,待丫头退下后,这才道:“安平侯府和将军府都是人人想望的好亲事,任是拒绝谁府里,都说不过去的。这样罢,把华安和少阳的时辰八字跟敏姐儿和圆姐儿的合一合,看看谁个跟谁个更合的上,就凑成一对,这样可好?”亲自送上门的好亲事实在不多,借着合八字,今儿要把敏姐儿也许出去。      听得贺老太太的话,尚婕和安平侯夫人这回倒异口同声的应好。      尚婕想着既然要合八字,自然是让贺年出来测算,料着贺年的测算术,跟子母庙里的师博差不离的,自然测得出华安跟贺圆正是良配。且贺年是一个有远见的,一定会借着合八字,为贺圆选了自己家华安。      安平侯夫人也甚笃定,自己家阳哥儿先前让人测过,说是好八字,正希望贺年测一测看一看呢!且阳哥儿大着圆姐儿两岁,方方面面最是相配,贺年定不会选一个大上贺圆十岁的华安,定会选自己家阳哥儿的。      贺老太太见她们都赞成这个法子,倒一笑道:“这会已着人去报知圆姐儿她们从北成国回来了,料着年哥他们也该回府了,且叫他测一测好了。”她这里才说完,管家急匆匆进来报道:“老太太,太太,北成国周大人和三殿下已到了府门口。”      “什么?”贺老太太和贵姐等人这会都变了脸色,怎么来的这么快?还以为他们就算来了,自然往驿馆里去,还得进宫求见皇帝,怎么也得明儿再来贺府的,没料到这会就来了。      原来周匡正和唐至礼一下船,马上有眼线来报,说道将军夫人安平侯夫人等人上了贺府里求亲去了。周匡正一沉吟道:“既这样,咱们也先往贺府去提亲。若迟了,只怕贺圆姑娘就许了别人家了。”      唐至礼点头道:“虽说是两国联婚,我倒不想用他们皇帝的圣旨来压贺府,却希望用我自己的诚意求得他们答应。也希望贺圆姑娘自己答应这头婚事。”两个说着,只让随从搬了行李跟着迎接的官员到驿馆,自己却骑了马忙忙往贺府而去。      这个时候,蒋华安正护送了十位绣女到针工局,恰好尚婕派去的婆子找到他,把尚婕交代的话说了。蒋华安点点头,叫蒋华宽守在针工局等着其它府里的人来接走各位姑娘,自己先行和贺守护送贺圆她们回贺府。    府里炸了锅      听得周匡正和唐至礼到贺府门口,尚婕急,周匡正可是北成国的国舅,唐至礼又是三皇子,这两个人亲自上贺府来求亲,份量何其重,贺老太太等人如何能一口拒绝?虽说他们现下还没进宫,也没领着圣旨来压人,但是以他们的身份,纵使是自己,也不好得罪的。她这里想着,见贺老太太要领人出府门口迎接唐至礼和周匡正,忙拦贺老太太道:“这唐至礼定是求亲来的,却不知道老太太准备如何拒绝?”      贺老太太这会见得贺太太等人先迎出去,倒停下脚步道:“他们已到府门口,只能先迎进来再说,总不能避而不见。”      “老太太,你先松一松口,就把圆姐儿许给我们华安好。只要把圆姐儿先一步许人,任他唐至礼也好,周匡正也好,自然没话说。”尚婕急急道:“再如何,总不能让圆姐儿远嫁北成国。”      “老太太,把圆姐儿许我们阳哥儿罢!”安平侯夫人听得尚婕的话,一时暗恨被她抢先,也上去拦说话。      贺老太太心里也急,只是她们抢着要贺圆,那贺敏怎么办?贺敏是大房大奶奶李缮嫡出女儿,现下还没许人,却把底下的贺意和贺圆都许出去,乱长幼顺序不说,还会让贺敏于以后说亲上低人一头。因想着不能落下贺敏不许人,却把贺圆许出去,贺老太太定定神道:“今天自然不会让你们落空的,敏姐儿和圆姐儿就各许你们其中一家好!”她还待再说,贺太太等人却已是迎唐至礼和周匡正进来。      贵姐见得情况混乱,心里也大急,唐至礼和周匡正虽然没有领旨意就来贺府,但是他们的身份摆在那儿,若是开口提亲,确是难以一口拒绝的。她急中生智,悄悄招手叫过曾跟着自己到过长公主府的婆子,耳语道:“你快到长公主府里报信去,就说圆姐儿她们今儿回国。现下唐至礼和周匡正到贺府中,料着要提亲,只怕贺府众人却不下这个脸面的,长公主身为圆姐儿的干娘,这个亲事也得她点头方行,还请她速来。”见着婆子点头去,贵姐又忙忙嘱人去报与贺年知道,让他下朝速回府。      贺府一团乱,蒋华安也得消息,说道周匡正和唐至礼没有随南昌国官员上驿馆,却是直接上贺府提亲去,一时忙忙安排贺意和贺圆上马车。      上马车坐定,贺圆扶贺意靠在自己身上,摸摸她的额角问道:“意姐姐,你好点没有?还晕吗?”      “下船之后,好多。”这几天船开的快,贺意晕船厉害,连着几天吃的少,样子略略憔悴,这会靠在贺圆肩膀上,吁一口气道:“终于回来,这趟真折腾坏。”      因天热,贺意脸色又不好,贺圆只得掀开一角车帘透气,才一掀开却道:“咦,那边过来的轿子倒像是咱们贺府的。”      “我瞧瞧!”贺意一听是贺府的轿子,来精神,忙凑过去瞧,一边道:“没准是我娘和你娘她们坐轿子来接咱们呢!”话才说完,那头的轿子真停下,认真一瞧,轿里出来的正是宁若雪,不由嚷道:“是我娘,是我娘!”      宁若雪半路上碰到蒋华安这一行人,已是忙忙下桥,跟蒋华安等人道一声辛苦,见得车帘掀开,贺意露出小脸儿来喊娘,不由过去掀车帘,爬上马车,搂贺意道:“三月二十六走的,今儿是七月初三,可走三个多月时间哪!我瞧瞧,怎么瘦成这样?”说着又拉贺圆看,点头道:“圆姐儿虽也瘦些,倒算精神。算着日子,说是这几日也该回来,府里老太太和太太每日念叨着。总算是回来!”      “你们空着轿走,让少奶奶和姐儿她们一起坐马车回去。”蒋华安见得宁若雪上马车,料着她跟贺意分开几个月,这会一见面就有许多话要说的,便指挥轿夫空轿子走,他骑马跟贺守贺词随在马车后面。      贺意自有许多话要跟宁若雪说,嘀咕比赛那天的情况,又嘀咕路上的情形,北成国的风光等等。又说道这几日晕船亏得贺圆照顾着。贺圆又问些别后府里众人情形,三个人一路说着,马车到贺府。      宁若雪马车的帘子才一掀,听得外头贺府管事娘子的声音道:“少奶奶和姐儿可回来,府里炸锅,老太太着我们出来张望几回,可得快些进去。”说着上来扶她们下来,又请安。      贺意和贺圆见得府门口停安平侯府的轿子和将军府的轿子等,都笑道:“今天府里倒是热闹,尚书夫人和安平侯夫人并将军夫人都上贺府。莫不成知道我们今天要回来,这会来凑热闹的?”      “可不是!”宁若雪含糊应,因见管事娘子一脸的焦急,先拉过一边悄声问道:“不是说待我接姐儿回来再论婚事么?莫不成又有别家上府来?”      管事娘子要避忌贺意和贺圆听到,压低声音道:“少奶奶一走,那头府里就迎进北成国周大人和三皇子来,现下在厅里奉茶呢。那周大人嘴巴得,只要说下圆姑娘给他们的三皇子,句句真诚的样子,老太太一时反驳不得,只说待圆姑娘回来再论。”      她们这里说着,贵姐听得消息,已是忙忙出来,拉贺圆细看,也是嘀咕一声倒瘦等话,又见贺词和蒋华安等人从马上下来,过来相见。她又拉贺词细看,杂乱的说几句话。匆匆道:“厅里这会全是人,圆姐儿和意姐儿倒不必马上进去见老太太和太太的,且梳洗再进去。”因叫婆子上来扶贺意和贺圆回房去梳洗,见她们走远,这才跟宁若雪说贺老太太已把贺意许尚书夫人的孙子陶灵杰等话。      宁若雪一听得贺意许陶灵杰,松下一口气来,拉贵姐问道:“听得北成国三皇子来,这会厅里的人都是得罪不起的。只不知道圆姐儿会许给谁?”      “我正急呢!”贵姐见蒋华安跟在身后进厅,回头道:“这趟亏得你护着圆姐儿她们,老太太说道要多谢你呢!”      这会贺府厅堂内极是热闹,周匡正跟贺老太太道:“南北结盟以后,互有通商,又办绣品大会,民众日渐和睦。我们皇上皇后思及南北两国友好,倒不妨结成儿女亲家,也促进两国关系。因这回瞧见圆姑娘落落大方,手巧聪慧,又与我们三殿下有旧,正是一对良缘,便动心思。只是还怕别人来求亲不显心诚,倒让我陪着三殿下亲自来提亲,望老太太成全!”      周匡正把求亲这件事上升到两国友好关系的高度上去,贺老太太一时倒不好拒绝的。她这里还没说话,尚婕抢着道:“周大人却是说迟一步呢,刚刚老太太已是把圆姐儿许我们华安,这里许多人都能见证。”      安平侯夫人见尚婕抢先,却不甘认输,忙忙道:“我怎么听得老太太是把圆姐儿许我们阳哥儿呢!”      “既是两家都这般含糊着,圆姑娘自然是还没正式许下人家的。”周匡正极奸滑,这会笑道:“三殿下跟圆姑娘本是认识的,两个才貌相当,要是结亲也是两国佳话。这里也望两位夫人一起成全!”说着站起来朝安平侯夫人和尚婕行一个礼。      “不敢当不敢当!”安平侯夫人和尚婕不得已,只得站起来回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会心里嘀咕,却也不能搁狠话。却听得人报道:“圆姑娘和意姑娘她们回来,待梳洗后就来见老太太和太太的。”      “回来就好!”贺老太太松一口气,却见贵姐和宁若雪迎蒋华安进来,不由笑道:“意姐儿圆姐儿这回亏得蒋少将一路护送。”      蒋华安自是谦和几句,又一一的见过厅里众人,这才坐到尚婕身边。却扬脸对周匡正和唐至礼道:“周大人和三殿下既然来我们南昌国,为何不递牌子进宫见皇上呢?这么贸贸然直接上贺府,若是被有心人参一本,说道贺府私自交结北成国,这个罪名,可叫人担当不起。”      周匡正见蒋华安来,已知道提亲这件事不好着手,这会听得他的话,心中“咯”的一响,先前急着上贺府,倒忘避嫌。论起来,自己和唐至礼作为使臣,纵使要上贺府,也得让有关官员陪着上门,甚至要先递帖子才是道理,这回急急上门,确是少虑。好在南北两国关系日进,只要明儿进宫,在南昌国皇帝跟前说清楚,料着不会落下什么把柄的。一边想着,一边笑道:“已是先令随行的人递牌子报进宫,料着明儿才传见我们呢。”说着顿一顿,看看蒋华安道:“因三殿下对贺圆姑娘念念不忘,我便陪着他亲登门来提亲,此事若成,南北两国关系自然进一步。料着蒋少将也乐见此喜事的,倒要请蒋少将助着说两句话。”      好你个周匡正,我们也是登门求亲的,你却要我们玉成你的好事,岂有此理!尚婕在心里破口大骂,只是脸上却不好带出怒意来,只抿抿嘴。却听管事娘子又喘乎乎进来道:“长公主来!”      南北两国论兄弟,长公主是南昌国皇帝的妹妹,论起来,却比唐至礼还高着一辈的,她来,连唐至礼也不好怠慢的。尚婕暗暗松一口气,忙跟着贺老太太等人迎出去,只思着候个机会跟长公主先递个话。      众人迎进长公主来,周匡正和唐至礼也不得不站起来见过的,一时重落座,丫头们各各又奉上茶来,茶过一轮,长公主才笑道:“因圆姐儿是我干女儿,疼她这么些年,听着今儿有人上贺府提亲,我这个作干娘的,自然要来看看把她许谁家。虽不是我亲生的,若是许的人家不妥,我却是不让的。”      “贺府是诗礼人家,自然会为姑娘寻一头妥当婚事的。”安平侯夫人接嘴笑道:“现下有长公主坐镇着,自然更妥当。”      贺老太太也笑道:“论起来,府里这些姐儿,哪个不是百般疼着?自然要把她们许妥当人家的。现下却是妥当人家太多,不好选呢!”说着大家都笑。      贵姐见得长公主来,料着贺圆的婚事自己也就能说上话,悄悄松一口气。忙令婆子去瞧瞧贺圆贺词和贺意梳洗完没有,梳洗完的话让她们进厅堂来见过众人。      却说贺意才刚沐浴完,她的丫头灵芝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姑娘出去这趟,看着像是高些,就是瘦好些,这都定亲,得好生养着才是。”      “啊,把我许谁?”贺意一听大惊失色,手里把玩的梳子都掉到地下去,反手抓住灵芝道:“快给我好生说说。”      “我刚刚从厅角里听到消息,姑娘是许尚书府的杰少爷。这可是一门好亲事。”灵芝笑嘻嘻道:“姑娘这回到北成国参加绣品大会,可是扬足脸。人还没回来呢,求亲的就上门。”      贺意一听自己被许陶灵杰,却没什么好挑剔的,一时也分辨不出悲喜,只怔怔又问道:“圆姐儿却是许谁?”      “我听得敏姑娘许将军府的安少爷,圆姑娘许安平侯府的阳少爷。”灵芝俯身拾起地下的梳子道:“敏姑娘今年十四岁,过年就可以过门。圆姑娘还小,自然还得过几年的。”      贺意一听顾不得疲惫,忙去找贺圆,刚好贺圆也梳洗完,一时拉道:“圆姐儿,大事不好,我们都被许人。你被许给宋少阳!”      “啊,不会吧?”贺圆本来笃定着蒋华安有法子定下自己的,这会听得贺意的话,大惊失色道:“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灵芝刚刚听到的消息。”贺意嘟嘴道:“我才十二岁,就许人,真讨厌!”      “我问问去!”贺圆这会跺着脚道:“不可能许少阳的。”她说着,却见婆子来请她们进厅,忙拉贺意随婆子进厅,还没进去,就听得贺老太太的声音道:“现下也没法子,只能让圆姐儿自己选一个。”       一锤定婚事      贺老太太嘴里虽说让贺圆自己选一个,贵姐知道这不过贺老太太托辞说一句而已,必不会真让贺圆自己选的,这会忙忙站起来道:“圆姐儿还小,懂什么?府里老太太和太太这么多人在,哪里轮到她自己选?此事还得老太太和太太作主才是。”      蒋华安听得让贺圆自己选,眉头一动,手指无意识的碰碰佩在腰上的香包。因听得贵姐的话,却不动声色的看着门外,恰好见贺圆踏进门槛来,遂淡淡的转开头,她香包都绣给我了,不选我却选谁去?      贺圆进了厅里,自然先拜见贺老太太并长公主,又一一的见过其它人,见过尚婕时,尚婕一把搂过去道:“啧啧,几个月没见,倒是高了不少,像个大姑娘了。”说着眼角瞄瞄蒋华安,嗯,将来跟我们华安站一处,一定是一对壁人的。      贺圆听得自己被许了宋少阳,本来心慌意乱,一进厅里才知道只是误传,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会悄悄瞥见蒋华安样子极笃定,无来由的便平静了下来。      几个递茶端水的丫头站在侧门,这会见贺圆和贺意进厅见过众人,厅里众人乱纷纷说话,她们趁机悄悄议了几句。      “你猜一猜,圆姑娘会选谁?”      “阳少爷和圆姑娘年岁差不多,才貌相当,我猜啊,自然是选阳少爷。”      “要是我选,我就选蒋少将。你们看啊,蒋少将身份地位不说,那股子折杀人的男儿味道,啧啧,……”      “啐,你还真陶醉上了。”      却说安平侯夫人见贺圆和贺意这会正和众人叙些别后之事,她趁着这个空档便出了侧门往更衣间去净手。贺老太太虽和贺圆贺意说话,眼角却觑见安平侯夫人出去了,一时抬头对上尚书夫人,只使了一个眼色。尚书夫人会意,马上尾随安平侯夫人出去了。      原来尚书夫人今儿所愿定下贺意,已是令人报回尚书府去了,现下在贺府不过是看热闹。贺圆贺意未进厅时,贺老太太趁乱悄悄拉了她一下,耳语得一句道:“任着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夫人争下去,就怕圆姐儿就得许了唐至礼,这却如何是好?你现下是旁观者,还得助着我劝一下她们不要争。若能劝的一家府里定下敏姐儿,然后我再把圆姐儿许了其中一家,此事就圆满了。”尚书夫人见乱纷纷的,也知道一个不好,贺圆确是得定给唐至礼。人家一个皇子亲上门来提亲,这样天大的面子,贺老太太已是不好拒绝了,再让将军府和安平侯府争下去,此事就更加不好收拾了。她倒有心帮贺老太太一把,这会随了安平侯夫人一起出去,待安平侯夫人净手出来,她假装也才净了手,却笑着道:“贺府今儿真够热闹的,连北成国皇子都上门了,这事说出去真个要轰动的。”      “可不是!”安平侯夫人刚刚瞧着尚婕有蒋华安赶来助阵,唐至礼又有周匡正撑着腰,安平侯府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有点势弱,这会见得尚书夫人搭话,便想让她帮自己一把,不由笑道:“别的且不说,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圆姐儿远嫁北成国的。你现已是贺府的亲家了,更加不会坐视贺家老太太为难才是。”      尚书夫人沉吟一下道:“若是唐至礼已是着人进宫禀了此事,皇上一听他来提亲,提的又不是公主,不过贺府一个姑娘,这是两国修好之事,只怕就要下旨了。现下长公主虽来了,但别忘记她也是皇室中人,再如何疼圆姐儿也好,却不能明着反对唐至礼。她若是反对唐至礼,就是南昌国反对北成国提亲,有不愿两国修好的意味在内。至于将军夫人,一向不是好对付的。我料着你今儿怕是要落空了。”      安平侯夫人一时细想尚书夫人的话,觉得极有道理,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今儿这么大阵仗的亲上贺府来提亲,料着已是传出去了,要是争到最后,却落了一个空,颜面何在?”      尚书夫人笑一笑,俯耳过去道:“因为我已为杰哥儿定下意姐儿了,倒算是旁观者清。要我说,你不若定下敏姐儿,不要跟他们争圆姐儿了。你想一想,那唐至礼是皇子,你要争就有点吃力。那蒋华安和将军夫人更不是吃素的,你要争,也怕争不过。论起来,敏姐儿是大房嫡长女,才貌也是出色的,若不是李缮挑三拣四,也早许出去了。你们少阳是小儿子,若能娶个大房的嫡长女回去,也镇的住场面。况且敏姐儿十四岁,你们少阳十三岁,所谓女大一,抱金砖,正是良配哩!现下这形势看着,不若你转个口风定下敏姐儿,让将军府和唐至礼去斗好了。”      安平侯夫人这会且不忙回厅堂,站下细细想了一遍,各府里见过的姐儿中虽说也有几个好的,但贺敏颇为稳重,也是一个难得的。今儿若是落个空回去,以后在夫人们中也要成为笑柄了,倒不如真个定下贺敏好了。      待回到厅里,安平侯夫人口气稍稍松动,不再死咬着要定下贺圆。贺老太太一见她如此,心知是尚书夫人的劝说生效了,也转了口风笑对唐至礼和周匡正道:“适才未迎进三殿下和周大人时,老婆子其实已把敏姐儿和圆姐儿许给将军府和安平侯府的。只是她们还没听清楚,三殿下和周大人便进来了,这会又没论明白,却叫三殿下和周大人见笑了。”      尚书夫人知机,马上接话道:“我作个见证,刚才是听老太太说的明白,说道把圆姐儿许给将军府,把敏姐儿许给安平侯府的。”      安平侯夫人这会心思已是变了,自然没反驳,却笑道:“却是我糊涂了,听错了把圆姐儿许给我们安平侯府,把敏姐儿许给将军府。既是尚书夫人作证,我也没异议了。”说着吩咐一个婆子把宋少阳的庚帖递上来,又笑道:“这是阳哥儿的庚帖,还得拿着跟敏姐儿的庚帖合一合方好。”      待李缮接了安平侯夫人递过来的庚帖,贺老太太才道:“敏姐儿的时辰八字倒不错的,性子又温和,跟阳哥儿自然合的上。只是圆姐儿的时辰八字却颇大,先前听得年哥说道她将来要配一个大七岁以上的夫婿,这才压的住她。若是配个只大着两三岁的,却怕压不住反生事的。”      周匡正见安平侯夫人刚才还争着要定下贺圆,出去一下进来,就转了口风定下贺敏。现下贺老太太又说什么贺圆要配一个大七岁以上的夫婿这话,分明是属意蒋华安,不把自己这方看在眼内,一时怒火腾腾的往上升。好你个贺府,实在太自高了。我们是给你面子这才亲上府来提亲的,若不然,只管进宫求见你们皇帝,圣旨一下,凭你们是谁,还能抗旨不成?分明是听得我们来了,不舍得让姑娘远嫁,这就找了安平侯府和将军府的夫人也来提亲。这会安平侯府的夫人怕弄假成真,忙忙转口风去定下可能原来就定好的敏姑娘。现下只剩下一个蒋华安了,又说出什么要嫁个大七岁的才压的住,这话骗鬼去?蒋华安都二十一岁了,怎么可能为他定下一个十一岁的姑娘?你们贺府要糊弄人,也不能糊弄的如此明显!他这里想着,沉了脸站起来道:“我们今儿本是诚心上府来提亲的,没料着贺府各位倒耍弄起我们来了。若说不愿意让贺圆姑娘远嫁,那便直说,何必请了几家府里的夫人一起来糊弄我们?既是这样,我们也不必多说。这会就进宫去请旨。除非蒋少将这会就娶了贺圆姑娘过门,否则,贺圆姑娘就等着做北成国的三皇子妃吧!”说着和唐至礼一起拂袖而去。      众人一时愕然。      贵姐这会真急了,若是唐至礼进宫求旨意,只怕贺圆就真得远嫁北成国了。若是赶在唐至礼未入府提亲时把贺圆许了人,也不会惹怒了唐至礼和周匡正。这当下纵使把贺圆许了人,只要未过门,旨意一下,也是违抗不得的。      蒋华安早见到贺府众人的神色,这会站起来道:“我娘亲上府来求亲,这会既然只剩我们一家,老太太自当把圆姐儿许给我。我年已二十一岁,也该娶亲了。现下也不必先定亲再娶亲等烦琐事,直接下聘礼娶亲罢!圆姐儿还小,她过了门,自然还让她每个月过来贺府住一半时间。各位也能放心的。”      尚婕本来还担心蒋华安不肯马上迎娶贺圆,这会听得他的话,暗松一口气。媳妇儿虽小,先过了门再慢慢养大好了。难得儿子开窍,真是天公保佑。若是像他爹爹一样硬要等到三十岁才娶亲,那会圆姐儿都二十岁,早嫁了别人了,这会先迎进门最是妥当。她这里想着,也忙忙站起来道:“唐至礼这会大怒进宫,只怕是志在必得了。既然这样,我们将军府马上准备下聘礼迎圆姐儿过府。”      呜呜,我才十一岁呀才十一岁,这就要嫁人了?贺圆百陈杂陈。一时红了脸不敢抬头。      贺老太太没料到事态急转直下,这会瞧瞧红着脸的贺圆,再瞧瞧一脸着急的贵姐,吁了一口气道:“华安自然是一个好的,现下只要圆姐儿的娘和长公主没意见,这个事儿就定了。”      长公主和贵姐本来就属意蒋华安,自然极表赞成。贺老太太见大家都没有意见,一锤定音道:“既这样,马上换庚帖择日子过门。”    吉时拜堂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过门吧!华安的喜服聘礼等物事我早早就备下了,现下只要找一套喜服给圆姐儿穿上就行了。”尚婕急性子,忙忙道:“唐至礼他们这回进宫,若是马上求了圣旨出来,圆姐儿又还没过门,可是不妙。”      唐至礼和周匡正他们拂袖而出时,长公主已是忙忙吩咐人去通知驸马,只叫驸巴马上进宫探听消息,这会探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但她也知道皇上这几年极力想加强南北两国的关系,这当下两国通婚确是一个好法子。若是唐至礼和周匡正一进宫,皇上听见求的不过贺府一个姑娘,自然下旨的。还得赶在下旨前嫁了贺圆,单纯定亲的话,只怕也没法抗旨。她这里细思一下,也赞成马上成亲的。      蒋华安却沉吟道:“唐至礼是北成国皇子,本是为着两国修好才来求亲的。这回求亲不成,恼羞成怒而去,若是进了宫请旨下来,圆姐儿又嫁进将军府,只怕大怒之下两国关系有变。也怕皇上会迁怒贺府和将军府,再有人趁机上折子,只说将军府和贺府有意破坏两国邦交,到那会,就百口莫辞了。还得赶着将圆姐儿迎过将军府,再趁皇上未正式下旨之前,赶着让人飞报回宫,说道圆姐儿已嫁。料着皇上听得我迎了圆姐儿过府,再如何,这个圣旨就不会颁下来了。”说着顿一顿,“因北成国最喜欢手巧会刺绣的姑娘,听得那周皇后本意也是在十位绣女中挑一位做三皇子妃,因圆姐儿之前跟唐至礼见过,周皇后这才动了心思的。这会只要有人上奏,请皇上在手巧的绣女中挑一位通婚,再软和态度劝说唐至礼和周匡正,使他们不致空手而归,也就全了他们的脸面。再则,只要唐至礼选了一位绣女作皇子妃,自然视贺府和将军府为私人仇怨,而不会上升为两国仇怨,南北两国的关系自然无损。”      没料到蒋华安武功了得,善于行军布阵之时,还有这等政治觉悟,这却是难得了。长公主和贵姐等人对蒋华安的观感又不同了一些,像蒋华安这等人,自是能屈能伸的,贺圆嫁与他,自然千妥万妥。一时长公主道:“这进宫劝说之事,就交与我了。你们现下快些准备迎亲等事,再时不时令人飞报消息给我知道,一矣华安迎了圆姐儿过门,我那头就劝说皇上另选绣女通婚。定要办的天衣无缝。本待给圆姐儿送嫁的,这会也顾不上了。待我从宫里出来,再到将军府喝喜酒好了。”说着让贺老太太等人不必相送,只管赶着办贺圆的婚事,她这里自行匆匆出府往皇宫而去。      待贺年赶回贺府时,发现贺圆不单许了人,还准备于今日嫁人,待问明白了事情,也知道事情不能耽搁,一时拿出黄历翻了翻道:“恰好今日吉日,与他们两个相合,倒也办得婚事。”      尚婕听得贺年也同意了,早令人回府去抬聘礼,又让人取蒋华安的喜服过来并通知亲友。厅堂里一片忙乱时,贺圆早避回房里去了,这会只觉得心跳的厉害,没料到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实在措手不及。      “圆姐儿,恭喜恭喜,这是我收着的钗子,送给你添妆。”贺敏等人听得贺圆今日就要嫁人了,各各捂嘴笑着说道真是快呀,又各各拿了私已东西来送,一时房里挤满了人。      因贺敏和贺意今天刚许了人,众人又要恭喜贺圆,转个头又要恭喜她们,热热闹闹说话中,倒冲淡了贺圆的惶惑。      待贵姐到贺圆房里,见得她们姐妹一边说话一边赶着一件嫁衣,不由笑道:“这当下哪里赶得及?还是把这件改小些穿上看看好了。因今年初看着这红色红的正,料子又好,随手给圆姐裁了做喜报,想着过几年自然能用的上,谁知今儿就要用了。”      贺敏和贺意等接了贵姐手中的喜服展开来看,果然好料子,绣工又好,只是略大些,都笑道:“改小些倒不用费太多时间,齐齐动手,料着半个时辰也够了。我们拿回那边房里改,让圆姐儿休息一会好了。”      送走贺敏和贺意等人,贵姐一把搂了贺圆在怀里,叹道:“这不过十一岁,就要嫁人了,真真料不到。”      贺圆搂着贵姐的腰,把头埋在她肚子上,闷闷道:“娘,我不舍得你们!”      贵姐摸摸贺圆的头,一时又抚抚她的背,半晌道:“我们何尝舍得你?况且你还小,许多的事儿娘还来不及细细告诉你的。现下华安倒是应承待你过门后,一月里让你过来贺府住上一半时间,到时娘再慢慢告诉你一些为人媳妇要注意的事好了。好在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为人直爽,将军府又不计较那些俗礼,她们又疼你,倒不会太难过。只是华安……”说着沉吟一下,“华安大着你十岁,他已是成年男子,虽说也会疼着你,但是……”      因贺圆还小,嫁过去也是不能圆房的,贵姐刚刚跟尚婕说道嫁过去得分房,待及笄后再择日子圆房。尚婕说道这个自然的,只是初嫁过去三天晚上,这却一定要一起安歇在新房里的。贵姐这会斟酌言词,想跟贺圆说道若是跟蒋华安躺在一起,不要害怕等话,只是一时又难以说出口。斟酌一会之后,才低声在贺圆耳边说了好些话,听的贺圆脸红,轻轻应道:“我知道了!”      一时婆子提进水来,贵姐亲洒了香草,让贺圆进去泡着。一边在桶边说些贴心话。因贺圆还小,有些事儿贵姐便忍着不说,想着过几年再告诉她,只拣些紧要的嘱了。待泡好澡,穿了衣裳,贺意和贺敏倒改好喜服拿进来了。贺太太也着人端了一个大盒子进来了,先嘱了好些话,又道:“喜服有了,头面首饰等物事也备下了,只是那戴在头上的晶冠看着有些大,这会先试试罢!”说着揭开大盒子,拿了一顶晶冠出来套在贺圆头上,因贺圆头小,这一套上去,倒遮去了半边小脸。一时犹豫道:“若不戴这个,又显着不正式,戴着又显的脸小,一团孩子气。”      “太太,奶奶,花轿来了,少将军穿了喜服骑在马上,现下候在府门口。抬花轿的轿夫共八人,是将军府五位少爷,还有尚书府的杰少爷,安平侯府的阳少爷,还有我们自己府的词少爷。”管事娘子喘着气进房来道:“怕是公主出嫁也不能够请的这么些少爷来抬轿的,真是够面子。宾客也来了,全是听得风声来道喜的,挤的厅堂坐不下。外头老太太并将军夫人催着新娘子快些出去,别误了吉时。”一边又悄道:“长公主派来的人在外头说,这会宫里正在争辨让哪位绣女通婚之事,府里宜作速让少将军迎了新娘子过门,以免夜长梦多。”      贺太太听得长公主派来传信的人如此说,也顾不得许多了,催了贵姐道:“快快,让圆姐儿穿了喜服,着了喜鞋,快些上花轿,别再耽误了。反正过了将军府,每月里还接来住一半时间的,有话到时再慢慢说。”      贺太太这里说着,贺老太太又着人进来催道:“各事已齐备,还请新娘子快些出去。”      贵姐这会也顾不得许多,忙忙帮着贺圆换了喜服,又稍稍涂了胭脂,打扮的喜气洋洋,蒙了盖头,这才和临时请来的喜娘一起扶了出去。      直到上了花轿,贺圆还有点如在梦中的感觉,今天早上才从去北成国的船上下来,一进府就有人议亲,还没回过神来,就要出嫁。听得轿子外头喜乐响起,有鞭炮声阵阵,又杂着各种人声,贺圆这会捏捏自己的手,捏的生痛,还是感觉有点摸不着北。正茫然,却听得抬着轿子的人在吼道:“究竟不是正经轿夫,抬个轿子愣是没架势。我说你们稳些稳些,别颠着我们大嫂。”      啊,这是宽哥哥的声音,他今儿也是抬花轿的轿夫之一。贺圆一听他正在吼其它人步子要一致,才不会颠着自己,不由抿嘴笑了。却听贺词的声音也嚷道:“大家按着宽哥哥的步子齐齐跨步,才不会颠着我妹妹。”      “噗!”贺圆这会不由笑出声来,这八位业余轿夫平时只有坐轿子的,哪里抬过轿子?这当下确是难为他们了。      轿子热热闹闹到了将军府门口时,蒋华安下了马来踏轿门,却不让喜娘扶贺圆下来,自己手一伸抱了她下来,喝八位业余轿夫道:“前面清道!”      今日将军府上贺府提亲,又火速成亲这件事,这会早传了出去,将军府门口挤满了看热闹和喝彩的人,这会听得蒋华安一喝,蒋华宽等人忙在前头挤出一条路,让蒋华安抱了贺圆进大门。      “将军夫人这会该笑了,少将军终于肯娶亲了,娶的还是贺府千金。”      “咳,虽是如此,只是少将军二十一了,这新娘子才十一,这如何洞房?还得等几年哟,我代少将军心急哟!”      “啐,心急回家找你娘子去,在这急没用。”      “哈哈哈……”      听得众人一阵又一阵的打趣声,贺圆把脸埋在蒋华安怀里一动不敢动,老天,好像全京城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似的!却听蒋华安低头温声道:“不要怕,很快就进府了!”      “嗯!”贺圆还是不敢动,感觉蒋华安跨进大门的门槛,抱着她一起跃过火盆,只一会,就到了厅堂,听得喜娘的声音在道:“吉时到,拜堂了!”       双喜临门哦      蒋华宽看着蒋华安抱了贺圆进府,才要随着进去,却见长公主府的管事匆匆跑来道:“将军府和贺府今日联婚办喜事,已是禀了上去,长公主极力周旋后,现已议定在这次到北成国参加绣品大会的其它八位绣女中选一位与北成国通婚。料着很快就会确定人选了。长公主吩咐了下来,说道凡事有她,将军府只管放心办喜事。”      “在其它八位绣女中选一位通婚?”蒋华宽一听脸色大变,拦住管事道:“你且别忙着走,过会儿还有一事要拜托你的。”说着匆匆进去找尚婕道:“娘,今儿恐怕还得再办一桩喜事。”      尚婕这会看着蒋华安抱了贺圆进来,已是喜的合不拢嘴,一听蒋华宽说还要再办一桩喜事,抚掌道:“难道你也要娶亲?”      “差不多。”蒋华宽搔搔头,嘿嘿笑着俯耳过去道:“宫里有消息出来,要在其它八位绣女中选一位通婚。这八位绣女中,我中意陈府的珠姐儿,就怕她会被选中通婚,还得赶紧让人上陈府去提亲,先定下她来。”      尚婕听的张大了嘴,实在大喜过望,之前儿子们一个两个不肯成亲,一提亲事就全黑了脸。这会一个两个争着要成亲,这真是天公开眼,月老大把扔红线呀!      “这喜娘和媒婆全在,先叫一个媒婆随你上陈府去提亲,我等你大哥正式拜完堂,喝了媳妇茶,马上领人再上陈府去。”尚婕今儿忙的脚不沾地,精神劲头却十足,这会喜上眉梢道:“长公主府派来的管事呢?让他费个神儿通报给长公主知道,就说陈珠也是我们家媳妇了,这人选还得再减一位。料着唐至礼对珠姐儿,却没有那个志在必得的心思。只是你单单跟珠姐儿定亲,却怕唐至礼一听又是定给将军府的,有意要捣乱,就硬要陈珠,那可是不妙。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也把珠姐儿迎过门好了。索性就接在你大哥后面拜堂。你看看这些物事和宾客,全是现成的,凑着一起办了,还不用再忙活一次。就这样定了!”哈哈,今儿已是趁着时机快速的让华安娶了亲,免得他异日反悔。这会再趁机让华宽也快速娶了亲,了我多年心愿。只要媳妇儿娶过门,别的事再慢慢料理就是。若是个个都像他们老爹那样三十岁才娶亲,我的头发都得愁白。      尚婕说着,见蒋华宽没有反对,忙忙去告知蒋镇和蒋老夫人。蒋镇还罢了,蒋老夫人也喜的不知如何是好,老脸笑成一朵菊花,一个劲的念佛道:“天公开眼了么?这一个两个都开窍了,可叫人放下心了。”      “圆姐儿才十一岁,珠姐儿才十二岁,纵使华安和华宽想娶亲,也得再等几年。”尚婕笑眯眯,“这回亏得北成国那个三皇子,若不然,还没这么快的。”      “这倒是,见到那个北成国三皇子,还得谢谢他才是!”蒋老夫人也大笑,抚掌道:“今儿双喜临门了!”      “可不是!”尚婕一边说着,一边过去吩咐其中一个媒婆随蒋华宽赶紧上陈府。她这里吩咐完,见蒋华安和贺圆正在媒婆的摆弄下待要拜堂,又忙忙去端坐在长辈的位子上。      蒋华安成亲,来将军府道贺的除了平时结交的人外,一些在近处的武将也飞马来了。这些武将们平日口无遮拦的,这会见新郎和新娘站在一起,威武的显得更威武,娇小的显得更娇小,再想起这一对新人相差十岁,新娘子不过十一岁,不由大声哄闹,故意鼓噪道:“拜堂拜堂,拜了快点送入新房,不要误了洞房好辰光。”      一片鼓嗓声中,蒋华安见贺圆似乎有点害怕,轻扶了她一把,低声道:“他们就爱嚷嚷,不用怕。”      不害怕才有鬼?贺圆只觉双腿发软,手掌有点颤抖。这会虽然盖着红头巾,还是感觉到满厅的人都看了过来,一张小脸火烫火烫的,却又听到旁边一个人在道:“哟,新娘子实在太小了些,还没到蒋少将胸口高,这就要成亲了,可实在……”      我才十一岁,当然不够他胸口高了,要是再过几年,自然就到他肩膀高了。贺圆本来就为自己才十一岁就要成亲这件事嘀咕着,一听有人讨论,更是恨不得跺脚,各位各位,我也不想这么早成亲呀!这不是被逼的么?      媒婆早过来扶住贺圆,小声道:“姑娘不要怕,我待会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没相干的。拜堂这个事儿听着复杂,其实就是跪一跪拜一拜,挺容易的。……”      贺圆差点被媒婆逗笑了,倒放松了不少,不再僵着身子。却又听到有人议论道:“小新娘看着挺紧张呀,现在拜堂而已,晚上要是洞房,那不该紧张得晕倒?哈哈……”      呜,人家第一次拜堂没经验,所以紧张嘛!这厅堂里太多坏银了,说就说,居然还笑的那么猥琐,等着,以后慢慢收拾你们!贺圆微微恼怒,倒缓解了紧张。      媒婆按按贺圆的手,见她手掌不再颤抖,扶着她跪到一块大红色垫子上,待蒋华安也跪下了,这才唱诺道:“一拜天地!”      贺圆在媒婆的示意下磕头,膝盖却犹自有点发抖,这会在盖头下悄悄瞥过去,见蒋华安跪在旁边一起磕头,一时分辨不出心里的滋味。虽然说蒋华安是一个优秀的,可是这会马上要成为夫妻,总是感觉怪怪的。      媒婆待贺圆磕完头,把她扶起来,又让她和蒋华安并排跪在蒋镇和尚婕及蒋老夫人的跟前,唱诺道:“二拜高堂!”      还差一个夫妻对拜的程序,貌似这个拜堂仪式就要完成了。贺圆一时在脑中YY:这个时候该不会有圣旨颁下来,然后有人吼一嗓子,“等等!”阻止了最后这道拜堂的程序吧?正想着,却被媒婆扶起来,扶着转个半圈,唱诺道:“夫妻交拜!”      贺圆在媒婆的示意下蹲了一个半福,从盖头下看到蒋华安拱手回了一个礼,大红色靴子牛哄哄的压人眼线,正发愣,却被媒婆扶正了身子,听见媒婆道:“礼成!”      媒婆后面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一众宾客哄闹着代她嚷起来道:“礼成,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一群人看着很热闹很喜庆很有爱的拜堂成亲仪式,身为局中人的贺圆却差点软了脚跟。呜,刚刚在花轿上就被颠的全身骨头痛,虽说由将军府五位小将和自己小哥哥他们抬着轿很威风,可是他们有高有矮,几个高的把轿子一抬,几个矮的肩膀抬不着,就改用双手撑着,搞得晃来晃去的。况且他们又不是专业抬轿的,步子不一致,轿子时快时慢,时高时低,亏的自己紧紧抓着身下的轿板才没有掉出轿子外。这会又跪又叩头的,差点站不起来。只觉膝盖又麻又痹,竟是挪不动步子。      “少将军,新娘子看样子是累坏了,这会挪不动了,还是抱进新房吧,哈哈哈……”      “抱新娘抱新娘……”      “把姑娘抱进去呀!”      喜娘见武将们又在鼓噪,笑道:“各位该改口了,要叫新奶奶,不能再叫姑娘了。”      “新奶奶好!”      “少将夫人好!”      武将们又是一片嘻闹声。一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媒婆忙忙扶了贺圆进新房,一面笑嘻嘻道:“新奶奶大喜,恭喜新奶奶!”      奶奶的,今儿这婚事真像过家家,贺圆心里直嘀咕,扶着媒婆的手进了新房。新房门口候着的婆子和媳妇子全围上来恭喜道:“给大奶奶道喜!”      呜,又是奶奶,好难听。平时听见喊别人还没觉得什么,现在自己被人这样喊,听着真是好别扭。      杏仁早候在一边,这会忙挤过来扶了贺圆,也笑着恭喜。因天热,媒婆这会已是累的汗流满面,忙着寻了小团扇扇着风,又对杏仁道:“快给新奶奶脱了鞋子洗洗脚通通气,可别热坏了。”一边又令人拎扇子给贺圆扇风。早有人先端进绿豆糖水来道:“这七月的天气,热的人全是汗,大少奶奶上花轿到现在,可没喝着一口水,快喝碗绿豆糖水解解暑。”      待喝了绿豆糖水,洗了脚,休息得一会,却有人端了吃的进来,笑道:“今儿将军府是双喜临门,这会轮到二少爷娶亲了,众人迎亲去了!”      “怎么回事?”贺圆一听蒋华宽也要娶亲,忙忙问道:“娶的是谁家的姑娘?”      “回大奶奶,娶的是陈府的珠姑娘。”进来的人忙答道:“少将军也帮着一起迎亲去了,来的宾客越来越多,把咱们府里的东西都吃光了,这会光喝水。老夫人又着人去采购吃食和酒,一团乱呢!这会怕大少奶奶饿着,先给煮一碗面条进来。”      珠姐儿也嫁进来了,这太好了!贺圆一时大喜,这下不愁寂寞了。一时听得外头嚷道:“新人来了,快出去迎接!”      “两兄弟赶在同一天娶亲,倒是佳话。”媒婆等人全笑了。      待听得外头似乎也在鼓嗓道:“送入洞房!”贺圆不由笑了,这当然是拜完堂礼成了。她这里笑着,却听外头又有人报道:“少将军来了!”众人忙给贺圆套上鞋子,媒婆自去挑亮喜烛,又捧了秤杆出来准备给蒋华安挑红盖头。贺圆不由紧张起来,待会揭了盖头之后是不是就要喝交怀酒,然后两个人上床睡觉?    压坏你没有         “咚咚……”咦,是什么声音?贺圆凝神细听,猛的发现这是自己的心跳声,今儿的婚事实在太像假的,这会新郎就要进房了,脚步声渐近,一下子觉着这却不是假的,而是真的,不由心慌意乱,捏紧了拳头默念:“深呼吸,深呼吸,不用紧张!”      喜娘等人见蒋华安进来了,都上去请安,笑着把秤杆递在蒋华安手里道:“请少将军掀盖头!”      蒋华安点点头接过秤杆,看着坐在床边小小的红色身影,微微一笑,顿了一顿,这才轻轻挑起红盖头一角,缓缓撩上去。盖头下的贺圆跟平时略有不同,活泛的大眼睛这会低垂着不敢看人,晶冠把她的小脸遮去一半,更显稚气。因天热,挺翘小鼻子有点汗湿,红润润小嘴却紧抿着,努力要显出严肃端庄的样子。蒋华安看着贺圆这个样子,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笑了。      贺圆感觉到蒋华安热热的鼻息喷在脸上,还似乎在笑,一抬头见蒋华安果然满脸笑意看着她,不由脱口道:“有什么好看的?”心里却补充一句,没见过十一岁的新娘子么?      媒婆等人一听贺圆的话,哄的全笑了。蒋华安却含笑道:“很好看!”      他在说什么,赞我好看么?贺圆有点糊涂,低头扯扯身上的嫁衣,虽说改小了,毕竟太匆忙,腰身处宽宽的,显得,显得一点胸没有。虽然说本来没胸,可是若腰部那儿紧些,也能有些模样的,可是改嫁衣的人分明不作此想,居然把胸改的贴贴的,腰那儿就改的宽宽的,真太欺负小孩子了。贺圆定定神,决定不理嫁衣不好看的事情,要把注意力转到新郎身上才是。嗯,新郎刚才赞我好看了,我得礼尚往来,回赞一句才是。      “安哥哥,你今儿也好看!”贺圆壮起胆子看看蒋华安,这个人一打扮还真好看,剑眉下一双眼睛亮如星辰,看的人心跳。呼,这么一个大活人,英明神武少将军,以后就属于我了。呜,我为什么只有十一岁,如若不然,哼哼……。贺圆正暗叹,却见喜娘摆了桌上的酒杯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怀酒!”      “她还小,只怕喝不得这辣酒。这样罢,她喝茶,我喝酒!”蒋华安含笑看一眼贺圆,众目睽睽之下凑近了她,手扶在她头上的晶冠上道:“这么重一个东西,没把你压坏吧?”      “已经压坏了,我的脖子动不了啦!”贺圆歪着脖子瞧蒋华安,撒娇道:“快帮我摘下来!”      喜娘等人见贺圆红着小脸指挥蒋华安给她摘晶冠,都捂嘴偷笑,一边给蒋华安满了一杯酒,待要倒茶给贺圆时,摇一摇茶壶,居然没茶了,不由嚷道:“怎么没人送茶水进新房来?”      一个婆子笑道:“听得外头把水都喝光了,这会来的人越来越多,都顾不上了。还得我去厨下瞧瞧,自己倒了水来泡茶是正经。”      她们这里没茶喝,厅里几桌女眷也在嚷嚷怎么没人上茶来,一面讨论今儿的事。      “将军夫人真是有福气,这一娶就娶了两房媳妇,一个是贺府千金,一个是陈府千金,都是人人羡慕的好亲事,这会半夜都该笑醒了。”好几位夫人今儿听到将军府娶亲,忙忙备办贺礼,赶着来了,都讨论道:“将军府就是好架势,这一娶亲就娶了两位参加过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听得她们是今儿才下船的,才回到府里没多久,这花轿也临门了,真真是轰动的事。”      “这确是轰动,可是这两位新娘子,一位才十一岁,一位才十二岁,将军夫人想抱孙子,得等到什么时候?”      “也不用等多久的,再过个三四年就行了。那会少将军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也不算迟。可比他爹爹当初三十岁才成亲,三十一岁才让他祖母抱孙子要早的多。”      “我早上听得几家府里的夫人上贺府去提亲,后来那北成国的小皇子也亲到贺府提亲,不知怎么的,小皇子落了空,上贺府提亲的三家夫人却一人定了一位贺府姑娘。才打听几位夫人各自定的是哪位姑娘,又听得将军府的花轿上贺府迎亲去了,待我们回过神来,只说迎的是贺年的女儿贺圆姑娘。一时临急到街上买贺礼,谁知碰到好几位太太,也是要买贺礼上将军府来的。大家都笑着说道少将军不娶亲就不娶亲,一娶亲居然这么雷厉风行,倒吓人一跳的。待我们买了贺礼要上轿时,又传来消息,说道将军府不单少将军娶亲,二少爷也要娶亲,把我们听的一愣一愣的。大家发着愣又再去多办一份贺礼,这才赶着来了。一路上还笑着说道贺礼就办了两份,只是嘴巴才一个,又不能吃他两份喜酒,可是亏了。谁知待我们到了将军府,不要说喜酒,连水都快被喝光了。真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多人?”      “将军府迎亲迎的仓促,来不及派帖子,只让人奔走相告。于是,挨一点点边的都来了。甚至那些跟将军府没关系,只想看热闹的,也混进来了。你们还好,来的迟点,水也该滚了,过一会自然泡了茶上来。刚刚我们急急赶来,不要说茶,连水都没有,全给外头那帮子闲人喝完了。将军府厨房里但凡能找出来的东西,都被寻出来宴客。连厨子密藏着的萝卜干,也被人寻出来干嚼下酒,夸张的紧。”      “刚还有人说道将军府实在阔气,居然拿人参出来给人下酒,莫不成那其实是萝卜干?”镇南夫人刚出去跟贺子欣嘀咕了一下话,这会喘着气凑过来道:“厅里全是人,每张桌子上都挤满了。听得许多人在嚷道今儿将军府一娶就娶了两位新娘子,这等盛事无论如何要来掺一脚。将军府的人全忙晕了。料着将军夫人她们也腾不出空子来招呼我们,还得叫婆子到厨下给我们找点吃的,若不然,今儿得空着肚子回去。”      “听得已是忙忙令人过别的府里借了厨子和东西过来,只是这会人太多,估计酒菜都是不够的。那头已是叫人上酒楼去买现成的抬过来了。”马夫人摇摇头道:“自来各府里办喜事,谁不是准备个小半年,饶是如此,到了那日,还忙的脚不沾地。将军府倒好,说娶亲就娶亲,还一下娶进两房新娘子来。忙乱成这样,倒也不意外。”      大家说着,又跟镇南夫人道:“听得是北成国小皇子要在几位绣女中选一位通婚,将军府怕看中的媳妇儿被选上,这便忙忙娶进门来的。你家沁姐儿这次也参加南北绣品大会了,也是绣女之一,你倒不怕她被选上不成?”      “我怕有什么用?”镇南夫人苦笑道:“这会儿总不能胡乱把她嫁人。我只叫大媳妇打听着消息,若有甚说的,马上来通知我,我再回府去。”      马夫人凑过去笑嘻嘻道:“将军府今儿娶了两房媳妇,可是他们府里除了最小的那位,还有三位哥儿也到了适婚年龄,你何不把沁姐儿也嫁过来算了。让将军府来个三喜临门。”      镇南夫人听的不作声。其实她正是打的这个心思,这才忙忙赶来的,因见尚婕和蒋老夫人忙得晕头转向,想拉住说话根本没机会,刚才只得拉着贺子欣嘀咕了这件事,让贺子欣跟尚婕说一说。贺子欣倒是忙忙去硬拉住尚婕说了,只一会,却过来说道贺府和陈府两位姑娘因是对了蒋华安和蒋华宽的眼,这才忙忙娶过来的。这沁姐儿之事,自然还得跟老三蒋华宏商量一下,刚刚问了蒋华宏,他却不愿意,这就没法了。镇南夫人一听只得作罢。再一细想,北成国虽远,又不是不让回来。大女儿嫁的远,还不是几年没见了。况且北成国的皇子妃,普通府里只怕盼着嫁还没得嫁。为着不让女儿远嫁,随便许个人也是不妥的事。她安慰完自己之后,索性就放开了。选上就选上,也没什么好怕的,论起来,这皇子妃,还是光宗耀祖的事。      几位夫人倒议论起来道:“北成国小皇子亲上贺府去提亲,这是天大的面子,谁料着贺府不把女儿许他,却许了将军府。现下贺府和将军府,跟北成国小皇子这个梁子,是结下了。这私怨,可别演变成国恨。”      “要北成国小皇子吞下这口气,只怕很难。”又有一位夫人道:“除非皇上把小公主许给北成国小皇子,那小皇子求不得贺府姑娘,却得了一位公主,自然没话说,面子里子都有了,这口气自然消了。”      “小公主是皇上和皇后的掌上明珠,如何舍得远嫁北成国?”镇南夫人摇摇头道:“若是皇上和皇后逼不得已,真把小公主许给北成国小皇子,这南北关系自然牢固。就怕帝后一想念小公主,就会迁怒贺府和将军府,时不时为难一下贺府和将军府。”      她们这里说着,又来了一位夫人,喘着气儿道:“告诉你们吧,还没晌午,听得将军府少将军到贺府迎亲,我近着陈府,便约了翰林夫人说要上街办贺礼。谁知才上轿子,那头迎来媒婆和将军府的二少爷,说道怕宫里会把珠姐儿许给北成国的小皇子,这会上门求娶珠姐儿。翰林夫人一听宫里可能会选中珠姐儿通婚,一下气急攻心;再一听宽少爷这会来了,是提亲的,又惊喜交集。宽少爷又说道适才飞马叫人上贺府请贺监正择吉时,贺监正说了,今日未时正是吉时,申时却差点,还得紧着时辰过门方大吉。翰林夫人听了话,一时团团转,还是我推了她一把,说道事不宜迟,快快给珠姐儿准备喜服,莫误了吉时。翰林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叫人准备喜服等物事,正忙乱,将军夫人领着花轿上门来抬新娘,又顺带给宽少爷拿了喜服过来就地换上,真是那个神速。还是我在翰林府帮了一把,看着珠姐儿上花轿了,这才去备办贺礼赶来。觉着今儿将军府娶媳妇,真是火烧眉毛似的。”说着又感叹道:“才转个身去办了贺礼,居然就赶不上看拜堂仪式了。新娘子呢?送进洞房了么?”      “自然急速拜了堂送进洞房了,还会等你来了再拜不成?”几位夫人都笑道:“论起来,宽少爷十九岁,娶的这位珠姑娘十二岁,只差着七岁,正是良配。这珠姑娘活泼泼一个人儿,配了宽少爷这等爱装老成的,倒正好。”      她们这里讨论陈珠,陈珠端坐在新房里却心慌意乱的。她今儿早上从北成国归来,下了船回到府里,见过府里各人,叙了离情,又细细说了这趟到北成国发生的事,及吃了午饭,困倦的很,便回房安歇了。谁知睡梦中被人摇醒了,还没下床,几个丫头就上了床给她换衣裳,擦脸擦手的。只一会又涂胭脂,梳了头,插了钗子,嚷嚷道:“好了,快盖上红头巾,花轿都来了!”她还迷迷登登,以为是做梦,也不以为意,继续合了眼打瞌睡。没承想房里又涌进一群人来说吉祥话,待听得声音吵杂,睁开眼看时,才发现不是做梦,似乎是自己要出嫁了,这下慌了,追问道:“嫁给谁?嫁到哪里?”      “嫁的是将军府的宽少爷。”嫂子带笑道:“亲上门提亲来了,着实给面子,还顺带迎亲,这可是难得的好亲事。”      “我……”陈珠一听急了,待要跳下地,却被翰林夫人紧紧的按住。      “不用再你你我我的,这确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见陈珠还想说话,翰林夫人捂了她的嘴道:“乖,娘不会害你!”正说着,听得外头喜乐直响,陈珠的大哥忙忙进来,一把抱了陈珠道:“我们府里也来不及请喜娘,就学那小户人家的规矩,让大哥抱了你上花轿好了。要趁着未时过门,莫再耽搁,看误了吉时。”      陈珠的大哥这里说着话,翰林夫人却死死捂住陈珠的嘴不让她说话,就怕她像平时一样口无禁忌,于这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陈珠的大嫂倒忙着给她套上大红色绣鞋。      陈珠这会悲愤的握着拳头,红色盖头下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我又没有说不嫁,你们一个两个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干吗?大哥更干脆,直接就冲进来把我抱出去扔花轿上了。呜,我当时只想说,让我上个茅房再说。可是你们都不让我说话。我这会憋的慌,该怎么办咧?      “姑娘,你觉着怎么样?”陈珠的贴身丫头小荷见陈珠屁股左挪一下,右挪一下,深怕喜娘见了会说新娘子不端庄,忙凑过去悄悄道:“是不是饿了?”      陈珠在盖头下猛摇头,心里直呐喊,神啊,救救我吧!         新人压床单      喜娘终于也看出不对来,上去悄悄问道:“二少奶奶怎么啦?”      “我,我快要憋不住了!”陈珠忍得肚子都痛了起来,带着哭音问道:“新房里有没有放马桶?”      “马桶在屏风后,我扶二少奶奶过去!”喜娘一愣,这新房里虽然置了马桶,但一般不是这个时辰用的,只是新娘子这个样子,总不能让她继续憋着。只得小声道:“二少奶奶不用慌,外头人手不足,丫头婆子全去帮忙了,这会房里只有我和小荷在。待二少奶奶净了手,我再悄悄令人换个新马桶来。”说着待要扶陈珠起来,却听外头传来脚步声,守在新房外的丫头正请安道:“见过二少爷!”      “二少奶奶,再忍忍,待二少爷进来挑了盖头再说。”喜娘也没了法子,忙开门去迎蒋华宽。      蒋华宽被灌了好多酒,这会已是半醉,进房先寻杯子倒了一杯茶喝,这才站到陈珠跟前,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秤杆,秤杆只一挑,就把红盖头挑在杆上,然后塞回喜娘手上,笑嘻嘻喊了一声:“珠姐儿!”      “珠你个头!”陈珠这会已是忍无可忍,决定不再忍,猛的站起来,一把推开蒋华宽,颠着步子往屏风后跑了过去。      喜娘和小荷一起怔在当地。蒋华宽有点摸不着头脑,待听到屏风后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时,也跟着怔在当地。      “不知道珠姐儿怎样了?”贺圆见得婆子去催茶水还没进来,除了杏仁和喜娘,其它媳妇子和丫头全退到门外,略略放松,跟蒋华安对坐在桌边,双手托在腮上道:“今天真累坏了!”      蒋华安见贺圆歪着脖子,额角湿湿的,不由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道:“累坏了就早点睡觉!”      怎么感觉他的动作好像在抚摸一头宠物!贺圆暗暗叹气,要一个二十一岁的新郎对一个十一岁的新娘动情,委实难了一点。      婆子终于端茶进来了,喜娘笑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怀酒!”      贺圆纤瘦的小手臂圈进蒋华安壮健的手臂时,这才发现自己人小手臂短,小脸差点贴在蒋华安的肩膀上,而不是像以前在电视里看过那样,新郎新娘喝交怀酒时,手儿相偎,脸儿相依,鼻息儿相喷,含情脉脉对视,然后一饮而尽。      蒋华安见贺圆坐着也只够自己肩膀高,这会伸手过来圈住自己手臂,待要兜回去端茶喝,手臂太短却够不着,不由笑了。笑完道:“等一等!”说着把自己手里的酒杯放回桌上,又把贺圆的茶杯接了放回桌上,一提贺圆的手臂,把她抱了放到自己膝盖上,伸了右手圈进贺圆左手臂,俯在她耳边道:“行了,这样就喝得到了。”      喜娘见得蒋华安抱了贺圆放在膝盖上,不由掩嘴笑了,忙过去重新把酒杯和茶杯各递在他们手里。      嗯,大腿弹性十足,怀抱温暖如春。贺圆感觉到蒋华安身上的男子气息,一下心跳的厉害,身子微微僵硬,跟蒋华安碰了杯,端了茶杯一饮而尽。      见得蒋华安和贺圆喝了交杯酒,喜娘在旁边说了许多吉祥话,然后正正脸色道:“请新郎新娘压床单!”又扬声对外面的丫头道:“请老夫人和夫人来观礼!”      这里的风俗是这样的,如若媳妇过门不能圆房的,新郎遵礼仪安歇在新房里三天,头天要跟新娘子压床单,以示两夫妻已是行了周公那个虚礼的仪式了。压床单要请家里长辈观礼作见证。      蒋华安见贺圆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抱着她站起来道:“走,压床单去!”      压床单?贺圆一听这个暧昧的词语,缩在蒋华安怀里都忘了下来,脑海中自动构成这样一副画面:一男一女紧紧搂着,在床单上滚来滚去,床单被压的皱巴巴,惨不忍睹。      贺圆YY得厉害时,陈珠却在屏风后不敢出去,很是发愁,这新马桶给自己用过了,刚才一泄千里的声音肯定也被听去了,丢死人了!      “怎么还不出来?”蒋华宽怔了良久,听见里面没动静了,陈珠半天不出来,转头跟喜娘道:“该不会晕倒在里面了吧?快过去看看!”      “呸呸,什么晕倒?”陈珠在里面听到蒋华宽的声音,自语了一句,红涨了脸,只觉臊的慌,捂脸站着,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喜娘和小荷还是把陈珠扶出来了,把她安置在桌边,和蒋华宽对坐着。      陈珠眼睛哪里敢看蒋华宽,把头垂得低低的,在心里呜咽,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就没脸做人了,还得嘱她们别说才行。      “刚刚在屏风后,……”陈珠狠下心来,抬起头道:“刚刚的事,都不准向外说,谁要是敢说了,我就把她的嘴缝起来。”说着还作一个缝的动作。      “姑娘……”,小荷也臊红了脸,悄悄拉了喜娘到一边去,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塞在喜娘手里道:“这是我们姑娘另外赏你的,烦你着人悄悄换一个新马桶进来,今儿的事可别说出去。”好在临出门,夫人塞了好几个红包在我身上,让我有事儿要代着打点,果然就打点上了。小荷好生感叹,见喜娘接了红包,笑嘻嘻应了,自开了门叫过一个婆子密语几句,那婆子马上闪身去了,这才放下心来。      “你也不准提!”见蒋华宽忍笑看着自己,陈珠羞怒交加,酡红着脸狠瞪过去道:“有你们府这么娶亲的么?话都不让我说,就塞上花轿抬了走。”      “今儿确是仓促了些。”蒋华宽见陈珠气的一喘一喘的,嘿嘿笑道:“还不是怕你被远嫁北成国,才急急迎过门的么?我这可是好心。”      喜娘听得他们两个说话,又笑嘻嘻过来倒酒,满上酒之后道:“请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喝交怀酒!”      当着众人的面在屏风后撒尿这事儿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陈珠豁出去了,勇敢的抬头,把手圈在蒋华宽手臂上,这才接过喜娘递过来的酒,水汪汪大眼睛瞪着蒋华宽,等着他端杯子过来碰杯。两个一碰杯,陈珠喝了一口,蒋华宽早已一杯见底,却突然拦住陈珠道:“等等!”      陈珠被蒋华宽一喊,脸色忽然也变了,低叫了一声道:“我忘记我是不能喝酒的,这要怎么办?”      “才一口,应该无碍吧!快倒茶喝!”蒋华宽放下杯子,忙倒了茶递在陈珠手里道:“多喝几杯茶,把那一口酒解了就是。”      陈珠在房里猛灌茶,贺圆却发怔了,原来滚床单仪式极其简单,就是在蒋老夫人和尚婕的注目下,喜娘洒了一点不知道什么水,然后新郎和新娘脱了鞋子上床,在鸳鸯枕头上躺了躺就起来了。床单好好的,还没皱呢!      “今儿办这个喜事太仓促,事事不周,圆姐儿可是受委屈了。”尚婕瞧瞧蒋华安,瞧瞧贺圆,真是从心底笑出来,盼了这几年,终于把媳妇盼进门了。一时对贺圆道:“咱们也不用讲那些虚文俗礼折腾人,你过了门只管像在自己府里一样就行了。该睡就睡,该吃就吃。早上也不用你请安什么的,只管睡你的,现下你还没长开,就靠着多睡睡长身子呢!今儿也累了,你们吃些东西,早些安歇下。”说着又吩咐人道:“给房里送些吃的进来,待会再送了水进来给他们洗一洗,好生服侍着。”      蒋老夫人之前盼着蒋镇娶亲,谁知蒋镇直到三十岁才肯娶,还是尚婕自己拦了马,蒋镇才开窍的,因此对尚婕这个媳妇极其满意,婆媳难得的和睦。这会见尚婕一气儿娶进两房媳妇来,早悄悄夸过她办事有效率,也笑眯眯对贺圆道:“你还小,什么规矩礼节的,不用管了,只好好和安哥儿……”哟,姐儿还小,恩爱什么的,还得过几年,这个且不说了。一时缩了后面的话,却又道:“安哥儿要是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们去,包保给你作主。”      贺圆见蒋老夫人慈爱,尚婕温和,暗暗庆幸,冲着这样的太婆婆和婆婆,谁家府里的姑娘不想嫁进来?      待蒋老夫人和尚婕出了房门,厨房便送了一桌席面上来,不过是取了吉祥名字的菜式。贺圆这会才感觉到特别饿,和蒋华安一起坐下用了饭,丫头又端上茶来漱口,另奉上茶来喝,这才吁了一口气。却听蒋华安吩咐一个婆子传水沐浴,一时睁大眼到处瞧,不知道这房里的净室设在何处?却听蒋华安道:“屏风后有个角门,通往净室。”      因外头又来了几个紧要的客人,蒋华安却要出去敬一回酒,跟贺圆说了一声就出去了。一时自有丫头上来给贺圆换下喜服来,又笑道:“已备了水,请大少奶奶进去沐浴。”      咳,我以为身上穿的喜服,是要等新郎来脱的,原来不是,是丫头来换掉的。贺圆扼腕,电视剧真误导人!待沐浴完出来,倒累的不行,先上床歪着,叫杏仁打着扇子,困的差点先睡着了。却听杏仁小声道:“姑娘,姑娘,姑爷来了!”      贺圆睁开眼,忙忙坐起来,却见蒋华安脸上微红,眼睛比刚才还要亮些,身上发出酒气,分明已是薄醉,一时低了头,也不敢再瞧他。      蒋华安见贺圆已是沐浴过,重新梳过头,头上随便挽了一个纂儿,另换了一套家常裙子,小脸粉团团的,语气不由自主就软和下来,笑道:“你先安歇着,我去洗一洗再说,今儿确是累坏了。”      洗完就要真的来压床单了吗?虽然知道不会发生什么,贺圆还是脸红心跳的,想着跟蒋华安睡在一张床上,总归是……。越想越脸红,困意倒全消了。      待蒋华安沐浴完走出来时,贺圆悄悄溜了一眼,见他头发随便束在脑后,米白色袍子随便套着,露出一角结实的胸口,下面趿着鞋子,看不出有没有穿衬裤。      究竟有没有穿裤子呢?贺圆溜了几眼还是看不出来,一抬眼见蒋华安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一时红了脸不敢再看。      杏仁见蒋华安喝了酒,这会眼睛亮成这样,倒有些警惕,俯在贺圆耳边道:“姑娘,今儿晚上我就守在门外,有什么事你就扬声叫我。”我们姑娘还小呢,万一,万一……。杏仁担忧万分的带上门出了房。      “睡觉了!”蒋华安见贺圆微微缩向床里面,迅速的钻进被子里,连头都蒙上了,只露了头发在外面,不由笑了,伸手去拉开蒙在贺圆头上的被子道:“天气热,小心闷坏!”      刚才有杏仁在这儿打扇子还好些,这会盖了被子,又是睡在里面,确实是很热。贺圆任由蒋华安拉下她的被子,悄悄睁开眼,却见蒋华安正瞧着她,一时吓的又闭上眼。      蒋华安伸过手摸摸贺圆的额角,见已有些汗湿,下床寻了扇子过来,坐在床沿轻轻给贺圆扇着,一边道:“这是新床新枕头,你如果睡着不习惯,明儿再叫人把你原来睡惯的小枕头送过来。”      他还记得我认枕头。贺圆有些感动,隔了半晌忽然问道:“安哥哥,我才十一岁,你真喜欢我么?”      蒋华安一时不答,却有些出神。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不过四岁多,粉团团的,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要抱一抱捏一捏。那时抱了她玩,记得抱着软绵绵的,极像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白兔。后来老娘带了自己六兄弟上贺府去,说要提亲,当时只以为是为华盖提的,倒也没多想。是什么时候突然就留意起她的?是这次上北成国,在船上给她留芝麻饼,又抱了她的小枕头给她送去那回?      见蒋华安没有作声,贺圆把手指头含进嘴里,把头又滑进被子,含糊道:“不喜欢就算了!”哼,等我长大再迷死你!      “谁说不喜欢?”蒋华安又揭开贺圆的被子,手里的扇子凑近扇了扇道:“不喜欢怎么会和你成亲?”      “你喜欢我?”贺圆惊喜的瞪大眼,一下又泄了气,他说喜欢,自然是喜欢小孩子那种喜欢,自己瞎高兴个什么劲?还得过三四年,待自己长到十五岁,豆蔻年华那会儿,他再说喜欢的话,才有可能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      “困了,睡吧!”蒋华安丢下扇子,往床外面一躺,直接闭了眼睛。      贺圆这会缩在床角,闻得蒋华安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香,困意也渐渐上来了,悄悄翻个身,正要合眼,冷不妨一只大手伸过来,捂住她的嘴道:“不要作声,窗外有人!”      暧昧的夜晚      蒋华安捂着贺圆嘴,侧耳听着窗外动静,感觉到贺圆如花瓣般嘴唇在掌心微微一颤,掌心瞬间一片柔软湿润,手臂略僵了僵,马上松开了手,俯到贺圆耳边,耳语般道:“你好生躺着,我出去瞧瞧!”说着轻巧如猫跳下地,一闪就出了房门。      蒋华安声音呵着气似钻进贺圆耳里,贺圆根本听不清,只觉得他混着酒香呼吸热热回旋在耳轮上,又溢出耳轮拂过脖颈,后背瞬时就起了鸡粒,一时不敢动弹。待回过神来,却听到窗外几个声音嚷嚷道:“老大,是我们,别打!”却是蒋华宏蒋华盖等人声音。      “大夜晚,你们跑我窗下,这样还不该打?”蒋华安声音不大,平日里威严却在。      “老大,我们经过而已,经过而已,马上就走!”蒋华宏领着底下三位小将,抱头鼠窜。      贺圆听得门一响,蒋华安进了房,关好房门后,似乎摸黑倒了一杯茶喝,一时忙忙闭了眼装睡。      蒋华安灌了两杯茶才上床,黑暗中见贺圆小小身子缩在床角,凝视了一会,这才倒头就睡。      贺圆听得身侧蒋华安呼吸绵长均匀,度着他是睡熟了,这会却没了睡意,躺着想心事:不知道老爹老娘有没有想念自己?自己嫁了,哥哥和弟弟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又辗转一下,却内急起来,悄悄坐了起来,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见蒋华安脸朝外,两只结实大长腿弯了一点弧度,脚板却抵在床沿上。估量了一下,床有自己半人高,待要从蒋华安脚底下那边下床就要一脚跳下去,好像挺危险,一时犹豫着要怎么下床。待了一会,见蒋华安没有动静,将心一横,慢慢爬向外,先伸出一条右腿跨过蒋华安腿弯处,右手也伸过去,撑在床沿上,正要缩左腿到床边时,却见蒋华安双腿一动,整个人向内一翻,成了正面躺着。贺圆一时吓了一跳,左腿绊在蒋华安脚弯处,“叭”一声,趴倒在蒋华安身上,头正好顶在蒋华安腰腹处。      糟了糟了,这次丢脸丢大了,他该不会以为我爬上来想要非礼他吧?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大腿真够弹力十足,还有这腰腹,似乎也太结实了些,不愧是练武人。贺圆心思急转,嘴里却发出一声惊叫。她惊叫才发了半声,一只强健手臂早把她向上一提,问道:“怎么啦?”      “我想下床,不是有意爬你身上。”贺圆急急分辩一句,一挺腰正要爬起来,被蒋华安手一提,一下滑向上,堪堪坐在蒋华安大腿上,双手抓在蒋华安胸口处衣襟上,那衣襟好死不死,这会居然散开了,露出蒋华安结实性感胸膛。      于是,贺圆以一个非常少儿不宜姿势骑坐在蒋华安身上,手里攥着他衣襟,似乎是性急女狼,刚刚把蒋华安衣襟撕开一样。呜,我不是故意!贺圆在心内呐喊,身子却呈石化状态,正尴尬着,却听蒋华安温柔说:“你还小,不宜这样。”      这什么跟什么?我哪有怎么你了?贺圆从石化中缓解过来,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待要分辩,却醒觉蒋华安环在她腰上手并没有松开,还似乎在忍笑,这下又羞又窘,忙忙松开蒋华安衣襟。      此时是七月初,暑热难当,两人衣裳都薄薄,闹得一闹,却出了汗。蒋华安酒意未消,这会环抱着贺圆,觉着她圆圆软软小屁股坐在自己大腿上,身上传来一阵一阵好闻味道,忽然就“咳”了一声,一伸手把贺圆抱到地下道:“马桶在屏风后!”      贺圆不作声,只低头找自己鞋子,套好后,借着门缝中传来光线摸到屏风后。      蒋华安耳力好,屏风后“淅淅沥沥”时断时续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他耳鼓,心头突然缩了缩,自语道:“还得等几年!”话一出口,手一伸,把衣襟掩好,抖了被子往腰腹处一盖,一翻身就睡。      贺圆解完手回来,见蒋华安一动不动,这回却不相信他是睡熟了,爬上床沿,大刺刺就跨过他身上,躺到他身侧。      相对于蒋华安安静,蒋华宽却闹腾多。因陈珠喝了一口酒,身上又起了红块,连夜着人寻痱子粉来洒,又灌了许多茶解酒,上上落落几次,扰蒋华宽也不能够安睡。      蒋华宽见陈珠坐在床上忍不住痒,伸手去抓背,忙按住她手,不让她抓,又道:“得忍着,这个越抓越痒。”      “我忍不住!”陈珠这会嗔怪蒋华宽,“都怪你,都怪你,非要让我喝交怀酒,难道不知道我喝酒就会起红块吗?”      “呃!”蒋华宽被指责莫名其妙,没办法只得伸出另一只手给陈珠抚背,好使她不那么痒。又安慰道:“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舒服多了!”陈珠被蒋华宽一抚背,感觉好点了,指挥道:“用力点,再用力点!”      蒋华宽闷声不响,只得重重在她背上抚来抚去。不一会,陈珠身上薄薄衣裳就皱巴巴了。正待停手,却听外面有声响,似乎是谁忍不住“噗”笑了。一时喝道:“谁在外面?”说着已是跳下地,推门冲出去。      “二哥,你只管给二嫂用力,我们不打扰了!”蒋华宏领着另三位小将,一边取笑,一边早飞奔得远远。      陈珠在里面听得蒋华宏等人话,臊满脸通红,只觉身上更痒了,自己跳下地去取痱子粉,往脖子里又洒了一些。      蒋华宽进来时,见得陈珠自己伸手抚着脖子,突然过去按住她手道:“我给你往背上再洒一点痱子粉,料着也差不多了。”      “我叫小荷进来给我洒!”陈珠小脸涨通红,小声道:“你往屏风后避一避就行了。”      “你那丫头小荷啊,刚刚在门槛外打瞌睡,已让她下去睡了。”蒋华宽摇摇头道:“今儿全忙脚不沾地,除了守门,只怕都睡下了,还是不要扰她们了。”说着见陈珠在身前,只够自己胸口高,索性把陈珠衣领扯向后,往里洒了洒痱子粉,手一探伸进衣领内,抚上她背。      陈珠只觉背上一凉,接着一只滚烫手掌抚到自己背上,一下浑身起了细小鸡粒,耳朵也红透了,却不敢动,只惊叫了一声,嚷道:“我自己洒!”      “洒好了!”蒋华宽大手在陈珠背上转了一圈,暗暗嘀咕,女孩子果然柔滑,一个背也能嫩像豆腐,见鬼了!一边迅速缩出手来,往屏风后一闪道:“我洗洗手!”      屏风后放了铜盆,铜盆里盛了清水以备洗手用。蒋华宽站在铜盆前,只觉手里柔腻腻,心里有点乱乱,迟迟没有把手侵到水里。      陈珠也发着愣,半晌不见蒋华宽出来,回过神来,忙忙先上了床,缩在床里面装睡,心里却“咚咚”跳很响。      蒋老夫人今儿兴奋睡不着,和尚婕在厅里说闲话,夸完贺圆又夸陈珠,拍着大腿道:“两位姐儿虽小,瞧着都是贵格,将来也是长寿之人,正正是天公保佑,才能一气儿娶了两房媳妇过门。”      尚婕今儿也兴奋不已,虽然疲倦,却强打精神陪蒋老夫人说话,一面往外张望。      蒋镇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回头来跟蒋老夫人和尚婕道:“今儿娶了两房媳妇固然是好事,只是北成小皇子这仇,却是结下了。如今只希望长公主在宫里周旋好,能化解小皇子一些怨气。若不然,怕会影响南北两多年邦交。”说着话,管事进来禀报,说道长公主府有人来了,一时忙道:“快请!”      待送走长公主府人,蒋镇吁一口气道:“没想到唐至礼求娶绣女不得,却大胆求娶小公主,皇上皇后这回倒舍得,居然就松口把小公主许给唐至礼了。唐至礼求得小公主,面子里子全有了。这样一来,南北两邦交非但无损,且更加牢固了。”      尚婕一听,担了半天心也放下了,笑道:“便宜唐至礼那小子了,不过一个三皇子,就得了我们皇上皇后掌上明珠。只是皇上皇后会不会怪责我们将军府和贺府?若不是我们快手快脚把圆姐儿娶进门,皇上皇后也不用赔上小公主。”      蒋镇踱着步,沉吟一会道:“身为皇上皇后,岂能只顾私情。若真要牢固南北两关系,本就要皇室血脉才有诚意。且唐至礼求娶圆姐儿,只怕是声东击西而已。他若一来就求娶小公主,自然难求,因求娶圆姐儿不得,却使皇上皇后不得已把小公主许给他。这一次,怕是周匡正谋略了。”      尚婕一听张大嘴道:“嗨,我说周匡正和唐至礼听见我们几家在贺府求亲,怎么不进宫去见皇上,让皇上赐旨,反直奔贺府跟我们争呢?原来早就弹算好了,知道贺府必不舍得将女儿远嫁,定会找借口拒绝于他们,趁着贺府拒绝之机,装着大怒进宫,……”      “你算是明白了!”蒋镇点点头道:“你怕华安和华宽不肯娶亲,借着唐至礼求亲,圆姐儿和珠姐儿有被远嫁危险,趁乱哄了华安和华宽,把两房媳妇一起娶进门来。而唐至礼,借着你们几家府里在贺府求亲,突然杀上门去,然后趁着贺老太太拒婚之际,两人拂袖而去,趁机求娶小公主。于这个时候,皇上皇后自然不会再次拒绝唐至礼。确是好招。”      蒋老夫人在旁边插嘴道:“我们南昌既然把小公主许给他们北成小皇子,那也应该派人上北成去求娶他们小公主才是。一个换一个,这才公平。他们小公主没嫁过来之前,咱们小公主也拖着不要嫁过去。”      “姜还是老辣!”蒋镇和尚婕异口同声,把蒋老夫人逗笑了。      “好了,天不早了,快安歇罢!”蒋老夫人看看儿子和儿媳,笑眯眯道:“你们好容易做了公公婆婆,明天还要喝媳妇茶,可不要起迟了。”      第二天一大早,贺圆还在迷糊中,却听得外面有人在敲门,似乎在说圣旨到,请少将军和大少奶奶出来接旨之类话,一下惊醒了,忙忙爬起来。蒋华安也起来了,一时叫人打了水进来梳洗。杏仁黑着眼眶进来帮贺圆梳头穿衣,一边悄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贺圆摇摇头,咳,我才十一岁,能有什么事?待打扮好之后,见得蒋华安从屏风后出来,已是穿戴一新,两人一起出了新房。      贺圆昨天蒙着盖头进来,什么也没瞧清楚,这会出了新房,见院子里两边抄手游廊上挂满了红灯笼,暗暗点头,怪不得昨晚新房里虽吹熄了烛火,还有光亮,原来是这些灯笼透进去光。      蒋老夫人和尚婕等人已是按品穿了衣裳准备接旨,这会见得蒋华安和贺圆出来了,随后蒋华宽也带了陈珠出来,都松了一口气。      内侍见得人全到了,展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圣旨非常拽文,好长一通话。其实说起来意思就是,蒋家满门忠烈,少将军蒋华安现迎娶贺氏女,闻得贺氏女性情贤淑,特封为从二品夫人。      圣旨宣读完后,皇上皇后赏赐也下来了。众人又忙忙谢恩。待送走内侍,这里众人恭喜贺圆得了诰封,又赶着喊少夫人。正笑闹,管事娘子已准备了茶让新人敬茶。      喝了贺圆和陈珠茶,给了红包,蒋老夫人和尚婕都笑着安抚了一些话,又把唐至礼求娶小公主,皇上皇后已答应事说了,让她们安心,不必再挂念此事。      蒋华安赶着把贺圆迎过门,昨晚其实并没有真正睡着,而是把唐至礼来求亲事又想了一遍,这会听得蒋镇说道唐至礼昨晚求得皇上把小公主许了他,不由恍然大悟道:“我只寻思北成思绣女若渴,也不至于渴到这种程度,堂堂一皇子,居然就和使一起亲上贺府去求亲,这事透着诡异。原来他们是苦肉计。”      贺圆本来也担心此事不能善了,听得唐至礼其实是想求娶小公主,采用了迂回曲折方法而已,不由也松下一口气来。      “皇上皇后一大早就令内侍来赏东西,又赐了圆姐儿封号,也是安我们将军府心。”尚婕笑对贺圆道:“你是大儿媳,这封号得了,还得随我们进宫谢赏。”      贺圆忙应了,自进房去换衣。       新婚第二晚      陈珠自打昨天被抬将军府昨晚又折腾了一晚得好睡今早糊里糊涂被喊了起来这会还有点恍惚见贺圆房忙忙尾随在后喊“圆儿等等!      贺圆这会也还有点恍神被陈珠一喊停了脚步挽了她:“到我房里再说!      陈珠到了贺圆房里自己一杯茶喝定定神:“昨天早上我们才从北成回来下午成了将军府媳妇今早起来我愣以为在做掐了自己好几把。这会见着你也活生生在将军府我才相信是做。      “珠儿我也以为做呢!贺圆也给自己一杯茶喝掐掐陈珠:“痛痛?      “好痛!陈珠甩开贺圆扁着嘴说:“我出嫁时那个排场我娘还哭振天响。轮到我出嫁像是被强盗抢亲似话也给我说胡乱塞上轿抬走了真甘心。说着俯耳过去把自己昨天内急急跳脚最后当着喜娘和蒋华宽面跑屏风后解事说了。      “哈哈哈……贺圆一听完由乐可支一边笑着一边叫杏仁给自己换衣裳。待杏仁端了水下去却也小声把自己要下地却小心趴到蒋华安身上出了丑事说了。      她们这里嘀咕着尚婕着来催贺圆忙忙站起来拉了陈珠:“待我到宫里谢完恩回来咱们再说话!      “我等你!陈珠依依挥绢。      贺圆拍拍她小声:“三天后回门咱们在娘家多住几天到时回来自然是跟安他们分房睡了索性我们一起安歇这样热闹些。说着忙到厅里却见尚婕也换了衣裳。待要出门却有长公主府又来了。      待送走长公主府尚婕跟蒋老夫:“长公主传话过来说昨晚许给唐至礼却是后娘娘所出小公主而是已故袁贵妃所出公主。这位公主原也是养在后娘娘跟前后娘娘一向视为已出。公主今年已是十三岁待过了年择驸马呢。因听得唐至礼求娶室公主为何她自己向后娘娘请求说她也是公主且比小公主年长这远嫁之事自当由她去。后娘娘斟酌再三又跟上讨了主意后来松了口。料着过了年北成那边自会来迎亲。      贺圆在旁边听着暗暗松一口气最后许给唐至礼既然是后自己亲生女儿那她便会迁怒将军府和贺府省了烦。      外头早备下了轿马尚婕见天也早了忙领了蒋华安和贺圆宫。      到了宫里上还在接见外臣他们便先行去见了后谢恩。      后待他们行过礼却令贺圆坐在旁边笑:“先时长公主带你宫过粉团团一个小娃儿想这会嫁了。只你还小这服侍相公之事怕心有余而力足。这样罢我赏两个美给你让她们帮着你服侍蒋少将这样可好?      什么意思?贺圆警惕起来暗暗寻思可能将军府昨儿顾一切迎了自己过门却把唐至礼这个难题抛给宫里使得后差点把自己女儿许了唐至礼心中快又能露出来故意要赐两个宫女给自己添堵呢!自己还小蒋华安却血气方刚若有美女跟在身侧他究竟能能把持住实在难说。再者这赐美女还有可能是后心腹她们了将军府也是后耳报神了这自然妥。后这是欺我年幼强行要塞了。贺圆心思急转却转头笑向蒋华安:“安我昨儿才过了将军府你嫌我会服侍要添服侍你么?      呃年纪小小晓得把难题抛给我!蒋华安动声色向后:“后娘娘我没迎娶圆儿过门之前并用丫头服侍昨儿才迎了她过门却反要添服侍委实说过去。后娘娘美意只能心领了。      后听得蒋华安如此说只得一笑作罢。      这会要是文臣估计敢这么拒绝后美意。还是武将爽直一句话拒绝了后真是好样!贺圆偷偷看蒋华安一眼嘴角绽了一缕笑却忙忙垂头掩去了笑意。只是心里却生了危机感是哟自己才十一岁蒋华安二十一岁了他真能等上几年直等到自己长大?得想法子勾住他心让他作他想才行。只是自己一个十一岁小女孩能有什么勾法子?对了自己要学会服侍他让他得享温柔把自己放在心上直到成为他心上。      待出了宫尚婕和贺圆同坐在轿内她伸捏贺圆小脸:“后娘娘要赐美给华安你着急了吗?说着哈哈笑笑完又:“既然着急可得多吃多睡快些长大才是。      贺圆之前到将军府走动尚婕每次都是又抱又摸又捏这会尚婕虽然成了自己婆婆贺圆也怵她只鼓了小脸一副担心状问:“我这会还小夫会会急着要抱孙子然后给安纳几个小妾?      尚婕一愣接着笑了掩嘴:“将军府男却是纳妾。这说起来话长要从将军太爷爷说起了。      原来蒋镇太爷爷蒋石也是大将军府里有一妻两妾。妻善妒待他出征却将两房小妾杀了。等到蒋石一年后回来发现两房小妾被打杀之事自是责问了几句妻也分辩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往脖子上一插断气之前只:“这样你可以广置姬妾再无来打杀了。蒋石大悔待埋葬了妻子当着两个儿子面:“以我为戒若妻有子得再置姬妾。说着立了家法。蒋石两个儿子本已到适婚年龄经此一事却迟迟婚只醉心武学直到三十岁才娶亲。后来到了蒋镇等也只醉心武学对娶亲并热衷。      听完尚婕话贺圆松一口气蒋华安看着是一个好色之徒又只醉心武学只要府里老夫和夫往他房里塞这便好办了。      至晚间贺圆见得蒋华安沐浴出来却自动了茶放在桌上:“安喝茶!      “怎么要学习服侍我呀?蒋华安似笑非笑觑贺圆一眼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肩膀有点酸痛!      他血气方刚却要忍着这很容了。自己做低伏小一下也会掉一块肉。贺圆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踱了小步过去站在蒋华安椅背后伸了小拳头给他捶背。      “大力点再大力点!蒋华安喝完茶指挥贺圆:“往左一些再往左一些。      “你这肩膀硬像石头我捶动了!贺圆捶气喘暗翻白眼撤回小拳头看来服侍这些活计是自己特长。还得学别活计勾他心才行。         蒋华安逗弄了一会儿贺圆见她再捶背了转头一看却见她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抽了抽愣一愣伸过去抚在她眼睛上:“昨晚睡少今天又起早眼睛抽筋了?今晚早些安歇罢!      呜我在抛媚眼你怎么没看出来?贺圆对自己失望了前世看多了电视里抛媚眼都是这样抛轮到自己怎么被看成眼睛抽筋了?看来功力到家要多学学才行。待上了床贺圆却又惊悚了除了一点儿前世记忆自己想法和举动越来越像真十一岁小女孩了!贺圆惊悚了一会却又安慰自己算了自己现在是十一岁小女孩何必纠结于前世事又何必一定要像成年!这样也挺好么?      蒋华安上了床见贺圆躺着动往她脸上一瞧笑:“想什么呢?怎么满头是汗?      “热!贺圆回过神来往枕头底下扯出帕子抹了抹汗又用帕子挥了挥给自己扇风。      蒋华安下了地把窗子全开了里拿了一把扇子上了床笑:“你刚才给我捶背礼尚往来我给你扇扇风吧!说着扇了起来。      “安你真好!贺圆翻个身向里摆好姿势准备睡觉。            蒋华安又扇了几扇嘴角浮了一缕笑待熄烛火睡觉门外却传来敲门声蒋华宽声音在外面:“大大嫂睡了没有?      “有什么事?      “珠儿睡着想来跟大嫂说说话。蒋华宽有些无奈陈珠说要来跟贺圆睡让自己和大去睡书房这分明是害怕跟自己睡一张床上。只是我愿意了还大愿愿意呢?      “我们已经睡下了!蒋华安果然愿意隔着门:“要说话明儿请早!      “珠……贺圆一听陈珠要找自己说话张了嘴要喊她来却被蒋华安伸捂了嘴巴以眼威吓:许出声!      蒋华安掌大这一捂却把贺圆连嘴带鼻子一起捂住了贺圆差点喘过气来伸要扳开蒋华安一边用脚去蹬蒋华安。      蒋华安低头一瞧忙松开却被贺圆一脚蹬在大腿根上一下伸捉住她脚让她动弹却俯下头:“要乱动!       三日后回门      蒋华宽见陈珠猛推开门冲了进去,忙伸手去拉她,谁知陈珠已是跨过了门槛,被他用力一拉,一下绊在门槛上,向后就倒。      蒋华宽眼明手快,左脚踏前一步跨过门槛,双手一抄,把陈珠抄在怀里,下巴抵在陈珠头上,教训道:“大哥大嫂歇下了,你怎么能随便进去?”      蒋华安听到门响,早松开贺圆,见蒋华宽左脚门槛内,左脚门槛外,搂着陈珠一边教训一边抬头看过来,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这么晚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陈珠刚才听到贺圆嚷了一声珠姐儿快来,想也不想就破门而入,这会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待见得蒋华安衣裳齐整坐在床沿,贺圆探头看着自己,一下子却说不出话来。      贺圆刚才从蒋华安手里挣扎出来,正要跳下地,双脚已吊到床前,忽然停住了。这会见蒋华宽搂着陈珠站在当地,也有点尴尬。蒋华安不过逗自己玩,陈珠这么一冲进来,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还以为蒋华安要对自己用强呢,这可不妥。她这里想着,嘴里忙道:“珠姐儿,我差点掉下地,安哥哥把我拉住了,并没有什么事。对了,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陈珠也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从蒋华宽怀里挣扎出来,朝贺圆挥挥手道:“也不是什么紧要话,我明儿再来跟你说。”说着反扯了蒋华宽就走。      和蒋华宽回到房间,陈珠坐在床沿上,一时极是沮丧。      蒋华宽见陈珠不像往日那样咭咭呱呱说话,搔搔头道:“你要是害怕跟我睡一起,我自己去睡书房好了!”      “可是,人生地不熟,我自己一个人睡也害怕。”陈珠带了哭腔道:“听喜娘说,这新床四个月内不能让丫头上来睡,我也不好叫小荷进来陪床。”      “要不,我睡地下,你睡床上!”蒋华宽见得陈珠楚楚可怜,不由心软,双手抱胸道:“反正天热,睡地下正凉爽。”      “你不早说!”陈珠破泣为笑,嗔怪蒋华宽道:“你要早些说睡地下,我也不用摸黑去找珠姐儿了。”      “都是我错!”蒋华宽决定息事宁人,省得再出什么意外来,忙忙往柜子里找了床单铺在近床边地下,又找了一个枕头一放,双手一枕就躺下了,笑道:“好了,我睡了!”说着见得陈珠缩了身子进大床上,估计着也睡了,笑一笑便合了眼。      陈珠昨晚身上起了红块,一夜没睡好,这会早困不行,没一会也睡着了。梦里只见一群人把自己往花轿里塞,不由嚷嚷道:“等我净了手再上花轿!”说着推开众人,挣扎着跳下花轿。这一跳,却绊倒了新郎,不由惊叫一声,只觉自己是真绊倒了一个人,旋即吓醒了过来。      蒋华宽安安稳稳睡了一会,忽被床上陈珠梦呓声吵醒了,正犹豫要不要出声叫醒她,不想她一个翻滚,从床上直掉下来,不由吓了一跳,忙伸手接住了,拍打陈珠脸道:“快醒醒!”      “啊!”陈珠一睁眼对上蒋华安眼睛,发觉自己趴在他身上,惊恐之下一迭声道:“我不是故意绊倒你。”      再让她嚷下去,就要把府里人全吵醒了!蒋华宽暗暗滴汗,一个翻身,把陈珠压在身下,嘴唇俯了上去,堵住陈珠嘴唇,很好,一下全安静了。      却说蒋华安见得陈珠扯了蒋华宽走了,似笑非笑斜睨了贺圆一眼道:“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赶走,留珠姐儿跟你睡一床呢!原来你还是喜欢跟我睡一床。”蒋华安说着,见贺圆小脸又红了,心里愉悦,嘴角一挑,自行躺下了。      “谁喜欢跟你睡……”,贺圆随口应了一句,一下惊觉,忙忙止了话,也躺下了。只是忍不住微微侧头去偷看蒋华安,不想蒋华安双眼晶晶亮正凝视她,心头一跳,脱口道:“看什么?”      “看我小新娘!”蒋华安见贺圆鼓着小脸一副窘态,不由哈哈笑了一声,翻个身脸朝外,笑道:“好了,睡吧!”      经过昨晚,贺圆已是镇定许多,这会合上眼,困意上涌,很快就睡着了。      贺圆第二日却是被杏仁推醒。杏仁一迭声嚷道:“姑娘快起来,今儿要回门呢,别睡过头了。”      贺圆睁眼见天也不早了,忙忙爬起来,因不见了蒋华安,倒问了一句:“安哥哥呢?”      “少将军早醒了,去练武厅舞了一回剑,刚进来看姑娘,见姑娘睡香,还吩咐我不要吵醒姑娘呢!”杏仁笑着拧巾子给贺圆洗脸,又道:“珠姑娘刚才探头探脑,瞧着姑娘没醒,又走了!”      “她倒起早!”贺圆打个呵欠,洗完脸道:“对了,你以后要叫珠姐儿二少奶奶了。”      杏仁掩嘴笑道:“还得改口叫姑娘做少夫人呢,只是一时改不过来。”      “不要叫我少夫人,还是叫姑娘好了,一听人家叫我大少奶奶或是少夫人,我就浑身起鸡皮。”贺圆接了水漱口,一抬头见陈珠冲了进来,别扭着一张脸,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不由笑道:“一大早,这是怎么啦?“      陈珠听见贺圆相问,委屈不行,待杏仁端了水下去,俯过去贺圆耳边说了几句话。      “哈哈……”贺圆一听陈珠初吻就这样莫明其妙没了,一下乐不可支。      “你还笑,还笑!我都觉得我没脸见人了,早上偷偷溜出来,到现在也不敢回房。就怕见着他。”陈珠本来捂着脸,这会放下手,瞧瞧四下无人,叹了一口气,非常苦恼说:“如果有了孩子怎么办?我先前偷偷听到我娘说,太早有孩子,孩子不好养活,会很麻烦。”      亲个嘴怎么会有孩子?呃,珠姐儿才十二岁,估计什么也不懂,这事儿搞不好还成阴影了,得科普一下才行。贺圆愣一愣,拼命忍了笑,小脸严肃了起来。嗯,从哪儿科普起好呢?这是一个难题!      “珠姐儿,你说,大人是怎么把孩子生出来?”      陈珠见贺圆笑着笑着,忽然一本正经问出这等问题,怔一怔道:“我小时候问过我娘,她说是在肚脐这儿生出来。”      “哈哈……”果然一窍不通,贺圆忍不住又爆笑了,被陈珠狠狠掐一把,这才止了笑,俯耳过去道:“我先前偷偷听得人说,成了亲之后,两个人要光着身子躺在一起才有孩子,单是亲个嘴不会有孩子。”      陈珠红着脸听极认真,悄声道:“真?那我就放心了。”说着却又狐疑看一眼贺圆,“你从哪儿偷听到?怎么我不知道?”      “你要不相信,待会回府,悄悄问你娘去。”贺圆憋红了脸,忍着不笑出来,转开头道:“爱信不信!”      陈珠这会倒真相信了,自语道:“我就说,哪会这么容易有孩子。昨晚上还悄悄想着,要是这样,小猫儿小狗儿一起玩,常常嘴碰嘴,怎么不见它们一碰就生一只小猫小狗出来。”      贺圆再次忍不住笑了,又向陈珠嘀咕了几句,却见尚婕身边丫头穗香进来道:“少夫人,二少奶奶,夫人请你们到前头用饭,待会到祠堂里给祖宗上香,然后就要等着陈府和贺府舅爷过来接了少将军少夫人和二少爷二少奶奶回门。”      两个人听得穗香话,忙忙整衣出去,待用了饭,上了祠堂上过香,一进府,果然见贺词和陈珠大哥来了,正是来接她们回门。      贺词依照礼仪把描金食盒东西交给蒋老夫人,抬头见贺圆进来了,喊了一声妹妹,上去拉了细看,悄悄道:“才三天不见,怎么觉着你瘦了好多?爹爹和娘亲他们日日念叨着,就怕你不习惯。熬了这三天,终于能回门了。待会跟将军夫人说一声,要留你在府里多住几天才送过来。”      贺圆一一应了,回头听见蒋老夫人道:“这食盒里东西却是给新人吃,你们过来吃点才走。”      两对新人自是象征性吃了一点东西,贺圆又把贺词刚才话跟尚婕说了。尚婕笑道:“你们还小,自然离不得娘亲,既是回门,自然去住几日才回来。华安和华宽各送了你们回去,待过几日,再着他们去接你们回来便是,放心好啦!”      贺词和陈珠大哥一听,忙忙谢过尚婕。      待尚婕备好回门物事,蒋华安和蒋华宽这才各自领了贺圆和陈珠,随自家舅爷起程回门。      贺圆一行人才到贺府门口,早见贵姐领了贺诺和贺谨在门口张望。      贺诺和贺谨一见轿子停下,贺圆伸手掀轿帘探出头来,早飞奔过来喊道:“姐姐,姐姐!”      “诺哥儿,谨哥儿!”贺圆下了轿,一张手把两个弟弟都搂在怀里不舍得放手。      贵姐也过来了,一伸手把她们姐弟三个都搂了,却搂不过来,只笑道:“圆姐儿,老太太和太太都念叨着你,快些进府见过,再好生说话。”      贺圆这才松开贺诺和贺谨,随贵姐进了门。      蒋华安陪着贺圆给贺府长辈们一一行过礼,贺老太太对蒋华安极是满意,笑道:“圆姐儿还小,若有什么不到之处,你们还要多担待。”      “圆姐儿虽小,凡事倒没失礼,我娘和祖母都赞。”蒋华安笑一笑,夸了贺圆一句。      众人见贺圆一团孩子气,站着还不到蒋华安胸口高,本来还怕蒋华安会嫌弃贺圆,这会见他瞧贺圆眼光极是怜惜,都悄悄放下心来。      众人一时间却讨论起今儿才听到事,贺老太太道:“周匡正和唐至礼为了求得公主,却先跑来我们贺府求亲,闹人心慌慌,最后假装落了面子跑进宫,逼皇上皇后不得已把公主许了他们,实在过份。周匡正虽是一个奸滑,我们尚书大人也不是简单,今早已是提出南北既然要通婚,除了咱们公主嫁往北成,他们北成公主也自当嫁来南昌,此才是两永好之意。”       他是表白么      众人说着话,贵姐却悄悄打量蒋华安,见他注视贺圆时,嘴角含笑,贺圆扑闪着眼睛,样子颇甜蜜,担足了三天心才松了下来。      因贺圆嫁急,李缮等人也来不及备了礼物送她,这会见她回门,倒趁机叫人把礼物取出来,当着众人面送了过去。其它各房人也纷纷有礼物相赠。贵姐早有准备,着人把贺圆往日做一箱笼针线取了出来,打开时,见是各式香包,扇带等,倒颇为精巧。贺圆自己取了香包等物,一一回礼。      贺太太趁人不觉,招手叫过贵姐,悄声道:“圆姐儿年岁太小,还得等几年才能圆房,华安正当年轻,只怕等不到那会。你可有计较?与其让他纳了别人,不若在府里挑一两个老实丫头送过去,以后也能成为圆姐儿左臂右膀。”      贵姐也正为这个事发愁,可若说为了防止蒋华安纳了别人,就先行送了丫头过去,委实做不出来。只是现下瞧着蒋华安芳华正茂,精壮男子一个,要他娶了亲却熬着,又实在说不过去。况且贺圆还小,有些话又不能跟她说,这可如何是好?      贺太太看看贵姐为难神色,叹了一口气道:“你一气儿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与年哥又恩爱,房内没人,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圆姐儿又不同于你,这会若不先虑着,异时可得后悔。你想一想,若是由得蒋家给华安置房里人,肯定是置精乖伶俐丫头,到时再要生下一男半女来,就怕圆姐儿压不住呢。倒不如咱们送了人给华安,也显着咱们大度。而且咱们送,再翻,也翻不出咱们手掌心。”      贵姐隔半晌道:“我今晚问问圆姐儿自己意思再论好了。”哪有成亲三天,自己娘家人就急急给女婿塞房里人道理?      至晚,贵姐进了贺圆房间,拉着她细看,又特意细问蒋华安对她态度。      贺圆见贵姐眉眼间微微有些忧色,不由问道:“娘,可是有什么事?”      “你祖母怕你年岁小,不会服侍华安,……”说着停一停,搂贺圆在怀内,叹一口气道:“不知道华安能否等到你长大?”      贺圆一听这话,倒有些明白了,细声问道:“莫不成祖母担心安哥哥要置房里人?”      “你祖母说要挑两个丫头送给华安。”贵姐见贺圆虽小,于这些事上却不糊涂,倒也说了实话,沉吟道:“这件事要看华安自己态度。若是华安一心在武学上,又只一心对你,自然省事。华安若不娶亲,或能像他父亲等人只留意武学诸事,这成了亲男人,还能不起心思,却是少之又少。”      贺圆在贺府住了七天才回将军府,回去时心里却颇沉重。先是皇后想送两个美人给蒋华安,这会居然是祖母想送两个丫头给蒋华安作通房。老娘同自己嘀咕了半天,也想不出好法子来。      “怎么啦?回来半天连个笑脸也没有。”蒋华安沐浴完出来,见贺圆坐在床上不动,作大人状沉思,不由好笑,凑过去道:“要是不舍得你娘她们,过几日再回去住一住好了。”      “祖母怕我年小不会服侍你,过几日要来同夫人商量,待要送两个丫头过来给你。”贺圆也懒得弯绕绕了,直接把话说了,哼着声音道:“我这里先恭喜安哥哥了!”      原来是为这个!蒋华安看看贺圆,难得正正脸色道:“我们将军府男人不纳妾,也不置房里人。我既娶了你,自会一心一意对你。”      “你……”贺圆猛抬头,吃惊看着蒋华安。他这是对自己表白吗?      “傻丫头,担心这些作什么?”蒋华安坐到贺圆身边,伸出手摸摸她头,笑道:“早些安歇罢!”      他表白了,然后我感动了,这会应该怎么做?贺圆前世一点儿恋爱经验也没有,这会搜肠括肚,脑里涌现,全是电视剧情形。一般这种情况,电视剧女主角会滚倒到男主角怀里,或者深情对视,再或者紧紧抱住他,哽咽着说“安哥哥,你真好”之类。      贺圆决定豁出去,反正都成亲了,也不用太保守啦。一边想着,一边挪动小屁股,一头栽在蒋华安怀里,伸手环了他腰,拖长声音,软声道:“安哥哥,我好感动!”      蒋华安被贺圆一搂,身子本来一僵,一听她这声情并茂,不知道哪儿学来腔调,无端端却冒起一阵寒气,“呃”了一声道:“感动话,再给我做一个香包。”      “做多少个都行!”贺圆在蒋华安怀里蹭了蹭,嘻嘻,练武人胸肌真发达,撞上去还能回弹呢。      “别闹了!”蒋华安捉住贺圆,不让她乱动,把她扶正了坐好,笑道:“你今晚可得自己睡了,我得睡书房去了。”      贺圆本来是打算待陈珠回来,然后拉了她一起睡。只是今儿陈府传信过来,说道陈珠前几天着了暑,略有不舒服,还得明儿再回来。现下照着规矩,蒋华安是要跟自己分房睡了。只是不知如何,今晚分外不舍得他,这会仗着刚才勇气,拉住蒋华安道:“安哥哥,我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丫头都睡在外间耳房呢,怕什么?”蒋华安被贺圆软软小手一拉,倒不忍扳开,低声道:“有什么事儿,扬声一叫,她们就进来了。”      贺圆无奈,只得松开手,却觉得胸口闷闷极不舒服,一会又觉得肚子胀胀,低头揉着肚子,有气无力道:“安哥哥慢走!”      蒋华安听得贺圆声音忽然不对劲,扶起她下巴一看,皱眉道:“刚才还好好,这会脸色怎么变得这般难看?”      “我肚子不舒服!”贺圆忽然觉得全身难受,呻吟了一声道:“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吃错了东西?”      “来人,快着人请大夫!”蒋华安早扬声叫人进来,吩咐道:“少夫人肚子痛,你们叫福伯赶紧出府请了大夫进来。”      两个婆子忙应了,早飞奔了出去。杏仁进来时,见得贺圆脸色变腊黄,吓不行,早赶上去帮她揉肚子,又去倒温水过来喂她喝,一时忙乱不行。      尚婕也听到消息了,忙忙赶来,一迭声问道:“刚才还好好,怎么突然就肚子痛了?”      “可能她人小,肠胃儿弱,今晚吃东西杂了些,这才肚子痛。”蒋华安见贺圆痛在床上滚来滚去,也着急起来,把被子往贺圆身上一裹,一把抱起道:“怕是等不及大夫过来,我抱了她过去找大夫罢!”      贺圆这会痛咬紧嘴唇,感觉下腹一阵异样,忽然省起一事来。前几日在贺府,祖母和老娘等人给自己吃了许多发身子东西,莫不成真是……。呀,还想着不会这么早,最快也得明年才会来,不想这会就……。      “安哥哥,你放我下来!”贺圆挣扎着要下地,却见管事婆子进来道:“大夫来了,是请进房来还是?”      “这什么时候了,当然请进房来呀!”尚婕急急对蒋华安道:“快放下圆姐儿,让大夫进来诊脉。”      待蒋华安把自己放置回床上,贺圆只觉下腹一热,基本确定那件事了,见得满屋都是人,又没法说,只抬眼对尚婕道:“我,……”      尚婕见得贺圆神色,也有些醒觉,挥手叫丫头婆子下去,凑近贺圆小声道:“圆姐儿,你觉着如何?莫不是身上来了?”      贺圆痛曲起双足,微微点了点头。      “让大夫进来请一下脉,开几贴补气药吃吃可好?”尚婕一见贺圆点头,脸上却露出喜色来。身上来了,这就是真正大姑娘了。过得一两年,个子高了,身段也出来了,却是喜事。她这里说着,见大夫早已进来了,也计较不得许多,忙让大夫到床边诊脉。      大夫诊过之后,笑道:“虽是略有些气虚血弱,倒没相干。记得不要吃生冷东西,不要着了凉,喝些红糖水也就罢了。我再开几贴药,若真痛紧,睡前煎了服下。”      待送走大夫,蒋华安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尚婕道:“圆姐儿这得什么病,大夫怎么含糊着说不清楚?”      “圆姐儿长大了。”尚婕含笑道:“你也别往书房去睡,今晚陪着她。若是她痛紧,帮她揉揉就是。”说着自叫过一个婆子,密嘱几句,待婆子把东西准备妥当,忙扶贺圆起来,扶进屏风后,打开角门过了净房,帮着料理了一下,又换了衣裳,这才出来。      又有婆子照尚婕吩咐搅了一杯红糖水进来,贺圆趁热喝了,出了汗,这才觉着好点了。      尚婕见贺圆脸色好了些,摸摸她头道:“好生歇着,若有什么事,再叫人告诉我。”说着又嘱蒋华安几句,这才走了。      “还痛吗?”蒋华安送走尚婕,关好门,回过身见贺圆缩在床里面,忙过去瞧她,摸摸她手,觉得有些冷,拿起搓了搓,搓有些热了,又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贺圆盖着被单,背上冒汗,偏偏手脚又冰冷一片,小手这会被蒋华安温厚大手握着,感觉好了许多,低声道:“谢谢安哥哥!”      蒋华安刚才听得尚婕话,又见贺圆这等形状,已是明白了一半,这会怜惜摸摸她头,在她身边躺下了,见她缩回一只手去按肚子,犹豫一下也伸手去帮她揉了揉。      贺圆小腹还在隐隐痛,被蒋华安这么一揉,心头却温暖起来,不由拿蒋华安手放在脸颊边,轻轻蹭了蹭,哽咽了声音道:“安哥哥,你对我真好!”      “傻丫头,你是我娘子,对你好是应该。”蒋华安大手轻抚贺圆小脸,见她小猫一样往自己怀里凑了凑,索性伸了右臂过去让她枕上来,左手环了她小腰,像抱个婴儿一样抱在怀里,低低道:“睡吧,明儿就不痛了!”      “嗯!”贺圆把头埋在蒋华安胸前,心跳有些加快,小腹却似乎痛轻些了,身上也不再冒寒气,过一会儿倒是有了睡意。      陈珠第二日回来,听得贺圆不舒服,忙忙进房看她,待听得是身上来了,吁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初就来了,打量你要明年才来,也没跟你说这个事。若是早些说了,也不会惊动太多人,可别闹出笑话来。”说着又不解,叹道:“好端端,就要让我们一个月流一次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贺圆一听,“噗”笑了,拧陈珠手道:“别说这个了。你说说这几日回陈府去,可有什么趣事?”      “我娘把我拘在房内,紧着说了许多做媳妇道理,又说了许多规矩,有趣事我也听不着了。”陈珠给贺圆倒一杯水喝,又过来挨着她坐下,托头道:“因我娘拘太紧,我趁着大家午觉跑去园子里逛,倒着了暑气,喝了三贴药才好了。虽是头晕眼花,还被我娘逼着做了两件里衣。”      “里衣什么时候不能做,非要你病着做?”      “做给宽哥哥。”陈珠翻翻白眼道:“因我之前从没做过男装,我娘怕我不会,亲自指教着做。又说道成了亲,这男人里衣不能再假手她人,得自己做了给他穿上。”      两人嘀咕着,却见穗香来了,说是几家府里夫人来了,尚婕让她们出去见客。      “来是谁?”陈珠问了穗香一句,笑道:“若不是很紧要,过一会儿再去见。”      “是镇南夫人、尚书夫人、侍郎夫人来了!”穗香笑眯眯道:“镇南夫人带了沁姑娘一起来了,说要见少夫人和二少奶奶呢!”      “啊,沁姐姐来了!”陈珠和贺圆一听,都大喜道:“幸好她没忘记我们。”说着都忙忙装衣,随了穗香出去。      乔沁见着陈珠和贺圆出来了,大家见过了,又应酬了几位夫人一会,这才随了她们进小偏厅,笑着拧这个,又拧那个,跺脚道:“那天从北成回来,至晚上就听得你们两个嫁进将军府了,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误传。没承想却是真。”说着叫进丫头,把两式针线分别递给贺圆和陈珠,笑道:“这是我细意绣出来,虽不甚精致,却用了心,你们收下。本待要送你们钗子,回心一想,钗子只怕你们不稀罕,还是送针线好。”      贺圆和陈珠忙道了谢,接了针线叫丫头拿进去收好。又问其它绣女情况。      “悦姐姐已是定了亲,明年就要过门呢!”乔沁略说了几位绣女情况,又提起史悦,笑道:       乔沁的心思      镇南夫人心中有事,嘴里不由自主笑道:“华安和华宽既成了亲,现下就轮到华宏了。华宏也有十七岁了罢?”      因蒋华宏年前跟着太子去狩猎,极得太子欣赏,镇南夫人料着他将来必是殿前侍卫,虽不是大儿子,前途也着实光明。且将军府男儿一矣娶了亲,对婆娘最是上心,女儿若能嫁了他,日子必过欢快。      尚婕听得镇南夫人相问,有些察觉,笑道:“除了华盖,其它几位哥儿都到了说亲年纪。夫人若有好姑娘,还请相透,我好使媒婆去说亲。”      侍郎夫人平素与镇南夫人走近,这会听得她话意,知道她想打探尚婕口风,帮口道:“好姑娘还用寻?沁姐儿不就是一个好?”      “我自己姑娘,倒不好自夸!”镇南夫人一听侍郎夫人帮口,丢过去一个感激眼神,转头对尚婕笑道:“异日见到好姑娘,一定来相透。”      待送走各位夫人,尚婕悄悄与蒋老夫人道:“那日听得唐至礼要在几位绣女中择一位为妃,镇南夫人怕选上她们沁姐儿,她也来凑热闹,说让我们华宏也迎了她们沁姐儿过门。我忙乱之下倒问了华宏一声,华宏皱眉说谁是沁姐儿?这个时间凑什么热闹,嫌不够乱么?说着抬脚就走。我倒噎住了,只得作罢。今儿见镇南夫人带了沁姐儿过来,瞧着还没息了心思呢!沁姐儿是圆姐儿和珠姐儿闺密,打小就要好,若能也迎了过门,妯娌间自然和睦。要我说,自然是愿意。只是华宏不愿意,也没奈何。”      镇南夫人那日想让蒋华宏也迎了乔沁进将军府事,蒋老夫人倒是听贺子欣说起过,今日里也留意乔沁,见她落落大方,一张小圆脸,笑起来极甜美,也甚满意。这会笑道:“华宏这会只怕连沁姐儿是谁还没分清楚呢,自然不愿意。你瞧着华安和华宽,不过护送了圆姐儿珠姐儿上北成,一路上有些接触,这便看上了。沁姐儿不过十三岁,还没及笄,算不得大姑娘,倒能不着迹安排他们见一见,让华宏看清沁姐儿样子,然后再问愿不愿意。再要不愿意,那就作罢!”      尚婕听直点头,“圆姐儿虽是大儿媳,她不过十一岁,要等着抱孙子,还得等几年。若能迎了沁姐儿过门,指不定能早两年抱上孙子呢!”      “要这样说,你不若往各府里再留意一下,有那及笄姑娘,赶着日子迎了过门,说不定明年就能抱孙子了。”蒋老夫人打趣尚婕一句,笑道:“若不是华安他们几个脾气倔,早娶亲了,哪用等到现在?这蒋家男人,愣是一个脾性,看不上瞅也不瞅一眼,看上了就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对待。亏得进蒋家门姑娘,身子倒都壮健,也能生养,纳不纳妾倒不紧要。不纳最好,省将来有嫡庶之争。有些府里为着这个,生出多少龌龊事?只要华安他们夫妻恩爱,将来自然多生几个,一家子和和气气,比什么都强。”      尚婕点头道:“圆姐儿是咱们看着长大,品性儿已是看清楚,瞧她小小年纪,凡事不怯场,料着将来也能担起大儿媳妇重任。现下珠姐儿又是她闺密,两个要好,倒让人放心。底下几个哥儿再要迎了略过得去姑娘,这将军府自然还是兴盛。”      尚婕又同蒋老夫人商议一会,令丫头请了贺圆和陈珠出来,笑道:“华宏也十七岁了,若在别府里,也是该娶亲年纪。先前他上头压着两个哥哥不肯娶亲,自然议不到他身上,这会两个哥哥娶亲了,却轮到他了。我们瞧来瞧去,倒瞧中镇南府沁姐儿。因她同你们要好,品性儿也是知道,若能迎过门来,却是皆大欢喜事。你们瞧着如何?”      “这敢情好!”贺圆和陈珠一听,都大喜,若能让乔沁过来做妯娌,大家还像做姑娘那时一样,一起做针线,一起闲话玩耍,那是何等快意事?      尚婕想一想将来她们三个妯娌一团和气景象,不由笑了,笑完却道:“我们都觉着好,就怕沁姐儿和华宏两个对不上眼呢!这个事儿还得好生商量一下。”      陈珠一听脱口道:“既这样,想个法子让他们对上眼就是了!”      贺圆也点头道:“就是就是!”哈哈,若是乔沁也嫁到将军府来,还真热闹了。大家一起长大,本来无话不说,若能做了妯娌,自是有尽让,想一想就让人高兴。      过得几日,将军府借着由头请了几家府里夫人带姑娘过来小聚,其它家还罢了,镇南夫人一接信儿却喜出望外。因她大女儿当初选进官当司绣女官,本来以为定能留在宫里,谁知一及笄就放了出来,又怕再一拖会误了婚事,一时心急便把她许了一个远房侄儿,谁知那侄儿不争气,带累大女儿在府里不受重视。现下想给三女儿乔沁择婿,把这几府里哥儿都看了一个遍,贺词小了些,且太俊美易招桃花,倒不去考虑。其它府里哥儿,看来看去,都不如将军府几位哥儿。且将军府少爷们虽是武将出身,向来是疼老婆,不娶亲便罢,一旦娶了亲,就把婆娘捧在手心里疼,谁家不眼红心热?自己大女儿二女儿虽也嫁是门对户对人家,无奈夫婿都不把她们放在心上,每回有信儿来了,都是一兜热泪,自己也为她们心烦。现下轮到三女儿择婿,无论如何要择个好。镇南夫人心念急转,却拉着乔沁,把她好一通打扮,又耳语了几句。      “什么?”乔沁一听镇南夫人话,俏脸一下飞红,吃惊看看四周,见丫头们都退远远,捏了手帕子道:“娘,我才十三岁,你急什么?”      “过两年你就及笄,到那会再急,就迟了。”镇南夫人想起自己当时对大女儿二女儿管教严,临了也是不得好儿,这会倒叹了一口气道:“女儿家能托人,无非是夫婿而已。娘先前教导你两个姐姐,只教导她们为人做事,却不教导她们敬爱夫婿等事,致使她们现下不得夫婿欢心,郁郁寡欢,倒是娘过错。现下放眼看去,将军府几位哥儿委实是好,老大老二成亲了且不去论,这老三华宏相貌堂堂,见了女子目不邪视,正是好男儿。他若能看上你,你将来过了将军府,自然过好。再说了,圆姐儿珠姐儿和你要好,若同她们做了妯娌,凡事有商有量,倒比那起不知道哪儿来妯娌要让人放心多。且你年岁略大于圆姐儿珠姐儿,她们自然要敬重一下你。你搁了话,她们也不好意思违着你意思,倒比人家府里大儿媳妇还要强些。若是错过这头婚事,再要寻这么样人家,只怕很难。你大姐和二姐景况儿,你也瞧着了,这会再不为你自己打算一下,将来也是步她们后尘。”      乔沁听得镇南夫人这番肺腑之言,一下低了头不说话。那一日听得贺圆和陈珠嫁进将军府,说道不羡慕,那是假。只是这会突然听得让自己到了将军府,要寻着机会引蒋华宏注意,却是懵了。自来只说见着成年男子要避开,哪有自动去引他注意?这样岂不成了那等不知羞耻女子?      镇南夫人见乔沁还是回不过神来,拍拍她手道:“我自来教导你贞静为主,这会让你做这等事,自然为难你。只是别家府里还罢了,这将军府哥儿一个两个都像木头,非得人家凑上去,他们才看见。远有将军夫人,当时若不是当街拦马,只怕将军大人娶了谁还不知道呢!还有贺子欣,若不是当时在园子里见着蒋桔,主动说了话,又哪儿进得将军府?再说近,圆姐儿和珠姐儿仗着年纪小不用避忌,却与蒋华安和蒋华宽熟悉起来,这才成了好事。你若不主动,这将军府门槛,也一样踏不进去。”      “若是我凑上去说话,他却不理我,岂不羞死?”乔沁这会想起蒋华宏见了女孩子就板个脸样子,一丝儿信心也没有,犹豫着道:“况且要是不成,我脸面搁哪儿去?会不会传出闲话来?”      “你呀你!”镇南夫人戳戳乔沁额角,哭笑不得道:“又不是让你私会他,不过让你在他说话时,接个话头,你倒怕前怕后起来。唉,到时见机行事罢!”说着扬声让人备轿,又取了团扇以备在轿上扇风,见乔沁脸上红晕渐退,若有所思样子,拉了道:“快走罢,别让人家等!”      她们到将军府时,早有人迎了进去。宴席却是摆在园子里荷花池边。宴请也是平日有来往几位夫人,大家一见面倒各自打趣了几句。镇南夫人说着笑,溜了一眼几位夫人带姑娘,见马夫人携来姨甥女林颐儿颇为出挑,多瞧了几眼,一时暗暗嘀咕,倒不差沁姐儿什么,却是一个劲敌。      尚婕见人来齐了,忙吩咐开席,又让人去叫蒋华宏出来见过几位夫人,一边笑道:“因华安华宽成亲没多久,又值暑热,却休假在家。这段日子外头儿有事,都是让老三华宏去奔走。各府里应酬等事,也着了华宏代着去了,礼数不到之处也有。现下着他出来见过各位夫人,给各位夫人行个礼,陪着说说笑,解个闷儿。异日他再到各家府里,还望各位夫人关照一二。”       贺圆要管家      “你说,三少爷会留下来陪着各位夫人说话么?”      “夫人先时着急少将军和二少爷婚事,办过好几次这样宴席,少将军和二少爷每回都不领情,最多和夫人们行个礼就走。这次夫人又办这等相亲宴席,三少爷怕是心中有数,哪会留下来!”      “既这样,夫人又何必大热天办这个聚会?”      “夫人这是盼着三少爷会像少将军和二少爷一样突然开窍呢!”尚婕陪房尚妈妈摇摇头,跟穗香道:“若是三少爷也是不领情,正好绝了这些夫人念想,不致见天儿领着姑娘上府来,倒使我们不得空儿。”她这里说着,果见蒋华宏匆匆来了,也不就座,只团团行个礼就告退了,不由悄悄笑道:“看吧,又没戏了!”      穗香却笑道:“瞧着情形,倒像是要引三少爷瞧那沁姑娘。只是府里自来是长媳管家,这沁姑娘是少夫人闺密也罢了,偏大着少夫人两岁,将来成了三少奶奶,能服少夫人管制吗?”      尚妈妈不答,心里却打着小算盘,少夫人年纪小,若真迎进一个年纪大三少奶奶,这府里将来是谁管家,还真难说。自己也不必早早巴上去,且先观望着再说。      蒋华宏不配合,行个礼就走了,尚婕也没法子,只得转头招呼众位夫人喝茶。镇南夫人待要说话,却忍了回去。乔沁捏个手帕子拧成麻花,心中极是懊恼,抿着唇不作声。      大热天,各位夫人赶着来了,其意也不在吃喝上头,见得蒋华宏跑快,也没了意思,略说笑几句,倒一一告辞了。尚婕闹了一个没趣,气道:“反正老大老二娶了亲,这底下,不娶亲就等着做和尚吧!”      贺圆和陈珠见尚婕气不行,也不敢出声。反是蒋老夫人看不过去,劝道:“华安和华宽才娶亲,华宏倒不用急。这姻缘事最是奇妙,是你就是你,跑不了。不是你,旁人再如何撮合也没用。”      正说着,却有蒋老夫人娘家管事来京城办事,顺道来请安。蒋老夫人因问起自家哥哥身体状况,管事笑道:“一切安好,只是时时念叨着老夫人,说道几年未见,着实想念。”      蒋老夫人听默然,思及自家哥哥下个月初生辰,倒要借着贺寿回一趟娘家,大家兄妹见见面。尚婕见暑热未退,劝了一回道:“现下才七月下旬,日头还毒辣着,若是这时分赶路,只怕着了暑气。这贺寿等事,我们小一辈去就行了!”      “偏他生辰是这个暑热时分,每年待要去相贺,你们都拦着。现下大家上了年纪,见一年少一年,今回必要去。”蒋老夫人不听劝,只道:“住上三天左右,再加上一来一回,不过十天光景,你们担心什么?”      尚婕没办法,至晚回房同蒋镇商量道:“每年都是我们过去相贺,今年老夫人也要去,自然不能任着她自己赶路,也得陪着一起过去。以前华安华宽未成亲,我一出了门,想着府里有老夫人坐镇,这管家等事宜倒先交与顾妈妈,她是老太太陪房,纵有些出格,也没人敢说什么,不出大错也就过去了。如今华安华宽娶了亲,再要把管家等事交与她却不妥。交与圆姐儿话,又怕圆姐儿年纪小压不住,倒费了思量。”      因蒋桔和贺子欣是另外分了院落去住,且贺子欣儿子这阵子拉肚子,也顾不得家事,正在忙乱时分,自是没空再来帮着这头料理家事。尚婕思前想后,终是下决心道:“罢了,就让圆姐儿管一下家罢!她年纪虽小,心思却灵透,况且咱们不过出行十几日,府里老奴们还能翻了天不成?日常吃穿用度自有旧例,照做就是。再叫穗香提点着些,料着也没人真敢糊弄了她。”      蒋镇见尚婕自说自话就把事情定了,不由笑道:“华安也在府里,若有事,圆姐儿自会与他相商,你怕什么?”      蒋老夫人听得要让贺圆管家,抚掌笑道:“趁着这个时候倒要看看圆姐儿如何处事。自来府里娶大儿媳妇,都要能管家。若是大管不住,由着小来接管,却会乱了长幼顺序,以至于上下不分,一团乱。圆姐儿虽说机灵,毕竟年小,就怕压不住人,正好历练一下。”      尚婕听笑道:“说起这个,倒真要让圆姐儿先学着管事才成。现下珠姐儿不过大着圆姐儿一岁,且她娇憨,将来自然不会跟圆姐儿争什么。只怕将来老三娶媳妇是要强,再要年纪大着圆姐儿,就会争起来呢!前几日瞧着那沁姐儿,见她在圆姐儿和珠姐儿跟前作一副大姐姐模样,这会想想,若是真撮合她跟华宏,倒有些不妥了。将来圆姐儿管家,碍着先时情份,只怕就不好太过管制沁姐儿人。且沁姐儿既是圆姐儿闺密,自来又看圆姐儿为妹妹,突然要喊圆姐儿一声大嫂,又得服管,只怕她心中别扭。说起来,妯娌不同闺密,她们几个要好倒没什么,就怕各人丫头不自量起来。”      蒋老夫人对乔沁本来甚为满意,这会听得尚婕话,也点头道:“这倒是。华宏若是娶了沁姐儿,倒真个怕沁姐儿趁着年岁略大,又有着先时情份,就敢驳圆姐儿回,弄不好,府里倒生了纷争。”      尚婕一边说着,倒令了请了贺圆和陈珠过来,把自己和蒋镇要陪着蒋老夫人出行事说了,又笑道:“现下我们一走,就剩了你们小一辈,这府里事,少不得让圆姐儿来照管了。”      我年纪小,且成亲不上一个月,现在就要管家,这是考验我呢?将军府婆子丫头算是少,可是数一数也有几十个人,听说好几个还是蒋老夫人先时带过来丫头,后来各自配了府里管事,最是嚣张。将军夫人自己身边陪房也是不简单,只是被弹压着,也不敢生事。这会自己管家,这一干人还不趁机抖威风?贺圆本待要推辞,想一想又不妥,待听得尚婕说道才去十天左右,倒放下心来。不过十天,凡事照旧例也就过去了,有难以取决事,略拖一拖,蒋老夫人和尚婕也就回来了,倒不用怕。因定一定神,应了下来,笑道:“我虽不懂事,但有尚妈妈和穗香姐姐帮着料理,应该不会出大错,况且还在华安哥哥他们在府里呢,夫人只管放心!”      尚婕见贺圆没有胆怯推辞,暗暗点头,拿了账簿等物出来,翻开笑道:“这是日常开销及各府里人情往来账簿,各个事情都有旧例,你只管照着旧例,斟酌着办了就是。我们一走,别人还罢了,有几个老婆子,只怕就要作怪,我先着人敲打她们几句,若有过份,待我们回来,再办她们。你不用和她们置气。”说着又讲解一下各府里红白喜事要如何回礼,来了婆娘要打赏若干等事,说口干,才让贺圆捧了账簿下去细看。      至晚,蒋华安回房,见贺圆在灯下看账簿,愣一愣道:“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老夫人和夫人她们明儿要到你太舅爷家贺寿,让我管家呢!”贺圆瞅一眼蒋华安,溜下椅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道:“安哥哥喝茶!”      蒋华安接过茶,喝了一口才道:“你还小,哪里会管什么家?照着先前那样,让顾妈妈管着不就得了。”      “这会不管,将来也是要管,不若现在先学学。”贺圆摇摇头道:“不过十天功夫,能有多少事要处理?”      蒋华安放下茶杯,摸摸贺圆头道:“既要看账簿,就该把灯芯挑亮些,这么暗,小心看坏了眼睛。”      贺圆见蒋华安说着话,挑亮了灯芯,低下头悄悄笑了,极是甜蜜。那一天自己身上来了,蒋华安倒没有往书房去睡,就歇在房里了。谁知过后也没人来提要分房事,他也不提,每晚进来与自己睡一床。这些天下来,自己倒有些习惯身边躺着一个人。若是他突然去安歇在书房,只怕自己还不习惯呢。      蒋华安换了衣裳出来,却见贺圆伏在桌上睡着了,悄悄过来帮她合上账簿,轻手轻脚抱了上床。见她小小身子缩成团,脸蛋红扑扑,略瞧了瞧便转开眼,吹熄烛火睡了。      第二日起来,尚婕把婆子丫头全聚在一起,正正脸色把自己和蒋镇要陪老夫人到舅老爷家祝寿,这十天要让贺圆管家,尚妈妈和穗香从旁协助等事交代了。      顾妈妈是蒋老夫人陪房,最是老资格,历来尚婕出门,倒让她管着家。昨晚上听得尚婕这回出门,却要让贺圆管家,已有些嘀咕,今儿见得尚婕亲自交代了,却暗暗冷笑:少夫人一团孩子气,过门不上一个月,凭什么管家?再说了,小孩子家家,一两银子买多少东西,只怕她还不知道呢,管个屁?这十天里,不被人坑蒙拐骗个够才怪!      尚妈妈本来不服气顾妈妈,这当下听得不是顾妈妈管家,心中暗喜。再一听让她协助贺圆管家,更是喜上心头。哼,陪着夫人过将军府这么些年来,事事都被顾妈妈这个老货压着,这回老夫人和夫人一起出门,让少夫人这个小丫头管家,明摆着是我出头日子到了。夫人贤惠,看在老夫人面上,纵这个顾老货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除了老夫人和夫人,这府里就是她最大了,看这回不收拾一下她。      贺圆见底下婆子和丫头一听让自己管家,都各自使着眼色,有几个甚至微微撇了嘴角,只作不觉。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都是强悍有手段,治这一干人服服贴贴,如今这两尊佛要一起出门,这些人嘴脸只怕就要露出来了。      贺圆默默,这十天里,有谁敢欺我年小,趁机作弄,看我扮猪吃老虎,降魔除妖!       要出妖蛾子      “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往舅老爷家去贺寿,让圆姐儿管家?”贵姐一听消息,吓站了起来道:“圆姐儿先前在府里只顾学刺绣,管理家计等事,还不及教导她,现下让她管家,怎么管过来?将军府家下等人虽不及贺府人多,听得几个妈妈都是有来头,可不容易管伏。要是她们出个难题,就怕圆姐儿理不过来会让人笑话。若是在她们跟前失了面子,以后要管起来,更是难管。”      “姑娘年纪小,成亲又不足一个月,论理不该她管家,这摆明是将军夫人要考验姑娘呢!”秋苹扶贵姐坐下,笑道:“奶奶也不用太过忧心,不过十天功夫,料着不会生了什么大事出来。这管家,最大事不过是月例银子和厨房里采办各项进出,再加上各府里人情往来,这三项不出大错,其它也没相干。”      “这是七月底,正是厨房采办结账时候。过两天就八月份了,又是各府里发月例银子日子。到了初一这天,还得领了府里众人祭拜天公,初二到子母庙上香,初三合着是应该给家下众人做秋装时候,初四……”贵姐说着停了下来,皱眉道:“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如果是月中走,有得力妈妈协助着,圆姐儿随意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偏生现下是月底和月初交结,是各府里最忙乱时候,就怕圆姐儿料理不过来。”      春莺这会也急道:“这可怎么是好?不若使一个得力管家妈妈过去将军府服侍姑娘,顺道帮着一些,过了这个坎儿再说。”      “这会儿听得圆姐儿管家,咱们就忙忙遣管事妈妈过去,不知道,就会说咱们趁着这时机,往将军府捞好处去呢。况且圆姐儿管家,这娘家万万不得插手,以防生闲话。”贵姐否定了春莺意见,心里直急。因贺圆嫁急,没来得及给她配管事妈妈,只跟过去杏仁并两个掌管嫁妆妈妈。本来想着尚婕等人答应让贺圆每月过来住一半时间,这些管家等事项,再行慢慢教导她便是,谁知这成亲不足一个月,就让她管起家来,实实令人发愁。      “虽是这样,总不能看着姑娘在将军府吃亏吧?”      贵姐见几个丫头都代为着急,想一想道:“有了,我们要避嫌,不能于这个时候去见圆姐儿,词哥儿却是能见华安。待我把管家要注意紧要事写了,嘱词哥儿过将军府去,寻个机会拿给圆姐儿,或可解一时之忧。再有,若是华安能够不着迹给圆姐儿撑腰,任是谁,也不敢太过份。”      却说贺圆自蒋老夫人和尚婕去后,头两天尚算风平浪静,第三天才起来,未及用饭,就有顾妈妈领了一群人候在小偏厅外,嘀嘀咕咕说话。      因蒋华安一大早就出了门,杏仁也怕贺圆应付不来这些婆子,已是着小丫头忙忙去请尚妈妈和穗香,谁知小丫头回来道:“杏仁姐姐,尚妈妈和穗香姐姐昨晚吃错了东西,今早拉起不了床,正央人来禀少夫人,请一个大夫来瞧瞧呢!”      “怎么这么巧?”杏仁气急,“夫人让尚妈妈和穗香姐姐帮着少夫人料理家事,这才两天,她们就生起病来,却叫少夫人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她说着,听得外头嘀咕声渐大,忍不住揭了帘子道:“各位妈妈,不是说好每日卯时未再过来回事吗?这会才卯时二刻,少夫人还没用完饭,你们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哟,杏仁啊,我们等得,外头人等不得。”顾妈妈皮笑肉不笑,指指管厨房李婶子道:“今儿送鱼送肉小贩过来,都要同李婶子结账,李婶子不敢这么早来烦少夫人,我只得领了来。这会月底了,早前一些干货铺也派了伙计来结账。现下都候在府门外呢。这要让他们久等了,知道,便说是少夫人管家了,忙不过来,自然迟些。不知道,还以为将军府想赖账。咱们将军府可从没干过这等持强凌弱事,我这不是着急了吗?”      贺圆和陈珠正一起用饭,听得外头有婆子声音,哼一声道:“昨儿安哥哥在府里,她们过来了也不敢高声,现下是打听着安哥哥他们出了门,这就放开喉咙说话了。”      蒋老夫人和尚婕一出门,陈珠就觉着这些婆子怠慢起来,催个水沐浴居然要小丫头跑两趟,本有些嘀咕,这会听得外头声音渐大,也不忿起来,气道:“夫人才出门两天,她们就欺上来了,岂有此理!”      正说着,听得外头婆子越说越大声,贺圆只得使一个小丫头道:“看看外头是谁?都请进来回话。这般堵在门外说话,不知道,还以为发生大事了。”      杏仁听得要账人都候在府门外,倒吓了一跳,见得小丫头出来传话,忙揭了帘子让顾妈妈和李婶子她们进来。又去贺圆耳边嘀咕了几句。      尚妈妈和穗香都吃坏了肚子?贺圆一听微微皱眉,不是尚妈妈和穗香想趁此机会让自己向她们低声,就是顾妈妈搞鬼,没可能这个时候一齐吃坏了肚子。她这里想着,吩咐杏仁道:“既是吃坏了肚子,自然要请大夫,你且传人去请一位大夫进来给她们瞧瞧罢!”不管真假,这表面功夫都得做足。      顾妈妈领了李婶子和几个有头脸婆子进门来,见丫头不敢怠慢,已是忙忙端了脚踏让她们坐下,脸上都透出得意来,各自递个眼神儿。瞧吧,不过十一岁小丫头片子,能厉害到哪儿去?一早就听得尚妈妈和穗香吃坏肚子了,可不是天赐良机,正好拿捏一下这个小丫头,看她不求着我们?她年纪又小,又没和少将军圆过房,居然就真拿自己是少夫人了。过得几年能圆房再说大人话罢!      贺圆见顾妈妈领了人进来,只略请了安,就大刺刺坐下了,抬头扫她们一眼,放下粥碗,待小丫头收拾干净了,这才问道:“顾妈妈,难道夫人理家时,这些人也是这么早来结账么?”      “那倒不是。”顾妈妈领着一大帮婆娘进来,见贺圆端坐着半点不慌,心里哼一声,嘴里却笑道:“因八月初一府里要祭拜天公,却要采买各式牺果,这些人除了来结账,更带了牺果过来。谁先到,府里自然先跟他们采买。他们怕别人先到抢生意,这便早些来了。”      “哦!”贺圆这会漱了口,又接过杏仁递过来手巾,擦了嘴,这才道:“一条归一条,先结了账,再采办罢!”      顾妈妈一怔,原以为说一群人候在府门口要结账,尚妈妈和穗香又不在跟前,贺圆会慌了手脚,这会只要自己出出主意,这结账事自然由自己排比了。一排比完这个,采办牺果事自然也由自己干了,没承想这小丫头居然不慌不忙。      “李婶子,这外头人要结账,自然有账目报上来,你先报一报,我对得上,先结了,对不上,叫他们再算一次。”贺圆好整以瑕,不就结个菜肉账嘛,有多难,看看这顾妈妈,搞以为结个账是天大事。说着叫人递上账簿,翻开念了起来。      李婶子虽是顾妈妈亲家,她胆子没顾妈妈那样壮,在贺圆跟前倒不敢太放肆,这会见得贺圆镇定,愣一愣道:“少夫人,他们还没报上账目来。”      “没报上账目结什么账啊?”贺圆正好接过杏仁递过来茶,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在桌上道:“夫人理家时,这些人还没报账,你们就敢冲进来大呼小叫了?你们分明是欺我年小,想着先吓住我,然后凡事就让你们作主了,是吧?”说到后面,声音严厉起来,吓李婶子道:“不敢不敢,我马上去叫他们报上账来。”      顾妈妈见贺圆不过一刻功夫,就跟李婶子对完账给了钱,不由暗暗咬牙,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看账居然有一手。她这里暗暗递个眼神给李婶子。李婶子会意,对完账对贺圆道:“少夫人,明儿就是八月初一,这采买牺果事却要今儿都备办下来。往日采办过几个小贩,倒早早就把东西挑来候在府门口,是不是跟他们把东西买下来?”      贺圆不动声色看一眼顾妈妈,嘴角一翘,笑微微道:“牺果等物,自然要今儿备办,只是这买东西嘛,自然要货比三家,谁家便宜就买谁家,哪能因为人家早早挑来就赶着买他?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早早挑来。”哼哼,想借着采办牺果,让我买贵,然后你们拿回扣吗?没门!      却说尚妈妈躺在床上,却已着心腹婆子往小偏厅去打听了两回今早情景,听得贺圆镇住了顾妈妈,倒愣住了,自语道:“没承想小丫头倒有些道数。”一边说着,悄问道:“穗香如何了?”      “穗香自然是真拉了肚子,估量着没个两三天,也好不了。明儿祭拜天公,自然是你老人家跟在少夫人身边,穗香得靠边站了。”婆子嘿嘿笑道:“到时你老人家侄女儿自然能代了穗香位置站着。”说着低了声音,凑上去道:“凭你老人家侄女儿那姿色,不信少将军看不到。少夫人还小呢,少将军如何打熬得住?只要你侄女儿被瞧中了,你老人家在府里位置,顾老货是比不上。”       大家斗心眼      尚妈妈原本不姓尚,却姓李,是尚府赐了姓,这才随主人姓尚。尚妈妈哥哥叫李彦宏,当时是尚府马房小厮,因他善于喂马,便被尚婕要到了将军府,派去马房喂马。那一回李彦宏正喂马,大腹便便妻子李氏来找他,不提妨一匹悍马见有人亲近李彦宏,一下吃了醋,居然飞起马脚踏了李氏一下,李氏被踏翻在地,捧着肚子叫痛,居然就地生下一个女儿来。后来李氏请蒋老夫人给女儿赐名。蒋老夫人随口取一个云字,李氏女儿便叫了李云,可是府里众人因李彦宏这女儿是在马房出生,偏不叫她李云,只叫她马云。      马云出身低贱,偏她天生有一股狐媚气,惯会服侍人,巴结着尚妈妈这个姑姑,让尚妈妈在尚婕跟前给她讨一个好差事。尚妈妈倒也出了大力,让马云进了尚婕房内当差事,掌管着四时衣裳。因她今年十五岁了,尚婕年初要把她配了小厮,谁知她哭哭啼啼就是不肯,又不说原因。尚婕只让尚妈妈去问,也没问出什么来,只得暂时作罢。尚妈妈虽没问出什么,悄悄观察了一段时间,却猜出马云是生了别心。寻了机会同她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只是将军府自来不纳妾,你这是妄想。”      马云低声道:“我不信少将军一点不动凡心,我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尚妈妈见马云不死心,倒动起心眼来,这侄女儿渐渐长成,已是出落一朵花儿似,府里好几个小厮来自己跟前走动奉承,安什么心,自己也明白。只是配了小厮能有什么出头之日?若能给蒋华安瞧中,不单马云,就是自己,也马上水涨船高。她这里想着,倒不再劝马云,反暗暗给她找机会,无奈蒋华安身边不要丫头服侍,一时也不能得手。      待三月份蒋华安和蒋华宽领了绣女到北成时,尚妈妈便马云好一阵谋划,谋划着待蒋华安回来,要寻个机会让蒋华安看见马云洗澡,这样他就不得不负责下来。可是没料到蒋华安从北成回来,当天就迎娶了贺圆过府,倒使她们谋划落了空。现下蒋老夫人和尚婕出了门,贺圆又年小,却正是行事好时机。这会摆弄倒了穗香,眼前少了一个人看着,明儿祭拜天公时,再让马云如此这般,不怕蒋华安不中计。      却说贺圆让管事去问了牺果价钱,那几个小贩本来同顾妈妈约好,待要抬高了价钱来卖,到时再分一点好处与顾妈妈。谁知出来问价钱不是顾妈妈,却是将军府另一位经常出外给蒋华安等人采办物品管事,一时却不敢欺瞒,倒老老实实报了价钱。贺圆待管事采办了牺果进来,笑道:“今儿大家都起了一个大早,倒是辛苦了,来人,打赏!”嗯,打一棍给一个甜枣,这个法儿应该古今通用罢!      小丫头倒是精乖,不让我们沾到油水,显了精明,又懂得打赏,让人高兴,年岁虽小,确实不能小看。顾妈妈这会倒收起轻视心,暗暗寻思着:这采办牺果就算揽过手,也谋不了多少钱,如今却得另寻法子谋一注大财方罢。      顾妈妈先时配了蒋老将军身边一位侍卫,偏那年南昌与北成交战,蒋老将军领兵出战,这位侍卫当时随军,敌方一箭射来,侍卫用身子代蒋老将军挡了箭,命丧当场。因着这个原故,蒋老夫人分外看重顾妈妈,尚婕也极厚待她。只是顾妈妈儿子这几年在外头庄子里混不如意,几个孙子又到了娶亲年纪却没聘礼,寻着顾妈妈一说,顾妈妈只得把私已给了。老人家手头没了钱,却没了安全感,渐生了贪念,想着蒋老夫人和尚婕睁一眼闭一眼,只候着机会要在将军府给自己捞一笔养老金。如今蒋老夫人和尚婕出行,府里只有贺圆管家,实实是一个好机会。      贺圆是知道顾妈妈在蒋老夫人和尚婕跟前有脸面,见她给自己使绊子,却也不能太过较真,待她也接了赏,却笑着道:“顾妈妈,尚妈妈一病,这府里诸事只能同你商量了。明儿就是祭拜天公日子,我第一次领着大家行此祭拜之礼,礼节要如何行,还请妈妈到时提点我。”      她们这里说着,小丫头进来说道给尚妈妈和穗香请大夫来了。贺圆一听,转向几个在旁边服侍婆子道:“大夫来了,烦请一位妈妈领进去给尚妈妈和穗香姐姐瞧瞧。”      几个婆子见尚妈妈和穗香病了,顾妈妈又虎视眈眈,贺圆居然谈笑间就结了肉菜账,接着采办了价钱公道牺果,这会又给尚妈妈和穗香请了大夫来瞧病,事事不乱,一时都收起轻视心。听得让人领大夫给尚妈妈和穗香瞧瞧,有一个同尚妈妈要好,便忙忙去了。      因尚妈妈是尚婕陪房,穗香又是尚婕最得力大丫鬟,这下双双病倒,贺圆也不敢怠慢,待大夫瞧完出来,着人给了诊金,又问病情。大夫只笑道:“不过两样不该一起吃东西放着一起吃了,这才引致腹泻,并不甚要紧。妈妈吃少,倒没大碍,今日净饿着,晚间喝点清淡粥,料着明日就好了。姐姐吃多,还得将养几日,开两贴药煎着服下就是了。”      若是顾妈妈捣鬼,一定会让尚妈妈多吃点,穗香少吃点,而不是相反。贺圆眨眨眼,瞧着这情况,拉肚子事儿,必是尚妈妈自己操作。尚妈妈这是要给自己添乱?还是想看顾妈妈和自己斗,然后她出来渔翁得利?抑或另有其它目?      贺圆和顾妈妈等人斗心眼,贺府众人却各各担心着。      “这管家治理内宅,除了要压得住人,还要恩威并施,才能收服人心。只是圆姐儿年小,兼且只管理十天,也不宜得罪人,对家下婆子丫头等人,略过得去,睁一眼闭一眼,让人得点甜头儿,万不可逞强要胜。”贺老太太也听说贺圆要管家事,传了贵姐过来嘱道:“纵使圆姐儿吃亏些,自有将军夫人回来去收拾家下等人,你于这个时候切切不可到将军府去说三道四。”      “老太太放心,我有分寸。”贵姐笑着把自己写了一些管家要注意事,让贺词拿到将军府递给贺圆事说了,又道:“圆姐儿虽年小,毕竟是长媳,将来自然要管家。将军夫人这么一搁下就走,料着不单要看看圆姐儿是不是管家皮子,也是要借机看看底下老奴们能翻出什么事来,回来好收拾。将军府别还好,只底下几个老奴嘴脸分外令人生厌。将来圆姐儿管家,这几个老奴若是收伏不了,怕是难以舒心。”      贺老太太点头道:“将军府男人娶亲娶迟,又不善纳妾,配备陪房便不是备着作通房,而是备着助夫人们管家,未免强悍能干些。偏咱们圆姐儿这次嫁急,却没备了能干管事妈妈一起过去,这就落了单。这些老奴见着圆姐儿身边没能干管事妈妈,肯定要算计一二,或是要钳制住,好以后继续作威。只不过才十天功夫,料着她们最多闹闹心,也翻不出什么大把戏,倒不必太过忧心。”      她们这里说着,贺词倒到了将军府,恰好蒋华安回了府,两下见过,笑着说了几句。贺圆听得贺词来了,忙忙出来相见。贺词一见贺圆出来,就拉了细看,摇摇头道:“怎么瘦了?听得让你管家,可累坏了罢?”      他们兄妹这里说着,蒋华安一个同僚过来拜访,蒋华安自去外厅迎接。待蒋华安一走开,贺词便把贵姐写好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笑道:“听得你管家,爹爹和娘都急了,只是这个时候不方便过来教导你。娘待要把话嘱了我,再让我转叙给你听,又怕我交代不清楚,赶着写了这个,叫我拿过来。你晚间好好看看。”      贺圆拿过展开看了几眼,见写着要怎么管理婆子,辛苦完要如何打赏,写详细。又有初一祭拜天公时礼节要如何行,初二上子母庙上香要如何跪叩,初三给家下人做衣裳用什么式样等,洋洋洒洒好多页。不由感动,低声道:“娘还是这般不放心我。”      “你嫁了不上一个月,娘倒瘦了几斤,天天念叨你在家时如何如何,念爹爹嘀咕着说,既是不舍得,那天就该死撑着不要许人,待到及笄再许人。”贺词说着笑了,因见天也不早了,怕耽误贺圆管理家事,便告辞了。      贺圆送了贺词出去,一回小偏厅,又有管事娘子来回事,忙连茶也没喝一杯。至晚回了房,沐浴完往床上一趴,嚷嚷道:“好累啊!”      “我给你松松骨!”蒋华安虽心疼贺圆,只是这管理婆子丫头等事,他不方便插手,这会见得贺圆累趴在床,盘腿到床上,伸了手去给贺圆按摩,轻拿细捏,一边俯下头问道:“这个力道行不行?舒不舒服?”      “很舒服!”贺圆起了一个大早,又忙了一天,这会只觉全身酸痛,被蒋华安温厚大手在背上轻轻按捏着,不自觉就呻吟出声来,哼哼着说:“脖子也酸痛!”      蒋华安双手往上移,抚在贺圆嫩白脖子上,待要按捏下去,触手细腻滑溜,待要缩回手,一时又舍不得,正作心理斗争,却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一个婆子声音在嚷道:“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顾妈妈和尚妈妈打起来了!”       嘴唇印上去      贺圆正昏昏欲睡,听得外头一阵乱嚷,吓了一跳,顾妈妈和尚妈妈是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陪房,代表是两房体面,这当下打起来,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蒋华安见贺圆一个翻身已经爬了起来,不由低声道:“不过两个婆子打架,别慌!”说着又扬声对外面婆子道:“少夫人已歇下了,乱嚷嚷什么,还有规矩没有?”      外面传话婆子听得蒋华安声音,早吓不敢再说话,退到垂门外候着,寻着杏仁把事情说了。      贺圆这会已是下床套了鞋子,穿好外衣,仰头对蒋华安道:“安哥哥,我过去看看。老夫人和夫人不在府里,顾妈妈尚妈妈打起来,别人也拦不住。”      丫头婆子打架,免不了扯髻撕衣,衣裳不整,蒋华安却不方便过去。他这会见得贺圆急急要出门,对候在帘外杏仁道:“看着少夫人,别让人碰撞了她。”说着又扬声让两个守夜婆子过来,嘱道:“外头黑,你们提了灯笼跟去,护着少夫人一些。要是少夫人少一根头发,明儿连你们也罚。”这婆子打架,都是撒泼手段,免不了挤挤碰碰,倒怕贺圆一时喝止不住,反被误伤了。蒋华安嘱完婆子,还不放心,又对贺圆道:“你远远喝止就是了,别凑太近。有什么闹心,待明儿再处理。”      贺圆忙忙应了,领了杏仁和几个婆子匆匆去了。      沿路上,贺圆问那位来报信婆子道:“顾妈妈和尚妈妈是为着什么打起来?”      婆子细细说了。原来今天傍晚闷热难当,尚妈妈让侄女儿马云扶了自己到园子里荷花池边亭子里纳凉。因尚妈妈吃坏了肚子,今天已是净饿了两餐,至这会却肚子饿,便交代一个婆子到厨房去,让厨娘给自己熬点莲子粥过来。谁知过半天,厨娘只令人送来半碗白粥,一粒莲子也没有。尚妈妈生气之下便要亲往厨房去质问厨房管事李婶子。她才站起来,却见顾妈妈和李婶子也跑来园子里纳凉,这便想起李婶子却是顾妈妈亲家,李婶子敢这样慢待自己,自然是顾妈妈指使,一时跳出来骂了李婶子几句。顾妈妈听得尚妈妈骂粥里没有下莲子,不由指着荷花池冷笑着说:“池子里有是莲子,想吃就自己下去摘。”      尚妈妈这会饿着肚子,正急火攻心,如何禁得住顾妈妈撩拨,当下就反驳起来。顾妈妈口齿不如尚妈妈伶俐,被尚妈妈抢白了好几句,一时气急就伸手去抓尚妈妈。尚妈妈虽然两餐没吃饭,毕竟比顾妈妈年轻着十几岁,自然跳起来回手,这便打起来了。      贺圆听婆子说着话,已到了荷花池边,隐隐约约见着一群人围在一起,闹哄哄一片声音。早有人见得贺圆来了,人群哄散开些。贺圆借着亭子里灯笼光,见顾妈妈和尚妈妈扭在一起。顾妈妈把尚妈妈衣裳撕了一个口子,这会扯着她领子正去抓脸。尚妈妈却抓着顾妈妈头发,顾妈妈发髻早被扯散了。灯笼照过去,见着地下几朵被踩得脏脏珠花,看着像是顾妈妈平日佩戴。      杏仁见得众人似真似假拉着架,并不肯真出力,反趁乱踩地下珠花,壮起胆子喝道:“少夫人来了,还不快拉开两位妈妈!”      贺圆见得顾妈妈和尚妈妈钗歪衣破狼狈样,扬声道:“老夫人和夫人才出门,两位妈妈就打起来,这成何体统?本来还指望两位妈妈帮着管理家下等人,现下先闹起来,异日如何管教下面人?”      听得贺圆声音,尚妈妈先松了手,谁知顾妈妈不解气,松开尚妈妈衣领,顺手狠命一推。尚妈妈饿了一天,本来力气不继,脚步虚浮,撕扯了一阵之后,那禁得住顾妈妈这一推,一下倒退着撞在荷花池边栏杆上,那栏杆有些时日了,被这一撞,“咯”一响就断了。只听“啊”一声尖叫,尚妈妈一个倒葱,直摔进荷花池里。      “啊!”众人见事出意外,都惊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马云见尚妈妈掉进荷花池,早尖叫起来。      贺圆也吓着了,这会尖了嗓子道:“谁会水性,快下去把尚妈妈捞上来!”      马云见几个婆子下去捞人,只在旁边哭喊着道:“我姑姑死了,我姑姑死了!”      贺圆听得马云乱喊,喝道:“人还没捞上来,你别乱嚷!”      “你们欺负我姑姑,都把她弄成这样了,还让我不要乱嚷,我要告诉少将军去,请少将军为我们作主。”马云哭着反驳,呜咽着喊道:“姑姑,姑姑!”      现在是我在管家,这个马云不提让我作主,只口口声声说要让安哥哥作主,这是不把我放在眼内了?贺圆暗暗嘀咕,马云是尚妈妈侄女,一股妖媚气,这两日老是借机往安哥哥跟前晃,莫不成有想法?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出门两天,府里就妖气冲天,真是头痛啊!她这里想着,见得几个婆子早把尚妈妈拉了上来。好在荷花池不深,现下又是夏天,料着尚妈妈最多喝几口水,应该不会出人命。      杏仁听得马云嚷嚷着说死人了,她比贺圆还害怕,白着一张脸对贺圆道:“少夫人,尚妈妈要是真出事怎么办?不若叫少将军过来瞧瞧?”      贺圆定定神道:“一落水就捞了上来,不会那么容易死。”说着吩咐一个婆子出府去请大夫。婆子和丫头见尚妈妈落了水,这会被捞上来,生死未卜,却怕惹事上身,各各退开几步。      那个过去报信婆子本是尚妈妈心腹,听得马云尖叫着说尚妈妈死了,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瞧瞧。因见杏仁害怕,贺圆却似乎镇定自若,倒不好再缩在后头,只得踏前一步道:“少夫人年纪小,倒不宜见这些,让我瞧瞧好了。”说着待要去瞧尚妈妈。      贺圆摇摇头,壮着胆子上去瞧了瞧,见尚妈妈躺在地下一动不动,身子还淌着水,用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还有气息,一下放下心来。一抬头见马云趴到尚妈妈身上乱哭,不由皱眉喝道:“尚妈妈只是落水晕过去,你该想法子让她醒过来,再趁早换了这湿衣裳以免生病,怎么只顾着哭?”说着话,抬头见顾妈妈焉焉站着,心里生气,这老妈子真可恶,枉她一把年纪了,居然不顾轻重就把人推进水里。要是真出了人命,看她怎么办?      “尚妈妈这是憋气晕过去了,只要有人给她度一下气,她一口气转过来就会醒了。”贺圆叫人拖开马云,转头对顾妈妈道:“顾妈妈,尚妈妈是你推下水,她要是有个好歹,你也得不了好去,你说是不是?”      顾妈妈这会还要分辩道:“我只轻轻一推,她自己往后就倒……”      贺圆不再客气,止住顾妈妈话道:“要不是众目睽睽见了,你莫不成还要说尚妈妈是自己跳水?人既然是你推下去,你就负责救回来!”      顾妈妈也怕尚妈妈出了什么事,自己会撇不清,小声道:“我又不是大夫,却要怎么救?”      贺圆见得这两个婆子闹成这样,肯定各各有怨气,自己还要管着她们七八天光景,她们再要闹下去,自己也没了精力,不若想法子让她们暂时按下怨气好了。这会哼了一声道:“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行了!”说着先让顾妈妈悬着屁股,虚虚跨坐到尚妈妈肚子上,这才道:“顾妈妈,你先吸一口气,然后把嘴凑到尚妈妈嘴唇上呼气。”贺圆说着,自己用嘴示范了一下如何做人工呼吸。      “要我跟她嘴对嘴?”顾妈妈懵了,待要不肯,刚才众目睽睽都瞧见是自己推了尚老货下水,少夫人这会让自己按这个法子救回尚老货,自己若不照做,这尚老货有个好歹,夫人她们回府,定不会轻放过自己。      “还不快点,再拖下去尚妈妈都要断气了。”贺圆存了小小坏心眼,小脸却严肃着,催道:“照我说样子凑在尚妈妈嘴里呼气吸气就行了。”      婆子丫头们见尚妈妈半死不活躺在地下,虽然觉得这个吸气呼气法子怪异,只是这会大夫又没到,也怕出了事,都帮着催道:“少夫人既然这样说,顾妈妈你就先试一下,把人救回来了,你也就功过相抵了。老夫人和夫人回来也不好十分责罚于你。”      顾妈妈没法子,只得照贺圆说法子凑上去做人工呼吸。尚妈妈这会被顾妈妈按压了一下肚子,又对着嘴巴呼吸,没一会就悠悠醒来,一睁眼见一张人脸凑近自己,嘴里哈着臭气喷过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过去,却听得众人纷纷嚷道:“好了,好了,尚妈妈醒了!”      蒋华安在房内见贺圆久久不回,只得又使一个婆子去打听消息。那个婆子去了半天,喘乎乎回来道:“少将军,顾妈妈把尚妈妈推到荷花池里,尚妈妈去了半条人命,眼看要断气了,少夫人叫顾妈妈坐到尚妈妈身上,嘴对嘴度气,没承想把尚妈妈度活了过来。这当下尚妈妈换了干衣裳,喝了热粥,看着像是没事人一个了。尚妈妈本要埋怨顾妈妈把她推到水里,因听得是顾妈妈度了气给她,让她活过来,也不埋怨了。大夫来瞧了瞧,只说幸好救及时,这会正向少夫人请教那度气法子。”      他们这里说着,蒋华宽和陈珠也听到风声,忙忙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那婆子又绘声绘色再说一次。陈珠听张大嘴说:“圆姐儿哪儿学来度气法子?好生神奇!”待听得尚妈妈没事,都吁一口气,告辞回房了。      蒋华安却怕再生了别事,顾不得避忌,抬脚就往前头去接贺圆。才走到半路,见贺圆扶在杏仁手臂上走过来,一下迎上去,喊道:“圆姐儿!”      “安哥哥!”贺圆刚才壮着胆子令顾妈妈救尚妈妈,这会却后怕了,颤了嗓子道:“尚妈妈落了水,已经救回来了。差点把我吓死。”      “怎么不使人来告诉我?”蒋华安在夜色下见贺圆抖着身子,分明是怕了,心下大为怜惜,不顾丫头婆子在旁边,一伸手就把贺圆抱了起来,搂在胸口道:“有我呢,别怕!”      杏仁和几个婆子见得蒋华安抱了贺圆就走,全呆在当地。过一会才有人道:“少将军和少夫人恩爱,这是好事。累了一宿,我们也安歇去吧!”      蒋华安抱了贺圆回房,把她放在床沿上坐着,让婆子去熬一碗安神汤,又令一个婆子提了水进来,自己亲手拧了手巾给贺圆洗脸擦手,又去脱她鞋子。      贺圆双足被蒋华安捧在手里,知道他这是要帮自己洗脚,不由缩了缩脚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我帮你洗!”蒋华安把贺圆脚放进水里,轻轻揉了揉她脚掌,见她脚趾头白生生,一只只圆圆像削开小蒜头,忍不住捏了捏。      贺圆只觉一只只被捏过脚趾头都起了异样感觉,小脸涨得通红,待蒋华安扯过手巾给自己擦干了脚,忙忙一缩,整个人躺到床里边,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待会喝了安神汤再睡觉。”蒋华安见贺圆长长睫毛轻颤,知道她在装睡,伸手摸摸她头道:“以后事态紧急,着人赶紧来告诉我,不要自己撑着。”停了停又道“你令顾妈妈给尚妈妈度气,却是怎么度?我们练武,也有一个度气法儿,普通人学不会。”      “嗯!”贺圆感觉蒋华安热热气息拂过自己脸颊,大手摸着自己头,渐渐向下,抚上自己额角,接着是小脸,只觉脸红心跳。安哥哥这是强忍着吗?可怜安哥哥呀,你得再等几年。一想到要让蒋华安再等几年,贺圆不忍起来,我年纪虽小,有些事做不得,但并不代表什么事也做不得呀!      下一秒,贺圆忽然睁开眼,伸手搂住蒋华安脖子,细声细气道:“安哥哥,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你给我度度气吧!”说着半抬起头,勇敢把自己嘴唇印在蒋华安嘴唇上。      蒋华安被贺圆细细小手搂了脖子,不由自主屏了呼吸,待要说话,却见贺圆头一抬,两片温温软软如花瓣般嘴唇印了上来,瞬时间,整个人僵住了。    邪恶小念头      贺圆半闭着眼睛贴上去,只觉蒋华安嘴唇厚厚软软,微微烫热,那份烫热瞬间透过自己嘴唇,漫延向脸颊两边,直冲头顶,只觉脑袋“轰”一声,好半晌空白一片。待那知觉一点点回来,这才发现蒋华安屏住鼻息,身子绷紧紧,脖子硬硬挺着,姿势古怪,似乎拿不准要不要推开自己。      呜,可怜安哥哥,看样子真是第一次接触女孩子呢!这么英明神武,相貌堂堂、剑眉星眼、二十一岁俊俏郎君,居然连亲也没亲过女孩子,真是太太太纯洁了!贺圆触了触蒋华安嘴唇,待要马上撤回来,一时感叹,这可是安哥哥初吻,自己主动亲了,却这般草草了事,半途而废,会不会给安哥哥造成不好影响?会不会让他对初吻这个事儿产生不良印象?      嗯,既然不吻都吻了,总得负点责任,这么蜻蜓点水,貌似有点缺德。贺圆颇为不舍得离开蒋华安那柔软度极好嘴唇,只用借口说服自己,壮起狗胆,微微移动唇瓣,挨擦了一下蒋华安嘴唇,向下稍稍一含,含住蒋华安下唇,轻轻吮了一下。      蒋华安本来僵着身子,被贺圆这么一吮,整个人轻颤了一下,屏不住呼吸,一下喘起粗气来,热热气息拂在贺圆脸颊上,这会手一伸,却把贺圆抱到自己膝上。绵绵软软温温香香小身子一入怀,蒋华安再也控制不住,嘴唇只一动,滚烫舌头横扫过贺圆唇瓣,把贺圆整个小嘴唇都卷住了,待要长驱直入,忽然停住了,把贺圆往床上一放,腾下了地,闷声道:“我去洗个脸!”话一说完,门一响,早不见了。      贺圆怔一怔,摸着自己嘴唇,**了好一会,忽然把头埋在枕头上闷笑起来。      蒋华安自小醉心武学,因为要学谋略,对经书史书等倒也下过苦功,镇日没一时空闲,于女色上头,并没有上心。一上十五岁,府里蒋老夫人和尚婕忙着办宴席请别府女眷过来聚会,其实却是要为他牵桥搭线,只那些娇客一见着他,全扭捏作态,却让他生了厌恶之心。贺圆虽也时常跟着贺太太等人过将军府,因她是小孩子,蒋华安便没有避忌,时常逗了她玩。又一心以为尚婕要把贺圆说下给蒋华盖,心里便早早把贺圆当个弟媳看待,额外有些照顾她。待上回到北成,蒋华安这才发现尚婕却是想把贺圆说给他,又因唐至礼插入,倒怕贺圆被远嫁,这才决意把贺圆迎进将军府。虽同贺圆成了亲,但他是一个成年男子,对贺圆虽喜爱,不过是喜欢可爱小孩子那种喜爱,又本着保护弱小心理,对贺圆细意呵护着,于男女之情上,却不去深思。这段日子跟贺圆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不过把她当小孩子般照拂着。今晚被贺圆这般一吮,只觉心口有一把火腾腾燃起,深觉难耐。他出了房门,着一个小厮提了一桶冷水洗了一个冷水澡,犹自觉得按捺不下,又自行往冰窖取了冰,兑了一杯冰茶灌下,在院门口吹了吹风,这才觉着好些了。      贺圆等了一会,不见蒋华安回来,却着了慌。安哥哥本来好好,被自己这么一撩拨,会不会反而生了其它心思?莫不成这下控制不住,却找女人去了?她越想越有可能,腾爬了起来,跳下地就要出门去找。却听门一响,蒋华安闪身进来了,不由惊喜道:“安哥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蒋华安不答,过去把桌上冷茶倒一杯喝了,回头见贺圆笑吟吟爬上床去,烛影里瞧着,却怔一怔,这小丫头笑起来怎么让人心里痒丝丝?自打她上回从贺府里回来,一日日倒出落更好。蒋华安这里沉思,又喝一杯茶,这才吹熄了烛火过去,往床外侧一躺,闷声道:“睡觉!”      贺圆偷偷张开眼,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见蒋华安平躺着,手臂平放在身侧,虚虚握着拳,过一会翻了一个身,背朝着自己,手臂动了动,右手似乎往大腿方向伸过去。      要死了,要死了,安哥哥这是……?贺圆前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电视电影普及知识实在不少,这会脑子杂杂乱乱,暗自呜咽一声,啊,安哥哥一个大好青年,这便要动用五指姑娘了么?      贺圆暗暗悲叹,悄悄举起自己小手瞧了瞧,深觉自己五指姑娘比蒋华安要白嫩娇小得多,只是自己年幼,手指自然也年幼,对于大人这桩事,实实不够年龄插手啊!      蒋华安灌了一肚子冷茶,本来已是平静了,这会躺上床,闻得贺圆气息,又有些难奈,只深呼吸强作镇定。圆姐儿还小呢,自己这是想什么呢?又寻思着真要不行,只怕还得分房睡。      贺圆正睁大眼察看蒋华安举动,却见蒋华安翻了过来,忽然睁开眼睛道:“不是说明儿初一,要领人祭拜天公么,怎么还不睡?”      贺圆心里正滋生许许多多少儿不宜邪恶念头,听得蒋华安话,却只匆匆瞧了瞧他右手,见他手却不是伸向某个地方,而是在大腿处抓了抓痒,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咱家安哥哥是纯洁,不纯洁是俺自己。她这里转着念头,这才想起明天还有大任务,忙忙闭上眼,默念了几声“阿米豆腐”。因她小小身板,今天又实实太累,闭了眼困意便上来了,只一会就睡着了,却留下蒋华安辗转反侧。      第二天还没天亮,杏仁便来敲门,叫道:“少夫人,寅时未刻,该起了。”      呜呜,不过早上五点钟,又要起床了,真痛苦啊!贺圆挣扎着起来,却不见了蒋华安,见杏仁打水进来给她洗脸,便问道:“可有看见少将军?”      “少将军寅时二刻起来,着人打水洗了脸,往练武厅舞剑去了。只交代下来,说让少夫人多睡一会。待卯时二刻祭拜天公,他自过府门口等少夫人。”杏仁怕耽误祭拜天公,快手快脚给贺圆换了衣裳,梳了头,打扮停当,这才着人传上早点来用。又嘀咕道:“听外头姐姐说,昨晚闹得一闹,尚妈妈今儿起不了床,顾妈妈却又臊不出来见人,这会候着听传唤只有王妈妈李婶子和云姐姐她们。少夫人这是第一次领着人祭拜天公,没有顾妈妈和尚妈妈出来指点一下礼节儿,就怕出个差错让人笑话。”      贺圆却是记熟了贵姐儿写在册子里礼节,这会极笃定,笑道:“没有顾妈妈尚妈妈,这不是还有王妈妈她们吗?”      “王妈妈老成那样,口齿又不清,哪儿说得清楚?”杏仁还是担忧着,过一会却又自语道:“反正凡事还有少将军担待着,出个小差错也没人敢乱笑话。”      她们这里才收拾完,却见陈珠揉着眼睛过来道:“圆姐儿,说是待会要祭拜天公,你可别迟了。”      “这才卯时初,赶得及。”贺圆拉了陈珠一起出门,赶往前头小偏厅,见一众婆子和丫头已集在小偏厅里,忙吩咐人开了大门放鞭炮,在府门口洒清水,然后把牺果香烛案台等搬到府门口。      待众人把东西都搬出去,摆好案台,放上牺果,点了香烛,收搭停当,蒋华安蒋华宽几兄弟也来了,贺圆这才领着大家按辈份排好,执了香烛,跪在面前蒲团上,按惯例对着天地行三跪九叩礼节。      跪叩完毕,却要把香烛插在香筒上。因香筒挂在大门正上方,已有婆子去搬了梯子出来倚在门框上。贺圆知道这插香烛事儿,一向是让府里未婚姑娘爬了梯子上去插。因将军府没有姑娘,听得以前就是让尚婕房里大丫头上去插,穗香倒办了几趟这个差事,只是这回穗香坏了肚子还没好,看来看去,这插香烛差事,却要交给马云了。      马云得了尚妈妈嘱咐,知道今儿可能轮到自己插香烛,早起就在里面着了马裤,外系石榴红裙子,描眉抹脸,打扮妖妖娆娆出来,这会低头垂眼作恭顺状,听得贺圆喊自己,忙从后头挪过来,福了福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穗香不在,这插香烛事就要交给你了,你爬上梯子去吧!”贺圆待马云站定,把香烛递在她手里,着人过来扶在梯子旁边,让马云爬上去。      将军府大门门框却是石柱打造成,据贺圆目测,大门高达四米以上。      这会马云爬在梯子上,倒也小心翼翼,待爬到挂香筒地方,把香烛插上了,这才缩回手扶在梯子边上。朝下看了看,见蒋华安和贺圆站在最前头靠近梯子地方说着话,她咬了咬牙,扶着梯子往下爬了一格,脚在梯子上故意一滑,双手一松,“啊”一声就朝蒋华安站着那边掉下去。      少将军,只要你当众接住我,有了肌肤之亲,不怕你以后不动心。马云嘴里虽尖叫,心里极笃定,自己为府里佑平安插香烛,这会从高处掉下来,身为主人蒋华安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况且他是学武之人,接住一个从高处掉下来丫头,不过是轻轻松松事。      贺圆听得尖叫,抬头一看,见马云从梯子上朝蒋华安所站地方掉下来,电光石火间,却明白了过来,咦,妖蛾子出招了?       少将军威武      众目睽睽之下,安哥哥要是伸手去接马云,马云再假装晕得一晕,这事儿可大可小。毕竟自己还小,马云今年却已经十五岁了,又发育好,正是鲜美桃儿一只,就怕这一接,会惹出无穷后事来。可是马云在梯子上这般栽下来,安哥哥作为一个少年将军,又是府里主子,焉有信手旁观,任由马云摔在地下道理。安哥哥若是不接,万一马云摔出一个什么事来,向外一传,只说将军府少将军心黑,不管丫头死活之类,却也不妥。无论是接,还是不接,都是为难。      不管如何,不能让安哥哥伸手去接马云,贺圆心念急转,假装害怕,伸手去拉蒋华安,待要把他拉开。却见蒋华安腿一抬,脚尖一挑,把原本放在脚前两个蒲团挑得飞起,蒲团带了风声,疾飞向上,堪堪托在马云腰下,眼看着马云就要掉到地下,蒋华安反手一抄,搂了贺圆小腰儿退后一步,一个旋身,却是把身后蒋华宽和陈珠脚下摆着蒲团也一脚挑起,踏到自己原先放着蒲团位置。只听“啪”一声响,马云结结实实摔在几个蒲团上面。      “少将军好身手!”      “少将军好神勇!”      “好将军好威武!”      一众婆子丫头见马云突然摔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却见蒋华安脚挑蒲团去堑在马云身下,不由都鼓起掌来,嚷嚷道:“这蒲团是今年初老夫人让人做,又大又厚实,有它堑得一堑,自然摔不坏人。”说着,已有两个婆子去扶起马云,果见她毫发无伤,只是钗歪髻散,新做裙子污脏一片,样子极狼狈。      马云料着自己摔下来,必会落在蒋华安强健手臂里,不承想一头栽在一堆蒲团上,丢了丑不说,还没捞着好处。这会偷眼去看蒋华安,却见他在安抚贺圆道:“圆姐儿,没吓着你吧?下次再有人从高处摔下来,你得赶紧退开,以免被人砸伤了。前年闹市内上有人骑马逛荡,那马突然疯癫了,把主人摔下地。有小贩闪避不及,被砸了一个正着,当场骨折,可是无妄之灾。”      马云见自己摔了一场,蒋华安并不在意,只一心怕贺圆吓着,一时暗暗咬牙,又气又恨,眼眶一红,却呜咽起来。      “你们把云姐姐扶进去,再着人请一个大夫来瞧瞧,虽说没摔着,只怕吓着了。”贺圆见得马云摔衣裳不整,这会掩脸抽咽,身子轻颤,一副楚楚可怜样子,若自己是男子,只怕也会被勾起怜惜之心,只得吩咐两个婆子架了她回去。一边寻思着,这府里其它丫头有没有心思且不知道,这马云心思却着实明显,又会使这些手段,若留她在府里,只怕防不胜防。纵使蒋华安无心,也怕一个不察就着了道道,到那时倒不好处理。待老夫人和夫人回来,得想个合情合理法子,趁早把马云配人是正经。      因马云从梯子上掉下来,几个婆子认为不吉利,过来跟贺圆道:“少夫人,马云好端端却从梯子上摔下来,只怕是对天公不够诚心才出祸端,还得再诚心默佑一回。”一个婆子说着又嚅呐了一句道:“老夫人和夫人才出府,这里尚妈妈和穗香就坏了肚子,昨晚顾妈妈和尚妈妈又闹了一出,差点惹出人命。这会马云又摔下来,一桩一桩,都是……”另一个婆子听得这等话,悄悄拿手捅了说话婆子一下,见她知机止了话,这才收回手。      贺圆一听,心知这必是顾妈妈心腹婆子,因自己管家,她们不服,只是自己又没出什么差错,恰好马云插香烛摔下来,倒成了自己对天公不诚心借口。她这里还没说话,后面一把清脆声音道:“你们分明是不服少夫人管家,故意惹出这许多事来为难她,又来扯什么诚心不诚心话。天公在上,谁个诚心,谁个不诚心,自是看得分明。尚妈妈和顾妈妈不说帮着少夫人管理家事,这会却自行斗起来,少夫人又是安抚又是请大夫,这还不够吗?若是夫人在家,你们还敢来说这等风凉话么?”      贺圆见是陈珠帮腔,知道她说话向来直爽,倒不想她为着自己得罪这些婆子们,笑着止住她话道:“好啦,几位妈妈既然认为不够诚心,那便再拜一会。”说着令人拿过蒲团,自己先行跪下。众人见得如此,只得也跪下,又叩了一回头,这才起来。      待回了房,陈珠犹自气愤道:“她们分明欺你年幼,这便上头上脸来指责。这个月若顺顺利利便罢,若还有别事不顺利,她们定会说道这是你对天公不敬才生出祸事。那一年我祖母病了,婶子就到处传播,说我娘初一祭拜天公不诚心,这是天公降罪了云云,我娘有口难辩,只得上庙里去请了平安符给祖母,又吃了一个月斋,待得祖母慢慢好了,才息了这件事。后来我不经意倒听到下人说这是婶子不服我娘管家,找着因由乱说。”      “那婆子是顾妈妈心腹,不顾得众人在旁边,却说出这等话来。这除了不服我管家之外,却还是在为顾妈妈开脱呢!”贺圆拍拍陈珠手道:“顾妈妈把尚妈妈推到水里,差点出了人命,老夫人和夫人回来,必是要责罚。这婆子如此扯,却是想向人分辨说,尚妈妈和穗香坏了肚子,马云摔下来,这些事儿都是有因由。再扯着说,顾妈妈把尚妈妈推到水里,也是有因由。一切因由是我对天公不敬,天公小小罚了一下而已。若是夫人能听得下这话,自然不会重罚顾妈妈。”      “可是,顾妈妈推尚妈妈下水,是昨天晚上事儿。祭拜天公,这是早上事儿,……”陈珠想不明白了,歪着头道:“难不成说你还没开始祭拜天公,心里就存着不敬了?”      “祭拜天公虽是早上事,可是置办牺果,却是昨天早上事。”贺圆苦笑一声道:“我毕竟是第一次置办这个,倒没细察,今儿祭拜完才看到置办那些果品,有些却熟过头,从枝上散落了下来。早前是听得这祭拜天公果品,要成串成串,若有果子从枝上散了下来,家里必有人会落水或是摔倒。这次虽是巧合,却也应了这句话。那些婆子眼尖,想必比我先看到,她们故意先不说这个,要等夫人回来才用这件事儿来为顾妈妈开脱呢!”      “这不过管几日家,偏她们这许多弯弯绕绕,真是可恼!”陈珠见杏仁端上茶,喝了一口茶,又道:“反正你还小,这管家事又吃力不讨好,待夫人回来,赶紧辞了这个事儿,乐得悠闲呢!”      “少夫人,这月钱是待会发放,还是晚上再发放?”她们这里说话,杏仁插嘴道:“我倒听得厨房里几个妈妈嘀咕着说,夫人不在府里,连月钱也不准时了。”      “今天还没过去,且我才坐下,怎么就不准时了?”贺圆听得这话,倒真生起气来,哼道:“这几位妈妈帮着李婶子管理厨房,听得平日倒会奉承顾妈妈,只她们目中无主人,就敢这样编排于我。待会且不发她们月钱,只发其它人,我倒要看看,她们敢怎么样?”      杏仁跟着贺圆,这几天也受了府里妈妈闲气,听得这话,自然应了。      待到发月钱时,几个嘀咕过贺圆不准时发月钱婆子,果然没接到月钱,一时都焉焉。正要使人去贺圆跟前说说情,那边有丫头进来道:“前头来了客,少将军留吃饭,着李婶子备办一桌子精致席面出去呢!”      “哟,我突然肚子痛!”一个婆子没接到月钱,本来心中不忿,这会听得前头要宴客,朝两个掌勺婆子使眼色,一边揉自己肚子道:“昨晚上贪凉没盖被子,怕是着了凉,我告个假!”      贺圆正在房里看账,小丫头慌慌来道:“少夫人,厨房里几个妈妈都告了假,说是肚子痛。前头少将军留客吃饭,这会厨房里都没人掌勺。”      贺圆愕然,一问,听得那几个婆子正是没拿到月钱那几位,点点头道:“才拖欠半天工资,这就罢工了?”说着话,见小丫头听不明白,又问道:“李婶子呢?她不是厨房里管事么?难不成她也不会掌勺?”      “少夫人,李婶子只会做面食糕点。当初是老夫人喜吃她做小云糕,这才做了管事。”小丫头小声道:“李婶子现下正头痛呢!”      “这帮子人,越法上天了!”陈珠气得跺脚道:“她们就知道欺负少夫人,待老夫人和夫人回来了,看不收拾她们?她们不掌勺,难道就怕了她们了?这会着人上酒楼去现买几样菜式回来不就得了?”      “前头留了客,咱们堂堂府军府却一样菜式没煮出来,却到酒楼买现成,客人知道了怕是不好。且人家肯定会说我管着家,连厨房里几个妈妈都管束不得,安哥哥脸上也不好看。”      “不好看又如何?你我又不会煮菜?若是会煮,就自己掌勺了,还怕她们不成?”      凡各府里姑娘,这琴棋书画等事虽要学,却并不太过着紧。反是针线女红上头都要留心学,再有这厨下等事,虽不甚通,出嫁前也必要学着做几件拿手好菜。因贺圆陈珠嫁急,这厨下事,却没学到。       色香味俱全      “圆姐儿,你又没学过厨艺,真行么?”陈珠不敢相信贺圆会煮菜,悄悄扯了她袖子道:“你莫不是另有法子?”      “你没看到刚才来报信小丫头是谁么?”贺圆见小丫头梅花先行去厨房报知她们来了,俯耳过去跟陈珠道:“这个梅花是尚妈妈外甥女,马云表妹。她来报信儿,自然是受尚妈妈指使。”      见陈珠还没明白过来,贺圆看看只有杏仁和小荷跟在后边,低声道:“安哥哥前头宴客,厨房里几个婆子难道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在这个时候齐齐请假?说起来,她们不过厨下几个婆子,哪里寻不到人,还用受她们气?我料着那几个婆子必不敢如此,只怕是梅花虚报事儿。一定是尚妈妈料着我一听这个事儿,分辨不出真假,不是令人责罚几个婆子,就是叫人赶了她们出去。只是她们没想到我居然不生气,还要亲往厨房去掌勺,这不是慌慌张张跑前头去报信了么?”      “一个府里有油水可捞,厨房是其中之一。厨房里全是顾妈妈人,想必尚妈妈觊觎已久,只是苦于不能得手罢了!尚妈妈这会是得知厨房里几个婆子没领到月钱,私下抱怨,这当下就忙忙令梅花来说她们闹事。只要我一怒,那几个婆子自然讨不了好去,尚妈妈也就能安排自己人进厨房了。再有,昨晚顾妈妈不慎推了尚妈妈妈下水,夫人她们回来,无论轻重,总会责罚顾妈妈,料着顾妈妈一时在老夫人和夫人跟前就要说不上话了。这几个婆子失了顾妈妈这个靠山,也无处讨情份,白白落个罪名。”贺圆说着,冷笑一声,“尚妈妈打好算盘,想借我手,一举把顾妈妈这一干人全除掉,只是她小看我了。”      “我说顾妈妈和尚妈妈也罢了,厨下几个婆子怎么也敢作乱,原来是这样。”陈珠恍然大悟道:“要是我,这会早就令人赶她们出去了,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圆姐儿,还是你厉害。”陈珠说着,又笑问道:“你说什么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我想着有理儿。这煮菜嘛,不就起灶,下油,然后洒下菜去,炒一炒,放水放盐就行了么。这会往厨房来了,不若我们学着炒两个小菜?”      却说那个没领到月钱婆子一时气愤,说道肚子痛要告假。两个掌勺婆子见她使眼色,也附和了一句。这几个婆子能进得厨房,同顾妈妈和李婶子关系非浅,这会李婶子自然苦口婆心劝道:“三位妈妈,少将军前头要宴客,你们偏这个时候告假,这不是让我难堪吗?过得几日,夫人自然回府,你们倒不怕夫人责罚不成?再有一条,少夫人这会虽不是正式管家,但她是长媳,过得几年,总归要接掌家事。到那会,她要记着恨,说一声换人,你们就没处哭去。”      三个婆子其实是领不到月钱,想为难一下李婶子,让李婶子代她们出头,向贺圆讨个人情。谁知她们这里才说要告假,有一个来催茶水丫头一听就跑了,说要去告诉少夫人。她们一听倒慌了,都讪笑着向李婶子说:“我们不过开个玩笑,只求李婶子在少夫人跟前说一句好话,不要扣着我们月钱。”      李婶子自然不会难为她们,只道:“前头宴客,你们还不快些升灶,再说下去倒过午了。”正说着,却听厨房外头有人道:“少夫人来了!”      贺圆一进来,见得李婶子正择菜,几位说要告假婆子正在升灶炒菜,暗自点头,果然是梅花虚报事儿,一时却假装诧异道:“听得几位妈妈要告假,厨房里没人掌勺了,这……”      “少夫人,这是怎么说?咱们几个不过在厨房里开一句玩笑,说道若是齐齐告了假,没人掌勺,李婶子就只能做糕点招待客人了,怎么就把玩笑话当真传出去了?”一个掌勺婆子最为机灵,见得贺圆这么快就来了,暗道不妙,已是忙忙堆起笑,暗扯李婶子,一边道:“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欺瞒少夫人。”      李婶子已是忙着向贺圆和陈珠请安,也笑着分辩了几句。      贺圆点点头道:“原来是玩笑话。”说着挽了袖子,看看厨房里备下材料,见各式该洗该切,都料理好了,就差下锅,指指一撮小青菜笑着道:“这个我来炒!”      “少夫人,少夫人,这使不得,这厨房里油腻,看污了少夫人衣裳,且少夫人年小,这灶台又高,……”李婶子一听贺圆要亲自炒菜,吓坏了,忙着阻止。这些天看着,少将军分明把少夫人看心肝儿似,万一少夫人被溅了油之类,自己这厨房管事还要不要做了?      “不妨事,拿个脚踏来站着炒就是了。”贺圆不顾李婶子拼命劝阻,让掌勺婆子站开些,叫杏仁拿过一个小脚踏,自己站到灶台前,拿了铲子指挥烧火婆子道:“起火!”见婆子慌慌起了火,她这里看着锅底里水一下就干了,忙又指挥另一个婆子道:“放猪油,下菜,切一个蒜头拍成蒜泥洒下来。好了,洒一点水。”      陈珠站在另一边见贺圆站在小脚踏上,挥舞铲子指挥着三个婆子,拿铲子在锅里翻动几下青菜,过一会就说好了。又指挥一个婆子端过碟子来装炒好菜。不过炒一个小青菜,居然把厨房里婆子全指挥团团转,一时目瞪口呆。果然人多好办事,炒菜看起来并不困难。      “哟,少夫人果然厉害,看这炒青菜,青翠欲滴,卖相实实好看。”李婶子见贺圆挥舞铲子,一心只怕她被油溅着,好容易见她炒好一碟青菜了,一看居然炒不错,不由大力夸奖,“啧啧”道:“这是少夫人亲自炒,也只有少将军才有福气吃了。”      嘿嘿,炒菜并不难么,再炒一个鸡蛋好了。贺圆兴致勃勃,又指挥起来。      不过一会儿,府里众人便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说是厨房里几位掌勺妈妈没领到月钱,抱怨着要告假,谁和少夫人不慌不忙,领了人往厨房去,竟然亲自掌起勺来,听得炒出来菜色香味俱全等等。一时众人悄悄议论,说道贺圆昨晚安抚了顾妈妈和尚妈妈,好一派大家风度。今天领着人祭拜天公,礼节周全,一点儿不出差错,这会又亲自掌勺,竟是事事能干。小小年纪,已是如此了得,夫人将来把家交与她管,自是放心。因说着,众人都收起轻视心,再不敢生起种种试探心思。      贺圆第二天领人往子母庙上香,第三天给家下众人做秋装,因府里众人比前几日恭谨,倒意外顺利。这晚回房,却在灯下给蒋华安做贴身衣物。蒋华安自那晚后,时时想着要分房睡,又不忍开口,这会进得房来,见贺圆穿针引线,有些心疼,过去摸摸贺圆头道:“这些东西交给绣娘做就行了,这几日要忙家务,还要做衣裳,可是累坏了。”      “安哥哥,我脖子有些酸痛!”贺圆忙了一天,这会见蒋华安进来了,忍不住撒娇,指指脖子道:“安哥哥帮我按按。”      虽是八月初,天还热着,贺圆在房里穿薄衣裳,这会露出脖子来,灯下看着,肤色白嫩,晃人眼神。蒋华安有些出神,只笑道:“叫杏仁进来帮你按罢!”      “安哥哥不是嘱过话,说道你进房了,丫头们一律不准再进来么?”贺圆放下手里东西,站起伸个懒腰道:“安哥哥不肯帮我按就算了,我睡觉了!”说着脱了鞋子上床,假装生气往里一躺。      “圆姐儿,圆姐儿,别恼我啊!”蒋华安心里一软,也上了床,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按在贺圆脖子上,待要揉搓下去,触手柔滑,一下又缩回了手,低声道:“我去书房睡!”      “呃!”贺圆一下坐了起来,瞪圆眼睛道:“安哥哥要撇下我,自己去睡书房?”因蒋老夫人和尚婕不在府里,守夜婆子自然不如以前小心。贺圆这当口却怕蒋华安离了自己身边,会被诸如马云这般丫头得了机会,惹出什么事来不好收拾。这会伸了手去扯住蒋华安袖口,哭丧着脸道:“成亲未过四个月,杏仁也不能进房来陪我睡,单我一个人睡,我害怕!”      蒋华安见贺圆如小猫一样缩着,心下大为怜惜,握住她扯在自己袖角手,沉吟一下道:“既这样,待过了四个月,我再搬到书房去。”      “嗯!”贺圆放下心来,松了手自行躺到里侧睡觉,因白天劳碌,没一会倒睡着了。      蒋华安却辗转反侧睡不着,爬起来掌了灯,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书,看困了这才上床。一时不及熄了烛火,烛影里见贺圆粉嫩嫩小脸透着红霞,小嘴唇红润润,想起那晚她亲在自己嘴唇上情形,不由抿抿唇,却有些口干舌燥。因见贺圆似是做梦,嘟着小嘴极可爱,不由自主凑近了去,缓缓俯下头去。      贺圆梦见有人朝自己吹气,吹脸颊痒丝丝热乎乎,不由“咯咯”笑着,偏了偏脸避开,不想对方紧追不放,一直吹过来。一时调皮,猛转了头,也张了嘴吹气,笑道:“反击!”不想话一说完,却感觉自己嘴唇碰到一团软绵绵热乎乎棉花糖,倒忍不住舔了一口,不想那棉花糖似有灵性,一下就逃开了,不由探头过去,用力咬了一口才作罢。只是梦里棉花糖,咬在嘴里居然不甜,反而有些咸味。       杀鸡给猴看      第二天一早,贺圆迷迷糊糊中感觉蒋华安起床了,也忙爬起来,帮着拿出衣裳来让蒋华安套上。一边悄悄比比自己跟蒋华安身高,呜,这阵子感觉自己穿衣裳短了些,还以为自己高了很多,谁知个子还是没到蒋华安胸口。待服侍蒋华安套好衣裳,贺圆这才注意到蒋华安嘴唇有一处肿起,仰头问道:“安哥哥,你嘴唇怎么啦?”      “被一只大虫子咬了一口!”蒋华安样子严肃,正正经经说:“待会叫人送一柄拂尘进来,睡觉前赶赶蚊子虫子。”      “什么虫子这么厉害,居然咬成这样?”贺圆踮脚尖凑近去看,一边道:“待会拿点菜籽油涂一下。”说着话,却见蒋华安嘴唇肿样子有些古怪,很像是被人咬,心下警铃大作,莫不是他趁着自己熟睡,和别人……。不会,不会,以安哥哥性格,必不会这么做。      贺圆乍惊乍疑,不由抿抿唇,却感觉唇边有点咸味,一下想起昨晚做梦来。昨晚梦见自己咬了一口棉花糖,难不成咬是……。      蒋华安整理好衣裳,见贺圆还踮着脚尖研究他嘴唇,若无其事道:“这咬人虫子很奇怪,好像长了牙齿一样。”说着揭帘子出去了。      贺圆愣在当地,过了一会才闷笑起来。      杏仁自进来服侍贺圆,一边悄悄道:“少夫人,我听得王妈妈嘀咕,说道少将军早起往练武厅去练武,好几次碰到马云。那马云打扮妖娆,看着别有心思。少夫人还得提妨一下。”      正说着,陈珠来了,拉过贺圆道:“圆姐儿,有个事儿要告诉你!”      “什么事儿?”贺圆见陈珠神神秘秘,倒起了好奇心,让杏仁下去了,笑道:“难道在将军府里发现宝藏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陈珠白她一眼,俯耳过去道:“小荷早起过去厨下催水,说道见着王妈妈要送茶水过去练武厅,却被马云拦下了。马云不知道跟王妈妈嘀咕了什么,接了王妈妈手里茶水,代王妈妈送往练武厅去了。练武厅离园子略远,又不好玩又不好逛,马云抢着过去干什么?我在房里越想越不对劲,只怕那马云是冲着少将军去。初一那天她从梯子上掉下来,我就开始怀疑她别有用心了。这会寻思着,这事儿还得告诉你,你自己醒个神,以免生事。”      贺圆想了想,跟陈珠道:“马云生了这个心思,行为又明显,自然要想法子赶出府去。只她是夫人房里丫头,我却不方便发落。最好让安哥哥自己赶走她,杀鸡给猴看,看看还有哪个丫头敢再生别样心思。我们虽年小,就任着她们作怪不成?”      陈珠一听,拍手道:“我们都瞧出不对了,其它人自然也瞧得出。只要赶走她,大家自然明白她是因为什么被赶走。其它丫头也能安安份份,省了我们事。”      待蒋华安回了房,贺圆嘟嘴道:“安哥哥,你是不是嫌我小,想纳妾了?”      “这是怎么说?”蒋华安摸不着头脑,看看贺圆道:“将军府男人,自来不纳妾。”      “可是我听说安哥哥让马云送茶水到练武厅,有心抬举她呢!”贺圆愁苦万分道:“马云生娇娆,天天在安哥哥跟前晃,要是突然哪一天又从高处掉下来,安哥哥找不到蒲团接她,这么一伸手接住,肌肤相接,……”      蒋华安早看出马云那天并不是失足,而是故意从梯子上掉下来。这几天巧遇了马云几次,今天又是她送茶水过去练武厅,心里已是明白了过来。这会见得贺圆这般担心,揉揉她头发道:“放心,明天就让尚妈妈把她送走,以免多事。”      第二天一大早,马云送茶水过去练武厅,脚下一滑,那茶壶就在练武厅摔碎了,滚烫茶水溅出去,烫伤了蒋华安。蒋华安大怒,马上叫尚妈妈过去,让尚妈妈把马云送出府。尚妈妈一见马云惹了祸,只得硬着头皮为她讨情。蒋华安见尚妈妈苦苦哀求,马云又哭凄惨,便道:“妈妈既为她求情,她又是你侄女,赶出府于你脸上也不好看。这样罢,庄上还缺人,让人安置她到庄上好了!”到庄上去,总归比赶出府要强多,尚妈妈和马云哪里还敢说二话,自然叩头谢恩。      贺圆在房内听得这消息,极是愕然。啊,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一个想当小三丫头?还以为小三一个个都像小强一样打不死灭不绝。原来只要男人够坚定,小三马上灰飞烟灭。      待蒋华安回了房,贺圆倒怕他真个被马云端去茶水烫伤了,扯着他手臂左看右看,一边问道:“安哥哥,听说你被茶水烫伤了,伤在何处?”      “一点溅出来茶水,怎么能伤着我?”蒋华安捉住贺圆手,笑道:“马云除了巧遇我几次,并无其它差错,若不说她烫伤我,尚妈妈也不能心服口服。”      “安哥哥好样!”贺圆星星眼看蒋华安,让蒋华安坐在椅子上,凑过去往他左脸颊上“啧”亲了一口。      蒋华安被贺圆这么一亲,只觉心里痒丝丝,极感不足,手一伸,搂住贺圆小腰,指指右脸颊道:“还有这边!”      “噗!”贺圆红了小脸,忍不住笑了,搂在蒋华安脖子上,往他耳朵边吹了吹气,这才又“啧”一声亲在他右脸颊上。      蒋老夫人和尚婕是八月初十回来,一进府见各事井井有条,都暗暗点头。      贺圆见得这两尊大佛终于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忙着整治酒席给她们接风洗尘,随便把管理权上交。      至晚,尚婕知道了府里这些天发生事,跟蒋老夫人商量道:“过得几年,自然要让圆姐儿正式管家,别人还罢了,顾妈妈和尚妈妈,只怕圆姐儿使不动。不若趁这个时候发落一番,为圆姐儿立威。”      蒋老夫人虽厚待顾妈妈,却因顾妈妈这几年不像话,早想叫尚婕送走她,只是想着她年老,儿子和孙子又不长进,怕她出了府里没人依仗,倒把事情耽搁下来。如今见她没上没下,居然不把贺圆放在眼里,不由冷哼一声道:“她不给我撑脸面也罢了,趁着我们不在府里,居然把尚妈妈推到水里,若是不发落,也难以服众。就让她到庄上养老罢!”      贺圆在房内听得顾妈妈被送到庄上,尚妈妈被革了三个月月例银子,知道这是尚婕为自己立威,不由悄悄笑了。以后蒋老夫人和尚婕再让自己管家,一定没人敢乱来了。      因近着中秋,府里要备办节礼,还有蒋华安和蒋华宽这两个新女婿要上岳父母府里送节礼,尚婕一回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贺圆倒得了空闲,亲手给蒋华安做了两套秋装。      八月十四早上,贺圆起个大早,把自己做衣裳递给蒋华安,让他换上。蒋华安穿上新衣,不由夸了几句,又笑道:“圆姐儿就是手巧,看看这衣裳,穿起来真是舒服。”说着见袖口绣了一圈极细致花纹,绣半圆里面似还有字,扯起袖子细看,见果然绣了字,细细分辨了,绣居然是“蒋华安威武”五个字,不由“哈哈”笑了,转头对贺圆道:“你做个衣裳花样子也比别人多。”      却说贵姐自打听得贺圆管家,直担心了十几天,好容易听得蒋老夫人和尚婕回府了,这才放下心来。过了中秋节,便派人来接贺圆去府小住。      少了贺圆吱吱喳喳,蒋华安倒有些不习惯,才过了五天,就令人去接贺圆回来。贵姐见得蒋华安忙忙令人来接,心中暗喜,本来就怕贺圆年小,蒋华安不放在心上,如今瞧着这情形,蒋华安却是着紧贺圆。只是贺圆年小,有些问题还真得蒋华安自己坚持得住。      蒋华安令人接了贺圆回来,至晚回房,又听见贺圆吱吱喳喳说个没完,笑眯眯听着,极是殷勤倒茶倒水。      难道这就是小别胜新婚?贺圆见蒋华安这般,心里甜丝丝,凑过去亲亲他脸颊。      蒋华安拉住贺圆,轻轻抚抚她嘴唇,静得一静才松开,自去灌茶水。      过了九月,天气一日日冷下去。这一年冬天,京城下了几场雪,冷风侵人。待到十二月初三,却是贺圆和蒋华安成亲满四个月日子。至晚间,贺圆因为身上来了,分外怕冷,缩在被子里不说话。蒋华安本来打算满四个月就搬到书房去,见得贺圆这般,这个话便不忍说出来。待上了床去握贺圆手,见她小手冰凉,不由吓一跳道:“圆姐儿,你怎么啦?”      贺圆在被子里闷闷应一声道:“房里炭盆烧旺,我还是觉得冷。”      蒋华安犹豫了一下,钻进贺圆被窝,从背后轻轻搂住她,让她贴在自己胸口上,悄声问道:“好些没有?”      “好多了,安哥哥身上真暖和!”贺圆只觉蒋华安身上暖烘烘,不由自由贴紧了些。      蒋华安让贺圆枕在自己手臂上,腾出一只手去给她捂手掌,觉着她手慢慢暖和起来,这才轻轻道:“睡吧!”      蒋华安身子好像暖炉,没一会,贺圆全身都暖和起来,倒是沉沉睡着了。蒋华安环着贺圆,悄悄亲亲她头发,低语道:“圆姐儿,你快点长大!”       亲亲小脸颊      过了年,宫里便有圣旨下来,择了开春三月,让蒋华安和蒋华宽并贺词护送公主到北成,然后于次年择日子与唐至礼完婚。      蒋华安和蒋华宽有职位在身,且上次护送绣女到北成参赛,算是熟门熟路,接到圣旨自是不意外。贺词接到圣旨却极是诧异,在贺老太爷书房里道:“太爷爷,护送公主是一个美差,怎么就轮到我了?”      “护送公主到北成完婚,诸事自然由使和礼仪官作主,另外选派了你,却另有原因。”贺老太爷是三朝元老,对圣意拿捏准,这会道:“你上次去过北成,进过皇宫,与唐至礼又是旧熟,若有甚事,倒能由你私下求见唐至礼商量。再则,你年小,有些话使不宜说,由你来说,却不损体。”      “你今年也十三岁了,过两年加冠,自然要谋个功名职位,这当下随着华安他们出行北成,将来也能记上功劳一件,于你倒有好处。”贺老爷见贺词颇聪慧,于玄学一道也渐渐上心,只是到底年幼,世事历练不足,若能多出去走动走动,却大有益处,少不得嘱了一些话。      贺年一算日子,贺词这一回出行,要过了年后才回来,着实有些不放心,自然也嘱了许多话。      贵姐虽不舍得儿子远行,但这是立功事,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得忙忙为他做新衣裳整理行李。又道:“去年往北成去了一趟,没承想今年又要去。虽说不是第一次去,凡事还是要谨慎小心,毕竟那是别人家,可不比在自己地界上。好在这次还是跟华安和华宽他们一起过去,倒有人照应。只是华安和圆姐儿成亲没多久,这会又要分开一年,怕圆姐儿不习惯呢!”      “娘,待我们出发了,你就派人到将军府接圆姐儿过来小住,也少了挂念。谨哥儿见天念叨着圆姐儿怎么尽住在别人府里不回来呢!那回安哥哥送圆姐儿回来,两个说话亲密,谨哥儿还不爽快,死瞪着安哥哥,后来跟我嘀咕说,待他长大了,要跟安哥哥打一架,把圆姐儿抢回来。”贺词说着,自己先笑了。      贵姐也忍俊不及笑了。      正当贺府众人为贺词整理行李时,贺圆陈珠和尚婕等人也在为蒋华安蒋华安整理行李。贺圆另为蒋华安做了几套新衣裳,这天晚上又忙着绣一个香包,一边道:“安哥哥,我哥哥这次也要随行,一去这么长时间,你多些看顾他。”      蒋华安抬头看看贺圆,见她低垂着头穿针引线,忽有些不舍,却装作不经意道:“你只担心词哥儿,不担心我?”      “呃!”贺圆正想说你武功又高,谋略又好,有什么好担心,回心一想,他这是见自己关心哥哥,吃哥哥飞醋来着,自己可得好生安抚他。一时停了针线,抬头笑道:“我何止担心你,我还不舍得你,可是这回是护送公主往北成与唐至礼完婚,又不是去玩。若不然,我就要跟了去才放心。”      贺圆自打去年身上来了,今年个子窜高了些,不经不觉倒有了一股少女娇柔,这会手里执着针线在灯下轻颦浅笑,分外醉人。蒋华安不经意一看,心下“砰”一响,只把头转向一边,隔一会道:“圆姐儿,别绣了,早些安歇!”      “嗯,绣完这个香包才睡,只差几针了。”贺圆把针线放在桌上,用左手揉了揉眼道:“足足要去一年,这些物事可得备全一些。大家都知道我本是参加过南北绣品大会绣女,若你身上佩用这些小物事太过粗糙,却叫人笑话。”      蒋华安见贺圆这几日忙着为他张罗这个张罗那个,这会分明困倦,还强撑着要绣完那个香包,心下感动,过去倒了一杯茶凑在贺圆嘴边道:“喝杯茶醒醒神再绣,看扎了手。”      贺圆含笑在蒋华安手里喝了半杯茶,茶水澄碧,却映出蒋华安脉脉眼神,心里一跳,低低道:“谢谢安哥哥!”      蒋华安轻轻一笑,放下茶杯,自去开柜子找东西。      贺圆绣好香包,咬断线头,把嘴里残绒唾净了,放好针线,收拾完毕。却见蒋华安凑过来道:“闭上眼睛!”      难道要送我东西?贺圆抿嘴一笑,赶紧闭上眼睛。嗯,肯定有礼物收了。没想到安哥哥也会搞这一套。她这里猜测着蒋华安要送什么礼物给自己,却觉得眼皮一凉,有一颗圆圆小小东西在自己眼周滚来滚去,一下恍然大悟,原来蒋华安不是送自己东西,只是寻出明目珠给自己滚眼眶而已,嗨,自作多情了!      蒋华安左手轻扶贺圆头,右手捏了明目珠给她滚眼眶,见她小嘴红润润嘟着,那一回她亲在自己嘴上情形又涌上脑海。一时有些出神。      这明目珠倒是名不虚传,只滚动这么一会却觉得眼睛舒服许多了。贺圆有些嘀咕,若是知道它这么有效果,早就应该拿出来滚眼睛了,亏得自己只把它当个单纯定情物收着。待蒋华安停了动作,贺圆一睁眼,见他定定看着自己,眼神与往日略有不同,怔一怔问道:“安哥哥怎么啦?”      “明日我便要出行了,到时你会不会想念我?”蒋华安神使鬼差问出这么一句话,又忙忙掩饰道:“天晚了,我们早些安歇吧!”说着去放明目珠。      什么叫做我们早些安歇?瞧瞧这话说,真让人想入非非。贺圆红了小脸,自进去屏风后洗脸净手。出来时却见蒋华安已先行躺在床外侧上,只得去吹熄了烛火,摸黑坐上床沿。待脱了鞋子,把脚缩上床,正要爬进床里侧,却想起新婚那一回,自己半夜里爬出来想净手,绊在蒋华安脚上,一跤跌在他身上,后来莫名其妙骑在他身上,他衣裳半褪,春光无限……      蒋华安见贺圆坐在床沿发呆,伸手去扯她道:“怎么啦?”      贺圆这会半跪坐着,不提妨蒋华安伸手来拉,一个撑不住,却跌在蒋华安大腿上,“哟”了一声,慌忙要爬起。不承想蒋华安小腿一屈,往里一收,手一扯贺圆,轻轻喊道:“圆姐儿!”贺圆一个心慌,却发现自己趴在蒋华安胸口,一仰头,在黑暗中倒对上蒋华安亮得怕人眸子,一时呆住了。      我才十二岁,才十二岁,不要乱想,不要乱想。贺圆心里默念阿米豆腐,轻轻挣了挣,见蒋华安松了手,连滚带爬翻到床里侧,好一会儿不敢动。因听得蒋华安没动静,一下子又有些不安起来,他明儿就要往北成去了,这一去就是一年,自己就是让他抱一抱温存一下又怎么了?      “安哥哥!”贺圆壮起胆子挪了过去,伸手扯过蒋华安手臂,把头枕了上去,挨近他耳边道:“明儿就要出门了,到时万事小心。还有,不要跟年轻姑娘搭话。人家说什么了,你只声明自己有老婆了,让人息了心思。”      蒋华安任由贺圆凑近,待得她轻轻呵着自己耳朵说话,一时心里又痒痒起来,只是忍着,忽然听得她后边这句话,不由笑了,戏谐道:“词哥儿不是随行吗?你要不放心,嘱他死死瞪着我就是了。论起来,我却是词哥儿妹夫,得喊他一声舅爷呢!”      “噗!”贺圆一想起蒋华安要低头称呼贺词舅爷,贺词却要仰头说“华安妹夫,你好”这类场景,忍不住就笑了。      蒋华安见贺圆在自己怀里笑轻颤,温温软软小身子散发着一股极好闻味道,唇鼻间气息拂在自己脖颈上,平静下来情绪又再次翻滚起来,只闷闷道:“好了,睡吧!”他说着话,却不舍得把贺圆推开,反而拥紧了些。      贺圆见蒋华安侧过身子,似乎在挣扎着什么,轻轻仰了头,亲在他脸颊上,见他脸颊滚烫,忙用手去摸,惊道:“安哥哥,刚才还好好,这会怎么烫成这样?”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小白问题,安哥哥这是,这是……。嗨,都怨自己年小啊!一时又脱口道:“待明年你回来,我就十四岁了。然后再过上一年,就十五了!”唉呀,我说这个作什么?贺圆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抿了嘴不再出声。      蒋华安挣扎了一会,却闷声道:“你刚才亲我左脸颊,还有右脸颊没亲!”      贺圆在黑暗中偷偷笑了,仰起头亲在蒋华安右脸颊上。待要缩回头时,不想蒋华安头脖子一动,头一抬,猛张大嘴,把她整个嘴唇都含到嘴里,只吮了一吮,全身火烫,又猛推开她,跳下地道:“我去喝杯茶!”      贺圆也知道情况不对,只缩回床角,过得一会,见蒋华安上床了,却不敢再凑过去,只轻轻道:“安哥哥,明儿还要赶路,睡罢!”      “嗯!”蒋华安应了她一声,深呼吸了几下,定下神来,过得一会儿,倒平静了下来。      贺圆心中忐忑,只是睡不着,待听得蒋华安呼吸绵长平稳,这才放下心来,过一会也睡着了。      第二天寅时,将军府诸人便起来了。贺圆一夜睡不安稳,听得外头有声响,早爬了起来,亲自服侍蒋华安穿好衣裳,把昨晚绣好香包给他挂在腰上,又嘱了好几句话。      蒋华安趁着丫头还没进来,一伸手把贺圆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学贺圆样子,凑过去亲在她脸颊上。      贺圆小脸早发烫了,却硬撑着,学蒋华安口吻,淡定说:“你只亲了左脸颊,还有右脸颊没亲!”      只听“啧”一声,蒋华安亲并不是贺圆右脸颊,却是亲在嘴唇上。       我想死他了    蒋华安等人出发后,过得半个月,贵姐便派人来接贺圆过去小住,因见贺圆个子高了些,一时笑道:“去年瞧着,意姐儿倒高你不少,这回你们站一处,却一般高了。”      贺圆听得贵姐话,凑上去跟贵姐比比身高,笑道:“娘,我都到你肩膀高了,过得两年,没准就比你高呢!”      贵姐笑着摸摸她头道:“你现下长身子,须要好吃好睡,多些往园子里走动一下,荡荡秋千跳跳绳,活动一下,这样才长快,脸上也红润。你也不要嫌羊奶牛奶这些东西腥,早晚一杯喝下去,于你长个子有好处。将军府虽然不错,你到底是儿媳,再如何,也不能真放胆睡到日上三竿。现下来了娘家,好生住一阵,补足足再回去。”      接下来,贺圆每月在贺府和将军府各住一半时间,倒很快到了秋季。因贺宜待嫁,贺府为她准备嫁妆,贺圆正好得空,也帮忙绣一些东西。贵姐因去翻找自己以前东西,想找出旧时绣品出来给贺圆仿着做,却找出一件抹胸来,一时提着发怔。      贺圆探头一看,哇,老娘居然还做了现代抹胸,一时蹬蹬跑过去抢在手里,左瞧右瞧道:“好漂亮啊!这是贴身穿着衣物么?”      “这是我未成亲时做胸甲,当时做着好玩。”贵姐见贺圆拿着抹胸在身上比来比去,过去示范道:“这下面有束边,这样套下去,拉好之后,不用再穿肚兜,直接穿里衣,再套衣裳。”      抹胸左右各绣了一朵盛开荷花,针脚绵密,做工细致,因放了一些年头,微微泛黄,贺圆不由可惜,跺脚道:“若不是泛黄了,我一定拿来穿穿,太好看了!”      “你喜欢?”贵姐又惊又喜,呀,找到同好了!想当年,自己做了好几件这个,老娘不肯穿,大嫂也不肯穿,只哄着二嫂穿了一回。至自己穿了,两个丫头都说像妖孽,硬不让自己穿。这么一搁,便是十几年。现下圆姐儿喜欢,太好了,正好重操旧业,再做她几件。      “喜欢啊!”贺圆也又惊又喜,这里肚兜虽然漂亮,但是穿起来没一点曲线,若是能穿上这个抹胸,一定会波浪起伏,活色生香。一时拉着贵姐道:“娘,忙完宜姐姐事儿,你给我做两件这种胸甲!”嘻嘻,等安哥哥回来了,要迷死他方罢!      “你要喜欢,现在就做也可以。你看着些,学会了自己也可以做。”贵姐笑道:“还有几种好看睡袍式样,你也学着做做,到时可以做给华安穿。”      太好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做一些漂亮现代衣物了。贺圆兴致勃勃向贵姐请教起胸甲做法来。      贺圆跟着贵姐做完胸甲,尚婕便令人来接她回将军府了。      一矣过了年,各府做春季衣裳,贺老太太有几匹好料子留着,只说要给几个曾孙女,又叫人接贺圆过府小住,随便做新衣。      贵姐正扳算贺词归期,见贺圆来了,问道:“华安这个月写信回来没有?说了什么?”      “前几天收到信,说道北成择了三月底给公主和唐至礼完婚,怕要五月底诸事才忙完,六月初起程回。”贺圆算了算日子道:“先前还以为至多去一年,现下一算,一来一回,都去了一年半了。”      贵姐说着话,却把刚收到信递给贺圆看。贺圆展信一看,见是贺词笔迹,细细看了一遍,笑道:“看哥哥信中口气,他在那边倒是出了风头。吟诗作对,这自然难不倒哥哥。北成那边先前重武轻文,这几年安定,却又开始重文轻武。有些半瓶子醋文人,最爱卖弄,居然敢考起哥哥来了?”      原来贺词随着蒋华安和使等人护送公主到北成,少不得和北成一些官员打交道,也随蒋华安等人赴一些府里宴席。更因周匡正有心结纳蒋华安,连带着也厚看贺词这个舅爷,一时分外引人瞩目。再因贺词虽才十三岁,长俊秀无双,举止风度又无可挑剔,居然引起几家府里夫人注意,悄悄讨论道:“若他不是南昌那边人,倒要把女儿许了他,可惜了!”      这几个夫人府里姑娘,却是极出色,颇有些人爱慕。她们这里说闲话,不提妨这些话却传了出去。传着传着却变了样,变成这几家夫人想把女儿许给贺词。一时有几家公子哥儿不忿,只说贺圆何德何能,居然得夫人们青眼。待得周匡正邀请蒋华安并贺词进府赴宴时,这几个公子哥儿与周匡正儿子交好,大家商量一回,便邀得几个文人,也领帖子进周府,只要寻机为难贺词。席间斗嘴斗酒,后来斗诗斗文,不想贺词谈笑间,一一应付了下来。第二日,贺词在周府出了风头事便传遍了北成。这么一来,更有一些酸文人上驿馆去斗诗,趁着热闹,居然还有一些武将家少爷也上驿馆寻蒋华安蒋华宽比武。      贵姐待贺圆看完信,笑道:“这斗诗斗文,多数斗还是嘴皮子,谁高谁低,一下子倒不好判断。那些寻华安比武,被他一枪子就叉出去,这高下却是立判。仗着华安威势,词哥儿自然也被人高看一眼,这风头,却是出足了。”      她们这里说话,尚婕派人来接贺圆,说道尚家太太来了,因许多时未见贺圆,却想见一见。贵姐一听,忙令丫头收拾东西,又嘱贺圆道:“现下各府做春季衣裳,你也得亲手各做一套呈给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以表孝心。至于我跟你爹爹这些人,倒不用你忙。现下你出嫁了,就是将军府人,凡事只以将军府为重,贺府为次。”说着瞧瞧丫头们不在跟前,又悄道:“娘不是看你出嫁了,就不亲了。现下你哥哥还没娶嫂子,娘再疼你,也没人有二话。若是将来你哥哥娶了嫂子,娘就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再明里偏向你,也不能时不时去接你回来住。到那会,夫家却显了重要,夫家重视你,你回贺府,不用娘说些怎么,老太太和太太等人就视你与别不同。不管你将来嫂子是何许人,也不敢小看你。”一时说着,又密密嘱一些话。说贺圆直点头,又令她去跟贺老太太等人辞行,亲自送出府门外,看她上了轿方罢!      尚家太太却是尚婕嫂子,因她女儿尚宝兰这阵子学刺绣,却学粗疏,无奈之下便来跟尚婕说了一声,说道要送女儿过将军府跟贺圆和陈珠学一阵子刺绣。尚婕自然应承了,笑道:“宝兰也有十岁了罢,来了正好给圆姐儿珠姐儿做伴。”      尚家太太笑道:“可不是十岁了,现下还一团孩子气,可是急死我了。”说着又问蒋华安和蒋华宽归程,点头道:“到时华安华宽回来了,宝兰自然不好再扰着他们媳妇。”      “华安来了信,还得六月份才动身起程,就算船快,也得八月份才能回来。宝兰安心住下便是。”尚婕说着,听得丫头说道少夫人回来了,笑着让人出去帮忙搬行李。      贺圆一进厅,见过了蒋老夫人和尚婕,又去给尚家太太请安,却被尚家太太拉住细看。      “唉呀呀,这才几个月没见,像是高了不少呢!”尚家太太见贺圆亭亭玉立,不由问道:“却是吃了什么,一下却窜这么高?”      “圆姐儿正长身子,一月一变呢!”尚婕接过话道:“你是没见着珠姐儿,那回她娘亲来接她回陈府,一瞧吓一跳,只嚷嚷说两个月没见,居然就高了一大截。今儿也派人去接她回来了,料着待会就到。”      正说着,陈珠却回来了,尚家太太一瞧,也吃一惊道:“人说女大十八变,这不果然。上回瞧着还圆圆脸,这会眼睛也大了,下巴也尖了,看着真个标致。”      贺圆在旁边听笑眯眯,嘻嘻,珠姐儿十四岁了,胸是胸,腰是腰,待蒋华宽回来一瞧,保准得吓一跳。      至晚回房,陈珠却来找贺圆,进房道:“圆姐儿,今儿天冷,我跟你一处睡罢,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好啊好啊,我正缺一个暖床呢!”贺圆打趣陈珠,忙让她上床,两个躺着说话。      “圆姐儿,我有点心烦呢!”陈珠叹了一口气道:“因那会和宽哥哥成亲时仓促,嫁妆也没好生备办,我娘心中过意不去,去年趁着我回娘家,却给了我几件首饰。这件事儿不知道怎么,让我三嫂知道了。我这次回家,三嫂背后嘀咕说我娘把好东西留给我,不留给媳妇。又说什么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我见天回娘家,也不知图什么?我待要和她分辩,又怕我娘难做,待要把首饰还给我娘,又怕我娘伤感,唉!”      “还是我娘说对,哥哥没有娶嫂子时,她对我再好也没关系,以后娶了嫂子,就不能明着对我好了。”贺圆也感叹了一句道:“不知道我哥哥以后会娶什么样女孩子呢?”      两个嘀咕了一些回娘家事,陈珠因见贺圆用手枕着头,侧身躺着,衣裳撑起间,胸前微微凸起,笑猥琐道:“看你这样子,我要是男人,就扑上去了。”      贺圆回过神,放下双手,拉高被子,偷眼去看陈珠隆起地方,嘿嘿笑道:“看你这样子,我不是男人,也想扑上去。”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陈珠却沉默下来,过一会道:“圆姐儿,我昨晚梦见宽哥哥了。今儿起来,觉得心里空落落。”      “你这是想他了!”贺圆笑看陈珠道:“夫人要回信给安哥哥他们,你也写一封给宽哥哥吧!”      “嗯!”陈珠见贺圆笑促狭,瞪她道:“难道你不想安哥哥?”      贺圆脱口道:“想啊,想死了!”      远在北成蒋华安,这天夜里忽然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一时捏了贺圆绣香包出神。       有女初长成      辗转六月份,众人扳算蒋华安等人归期。贺圆却收到蒋华安信,展开一看又是惊奇又是发愁,只怕蒋华安和贺词他们又得拖延归期了。待看到中间,轻轻念了出来:“圆姐儿,当时情况混乱,词哥儿想也不想就去给唐至萃度气。这度气法子果然很灵,唐至萃很快就醒了过来。……”贺府几年前曾有丫头跌入水里,当时贵姐就令人给她人工呼吸,救了过来,又把这人工呼吸法子教了贺府诸人。没想到贺词这回给唐至萃做起人工呼吸来了。贺圆想像着当时情景,不由失笑。      原来蒋华安和贺词等人收拾行装待要起程,周匡正便在府里后花园治酒席为他们送行。宴席至半,唐至礼和易了男装唐至萃一起来了,也是来为蒋华安和贺词送行。      唐至萃难得出宫一次,自是雀跃,待众人闲话,她倒拿一点鱼粮去逗池子里锦锂。因一尾黑鲤鱼上跃着抢食,她看着有趣,下了池子里台阶去洒鱼粮。谁知那台阶边有一些青苔,颇为滑溜,她又因易了男装急急出宫,不及挑一对合脚鞋子,这当下在台阶上一滑,整个人却摔进池子里。听得水声,反应最快却是贺词,一个疾冲就下了池水,把唐至萃捞了上来。      因是五月,天气颇热,池水又不甚深,唐至萃一跌入水里就被捞了上来,料着没什么大碍。但唐至萃金枝玉叶,何曾受过此等惊吓,捞上来时竟生生晕厥了。贺词一见此等情状,慌乱中就上去给她度气。      唐至萃年已十三,当众被贺词这般度气,饶她是一介公主,却如何还能嫁别人?北成皇帝皇后得知此事,虽然恼怒,却也没奈何,只得同南昌送公主过去完婚使并蒋华安等人商议,待要留贺词在北成当驸马。贺词对唐至萃虽有好感,但要他背井离乡当异驸马,却也不愿意。只推说自己年岁还小,且这婚姻大事自己不能作主,还待家里父母应承方敢答应。      周皇后闻得贺词话,气道:“不过一介无权无职南小子,竟敢借词推托,不肯在北成当驸马!”周匡正和贺词几次接触,却觉着他不错,现下南昌公主远嫁来北成,若是北成公主也能与南昌通婚,这两关系,自更加牢固。因此对周皇后道:“贺家是南昌百年大族,贺老太爷是三朝元老,根深蒂固,贺词将来自然是入朝为官。公主虽尊贵,要贺词弃南一切,只当北驸马,他自然不肯。”      “不肯话,难不成让萃儿下嫁于他,随他往南?”周皇后如何舍得唐至萃远嫁,只让周匡正想法子说服贺词留下。周匡正没法,只得去劝说贺词,贺词和蒋华安等人归期也不得不往后延。      尚婕是前几日收到蒋华安来信,这会见蒋华安另有信来了,却写着贺圆内详,只以为他们小夫妻说些情话,倒也不在意。一时见贺圆脸色不对,却问道:“可是华安出了什么事?”      “是我哥哥出了事!”贺圆把信递给尚婕看,发愁道:“我哥哥惹了北成公主,只怕不容易走脱,这可要怎么办?”      贵姐也收到贺词信了,忙着人来接贺圆,一起到了长公主府中,把事情跟长公主说了。长公主点头道:“莫急,宫里已收到使信,正计议让使代表南昌,以礼向北成提亲,让他们把公主嫁给词哥儿,完婚后就携来你们贺府。”      “词哥儿并不是皇亲戚,北成只怕不会让他们公主嫁来贺府。”贵姐关心则乱,心慌意乱道:“且词哥儿年小,现下又没功名在身,北成民众只怕不服气他们公主嫁了词哥儿。”      “你放心,又不是咱们非娶公主不可,是他们想让词哥儿娶公主。这其中区别可大了。真要谈崩了,华安等人自然可以领了词哥儿回,让他们公主就地去招驸马好了。”长公主极笃定,安抚贵姐道:“咱们还不是一样把公主远嫁到北成,凭什么他们公主就金贵些,居然不肯远嫁来南昌。且词哥儿此等人材,他们不将公主嫁他,再要寻一个这样,只怕难寻。”长公主说着眨眨眼,“这边宫里也知道词哥儿给唐至萃度气之事,这件事在那北成那边还不传疯了?咱们可以不娶,他们却不可以不嫁。只要以退为进,北成就得乖乖答应让词哥儿娶了他们公主回来。      贵姐和贺圆得了长公主话,知道这边官员也力主娶了公主过来,而不是让贺词留在北成,这才放下心来。      八月份时,宫里传出消息,说道南使领了旨意,用礼为贺词求娶唐至萃,那边逼于压力,已是答应将公主下嫁贺词。现已择了十月份大婚,大婚后公主会随贺词回南昌。宫里消息出来没多久,贺府也收到贺词信,详说了事情经过。一时合府都喜气洋洋道:“没承想词哥儿真个当驸马了。既是娶回贺府,公主自然要遵我们贺府规矩,倒是好办。”      “咱们这边人护送公主嫁过去,却迎回他们北公主,却是不吃亏。”      “咱们公主嫁给唐至礼,唐至礼妹妹嫁给词哥儿。这么算起来,咱们也是皇亲戚了。”      贵姐见众人说热闹,却有一丝忧心,悄悄跟贺年道:“词哥儿能娶公主固然是好事。只是现下两交好,自然没什么事儿。若是将来两关系有变,只怕词哥儿难以周全。”      “你莫忘了,圆姐儿嫁可是华安。若是将来两交恶,朝内一定要起用华安,自然不敢撼动跟华安有关人等,也就不会动词哥儿半分。”贺年笑道:“况且,南既肯把公主嫁与唐至礼,北这会又答应让词哥儿娶了唐至萃回来,都是诚心想牢固关系,若无政变,至少也能保上三十年和平。”      贺年和贵姐说着话,贺圆却在房内发呆,原以为蒋华安八月份就能回来了,如今看来,还得明年才能回来。早早就为他做好秋装并冬装,恐怕得留着明年再穿了。      “圆姐儿,你发什么呆呢?叫了几声都没听见。”陈珠揭帘子进来笑道:“尚家太太那边叫人送了月饼月糕过来,另有两筐新鲜果子,夫人叫我们出去吃呢!老夫人又感叹着府里少了两个人,只怕中秋节不如先时热闹。”说着又悄悄凑过去道:“又想你安哥哥了?”      “去你!”贺圆一听站了起来,伸手去掐陈珠,嗔道:“你自己想宽哥哥,就镇日拿我说事,说我想安哥哥了。”      陈珠避开贺圆,趁机伸手去拍她头,一下却拍不着,惊叫一声道:“哟,莫不成又高了?天天见着还不觉。”      “不但高了,你且瞧瞧我还有什么不同?”贺圆嘻笑着抬头挺胸,双手叉腰走了半圈猫步。      “嗯,高了些,看着腰就细了。”陈珠歪头看贺圆,眼睛从她小蛮腰往上移,移到胸部,眨了眨眼道:“有个地方好像大了不少。去年像汤圆,今年像馒头。”      “什么汤圆馒头?”贺圆一时俏脸生霞,嘟嘴道:“你不觉得我这个样子很迷人吗?”      “安哥哥不在,你想迷谁?”陈珠手掌遮在额角,作一副重点关注样子,看得一会道:“你里面穿了什么?看着是很迷人。”      “你终于看出来了。”贺圆自己穿着抹胸,就想让陈珠也做一件穿上,这会见她注意起来,忙去开衣柜,把另一件做好抹胸拿了出来道:“这是我娘先时做着好玩胸甲,不想穿起来极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陈珠这娃极勇于尝试新事物,看得一看,就跟贺圆到屏风后,在贺圆指导下换上抹胸。      “哇,我快流鼻血了!”贺圆见陈珠穿上抹胸,套了外衣,一看她身段,该大大,该小小,不由捧住脸颊作惊艳状道“宽哥哥回来,还不得被你迷死?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提蒋华宽,陈珠不由念叨道:“年初说五六月回来,五月来信说七八月回来,现在来信,却说要明年再回来。还真怕他们明年再来信,说后年再回来呢!”      “这自然不会。”贺圆不由笑道:“这回是因我哥哥要跟唐至萃完婚,完婚后才回来,自然拖延了归期。一矣完了婚,不说安哥哥他们,就是使,也得催着他们回来了。”      因蒋华安蒋华宽不在府里,将军府中秋节便过略有些冷清。待过了年,就接到蒋华安信,说道已在收拾行李,二月起程,料着四月就能回来了。      听得消息,尚婕笑道:“四月啊,这却正好。既能赶上圆姐儿十四岁生辰,又能赶上珠姐儿十五岁及笄礼!”      到了四月,贺圆和陈珠日日算蒋华安和蒋华宽归期,尚婕也打发人去探听船期。四月二十五日一早起来,早有人飞马来报道:“少将军和二少爷并贺少爷他们回来了,现下了船正搬行李。贺府已派了人去迎贺少爷他们。少将军只着我先来府报信,过得一个时辰左右就到府。”      尚婕喜早叫人先去备办酒席以待接风洗尘,一转头见贺圆和陈珠亭亭玉立站着,心内更是欢喜,华安华宽媳妇儿终于长大了,他们这一回来,自己指不定明年就能抱孙子呢!       看呆了双眼      待迎了贺词和唐至萃回贺府,贺府众人全沸腾了,都讨论道:“自来公主招驸马,都是住在公主府,少有真个下嫁。公主既肯随词哥儿回贺府,自是不会摆公主架子,而是实心要做个贺府媳妇,守贺府家规,这却比娶咱们南公主还要强些。”      南昌皇帝一待贺词在北成与唐至萃成亲,只说唐至萃一到南昌,自不薄待她,一切礼制赐封等随这边公主一样。因此已是备下给唐至萃公主府,只待唐至萃和贺词一回,就可以住进公主府而不必进贺府行儿媳之礼。不想唐至萃下了船,却不随接待官员回公主府,只笑道:“我既与词哥成了亲,便是他妻子,他家在那儿,我便在那儿。如今他要回贺府,我自是跟着回贺府。以后,我便是贺府媳妇,自领贺府月例银子,公主府并各种赐封,还请几位大人上奏皇上收回。”      唐至萃早得了周皇后并周匡正等人嘱咐,既嫁了贺词,便只是贺府媳妇,南皇上赐封等物不必接受。若她接受了这边皇上赐封,住进公主府,则她夫婿虽是贺词,她身份并不是贺府媳妇,若将来万一有变,贺府却不会出力护住她。若她住进贺府,则她既是北公主,又是贺府媳妇,贺府不单会在南北关系上尽一份力,还会护她周全。且贺词妹夫是蒋华安,南北关系一旦有变,南要重用蒋华安之际,必不会损及贺府人,贺词并她只要避开风头,却不致马上被波及。      唐至萃毕竟住在宫里,于政治一事天生有感悟力,听得周皇后和周匡正等人话,自然晓得厉害,马上答应了下来。只唐至萃也不过十四岁年轻姑娘,这些话却憋不住,在路上却细细与贺词说了。贺词点头道:“你嫁了我,便是我人,一切有我,不必忧心。”      唐至萃听俏脸飞红,暗暗放下心来,知道自己并没有嫁错人。      贵姐见贺词领了唐至萃进府,唐至萃极懂礼,马上赶上来拜见,也松下一口气来。听得北人性子爽直,虚礼比南人少些,如今看这公主,倒不是娇横,也不算委屈了贺词。因见唐至萃要行儿媳之礼,忙道:“待择了吉时敬茶,一一见过贺府长辈罢,这会儿且不忙。”      唐至萃见贵姐亲切大方,也放下心来。      一时前头摆下茶案来让唐至萃敬茶,贺老太太并贺太太等人都对贵姐道:“她一个公主肯行儿媳之礼,实是不易。如今她从北远嫁过来,背井离乡,难免有些不惯之处,咱们也不必事事求全,只差不多就行了。”      贵姐知道贺老太太和贺太太这样说,意思却是说唐至萃毕竟是公主,行了这遭媳妇礼之后,其它小辈要行礼节倒不必强求。当下笑道:“咱们贺府本来就不用晨昏定省,媳妇们不过年节时给老太太和太太行个礼,料着她也做到。”      李缮却有一个疑问,悄悄拉过贵姐问道:“词哥儿和公主圆了房没有?”      “瞧着没有呢!”贵姐也悄悄笑道:“公主明年才及笄,照咱们这边规矩,自然是分房睡,等公主明年及笄之后才择日子圆房。”      “我就说嘛,看着不像年轻媳妇,原来还是姑娘家。”李缮掩嘴笑了。      贺府众人喜气洋洋时,将军府众人却在焦急等待蒋华安和蒋华宽回府。蒋老夫人正念叨道:“怎么还没回来?”管事已进来道:“来了,来了!少将军和二少爷回来了,骑马儿可神俊。”      尚婕一听,忙领了贺圆和陈珠迎出去,一边道:“一去两年,终于回来了!”      陈珠和贺圆听得府门口人声鼎沸,杂着蒋华安和蒋华宽声音,都不由加快了步子。待声音渐近,陈珠轻拉贺圆袖子道:“圆姐儿,这会要见着宽哥哥了,我心里慌慌。”      “我也是!”贺圆低声道:“一别两年,咱们样子都有些变了,不知道他们认不认得出?”      说着话,近了府门口,却见蒋华安和蒋华宽在府门口下了马,让人把马牵进去,说道这两匹马是北成皇上赐,一路带了来,可是神勇。因见尚婕领了人迎出来,蒋华安和蒋华宽忙上来喊一声“娘”。      蒋华安见过尚婕,抬头见尚婕身后站着一个似曾相识娇俏少女,穿了雨过天青色襦裙,细腰纤纤,淡眉杏眼,貌似贺圆,一时晃了晃神。待得贺圆上来喊了一声“安哥哥”,蒋华安这才回过神来,双眼灼灼看了看贺圆,含笑道:“倒是长大了!”      贺圆也打量蒋华安,虽风尘仆仆,难掩那股英气,一时只觉脸热心跳。      “珠姐儿,真是你?这不过两年,怎么就长这么高了?”蒋华宽一矣陈珠上来见过,咧了嘴笑道:“要是在外头遇见,我还不敢认了。”      “进去再说话!”尚婕笑道:“老夫人起个大早,念叨了半天,可把你们盼回来了。”说着令管事带人搬行李,自己先领了人往里走。一时接风洗尘,会见亲友,赠送礼物,忙至晚间才消停下来。      蒋华安和蒋华宽这次回来,尚婕却安排他们分别住在书房,不叫他们进贺圆和陈珠房里。只笑道:“珠姐儿也十五岁了,待办了及笄礼之后,自然要择日子圆房,这会还得分房住才合规矩。圆姐儿十四岁了,华安也得睡书房,不能进房里去。”      蒋老夫人听得尚婕安排,悄悄道:“圆姐儿这两年眉眼俱开,却真正好看,不使华安进房去倒是对。就怕还没及笄,倒先生下孩子来。这没及笄就生孩子,孩子总归难养些,却要防着。咱们将军府孩子,将来可是要保家卫,须得媳妇们年龄足些,生出来孩子才壮健。”      蒋老夫人和尚婕闲话,贺圆掌了灯,把自己这两年给蒋华安做衣裳拿出来放在床上整理,心想这还得明儿才能拿给蒋华安了。      蒋华安歇在书房,一时脑海里都是贺圆今日里音容笑貌,如何睡得着?辗转一会,便披衣起床,听听外头没有声音,悄悄出了门,来到贺圆房门外,见窗子里透出光来,知道贺圆还没睡,犹豫一下,拿手去叩门,轻轻喊道:“圆姐儿!”      蒋华安声音虽低,贺圆还是听到了,一时又惊又喜,忙去开门,因怕吵醒睡在前头耳房中杏仁,待拉了蒋华安进来,又忙着掩好门。      蒋华安随贺圆到桌前坐下,接了贺圆递过来茶,双眼却只灼灼注视着她。眼前人轻罗纱衣,细腰一握,两眼水汪汪,双颊酡红,说不出那含羞带怯,叫人看呆了双眼。算一算日期,自己足足去了两年,两年里,自己心目中小小圆姐儿,居然长成这样如花似玉少女。      贺圆被蒋华安瞧不好意思,待要转移蒋华安视线,指指放在床上衣裳道:“安哥哥,那边是我做给你衣裳,你明儿试穿一下。”      “现在就试穿!”蒋华安过去坐在床边,脱了外衣,抖了其中一件藏青色袍子套上,含笑道:“很合身!”      贺圆见蒋华安领子没有整理好,笑着过去给他整理,手才按上蒋华安衣领,却被蒋华安握住了,一时心跳加快,红着脸叫了一声“安哥哥”,却没有下文。      “这个给你!”蒋华安握着贺圆手,从怀里摸出一串珍珠,递在贺圆手里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很喜欢!”贺圆见这串珍珠圆润有光泽,一颗颗差不多大小,一时拿在手里看了看,又笑着撩起袖角,伸过手腕道:“安哥哥,你瞧瞧我手上戴是什么?”      蒋华安见贺圆手腕上套着珊瑚手串,手串温润有光,烛光下映腕白如玉,瞧得一瞧,低声道:“这个新买么?以前倒没见你戴过。”      “你忘了?”贺圆有点失望,嘀咕道:“那一年我九岁,你送生辰礼物。”      蒋华安想了想,拍拍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那珍宝斋老板大力推荐这珊瑚手串,说道送女孩子,女孩子必定喜欢。”      “后来我听得人说,这珊瑚串结这圈圈,叫同心结,是男孩子买来送女孩子定情信物。”贺圆说着,声音低下来,甜滋滋道:“原来安哥哥很早就喜欢我了!”      蒋华安当时送珊瑚手串给贺圆,自以为是代蒋华盖送,这会听得贺圆这样说,自然不敢明说当时情况,只笑道:“你四岁时,我就喜欢你了!”说着伸手去接那串珍珠,低声道:“我帮你戴起来!”      “嗯!”贺圆坐在床沿上,别转了身子,待蒋华安环过手给自己在脖子上戴好珍珠链,一时轻轻倚向蒋华安怀里。      蒋华安把下巴抵在贺圆头上,闻得贺圆身上传出来一阵又一阵好闻香气,不由自主搂紧了她,只轻轻亲她头发。      贺圆闭了眼睛,感觉到蒋华安身子火烫,轻轻挣了挣,却被蒋华安拥更紧。      “圆姐儿,别动!”蒋华安俯到贺圆耳边轻轻低语,嘴唇挨擦过她耳轮,慢慢滑到她鬃边,拿脸颊挨擦着贺圆脸颊,呼吸渐渐急促。      “安哥哥!”贺圆轻轻唤蒋华安一声,双手捉住他环在自己腰上手,用力扳松,纤腰一扭,转了一个身,面对着蒋华安,伸手搂住他脖子,闭了眼睛,微微仰了头,轻轻凑过去。      蒋华安只觉口干舌燥,一伸手把贺圆抱到膝盖上,俯下了头。       寻机会亲近      蒋华安灼热呼吸扑面而来,拂在脸颊上,漫过耳后,散至颈项,贺圆整个人轰轰烧了起来。原来一个人呼吸竟然可以这般烫人,晕晕乎乎中,贺圆自己呼吸也急促起来。      “圆姐儿!“蒋华安轻轻喊了一声,含住贺圆嘴唇,轻轻一吮,再也无法把持,迅猛把她唇全吞进嘴里,滚烫舌头无师自通卷住一条香软小舌。      “圆姐儿,圆姐儿!”陈珠轻轻叩门,在门外道:“你睡了没有?”      “是珠姐儿!”贺圆睫毛轻颤,醒过神来,伸手挡在蒋华安唇上,张开眼道:“糟了,要是被她看见你半夜三更在我房里,可得被她取笑。安哥哥,你躲一下,待珠姐儿走了,你再走。”      蒋华安被贺圆捂着嘴,万般无奈,只狠狠亲了亲她手掌心,这才放开她,哑声道:“咱们成过亲,是正经夫妻,夜里在一起有什么奇怪?倒是珠姐儿,半夜三更来找你有些奇怪。”说着微微扬声对着门外道:“圆姐儿睡下了!”      贺圆只听得“啊”一声,接着是陈珠急急跑掉声音,一下子张口结舌。前两年自己年小,蒋华安就算安歇在房里,别人也不会乱想,这会自己十四岁了,按规矩自然要分房睡,待及笄后再择日子圆房。现下蒋华安半夜里在自己房里,要是传出去,这可……。偏蒋华安不知道遮掩,他人还在房里,居然扬声跟陈珠说自己睡下了。自己要是睡下了,他又在房里,这不是跟人家说两个睡在一想了吗?且这会扬声说话,杏仁等人自然也听到了,自己明天还要不要见人了?因又想着蒋华安适才那火热吻,倒怕蒋华安把持不住,自己又没法应付于他,反使他辛苦,夜里倒还是不要见好。      “安哥哥,天晚了,你回去吧!”贺圆定定神,开了房门道:“我明儿还要跟夫人往子母庙上香,也得早些睡了。”      “圆姐儿,你怎么啦?”蒋华安见贺圆忽有些冷淡,倒愣了愣,摸不着头脑道:“刚才还好好,这是……”      “安哥哥,我还没及笄,你夜里还是不要来我房里了。”贺圆见了蒋华安神色,又有些不忍,轻轻道:“咱们来日方长。”      蒋华安闷闷回了书房,第二天起来也有些失神。      连着几日,贺圆身边紧跟着杏仁和两个小丫头,蒋华安居然找不到什么亲近机会。待晚上到贺圆房门口去瞧,见她不是早早熄了灯安歇,就是跟丫头在做针线,也是不方便进去。蒋华安不由无精打采。这天早上起来,却有人急急过来道:“少将军,不好了,你从北带回来马儿把李彦宏踏翻在地,踩中了要害,这会抬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那两匹马虽神勇,却有些野性。我不是嘱了,喂马时只把草料放在它们跟前,不要挨太近吗?”蒋华安一听喂马小厮李彦宏被踩中了要害,忙忙赶过去,一边吩咐道:“快请大夫!”      大夫来时,问清了李彦宏只有一个女儿,还没有儿子时,摇头叹息道:“人倒没有大碍,只是踩中那活儿,却是绝户了。”      李彦宏老婆李氏上回在马房产女,受了惊吓,止生了马云一个女儿,不想马云被赶到庄上去,现下李彦宏又被马儿踩得半死不活,不由哭道:“当家,你要有一个好歹,我可怎么办?”      尚婕听得此事,只得过去安抚李氏,又许诺李氏把马云从庄上接回来与父母团聚。      当初蒋华安让尚妈妈把马云送到庄上时,马云年已十五岁,管事本待要将她许配了庄上小厮,偏马云一心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回将军府,死也不肯答应。不想熬到今年十八岁,真个能回将军府,且不顾父亲李彦宏被踩伤之事,只一心欣喜能回将军府。      自打顾妈妈被赶到庄上养老,尚妈妈在将军府又比先前小意些,这几年倒又渐渐得了尚婕心,这会见马云回来了,先与她一起去看望李彦宏,又道:“你年已十八,却是做何打算?若有什么想法,姑姑也能为你求一下夫人。因你爹爹这回被踩伤了,夫人和少将军有些愧意,你若有事相求,定会答应。”      马云这几年在庄上做丫头,虽不缺吃喝,总归事事不如将军府,这次能够回来,依然死心不息,只低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还不是跟原来一样。”      “你……”尚妈妈待要说你可别猪油蒙了心,至今还没清醒过来,才说了一个字,见马云仰了脸,带泪道:“姑姑帮我!”一时又吞了后面话。寻思马云虽已十八岁了,但是天生丽质,这会仍是我见犹怜。上回少将军赶了她走,那是因为少将军还不解风情,这回可不一定。听得婆子悄悄跟自己说,少将军有一天夜里跑去少夫人房里,因少夫人年小,自然还是应付不得他,他只得回书房安歇,早起精神不大好,料着是一夜没睡好呢!少夫人未及笄,还得等明年才能圆房。只是少将军血气方刚,若是初解风情,如何能忍到明年?      马云若是随意嫁个小厮,这辈子却是没出头之日,若是能成为少将军妾侍,再生下一男半女来,却比什么都强。尚妈妈虽把握不大,却想试一试,扶起马云道:“待你爹爹好些了,此事慢慢再议。”因想着马云在庄上吃了一些苦,手脚比先前粗糙些,皮肤又晒黑些,倒要好好将养一些日子,养白嫩些方罢!      五月份时,是贺圆十四岁生辰,将军府自然办了酒席给她庆祝,贵姐等人也另有礼物送过来。蒋华安到珍宝斋买了一只镯子送给贺圆,见贺圆喜欢,也自高兴。只是自那晚后,竟一直寻不着机会亲近,一时心急如焚,又苦无法子,只得跟蒋华宽道:“那天我们从北成回来,我晚间往圆姐儿房里去说话,适碰珠姐儿去敲门,圆姐儿怕珠姐儿笑话她,从那天之后就疏着我。你跟珠姐儿说说,叫她劝劝圆姐儿。”      “呃!”蒋华宽不由笑了,“我说大哥怎么没精打采,原来是大嫂不理你引致。放心,这个事包在我身上,我定叫珠姐儿劝转大嫂,让她自动跟你和好。”      “你别夸口才好。”蒋华安笑道:“珠姐儿跟圆姐儿要好,不定还站在她那一边,不听你指使呢!”要用激战计,让华宽使出浑身本事让珠姐儿助自己去劝圆姐儿才行。      两个人正说话,却有丫头慌慌来道:“少将军,少夫人在园子里撷花,被蛇咬了!”      蒋华安急急赶到园子里时,见贺圆软倒在地下,马云却俯在贺圆腿上吸出蛇毒。一个婆子乱嚷道:“被蛇咬了可别乱动,一乱动那蛇毒散更快。府里一向没什么蛇,这回也不知道哪儿蹿来蛇?”      “圆姐儿,圆姐儿!”蒋华安忙忙上去,见贺圆微张开眼道:“安哥哥,我没事,就是腿上麻。”      蒋华安摸了摸贺圆手,冰凉一片,知道这蛇毒甚厉害,又令人去催大夫。抬头见马云嘴唇紫黑,知道她帮贺圆吸出毒,只怕体内也中了蛇毒,不由道:“这次多亏你了!”      马云第一次见蒋华安对自己和颜悦色,绽开一缕笑容,慢慢软倒在地。      马云醒来时,尚妈妈在旁边道:“好了,好了,终于醒了!那蛇毒非同小可,幸好救及时,若不然,你小命难保。”说着又俯在马云耳边道:“少将军过来看了你,只交代下去,让大夫一定要救回你。”      “总算没有白费功夫。”马云侧转了头,也俯在尚妈妈耳边道:“我醒过来事先别说出去,待少将军再过来,姑姑便开始行事罢!”      “这个自然。”尚妈妈低声道:“好容易弄了这条毒蛇进府,引它去咬少夫人,再你又冒了危险给少夫人吸蛇毒,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不表尚妈妈跟马云密谋,却说蒋华安自贺圆被蛇咬了之后,反得了机会亲近,这会正亲端了药在床边道:“圆姐儿,喝药了。”见贺圆皱眉喊苦,他又低声哄道:“这蛇毒非同小可,还得把体内毒素出清才行。你不喝不行。”说着干脆自己喝了一口,把嘴唇凑在贺圆嘴唇上喂进去,带笑道:“我和你同甘共苦如何?”      “我自己喝,自己喝!”贺圆没法,接过碗喝了起来。因听蒋华安说那条咬自己毒蛇经已找到,当场打死了,不由问道:“马云醒了没有?这回她中蛇毒只怕比我还深些。”      蒋华安给贺圆掖好被子,扶她躺下道:“马云还没醒,待会我亲过去瞧瞧,毕竟这回是她救了你。”      贺圆躺下后,想起当时那条蛇忽然蹿出来,马云又毫不犹豫给自己吸蛇毒情形,却有些疑惑起来,只是想不出有哪儿不对,一时喊蒋华安道:“安哥哥,你若要过去瞧马云,让杏仁跟着你过去,回头让杏仁跟我说说她情形,倒不用你再着人过来说。”      蒋华安虽说是亲过去瞧,其实不过在马云房门外站一站,问问尚妈妈几句而已。听得贺圆说让杏仁跟过去,便点头道:“杏仁过去也好,倒可以进屋去瞧瞧。”      待杏仁进来,贺圆扬手让她过去,密嘱了几句,看着杏仁随蒋华安出门了,正要合眼睡觉,却见婆子揭帘子进来道:“二少奶奶来了!”       英明神武啊      “圆姐儿,你好些没有?可吓死人了!”陈珠领了小荷进来,坐到床边看看贺圆,见她脸色好些了,这才松一口气道:“现下五月,正当暑热,蛇都怕热,少有出来。这回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冒出一条毒蛇来。”说着见贺圆嚷热,顺手拿过扇子,给贺圆扇了几下。      贺圆听得陈珠嘀咕,心内“咯”一跳,沉吟着道:“这个事儿有古怪!”      “我说最古怪是你。”陈珠见杏仁不在,着小荷去拧巾子来给贺圆擦脸,她自己凑过去道:“你好好,突然冷淡少将军作什么?若是那会有少将军陪在身边,不要说一条蛇,就是一百条,也照样咬不到你。”      “我……”贺圆索性爬了起来,拿个竹枕堑在腰上。见小荷拧了巾子过来,擦完了脸把巾子递给小荷,见她走开了,这才纠结着道:“我总觉得和安哥哥太顺,就想着冷落一下他,看看他会着急成什么样!”呜,人家前世没谈过恋爱,这世还没长大就嫁了人,半点没享受过男孩子追求啦,互相纠结啦,纠结完更加甜蜜啦之类。这会不过冷落安哥哥几天,上天就要罚我么?居然降下一条毒蛇来咬我!      “你啊你,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陈珠戳戳贺圆额角,“人家就怕曲折,你还嫌太顺!你这会冷着少将军,就不怕别人趁机近他身边么?要我说,那个马云虽然是帮你吸了蛇毒出来,没准也没安好心呢!”      “我也觉得她可疑,只是她这回算是救了我,我若明里说疑她,却令人寒心。那条毒蛇突然蹿出来,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马云就扑过来吸毒,实是有些古怪。”贺圆把当时情景又想了一遍,俯过去在陈珠耳边道:“你扶我起来,我们悄悄去瞧瞧马云,敲打敲打尚妈妈,看看有头绪没有。”      却说尚妈妈打听得蒋华安朝这边来了,赶紧进去按按马云手,俯在她耳边道:“你要拿捏好时间,待少将军一进来,你就马上装着做恶梦尖叫一声,滚到地下去。你是救了少夫人,这才中蛇毒,这会滚在地下,少将军无论如何得伸手扶一把。少将军一伸手,你假装要自己爬起来,挣上这么一挣,衣裳自然会褪下来。趁着时候,我会带人进来,……不怕少将军不给一个说法。”尚妈妈说着,得意笑了,“再者,少夫人这段时间冷落着少将军,还不知道少将军煎熬成怎样,这会子指不定就顺水推舟了。”      马云这几年在庄子上,看着跟自己一样年纪丫头配了小厮,渐渐沧为老妈子,当家有时还打打骂骂,哪里像个人过,她便在心里发誓,绝不过她们那样日子。这次能够回府,如何会放过机会?这当下躺在床上暗暗想着,凭自己样貌手段,只要少将军纳了自己,不怕勾不住他心。再赶紧生下一男半女来,在府里地位也就稳固了。将来若是儿女有出息,提携一下她这个亲娘,这辈子也就出头了。      贺圆整好衣裳,想让陈珠扶自己出去时,杏仁却喘乎乎进来道:“少夫人,园子里那条毒蛇,已经查出来是谁带进来。”      “是谁?”贺圆诧异一下道:“居然真有人敢把蛇带进将军府,不要命了吗?”      “是马云!”杏仁这会还气愤着,恨恨道:“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敢害少夫人。”      原来蒋华安领着杏仁到马云房门外,眼见尚妈妈迎了出来,自是问道:“马云可醒了?”      “大夫说服了药也该醒了,可是这会还没醒,只是做恶梦,摇也摇不醒,只怕不中用了。”尚妈妈嘴唇动了动,似还有难言之隐,隔一会似下了决心,沉了嗓子道:“那蛇是阴毒之物,被它咬了又做恶梦,只怕是被阴物缠上了。少将军是武将,阳气最盛,若能进房去瞧瞧,没准把阴物吓走了。我倒知道,少将军不信这些,可是人命关天,……”      杏仁得了贺圆嘱咐随蒋华安一起过来,这会听得尚妈妈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插话道:“尚妈妈,我先进去瞧瞧马云姐姐罢!”      “哟,杏仁啊,要是别人自是瞧得,你却瞧不得。”尚妈妈见杏仁要进房,忙拦住她道:“马云是中了蛇毒,偏你生肖属蛇,进去只怕冲撞了。”      蒋华安这几年在外奔走,什么人没见过,这会见尚妈妈提起马云,话语虽悲切,眼神却闪烁,已是起了疑心。再一想起园子里自来没有蛇,大暑天却忽然蹿出一条蛇。听得那蛇一闪,众人还没瞧清楚,圆姐儿就被咬了一口,当时站在旁边杏仁也回不过神,马云站在远处,为何那么快就跑过来?问也不及问一句,就知道是被蛇咬,居然就俯下去把蛇毒吸了出来,倒像她一早就知道有蛇要出来咬人,已经准备好要帮圆姐儿吸蛇毒一样。      蒋华安心念一转,捏了食指和中指在唇间一吹,发出啸声来。尚妈妈和杏仁听得啸声,都愣了神,少将军这是干什么?没等她们想明白,院落前已出现几条身影,却是府里侍卫,这会齐声道:“少将军有何吩咐?”      “少夫人被蛇咬之事,你们查如何?”蒋华安背了手,冷着脸道:“现下有蛇进将军府咬人,没准以后就有其它东西进府咬人,此事还得彻查。”      “少将军,这几日进出将军府人已查过了,除了一人,余者皆没可疑之处。”一个侍卫站前一步,恭声道:“还没查过这个人,却是救了少夫人马云姑娘。”      尚妈妈正扯着杏仁手,这会一把甩开,紧着嗓子道:“少将军,马云为了救少夫人,这会生死未卜……”      “尚妈妈,你站开些。”蒋华安挥手止住她话,淡淡对侍卫道:“马云既是有嫌疑,你们当着我面先搜查她房间。待她醒后,再盘问几句。若她是清白,正好洗脱嫌疑。”      “少将军,马云一个女孩子家躺在屋里,若是任由这几位侍卫大哥进去搜查,只怕不妥罢!”尚妈妈一时大急,紧要物事自然毁了,却因怕马云吸完蛇毒救不及时,有一味早备下蛇药却没扔。若是搜出这味蛇药,顺着蛇药来源查去,哪里还隐瞒得住?还以为让马云救了少夫人,少将军必不会疑心到她身上,没料到……。现下只要拖延着时间,再扬声这么一叫,马云在里头听到,先把蛇药藏好,方保无事。      “李催,你进去搜!”蒋华安早指着一名侍卫,挥手让他进去,这才转头跟脸色乍红乍白尚妈妈道:“李催还没加冠,算得上童子,他进去自然没问题。”      杏仁说到这儿,喘着气道:“少夫人,少将军话一说完,那位侍卫大哥“嗖”一声就进了屋,没等尚妈妈反应过来,已经搜出好多物事,还有一味不常见蛇药。不等少将军开口,马云就披头散发从屋里出来跪在地下,承认是她买通了人,捉了那条毒蛇进府来咬夫人。又说此事不涉他人,只求少将军不要罚尚妈妈和她爹娘。”      咳,居然不用我出面,安哥哥就神速把事情料理完了。真是英明神武啊!贺圆马上又躺回床上,抬头跟陈珠道:“珠姐儿,咱们不用去了。”      陈珠正待说话,却见尚婕领了贵姐等人来探望贺圆,便笑着先回房了。      待房里没了人,贵姐拉了贺圆手道:“好好,怎么被蛇咬了?我在府里听得消息,吓没了魂儿,也不及换衣,就忙忙来了。”      “娘,我没事儿。”贺圆笑着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把蒋华安刚刚料理马云事说了。      贵姐见贺圆精神不错,倒放下心来,捏捏贺圆手道:“圆姐儿,华安虽大了你十岁,但是记着,男人再大也要哄着些,不能任性冷落他。你这会还没及笄,不能圆房,他已是煎熬,再要无故冷落于他,他更难受。况且,这个情形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容易生事。”说着狠狠心,厚下脸皮俯在贺圆耳边道:“不能圆房,但是亲一亲抱一抱,你就要由他,不能推拒。”      贺圆听红了脸不作声。      因见贺圆也没什么事,贵姐这才告辞走了。      至晚间,贺圆倒听得马云被赶了出府,尚妈妈被罚去打扫园子。正为她们默哀,蒋华安倒来了,一进门问道:“晚间药服下没有?可别落下病根。”      “服下了。”贺圆睡了一个下午,这会却有了精神,见蒋华安坐往床前瞧她,伸手去握住蒋华安大手,轻轻道:“安哥哥,这几天冷落了你,你没恼我吧?”      “恼了!”蒋华安忽然抽回手,闷声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天都黑了,却不能进你房。我先走了。”      “别走!”贺圆伸出手去抓住蒋华安衣角,小声道:“这是我房间,也是安哥哥房间,安哥哥随时可以进来。”      “不走也行,你要亲亲我,这几天憋死我了。”蒋华安好容易见贺圆软语相求,自然得寸进尺,凑过去道:“要细细亲,不许蜻蜓点水。”      “呃!”这真是在人前英明神武安哥哥么?贺圆忍不住笑了,俯过去在蒋华安唇上吮了吮。      蒋华安再也忍不住了,一伸手搂住贺圆,压在床上就狠狠亲起来。贺圆这会有些虚弱,身子更显绵软,蒋华安一只手搂在她腰上,另一只手去环在她脖子上,越亲越不满足。      辗转,研磨,唇舌相缠,唇齿相依中,蒋华安喘息渐渐粗了起来。贺圆心知不好,伸手相推,哪里推得动?呜呜,果然冷落过后,热情更甚!       浓词艳赋哟      正是暑热五月,轻罗衫子又薄又透,贺圆一挣扎,胸口两处绵软凸起,抵在蒋华安胸前磨蹭了一下。只听蒋华安闷闷哼了一声,难耐挨擦了贺圆一下,火烫唇舌加紧进攻,左手悄悄从腰侧挪到背上,顺往肩头,卡在腋下,向右移动着……。      贺圆呻吟了一声,唇舌被封,无法推拒,手脚被钳紧紧,无法突破蒋华安怀抱。心里隐隐约约知道情形非常不妙,硬起心肠,贝齿一合,咬在蒋华安唇上。蒋华安吃痛,稍稍松开。贺圆被吮得发麻唇舌这会得了机会活动,喘着气道:“安哥哥,我还没及笄,你……”      蒋华安恢复了一点理智,喘着气松开双手,撑起身子。烛光下,只见贺圆衣裳凌乱,乌黑长发散在床上,额角微湿,脸如桃花,小小嘴唇微微嘟起,红肿水润。白嫩脖颈有几处被手指掐出来红紫,微微喘气间,胸口起伏着,一颤一颤,散发着一股无法言说诱惑味道。      “圆姐儿……”蒋华安哑声喊了一句,只觉鼻子一热,却听贺圆惊叫道:“安哥哥,你流鼻血了!”      “五月天气果然太燥热了!”蒋华安俊脸潮红,声音暗哑,顺手扯了贺圆放在床边一条手帕子捂住鼻子,感觉鼻血还在涌出来,身子却好受了一点,不再滚烫厉害。这会仰了仰头道:“圆姐儿,明儿提醒我喝一点清热解暑汤水。”说着话,脚步已是挪到门边,话音一落,人就不见了。      贺圆愣一愣,翻个身,把头埋在双掌间闷笑,肩膀抖动间,这才感觉到全身被搓揉酸痛,嘴唇也火辣辣,似乎被吮破了皮,不由有点后怕,刚才好险!      “少夫人,你没事吧?”杏仁见得蒋华安进去良久才出来,担足了心。这会冲了进去,见贺圆衣裳不整趴在床上,肩膀微微抖动,以为她受了欺负在哭,不由发愁。少将军少夫人都成亲了,名正言顺,就是欺负一下,自己也不能出声。不由喃喃安慰道:“慢慢习惯了就好!”      “噗!”贺圆听得杏仁声音,从掌间抬起头,见她一脸同情状,这会说话又极喜感,不由又趴下闷笑。      “少夫人,我以为你在哭,原来是在笑。”杏仁放下心来,见贺圆微微汗湿,忙去拧巾子过来给她擦汗,又给她打扇,一边道:“那个马云放毒蛇咬少夫人,没有当场杖毙,只是杖了三十棍赶出府去,还算是便宜她了。”      贺圆刚刚只顾和蒋华安亲热,却没问及马云之事,这会听得杏仁提起,忙打听详情。      “因在马云房里搜出一味不常见蛇药,没一会儿,侍卫大哥就把京城里卖那味蛇药老汉掀了回来。一对质,那条毒蛇便是马云叫那老汉捉了,偷偷拿进府来。因马云知道少夫人会往园子里去撷花,先在花丛那里洒了一种什么粉,少夫人一出现,裙角沾到那种粉,那蛇闻得味道就蹿了出来,一下便咬了少夫人一口。”杏仁说起来还气愤着,比划着手道:“一查清事情,少将军当时脸黑可怕,说道证据确凿,下令把马云杖毙。那马云父亲李彦宏听得消息,带着老婆过去求情。说道他现下是废人,已绝了后,若是马云死了,他夫妇两个也活不成,只愿代马云一死。因说着,先一头撞在柱上,他老婆也去撞在柱上。众人拦下时,李彦宏和他老婆都撞头破血流。后来少将军便令侍卫大哥杖了马云三十下,然后把马云一家三口都赶出府,让他们出了京城,这辈子不得踏足京城一步。尚妈妈自己害怕,只在一边叩头,直叩额角出血。夫人念着往时一点情份,又看她年老,便罚了她去扫园子,倒没有赶出府去。”      贺圆点点头道:“杖了三十下,也够那马云受。”      “那马云就是痴心妄想,如今杖了三十下,又赶出府去,能不能拣回小命,只看她造化了。眼看着马云这个下场,府里再有生了心思丫头,自然息了心,再不敢悄悄晃到少将军跟前了。”杏仁说着话,留意到贺圆嘴唇又红又肿,只是不敢乱猜,试探着道:“这蛇毒倒是厉害,少夫人连嘴唇也肿起来了。”      “还不拿菜籽油给我涂一下?”贺圆见杏仁看仔细,红着脸道:“肿厉害吗?”      杏仁见了贺圆神色,确定她嘴唇红肿跟蒋华安有关,一下也红了脸,忙忙去拿菜籽油。啊呀,少将军什么都厉害,连亲亲也厉害,居然把少夫人嘴唇亲成这样。      陈珠第二天见到贺圆时,瞪着她嘴唇看了一会,忽然就掩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贺圆仗着蛇毒未清,也不出房门,一心想等嘴唇消了肿再出去,不想陈珠一早就过来看她,左看右看,这会又笑暧昧,不由有点脸红,把手帕子卷成团丢到陈珠脸上道:“再乱笑,我就生气了。”      “好了,好了,我不乱笑了!”陈珠低头忍了笑,抬头见贺圆托着腮说话,小脸微微霞红,十指纤纤,身段儿玲珑,明媚异常,不由脱口道:“少将军从北一回来,你越长越引人,怪不得嘴唇会肿起来。”说着怕贺圆要掐打她,笑着回身就跑。      “等你下个月及笄了,看到时是谁笑话谁?”贺圆见陈珠跑了,在后面跺脚说了一句,一时抚着嘴唇,想起蒋华安流着鼻血样子,不由笑了。      陈珠六月份及笄后,尚婕便上子母庙请师博给她和蒋华宽择吉日圆房。吉日很快择了下来,择了八月十六日。八月初三,陈珠便回了一趟陈府,回来时遮遮掩掩,红着脸去找贺圆,看看她房里无人,这才悄悄道:“圆姐儿,不得了,原来圆房有许多讲究。”      贺圆见陈珠扑闪着大眼睛,脸儿红红,样子忸怩,知道这趟回陈府,她老娘必是教了许多为妇之道,说不定还详解了洞房诸般事宜啥啥,不由凑过去问道:“圆房有什么讲究?”      “我娘说,洞房吉时,待脱了外衣,要记得把外衣压在宽哥哥外衣上,这样宽哥哥以后就会听我话。还给了好几卷画,让我圆房那天晚上看,也不知道画是什么?”陈珠早早就嫁来将军府,这几年回陈府,人多口杂,翰林夫人也不及细细跟她提些新妇之事。因此她到现在还是似懂非懂,只隐隐约约觉得那几卷画必定很重要,待要现在就拆开来看,又记着她老娘千叮万嘱,说道圆房那天才能看。只是这会心里痒痒,便来跟贺圆道:“圆姐儿,你说,现在拆开看看行不行呢?”      “当然行啊,我陪你一起看!”贺圆一听有啥啥图画可以观赏,自然极表赞成,随了陈珠到她房里,看她蹑手蹑脚关了门窗,像做贼一样去开箱,不由笑道:“这是你自己房间,你开箱看你娘给东西,怎么像小偷一样?”      “我娘当时给我这几卷画,她样子才诡异呢,比我刚才样子更像做贼。”陈珠受了老娘影响,要看这几卷画时,不知不觉就像她老娘一样蹑手蹑脚起来。这会醒悟过来,是啊,在自己房里看一下东西,还怕什么不成?一下快手快脚开了箱,拿了一卷画出来,跟贺圆坐在床边展开细看。      贺圆见画卷首题着一首小词:一夜雨狂云哄,浓兴不知宵永。露滴牡丹心,骨节酥熔难动。情重情深,都向华胥一梦。不由感叹道:“真是浓词艳赋啊!”      “这首词意思不是说下雨了,雨水滴在牡丹心上吗?怎么就是浓词艳赋了?”陈珠驳贺圆一句,慢慢展了画道:“我猜啊,下面就是一副牡丹图!”      是牡丹图我就服了你娘!贺圆暗笑一下,见陈珠把画全展开了,朝下一看,不由“啊”一声。哇哇,画好清楚哟!笔风好细腻哟!太给力了!      陈珠瞄一眼画,还没回过神来,再一细看,见画下面画着两个光溜溜人,清清楚楚见得躺着那个是女,骑在她身上那个却是男,不由“啊”叫了一声,轰红了脸,“啪”把图往地下一扔,惊叫道:“我娘怎么给我看这个?”      “你就要圆房了,自然是看这个,要不,看什么?”贺圆见那画笔风极好,知道是大师手笔,这会倒怕弄脏了,忙忙去拣起来。      “别看了别看了,羞死人了!”陈珠忙忙去拦住贺圆,不让她再展开图去看,面红耳赤道:“你还没及笄呢,我给你看这个,可是罪过。”说着又念佛,喃喃道:“佛祖啊,不要怪罪我,我不是有意。要知道是这个,我不会让圆姐儿看。”      贺圆捂了嘴闷笑,正要说话,却听外头蒋华宽声音道:“小荷,二少奶奶哪儿去了?”      “二少爷,我也正找二少奶奶呢!刚刚还见她找少夫人去说话,一个转头,就不见了。”小荷声音道:“我去园子里找找!”      “你去吧,我进房里等她!”蒋华宽说着话,声音渐近房门口。      “糟了,要是让宽哥哥看见我们看这个,就不得了啦!”陈珠抢过贺圆手中画,眼看是来不及放进箱子里了,急跳脚,把画挟在腋下,一把拉住贺圆就钻进床底下。       是谁拿了画      雕花大床床底下又闷又热,贺圆和陈珠一钻进去就知道错了,刚才只要把画扔进来就行了,干么连人也要躲起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真是失策啊!两人这会猫着腰,手捏着手并排坐着,把那卷画藏在身后,暗暗希望蒋华宽耳目失聪,不要发现她们。      蒋华宽推开门进房,见窗子紧闭,房内闷热难当,半丝风也没有,雕花大床挂着蚊帐却微微晃动着,心下生疑,喝道:“谁在床底下?”说着话,手掌习惯性按到腰上,却忘了在府里并没有佩着剑。      呜,被发现了,这蒋家男人耳目全是灵便,下回再有什么事,绝对不钻床底了。贺圆捏陈珠手,示意她赶紧回答,再不出声,搞不好蒋华宽就要把她们当贼了。      “宽哥哥,是我和圆姐儿!”陈珠从床底下暗处看出去,见蒋华宽已是朝床这边走过来,知道瞒不过去,暗叹倒霉,急中生智道:“我和圆姐儿在玩捉迷藏。”      “是你们!”蒋华宽一听是陈珠声音,愕然道:“捉迷藏?两个人一起躲进床底下?”      “是啊是啊,我们在玩捉迷藏。珠姐儿藏进床底下,我进来逮住她了。”贺圆也暗叹倒霉,忙忙接嘴,解释了一句,率先爬了出来,也不及拍掉身上灰尘,装个笑脸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珠从床底下爬出来,见贺圆落荒而逃,暗骂她没义气,红着脸去开窗子透气,又问道:“宽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要往外头办一点事,沿路会过珍宝斋,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买什么东西?”蒋华宽得尚婕面授机宜,说道过几天就要圆房了,可得想法子讨陈珠欢心,趁着机会买点东西送她,让她高兴高兴,夫妻和睦等等之类话。一时使劲想了想,记起大哥蒋华安也买过手串什么送给贺圆,自己可没送过什么东西给陈珠,这会儿倒要问问她喜欢什么,送她一两件。因问道:“你喜欢手串还是珠链?”      陈珠记挂着藏在床底下画,心不在焉,随口道:“都喜欢!”话一说完,却听外头穗香声音在问小荷道:“二少奶奶呢?夫人请她过去说话,半天没找着人。”小荷答道:“我也正找呢!刚刚要往园子里去找,梅花姐姐说她刚往园子里撷花,没见着二少奶奶。我猜着二少奶奶会不会又回房了,又找过来了。”      陈珠一听穗香找来了,以为尚婕有什么紧要事,顾不上床底下东西了,扬声道:“我在房里呢!”说着看向蒋华宽,笑道:“我去看看夫人有什么事。宽哥哥不是要出去么?”      “嗯!”蒋华宽随陈珠出了门,往另一头走,走了几步,摸摸身上,刚才佩着一个香包却不在了,疑惑是掉在陈珠房里,便返回陈珠房里去找,果见那个香包掉在门后。寻思可能是刚才作了一个拨剑动作,手指勾过,掉在地下。因蹲下拣起香包,不经意往床底下瞧了瞧,借着窗子里透进来光线,依稀瞧得里面有一卷东西。      两个人躲在床底下看什么东西?居然看得脸色绯红,神色慌张,实在怪了。蒋华宽心下疑惑,过去在床边拿了一支掸子,掉转了柄,一挑,就把陈珠藏在床底下那卷画挑了出来。      原来是看这个!蒋华宽慢慢展了画,仔细一瞧,脸上神色精彩了起来。      陈珠到了尚婕房里,见尚婕不过问些房里还要置办什么物事等话,并无紧要事,说了一会儿话,领了小荷告辞出来。待到了房门口,却支小荷去绣娘那儿领绣好枕头套,自己进了房,待要把那卷画从床底下拿出来藏好,一探头,那卷画居然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圆姐儿,不好了!”陈珠急得要命,匆匆跑到贺圆房里,见杏仁不在跟前,俯耳过去跟贺圆道:“我藏在床底下那卷画不见了!”      “别慌,你慢慢说,怎么会不见?”贺圆一听也急了,这个东西自己和陈珠看看无所谓,要是让丫头拣着了可是不妙,一时问道:“会不会是丫头收拾房间给你收起来了?”      “不会!”陈珠苦着脸道:“从娘家回来,我娘给了几样稀奇古怪东西让我摆在房里不同方位,说圆房前不能让丫头乱动这几样东西。我早嘱了小荷,若我不在房里,不要让其它丫头进去,丫头们倒知机,没事儿不会进去。况且这个画不比其它东西,她们要见了,断不好替我收起来,只会装作没看见。”      “这倒是!”贺圆点头,别东西不见了还可以大张旗鼓找,这画不见了却不能声张出去。只是丫头们不会拿,小荷跟着陈珠没机会进房,却是谁拿了?      “你可瞧仔细了,真个不见了?”贺圆也疑惑起来,无论是丫头还是婆子,见了这个画,是一定不会拿,只会装作没看见。况且这东西不能吃不能穿,也不方便卖钱,就算是小偷,也懒得拿这个。      “我细细找了几遍,还把箱子打开看了看,没见着。”陈珠急白了脸道:“别不见了还能报给宽哥哥他们知道,让他们查一下,这个不见了却是不好说。”      “你别忘了,能进你房里,除了小荷,还有你宽哥哥。”贺圆一下想起自己从床底下爬出来时,蒋华宽那疑惑神色。本来就是,自己和陈珠近年渐渐大了,哪里还玩捉迷藏这种东西?没准是蒋华宽心里生疑,待她们走后,特意去瞧床底下,然后拿走那卷画呢!      “难不成是宽哥哥拿?”陈珠迟疑一下道:“除了他,别人还真不会拿这个东西。”      贺圆脸刷一下红了,拉了陈珠道:“要真是你宽哥哥拿,一定要分辨说咱们拿出来还没看,就躲进床底下了。千万千万要分辨说那画是你,我没瞧着。”呜,要是让安哥哥知道我和珠姐儿躲在床底下瞧这啥啥画就糟了。珠姐儿倒不怕,反正她快要圆房了,万一因为这卷画把圆房提前了,也没事儿。      陈珠和贺圆在房里涨红脸猜测是谁拿走那卷画时,蒋华宽正拿了那卷画在自己书房里找个地方藏好了,喃喃道:“这丫头真是,就那样放在床底下,要是被丫头见了,看她小脸往哪儿搁?这趟回娘家,运了一箱子东西回来,以为又添嫁妆了,原来是这个。”说着锁了书房门,着人备了马出门。      陈珠好容易挨到晚上,听得蒋华宽从外头回来了,只寻思要用什么法子打探那卷画是不是他拿,一时在房里踱来踱去,就是没胆子去问。正在苦恼,小荷进来道:“二少奶奶,二少爷来了!”      “是不是拿了我画,现下主动过来还?”陈珠自语了一句,一张脸早红了,待要避开不见,可是这会不问清楚这卷画去向,自己今晚也不用睡了,只得硬起头皮吩咐小荷道:“请二少爷进来!”      小荷忙揭了帘子让蒋华宽进房,自己退了出去。      “宽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陈珠只觉自己耳朵也红了,却假装是天气闷热所致,故意拿个手帕子扇风擦汗,喃喃道:“有什么事么?”要死了,那卷画事要怎么问呢?      蒋华宽见陈珠红着脸,暗暗偷笑,却不动声色,只掏出一个小锦盒,揭开了给陈珠看。一边道:“我今天出去,给你买了一串手链,你看看喜不喜欢?”      陈珠见是一串水晶手链,倒极喜欢,接过锦盒道:“谢谢宽哥哥!”      “对了,我今天在你床底下拣到一卷画,怕人不知道乱放,给你收起来了。”蒋华宽见陈珠咬着唇,脸若桃花,眼神却躲闪着,顿一顿道:“想必是你描衣裳图样,不小心掉在床底下了。我因赶着出门,也不及展开来看,随手拿了放在我书房那边。你什么时候要用再过去拿。”小丫头,给你一个台阶下,要不然,只怕你会羞死。      “我现在就要!”陈珠一听蒋华宽话,马上道:“我跟你过去书房拿吧!”太好了,老天原来在保佑着我,没让宽哥哥看到那卷画内容。得赶紧拿回来,锁回箱子才能安心。      “嗯,那走吧!”蒋华宽挑挑眉,领先出了房门,往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蒋华宽掌了灯,对陈珠道:“你坐一会,我把画拿给你。”说着打开柜子去拿那卷画。      陈珠忐忑不安往椅子上一坐,只坐了半边屁股,脚尖磨着地下,只等蒋华宽拿出画来,拿了立马就跑。      “在这里了!”蒋华宽找出那卷画,递到陈珠手里道:“你自己展开看看是不是这幅。”      “不用看了,就是这幅!”陈珠拿里捏了画,忙忙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脚一滑,一个趑趄,向前就栽。      “小心!”蒋华宽早伸手过来一扶,却扶在陈珠手腕上,陈珠手一松,那卷画“啪”一声就掉在地下。      “糟了糟了!”陈珠慌慌张张蹲下地拣画,她这里才拣起来,蒋华宽却伸手要来拉她起来。陈珠只怕蒋华宽看到画内容,却把手一缩,一把站起,向后一退。      蒋华宽手臂长,一下拉不到陈珠,却拉在那卷画轴上,恰好陈珠向后退,两人各执画轴一头,画卷被猛展开了。      烛光下,画卷里一男一女展露在两人眼前。陈珠只觉“轰”一声,血全往脸上涌。       红了嘴唇儿      蒋华宽没料到自己一伸手,居然把画展了开来,画卷中那一男一女再次落在眼里,当着陈珠面,只觉又是尴尬又是脸热心跳,慌忙把画往陈珠那头卷了过去。不想陈珠手一摔,把画拍在他手里,腰一扭就朝外跑。      “珠姐儿,珠姐儿!”蒋华宽见陈珠恼羞成怒,一个转身就跑,差点绊在门槛上,忙忙卷好画拿在手里,一个箭步去挡在门口,嘴里解释道:“我不是故意。”      陈珠冲快,还没跨过门槛,倒一头撞在一个结实胸膛上,不由握了拳头,又委屈又气愤捶过去道:“你拿了这个画不跟我说一声就出门,害我担心了半天。现在又,又……。你就会欺负我!”      “我真不是故意。”蒋华宽见陈珠小声嚷嚷,烛光下脸如桃花,大眼睛水汪汪,水润润小嘴唇一张一合,不由吞了吞口水,手一伸就把陈珠搂住了。      “骗我说没看过这画,又当着我面展开……”陈珠犹在指责蒋华宽,话音还没落,嘴唇却被一个火烫柔软东西堵上了。      蒋华宽没经验,和陈珠牙齿碰牙齿嗑巴了好几下,捧着陈珠头,把陈珠抵在门边乱亲。      过了一刻钟,蒋华宽才把陈珠和那卷画一起送回房去,待陈珠把那卷画锁进箱子里时,探头一看道:“原来只有几卷啊,我以为一箱子都是。”      陈珠再次红了脸,嗔道:“你还说,还说!”      “好了,我不说了!”蒋华宽见陈珠侧着脸,脖子修长白嫩,心里痒痒,回味了刚才嘴里那股甘甜,悄悄凑近了一些。      “我娘让我圆房那天再看,我忍不住先拆了,跟圆姐儿一起看了。”陈珠放好画,心里安定了一些,觉得有必要就此事做个解释,喃喃道:“就只看了这一幅。”      “看这种东西,不要跟圆姐儿一起看。”蒋华宽见陈珠把头垂得低低,耳根全红了,补上一句道:“以后跟我一起看就行了!”      陈珠待要说话,却惊觉蒋华宽气息拂在脖颈上,嘴唇又被封住了。这一回,蒋华宽动作熟练了一些,一边亲一边把陈珠悄悄推到床边,抵在床沿上,只一会就把她扑倒在床上,脑里翻腾着那卷画里一男一女动作,只觉情热似火。//      陈珠也有些昏头昏脑,待得胸口一凉,惊觉衣裳被撕开时,忙去推蒋华宽,喃喃道:“离十六日只有几天了,你不能……”      蒋华宽被陈珠推得一推,也想起离圆房不过几天功夫,自己这会却是猴急了些,一时强制着自己松开陈珠,喘了一口气,定定神,低声道:“珠姐儿,我走了。”      贺圆第二天跑到陈珠房里打探那卷画情况,见陈珠死赖在床上不下来,不觉有些奇怪,便凑往床沿去瞧她。陈珠无奈转过脸来,贺圆瞧清楚,原来陈珠嘴唇又红又肿,怔得一怔之后,不由掩嘴笑花枝乱颤。隔一会才道:“怪不得今儿不见你晃到我那边去,原来嘴唇肿了。”说着凑近陈珠,用很猥琐语调问道:“你们提前圆房了?”      “你别乱说。”陈珠这娃现在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圆房是要像画卷里画那样,这会见了贺圆神色,怕她乱猜,急急解释道:“我们就是亲了亲,没做其它事。”      “谁主动?”贺圆正正小脸,语气转为严肃,“这个事情可大可小。”      陈珠一愣,明白过来贺圆是打趣她,不由抓起枕头去丢贺圆,羞红了脸道:“你再取笑我,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好啦,我不笑你了。”贺圆坐在床沿上,抢过陈珠枕头压在手肘下,这才问道:“那卷画真是你宽哥哥拿走?”      陈珠点点头,把昨晚事说了,待说到蒋华宽一伸手拉住画轴,把那卷画展开时,小脸又红如滴血。      “哈哈……”,贺圆再也忍不住了,捶着旁边枕头大笑。      待回到房里,贺圆想起陈珠和蒋华宽一起展开那卷画情形,不由在床上笑滚来滚去。      “圆姐儿,你怎么啦?肚子又痛了?”蒋华安到了贺圆房门外,示意杏仁下去,自己揭帘子进去,见贺圆捧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听声音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一时想起她每月必有一次肚子痛,忙忙上去,一把抱了贺圆放在自己膝盖上,伸手就去给她揉肚子。      贺圆笑小脸红扑扑,这会被蒋华安一揉肚子,不由钻进他怀里道:“不是肚子痛,我在笑!”      “什么事笑成这样?”蒋华安在贺圆耳边吹气,揉着她腰道:“有事儿要告诉我,不许瞒我。”      贺圆自己笑了半天,这会被蒋华安搓揉了一下,有点禁不住,只得趴到他耳边道:“珠姐儿回了一趟娘家,她娘给了几卷画,让她圆房那晚才看。珠姐儿不小心掉了一卷在床底下,被宽哥哥拣走了。珠姐儿到宽哥哥书房要回那卷画时,那卷画却被宽哥哥不小心展开了。里面有一男一女没穿衣裳。”说着把书房里一幕细细描述了,一时“吃吃”笑。      “哈哈!”蒋华安一听,由不得也笑了,手里搓揉范围却悄悄在扩大,嘴唇也凑了上去。      “安哥哥,安哥哥!”见蒋华安又有些控制不住,死命压着自己,贺圆没法子,一口咬在他耳朵上,喃喃道:“别,别……”      过了一会儿,蒋华安拿个手帕子捂着渗血丝耳朵走了。      转眼中秋节,趁着府里女眷全在园子里赏月,蒋镇招手把蒋桔叫进书房中,从柜子里掏出一卷书递过去道:“华宽虽然成亲几年,但他一向醉心武学,有些事儿就像你当初一样,虽略懂,只怕不甚精。你给他讲解讲解。”      “为什么是我?”蒋桔警惕起来,瞪眼道:“他是你儿子,不是应该由你讲解吗?”      “正是因为他是我儿子,我才不好讲解,由你出面讲解更妥当。”蒋镇把书硬塞在蒋桔手里道:“将来你儿子娶亲,再由我给他讲解。”顿一顿又补充道:“这关系到我能不能早点抱上孙子,你能不能早点抱上侄孙,可不能马虎,要详细讲。”      “当初怎么不见你给我讲,全靠我自己摸索。”蒋桔感叹了,指控道:“这会你儿子圆房,你倒知道让我给他讲解。”      “你那会都二十八了,谁知道你居然没偷看过这种宝书?”蒋镇摇头道:“正是知道你当初走过一些弯路,我才怕华宽也像你一样,……”说着见蒋桔脸色不对,嘿嘿笑着止了话。隔一会又语重心长道:“你是叔叔,华宽要请教你问题,倒能放开问。对着我,华宽只怕问不出。这个事儿,非你出马不可。”      待蒋镇说完话走开,蒋桔没法子,只得着人去请蒋华宽进来说话。想一想,又再让人请了蒋华安也进来说话。唉,没准华安圆房时,也得自己给他讲解呢,反正华安也只差一年就能圆房了,不若一次性把他们两兄弟都解决好。      待家仆领了蒋华安和蒋华宽进来,蒋桔一挥手让家仆退下,先咳一声,干巴巴道:“华宽,你明儿就要圆房了,这里有一卷宝书给你看看,有不懂就问我。里面有许多动作看着古怪,普通人做起来有些难。但咱们是学武之人,做起来半点不难。”说着又转头对蒋华安道:“你虽然明年才圆房,现在先看看也行。”      蒋华宽接过书翻开一看,图案虽不如陈珠那卷画清楚,但胜在图文并茂,讲解十分详尽,附加女方许多反应说明,才翻一翻,就浑身燥热,嘿嘿笑道:“我拿回房去细看。”      哦,看来不枉小时候敲打着让他多看几卷书,倒不用自己解释了。蒋桔大喜,这个事儿本来就不容易开口,现在倒好,省了口水。      蒋华安见蒋华宽拿了书就走,自己还没瞧清楚是什么呢,一时抱胸问蒋桔道:“小叔,这种宝书还有么?还有话给我一卷看看。”      “你小子倒开窍。”蒋桔见他们两兄弟不是木头,倒省了自己事,一时心情大畅,背了手道:“我房里有一卷,借你看看罢!可比华宽拿走更全些。”      于是,大好中秋夜后半夜,蒋华宽却在书房挑灯夜读,蒋华安也在书房挑灯夜读。      到了八月十六日,尚婕有意让蒋华宽和陈珠圆房时热闹些,便家常摆了几桌酒,下帖子请了几家相厚夫人过府。因中秋才过,府里灯笼还挂着,这会又再挂上一些红灯笼,伴着欢声笑语,倒像是再次成亲一样。      蒋华宽昨晚执着那卷宝书直读到鸡叫方上床安歇,深觉自己理论丰富,充满了自信,才送走宾客就进了新房。      贺圆倒为陈珠担忧,可怜珠姐儿,指不定明天起不了床呢!她这里正要安歇,却听杏仁在门外请安道:“见过少将军!”      安哥哥这么晚过来干什么?贺圆警惕了,上一次咬伤他耳朵才幸免于事,再上一次是咬破了他嘴唇,他自己又流鼻血才肯走,这次可得提妨着。      “圆姐儿!”蒋华安今晚帮蒋华宽挡了几轮酒,已有些薄醉,只觉不见一下贺圆就没法睡觉,犹豫了一会才跑来。待进了房里,见贺圆拆了钗子散着头发,穿着家常衣裳,烛光下身段玲珑,不由有些口干舌燥,过去坐在她身边,没话找话道:“你还没安歇么?”      蒋华安呼吸间散着酒香,双眼亮怕人。贺圆知道他今晚喝多了一些,却不敢惹他,只寻思怎么把他送走。贺圆还没寻思完,蒋华安一伸手就搂住了她,喃喃道:“圆姐儿,我们也圆房算了!”          要眉目传情      夜色如水,红烛高烧。翰林夫人派来喜娘俯在陈珠耳边细细说了许多话,未了把一个小盒子递在她手里,悄悄道:“里头是一方白布,二少奶奶先放在枕头底下,到时拿出来铺在身下,可别忘了。”      陈珠红着脸接了,掀开鸳鸯枕,把盒子塞进枕头底下。      喜娘得了翰林夫人嘱咐,知道陈珠十二岁就嫁到将军府,到这会有些事儿还不甚明白,要分说清楚,免得闹笑话,遂又俯耳过去说了几句话,轻轻道:“有些人会痛受不住,有些人勉强能撑着,第一次都是这样,你不用怕。若真个痛厉害,只求二少爷怜惜些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哭着喊着说不要了之类。这个事儿习惯了就好。”      陈珠张了张嘴,却不敢乱问,脸红如滴血,轻轻“嗯”了一声。      喜娘做这一行达二十年,阅人无数,对闺房内院等事更是知之甚多,这会见陈珠一窍不通,倒想说几句能让她受用话,想了一想又低声道:“男人嘴里常说好德不好色,又说娶妻求淑女,其实这只是明面上话。暗地里,哪个男人不好色?又哪个男人喜欢妻子在床上像淑女?有多少闺秀,只晓得贞静端庄为要,却不知道正是由于她太过贞静端庄,不能满足自家男人,致使后院起火,妾侍得宠。有些闺秀,她是性格使然,自是另说,偏有许多是装出来端庄,只以为这样能得男人尊重,殊不知道多数男人最厌这一套。男人喜欢女人,是那种在人前端庄,在床上风情女人。……”喜娘说着,见陈珠一副受教样子,又补充道:“这圆房是大事,若是郎情妾意,却是夫妻和美开端,二少奶奶只莫要太拘着。”      “谢谢妈妈指教!”陈珠见喜娘说话虽出格,但是神态认真,倒听住了,一边道了谢。      喜娘受不住嘴说了一通,本还怕陈珠接受不得这些话,这会见她道谢,倒暗暗点头。      蒋华宽自从那晚与陈珠在书房共展画卷,初尝甘甜,而后又阅了宝书,却是扳着时辰等圆房。这会儿摩拳擦掌,揭了帘子进新房,一进去见红烛高烧,陈珠着了喜服坐在床边,轻点樱唇,淡抹胭脂,娇艳不可方物,不由先喊了一声“珠姐儿!”      陈珠正寻思喜娘话,有些害怕,如果自己痛得受不住怎么办?呜,自己最怕痛。一时把手里捏着一方红帕子拧成麻花状。待听得喊声,微微一抬头,见蒋华宽含笑走过来,不由羞涩垂下头,心里“嘭嘭”乱跳,屁股畏缩往床里面挪进了一些。      喜娘见得蒋华宽进来,待他和陈珠并排坐到床边,拍一拍手,自有小丫头端上一碗半生不熟饺子上来,笑着端了上去,先挟了一只饺子喂蒋华宽咬了小半口,笑眯眯问道:“生不生?”      “生!”蒋华宽豪气干云,答爽快,引得喜娘和丫头都笑了。一时偷眼看身侧陈珠,掌心发烫,只恨不得喜娘和丫头快点在眼前消失。      陈珠听蒋华宽答大声,不由咬唇笑了,抬眼瞥一眼蒋华宽,恰好他也看过来,一时慌了慌神,忙忙转开头。      待轮到陈珠吃饺子时,喜娘照样问道:“生不生?”      “生!”陈珠声如蚊叫,脸似三月桃花,听得众人笑声,连耳朵根子也红了。      喜娘又撒了莲子,说了吉祥话,这才福了福,领了丫头下去了。      待众人退下后,蒋华宽执起陈珠手,轻轻摩她手掌心,见她娇羞,凑过去道:“现在可以看你娘给画卷了。”      “啐!”陈珠默思喜娘话,等着蒋华宽下一步行动,小心肝正乱蹦,忽听得蒋华宽提起那几卷画,那晚在书房情状不由浮上心头,不由自主就啐了蒋华宽一口,嗔道:“不要老提那画卷!”      “不提就不提!”蒋华宽见陈珠娇嗔满面,呵气如兰,捺下冲动,只要按照宝书提示那样先**,遂深情款款看陈珠,一手摩她手掌心,另一手去轻捻她耳垂,嘴里吐出情话道:“珠姐儿,你今晚真美!”      陈珠耳垂被蒋华宽一捻,再一听他怪异语调,只觉浑身起了鸡皮,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      果然,宝书说没错,女人一动情就会轻轻颤抖。蒋华宽大喜,腾出一只手去托起陈珠下巴,捏了嗓子,柔情万种道:“珠姐儿,看着我!”      陈珠听得蒋华宽公鸭子一般嗓音,再次轻颤一下,抬眼看着他,俏脸生霞道:“看什么?”      “看我眼睛!”蒋华宽眨眼作放电状。嗯,要先眉目传情,女子动情动心之后,初次承欢时会减少痛苦。      “你这几晚睡不好吗?眼眶有点青黑。”陈珠本来还羞涩着,见蒋华宽并不像那晚看到画卷那般情热似火,一时松懈下来,瞪着他眼睛细看,点点头道:“眼睛倒没有不妥。”      不是说深情凝视下,女子会不胜娇羞,待她慢慢闭上眼睛,这个时候就可以一亲芳泽,手脚并用么?蒋华宽有些疑惑了,再次眨巴眼睛,努力作深情状。      陈珠见蒋华宽脸色潮红,手心火烫,眼睛却乱眨,也有些疑惑,伸手去抚他眼睛道:“怎么啦?”      蒋华宽体内早就蠢蠢欲动了,这会强按捺着,学书中所说先行**,见陈珠不像书中所说那般表现,已有些着急,被她小手一抚眼睛,再也忍不住了,拉下她手,放在嘴边轻舔,另一只手去抚陈珠大腿,一路往上揉搓。      陈珠没有等到传说中恶狼扑羊,默默回思喜娘刚刚说过话,说道该主动时要主动,该配合时要配合,若是木头一样,其实男人不喜,一下也伸手去揉搓蒋华宽大腿。      蒋华宽被陈珠这一揉搓,再也忍不住了,手一伸,搂了陈珠倒在床上。      却说蒋华安无奈从贺圆房里退了出来,喃喃道:“这会儿突然肚子痛,也太巧了。”一时却又无奈,贺圆只说肚子痛,要早些安歇,他也没法子,只得退出来。待走到半路,却见蒋华宏和蒋华盖等人呼啸着过来道:“二哥今晚圆房,咱们正要去听房脚,大哥一起去。”      “好,一起去!”蒋华安脚步生风,领先往蒋华宽新房走。哼哼,好你个老二,也不主动开口说要推迟一年圆房,居然敢比我先圆房,怎么能让你这么快得偿所愿?嘿嘿,漫漫长夜,找点事干干正好。       高挂免战牌      蒋华安多喝了几杯,这会唯恐天下不乱,领了兄弟们就往蒋华宽新房方向冲。谁和走到半路,却被蒋桔拦了下来。蒋桔双手抱胸,笑吟吟道:“早就知道你们这帮小子不安于室,今晚定会出来捣乱,果然就来了。华宽好不容易圆房,岂能任你们去吓唬?都随我往园子里喝酒去。正好新研出一套剑法,大家过过招。”      蒋华盖最近正跟蒋桔学剑法,听得有新剑法,一下就嚷道:“今晚月色大好,月下舞剑甚潇洒,小叔可不许藏私。”      蒋华安这会被风一吹,略略清醒一些,也罢,就放过华宽一马。一时领了兄弟们随蒋桔往园子里练剑去了。      却说蒋华宽通过实践明白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这个道理,倒没有依足宝书描述那样一味温柔下去,而是现出真男儿本色,越战越勇。以致于第二天,陈珠根本起不了床。第三天,勉强能起床。第四天,陈珠跑到贺圆房里诉苦道:“圆姐儿,我浑身酸痛!”      贺圆见平时活泼万分陈珠萎靡不振,不由掩嘴笑了,两个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至晚间,蒋华宽还要继续战斗时,陈珠弱弱举起一个小牌子。蒋华宽仔细一看,牌子上写着三个字“免战牌”。于是,陈珠当晚得以好好睡了一觉。      转眼过了年,才开春,贵姐就差人来接贺圆回贺府,念叨道:“圆姐儿,五月是你生辰,到时自然要办及笄礼,及笄礼过后就要择日子圆房了,有些话,娘可得先跟你细说。”说着拉了贺圆细说新妇之道。      待回到将军府,贺圆便得知尚婕上子母庙请师博择了吉日给她和蒋华安圆房。很巧是,择吉日正是她生辰那天,也就是办及笄礼那天。算一算,还有三个月时间。      “圆姐儿,圆姐儿!”一听得贺圆回来了,陈珠忙忙过来找她,拉着道:“今天早上府里新来了两位姑娘,你听说了没有?”      “还没有呢,是谁家姑娘?”贺圆待陈珠坐下,笑道:“上回尚家太太让宝兰跟我们学刺绣,也住了好长时间。我倒是明白了尚家太太意思,可惜夫人瞧不上宝兰。”      原来尚家太太见蒋华安和蒋华宽娶妻子年纪都小,便以为将军府男人好这一口,一时借口宝兰针线学不好,令她来跟贺圆和陈珠学针线,其实意在蒋家老三蒋华宏。只是宝兰才十岁,一团孩子气不说,才貌普通,不甚出色,不要说蒋华宏,就是尚婕和蒋老夫人,也一样瞧不上。后来尚家太太见蒋家并没有意思,这才接走了宝兰。因着这个事,贺圆便以为这回又是谁家太太送姑娘过来学针线,不想陈珠摆手道:“这回来两位却是大姑娘,只怕会长住。”      陈珠咭咭呱呱说了半天。原来那两位姑娘是蒋老夫人一位远亲孙女,一位名叫范微,一位名叫范晴。范家因家里败落,又遇了一场火灾,只逃出她们两个。范微因先时曾跟着祖母来见过蒋老夫人,这会便带了妹妹范晴来投奔蒋老夫人,只哭求愿在将军府当奴当婢,也好过流落在外。      待见过尚婕,贺圆便去见蒋老夫人,见蒋老夫人正和两位面生姑娘说话,一时便知道这两位姑娘正是陈珠嘴里投奔将军府而来范微和范晴。      见得贺圆进来,蒋老夫人向范微和范晴道:“这是华安媳妇,你们叫她嫂子就行了。”又向贺圆道:“这两位是范家姑娘。”      范微约十六七岁,穿着虽普通,一双眼睛极为妩媚,颇有动人之处。范晴很是白净,嘴角生了一颗美人痣,神情激动,正在说着从火灾里逃出来事。      待着人打扫了厢房,领范微和范晴下去休息后,蒋老夫人才令人请了尚婕过来,笑道:“我瞧着范家两位姑娘虽落魄,却尚算乖巧,这会投奔了来,就先留在我身边服侍,只作侄孙女看待。过些时候赏她们几件首饰,再给她们寻一门好亲事也就罢了!”      尚婕自然点头同意了。      范微和范晴在将军府住了一段时间,渐渐适应下来。范晴夜里跟范微嘀咕道:“将军府规矩少,老夫人和夫人和气,若能一直留下来就好了!      范微神色一黯道:“咱们不过投奔了来,非主非仆,这以后事还真难说。”      范晴一听也沉默下来,半晌道:“听得老夫人会为我们各寻一头亲事。只是我们没有娘家,没了人撑腰,又没有嫁妆,谁个好人家会要?若是先前,至不济还能许个中等人家,这会能嫁,不过是府里管事,或是外头小户人家。”      范微这会悔青了肠子,后悔先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硬是撺着爹娘拒绝了几头婚事,一心想攀个高枝,结果耽搁到十六岁还没许人。这会投在将军府,虽没有明说是奴婢,其实也就跟奴婢差不多了,就算是先前那几头被自己拒绝人家,自己也是配不上了,更别提高枝不高枝事。      “姐姐,将军府三少爷四少爷都没娶亲,自然是好人家,只是怎么轮也轮不到咱们。”范晴叹息了。      范微听范晴嘀咕,只默默想心事。无论是许给管事还是外头小户人家,都不是自己所愿。但是想当将军府少奶奶,这也明显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范晴犹自在道:“真没想到少夫人年纪那般小,居然还没及笄。”说着又悄悄俯耳过去道:“听得少夫人和少将军还没圆房,少将军独自安歇在书房。”      范微听得范晴后边这句话,心里却一跳。想留在将军府,也并不是事不可为。      堪堪初春,蒋华安这天夜里又往园子里舞剑,舞完后停下来擦试剑尖,对着花丛方向笑道:“瞧了半天了,可别着了凉,快出来吧!”      花丛下钻出一个人来,打扮素淡,月色下含羞带怯道:“见过少将军!”      “是你!”蒋华安看得分明,原来躲在这儿看自己练剑并不是贺圆,却是范微,略略一怔道:“天也不早了,你在这儿作什么?”      “我丢了东西,过来找找!因见得少将军来了,怕影响少将军练剑,便躲着不敢动。”范微早有准备,扬扬手中一只小耳环,仰起俏脸道:“我先走了!”说着跨了一步,一个趄趑,却摔在地下。      “你怎么啦?”蒋华安这段时间往蒋老夫人房里请安,见得范氏姐妹陪着蒋老夫人说说笑笑,服侍妥妥贴贴,对她们姐妹倒高看几眼。这会见得范微摔倒,不由停住脚步问了一声。      “可能是蹲太久,腿麻。”范微低低道:“可不可以烦少将军扶一把?让我在那边石凳上歇歇,待麻劲过后才走。”      “你拄了这个,自己慢慢走过去罢!”蒋华安随手丢过一支树叉子,转个身走了。      “少夫人,少将军他,他……”杏仁从一个婆子嘴里得知,说道蒋华安往园子里去练剑,碰到范微在园子里,两个人攀谈起来,神态颇为亲密,忙忙进房来告知贺圆,哼了一声道:“明知道少将军夜里喜欢在园子里舞剑,那范姑娘大半夜跑过去,也不知道安什么心?”      看那范微平素谨慎,怎么会大半夜跑到园子里?而且还张扬开来?贺圆略一沉吟道:“这些事情关键不在于范微身上,关键在于少将军身上。若是少将军坐得正,行得正,一百个范微也无济于事,若是少将军动了心,防得一日,防不得一世。”      却说范晴在房里做针线,见得范微好晚才回来,不由拉住问道:“姐姐,你真个跑到园子里了?就不怕老夫人知道?”      “我就怕她们不知道呢!”范微关好门窗,收拾一下跟范晴道:“我打听过了,将军府不善纳妾,但并不代表一定不纳。无论如何,我们还不是奴婢,算起来,却是寄住在将军府亲戚。若是传出我跟少将军有了不妥,也并不能随意赶走或是卖掉。却要给个说法。”范微权衡轻重,觉得嫁给小户人家或是指个管事,究竟还不如做蒋华安妾侍。只有自己做了蒋华安妾侍,算作是蒋家人,才有机会为妹妹范晴谋一头真正好亲事。只有妹妹嫁好了,反过来拉扯自己,才有出头之日。      “姐姐,你这么做,就不怕身败命裂吗?”范晴极为担忧。      “妹妹,咱们连家也没有,何怕什么身败命裂?”范微不以为然,淡淡道:“不早了,安歇吧!明早还要到老夫人房里服侍呢!”      蒋老夫人和尚婕很快就听到风言风语,听说蒋华安和范微夜里在园子里幽会。蒋老夫人极疑惑,同尚婕道:“好好,怎么传出这些话来了?本来还相中一位管事,想把微姑娘指了过去。这会传出这个来,还叫微姑娘怎么嫁人?你着人查一下,是谁这么嘴碎,看不绞烂她嘴巴?”      贺圆这会却在陈珠房里道:“那范姑娘居然不惜败坏自己名声,却是一个难对付。若不是我深知道安哥哥为人,只怕就要上当,去找安哥哥吵架了。若是一吵,就坐实了这件事。真是阴险!”      “圆姐儿,她姐妹两个孤苦无依来投将军府,这会又传出这风声来,若是不处理好,只怕少将军无论愿意不愿意,都得纳了范微为妾。”陈珠皱眉道:“若说这传言是她自己散布出来,只怕人家也不信。”      “她不会得逞!”贺圆倒不是很担心,喝一口茶道:“安哥哥平素看那么多谋略书,难道连她这么小诡计也对付不了?范微小看我了,也小看安哥哥了!”       弱弱求饶命      “不是听说少将军和微姑娘在园子里幽会么?我昨儿晚上悄悄过了园子瞧了瞧,哪儿啊?分明是少夫人和少将军在幽会。”      “咳,少将军把少夫人捧在手心上,怎么会看上微姑娘?误传吧?”      “我觉着是误会。因前几日少夫人做衣裳,微姑娘做了一件和少夫人差不多款式和颜色,没准就有人错把少夫人瞅成微姑娘了。还有,少将军在园子里舞剑,少夫人也经常去瞧,微姑娘去凑什么热闹?”      “少将军除了少夫人,哪会多瞅其它姑娘一眼?说什么和微姑娘幽会?这是谁先传出来,没安好心吧?看不得少将军和少夫人恩爱是吧?”      “就是就是。少将军是什么人,哪会稀罕什么微姑娘?没见先前那个马云下场吗?”      将军府丫头和婆子窃窃私语,议论着最近听到传闻。虽有传闻说蒋华安和范微在园子里幽会,大家互相问了一声,却没有人真个看到。倒是有不少人见贺圆到园子里观看蒋华安舞剑。小夫妻谈谈笑笑,形影不离,极是恩爱。      正当大家讨论这件事时,贺圆在园子里看完蒋华安舞剑,笑吟吟道:“安哥哥好厉害,让我来看你舞剑,釜底抽薪。这会谣言不攻自破了。”      蒋华安收了剑,拥住贺圆肩道:“由我来对付她一个小女子,大材小用了。以后再有这种事,你要学会悄悄处理了。”      “以后还会有这种事?”贺圆假装吃一惊,仰起小脸道:“她们怎么不觊觎华宽华宏他们,就单单瞪上你呢?莫不成你看着容易勾引?”      “咳,说什么呢?”蒋华安伸出手揉贺圆头,“我是长子,封了少将军。且你年小。”      蒋华安是将军府长子,将来自然是将军府当家人。范微若是当了蒋华安妾侍,再有蒋老夫人一点亲戚情份撑腰,就是二房三房奶奶们,也不敢太过小看她,自然强似去当二房三房妾侍。再加上贺圆年小,肯定没那么快育子。范微若能快快生下儿子来,地位又更是牢固一些。何况还没成亲几位少爷,却不能在没娶正妻之前就正式纳妾。因此无论是马云也好,范微也好,都把注意力放在蒋华安身上。只可惜她们都打错了算盘。      贺圆自然明白蒋华安意思,这会只是打趣他,踮脚尖俯到他耳边道:“安哥哥,你其实有没有想过纳妾问题?”      “有呀!”蒋华安一伸手搂住贺圆腰,也俯耳过去道:“我想过了,不论是什么情况,也不能纳妾。你身边老是跟个杏仁我就很讨厌了,再要跟个妾,更讨厌。”      什么跟什么?杏仁是服侍我,妾是服侍他,怎么相提并论了?贺圆“噗”笑了,敢情他认为杏仁和妾都是电灯泡一样人物?      蒋华安见贺圆一边笑一边走,这才惊觉她居然又高了些,一下拉住她比比高度,笑道:“圆姐儿,你现在都到我下巴这般高了。再要高下去,可不得了。”      “女孩子一到十五六岁,一般就定型了,再高也高不了多少。”贺圆这会也发现自己不用踮脚尖就可以跟蒋华安说悄悄话了,不由大喜。只是以前跟他说话习惯踮脚尖,这个习惯一下子居然改不过来。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四岁,这么小,抱起来像小白兔,软绵绵。”蒋华安比个往下压手势,又把手放在胸口道:“你嫁进将军府时,只到我胸口这么高。”说着感叹了,“看着你一年一年长大,长到现在这样。感觉很不容易。”      “我也感觉不容易!”贺圆也感叹了,悠悠问道:“安哥哥,你是看着我长大,会不会只把我当小妹妹?其实,其实并没有那种感觉?”      蒋华安愣了愣,一会儿才明白贺圆意思,不由笑了,“傻丫头,想什么呢?对妹妹和对妻子感觉,我怎么会分不清?”      “你又没有妹妹,焉知你不是把我当妹妹看待?”贺圆悲痛了,自己悄悄纠结着这个问题一段时间了,就怕蒋华安其实是把自己当妹妹看待而不自知。      “我没有妹妹,但是有小表妹小族妹,对她们感觉跟对你感觉不同。”蒋华安解释了几句,见贺圆如释重负,不由笑了。      说着话,蒋华安送贺圆回了房,这才走了。贺圆一进自己房间,却见杏仁在换新床单,不由笑道:“不是早上才换吗?怎么又换?”      “要换一床喜庆些!”杏仁笑嘻嘻道:“待会连帐子也要换一床新。”      贺圆一下摸不着头脑,低头去看杏仁新换枕头套,见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呃了一声道:“这不是备着以后用么,怎么提早换上了?”      杏仁掩嘴笑了笑,俯耳过去道:“少将军着人交代过来,说待会要搬进来。”      “什么?”贺圆呆了呆,还差两个月就是圆房吉日,他这会先搬进来,自己还能保持到吉日那天吗?      杏仁拿个眼觑一下贺圆,又低头去铺床单,一边道:“还保持什么呀?再保持下去,小心又出个什么事?”      咳,我只在心里想想,这丫头怎么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贺圆诧异看一眼杏仁。却听杏仁道:“我自打六岁就服侍姑娘,姑娘心里想什么,多数能猜着。”杏仁这会不再叫贺圆为少夫人,改用小时候一直称呼姑娘,笑着道:“姑娘虽没及笄,也十五岁了,怎么忍心让少将军一直难受?”      贺圆一愣,这才想起杏仁也十七岁了,却是什么都懂了。不由低声道:“杏仁,你可有喜欢谁?若是喜欢谁了,记得告诉我,我为你作主。”      “姑娘就爱转移话题!”杏仁红了脸,铺好床之后却低声道:“我若是以后喜欢谁了,自然要叫姑娘作主。我可不学姑娘这般作派,硬生生憋死人。”说着跑了。      “这丫头真是。”贺圆见杏仁自己臊走了自己,不由“格格”笑了,却见帘子一动,以为是杏仁又回来了,笑道:“还以为你今晚就躲着不来了。”      “我怎么舍得不来?”蒋华安声音在帘子后响起,带着笑意。      贺圆抬头一看,却见蒋华安揭了帘子进来,这会换了衣裳,想是刚沐浴完,头发随意束着,烛光下脉脉含情看自己,不由红了脸。心里头知道,若是蒋华安今晚搬进来,只怕自己这回逃不过去了。      “圆姐儿,为免有人再觊觎于我,我先住进来了。”蒋华安笑着看向贺圆,见她没有赶人意思,这才扬声嘱了守夜婆子一句,让她们自去安歇。待关了房门,蒋华安过来抱了贺圆坐在膝盖上,倒一杯茶喂她喝,低低道:“华宽圆了房后,晚上早早就安歇了,居然也不跟我一起舞剑,一下觉得夜漫长。这几天你过去园子里看我舞剑,倒又感觉时间过快。”      贺圆喝完茶,伸手倒一杯递在蒋华安嘴边,看他喝完了,主动伸手搂了他脖子,轻轻亲在他唇上。呼,安哥哥忍了这些时候,确是不容易。离及笄不过两个月时间,自己何必硬要坚持?      蒋华安夜里时不时跑园子里舞剑,不过是压制心中**。这会哪禁得住贺圆主动亲过来,双手一合就紧搂住贺圆,捉了她双腿,让她盘在自己腰上,狠狠回亲过去。      烛光下,美人眉眼如画,樱唇微张,气息如兰。蒋华安一时搅动唇舌,恨不得把贺圆揉化在自己身体内。      在蒋华安攻势下,贺圆渐渐也有些情动,待惊觉蒋华安身体变化,脸颊不由如火烧,想要挣扎下地,又觉着不忍,只任由蒋华安伸手揉搓。      “圆姐儿,你真美!”蒋华安把贺圆放到床上,揭了她衣裳,见她里面穿并不是肚兜,而是一副半圆形红色胸甲,胸甲很好兜住她胸部,勾出迷人曲线。不由心跳加快,伸手去扯她胸甲,一时却扯不下来。      因是春天,夜里还微冷,贺圆被揭了外衣,只觉胸口一凉,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想掩上衣裳,一边喃喃道:“我冷!”      “我热!”蒋华安只觉全身火烫,血脉喷张,一把扯去自己外衣,伏到贺圆身上,伸手去扯她衬裤。      贺圆本来微冷,被蒋华安一搂,感觉到他火热肌肤贴在身上,不由舒服叹了一口气,胸口蹭了蹭他胸口取暖。蒋华安低低哼了一声,双手乱摸,胡乱扯着贺圆胸甲,终于强行扯了下来。蒋华安不枉研究了几个月宝书,这会且强捺着自己冲动,舌尖只在贺圆胸口两颗红豆上打磨,直磨红豆尖尖挺起,又一路往下亲,一边喃喃低语,悄悄褪去贺圆衬裤。      贺圆只觉昏昏沉沉,不由自由半弯起身子,呻吟出声。      “圆姐儿,圆姐儿!”蒋华安又从下往上亲,一双手轻抚细捻,待又亲上贺圆嘴唇,大腿挨挨擦擦,见贺圆迷乱,一下扯下自己衬裤……。      一个身体健康强壮武将,一个忍了好几年男人,一个研究宝书几个月读书人,这会儿勇猛成什么样,贪吃成什么样,是贺圆所不能想像。于是,第二天,贺圆根本起不了床。      到了第二天晚上,贺圆也学陈珠作了一个牌子,见蒋华安神清气爽进来,却躺在床上有气无力举起上写“免战牌”三个字牌子,红肿小嘴唇轻轻动了动,弱弱道:“我投降,少将军饶命!”       双双有了喜      蒋华安手里拿了一瓶药膏进房,待把药膏放在桌上,回头见贺圆已经沐浴上床,房里漫着淡淡幽香,一颗心已经不安份起来。待他撩起帐子坐往床沿,还没伸过手,贺圆就举起一个牌子,还喊着饶命。蒋华安仔细一瞧,见牌子上写着“免战牌”三个字,只一愣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完缴了贺圆牌子,伸手去摸她头发,低声问道:“还痛吗?”      呜呜,能不痛吗?贺圆浑身像散了架不说,还到处是小草莓印子,这会听得蒋华安柔声询问,哼哼着说:“痛,痛死了!”      蒋华安见贺圆撒娇,想起昨晚无限春光,这会又心猿意马起来,俯下身子凑到贺圆耳边道:“我寻了一瓶子宫里赐下膏子,叫白玉膏。这种膏子是太医用名贵中药熬制成,专治各种红肿擦伤等,我给你涂涂。”      “不用,不用!”贺圆急急拒绝,深怕引发昨晚那样事件,低低道:“我用菜籽油涂过了。”      “再涂一次吧!”蒋华安见贺圆警惕,保证道:“我不会乱来。”说着去桌上拿药膏,回头见纱帐低垂,贺圆在帐内坐起身来,半褪了衣裳,露出小巧香肩。烛光下隐隐约约见得她肩上是自己用力吸吮留下小草莓印子,只觉口干舌燥,两步就跨到床前,撩了帐子上床,用中指醮了膏子去给贺圆涂那些小草莓。      贺圆虽然自己用菜籽油涂过了,有些地方还觉着麻辣辣痛,这会蒋华安中指抚上来,只觉肩上一凉,原来麻辣感觉减轻了一些,不由赞叹道:“这白玉膏倒是名不虚传。”      蒋华安昨晚初偿心愿,脸热心跳,再三控制,动作还是缓不下来,又手忙脚乱扯着贺圆衣裳,却顾不上细细欣赏无边□。这当下借着涂药膏,却轻轻褪下贺圆外衣,眼睛只扫抚在贺圆圆润小巧肩膀上,光滑白嫩胸口上,俯视着她胸甲下勾勒出美好形状,还有那隐隐约约□,一时全身又燥热起来。      “原来这胸甲机关在后面!”蒋华安手指抚过贺圆背,停在胸甲接头处,见那里用两粒小小布钮扣连着,手指一拨,一下就拨开布钮扣,卸下贺圆胸甲。不待贺圆惊叫,蒋华安又一把捂住她嘴巴道:“我记得昨晚胸甲罩着地方红红一片,还得重点涂一涂。”说着话,一把抱了贺圆坐到自己膝盖上,中指抚在她胸口上,轻轻打着圈,只一下就忍不住张了手掌揉下去,还觉得不满足,一低头用嘴叨住另一边红豆,又舔又吮,大腿挨挨擦擦,也动作起来。      “你说不会乱来!”贺圆哪禁得住研究过宝书蒋华安这一番挑逗,这会胸前红豆被吮尖尖挺起,身子却软下去,昨晚惨烈情况却没忘记,欲迎还拒,樱口微张,却娇喘起来。      “我有说过不乱来这句话么?人证何在?”蒋华安这会抵赖,不承认自己刚刚说过话,又含糊保证道:“我会轻轻,一定不会再弄痛你。”说着,一抬头就堵住贺圆嘴,火热唇舌一起进攻,四处扫荡,纠缠吮吸。一双手也不闲着,一只揉着贺圆胸口,另一只却悄悄往大腿根探过去爱抚。      贺圆不知不觉被放倒在床上,只任由蒋华安摆弄。那面“免战牌”,被蒋华安悄悄踏到床尾角落。      蒋老夫人和尚婕等人得知蒋华安提早搬进贺圆房里,不由都笑了,“莫不成华安知道我们抱孙心切,这会倒主动了?圆姐儿虽还有两个月才及笄,只她长成这样,亏华安能忍到现在。”      蒋华安这几天精神抖擞,顺便查出传谣言是范微自己,待得了证据,便到蒋老夫人房里,又着人去请范氏姐妹过来说话。因有人证在,范微辩驳不得,且又知道蒋华安提早和贺圆圆了房,自己指望不大,这会却怕蒋老夫人赶自己姐妹出府,只哭着说自己糊涂。蒋老夫人见她认错,也没有难为她。不上半个月,就为她们两姐妹各寻了一头亲事。范微见蒋老夫人寻亲事虽不是大户人家,却也生活安稳,倒也同意了,没多久就过了门。      尚婕见两个儿子都圆了房,自然欢喜,一时却又瞪着陈珠肚子看,又悄悄打听着,见还是没有动静,同蒋老夫人嘀咕道:“珠姐儿是去年八月份圆房,算起来也半年多了,到现在还没动静,倒叫人担心。”      “既如此,还得请那高明大夫给她瞧瞧,调理一下身子。”蒋老夫人沉吟道:“她们年轻姑娘不会保养,小日子来了还吃生冷东西,下回可得说说她们。”      尚婕应了,趁着机会却请了一位大夫来给陈珠瞧了瞧,开了药调理身子。又顺道给贺圆开了补气补血药,倒把贺圆补小脸红润,战斗力稍稍提高,晚上不再一味求饶,偶尔还能反调戏一把。      待到了五月,给贺圆办完及笄礼后,尚婕这回改瞪着贺圆肚子了,嘀咕道:“珠姐儿没动静,圆姐儿居然也没有动静。不行,我得上子母庙去祈一下福,保佑她们早些有喜。”      蒋老夫人听得尚婕话,加上一句道:“多捐点香油钱,保佑圆姐儿也生一对儿龙凤胎。”      转眼年底,因见贺圆和陈珠还是没有动静,尚婕却着急起来,只吩咐厨房日日炖补汤给蒋华安蒋华宽喝,喝到蒋华安蒋华宽一见汤就怕。      堪堪过了年,到了三月,陈珠却有些恹恹,尚婕一见忙令人去请了大夫来府诊脉。大夫诊完脉笑道:“恭喜老夫人和夫人,二少奶奶这是喜脉。因二少奶奶身子壮,倒不必开药了。头三个月好生保养,再多喝一些汤水就罢了!”      尚婕一听喜合不拢嘴,待送了大夫出去,一时吩咐厨房做汤做水,又千叮万嘱,让陈珠要小心,又交代人好生服侍,只差亲自坐镇在房里了。      蒋华宽喜得差点傻了,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待到晚间,却是细意温柔,连陈珠要净手也非得扶着去。待陈珠睡着了,又瞪着她肚子傻笑。      蒋老夫人却还不放心,跟尚婕道:“你打听着王太医什么时候出宫,着人拦住,请了来给珠姐儿再诊一遍。王太医专门给宫里娘娘们请脉,若他说也跟今儿请来大夫一样,那就千妥万妥了。”      尚婕忙应了,着人去打听王太医行踪。第二日就请了王太医来给陈珠又诊了一次脉。王太医说却和头天那个大夫说一个样,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待送走王太医,贺圆过去给陈珠道喜,笑道:“啊哈,不知道你肚子里是男娃还是女娃,待我先给娃儿做两套小衣裳。”      “你说,可别赖。”陈珠被交代说这阵子不要动针线,只是心里却痒痒,就想着娃儿小衣裳应该怎么做怎么做,这会听得贺圆话,嘻嘻笑道:“我早前悄悄在我嫂子那儿描了几款娃儿衣裳式样,极是好看,我找给你。”      两个人正说话,小荷端进一盅猪心红枣汤,一揭开来陈珠还罢了,贺圆却嚷道:“这汤怎么一股怪味?”      “没啊,闻着挺香。”小荷愣了愣道:“这是我亲瞪着人炖好,可没敢乱放其它东西。”      “我闻着也没怪味。”陈珠本来不喜欢吃猪心,这阵子却喜欢上了,这会拿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了,抬头道:“尝着也没问题。”      “难道我鼻子有问题?”贺圆怔怔道:“今早还觉着嘴巴淡淡,吃什么都没味道呢!”      陈珠一听放下勺子,张圆小嘴道:“圆姐儿,我记得你小日子跟我差不多时间,这个月来了没有?”      “不可能吧?”贺圆也怀疑起来,摇头道:“我经常延后好几天,没可能这般巧。”      “可不能大意!”陈珠惊喜道:“若是你也有了,咱们一起生孩子,一起坐月子,这才不愁寂寞呢!”      尚婕听得贺圆这几日也有些不对,一时惊喜交集,忙叫人去追刚刚送走王太医。又令人先扶贺圆回房,省得嗑着碰着。      管事很快就追回王太医,王太医给贺圆诊完脉,满面笑容道:“少夫人确是喜脉。极有可能是双胞胎。因现下月份还浅,不能十分确定。待过两个月再诊脉,是不是双胞胎就能百分百确定了。”      尚婕一听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同蒋老夫人道:“王太医既如此说了,圆姐儿肚子内定是双胞胎了。我明早得上子母庙里还愿。”      蒋华安却嘿嘿笑道:“凭我本事,自然能生双胞胎。”      这什么话?能不能生双胞胎跟本事有关系吗?贺圆一听得自己有喜了,却有些担忧,待听得蒋华安话,却又暗暗笑了。      至晚间,蒋华安见贺圆有些心神不定,握了她手道:“圆姐儿,你是不是害怕生孩子?”      贺圆点点头。唉,自己不过十六岁,现在肚子里却怀了两个,就怕有个闪失呢!      蒋华安轻轻把贺圆拥在怀里,摸摸她头道:“不用怕。我听得你娘当初生你和词哥儿时,也才十六岁。你们还不是活蹦乱跳。”说着又悄悄道:“李大夫每天会上门给你和珠姐儿请诊。待你临产,请京城里最稳妥稳婆来府里先住着。到时再请王太医来坐阵。……”      蒋华安柔声安抚了好一阵,贺圆渐渐放松下来,挨在他肩头上睡着了。      贵姐听得喜讯,第二日就来看贺圆,嘱了许多话,又笑着说起自己当初怀着贺圆和贺词时情况,“双胞胎胞头比一般小婴儿要小些,反而容易生下来。只是怀着时颇辛苦,临产时,肚子沉很。晚上睡觉时连翻身也翻不过去,两只小腿肿看不到足踝。不过,大多产妇也这样,并不止怀着双胞胎才这样。”说着又把自己当初养胎心得细细讲与贺圆听,又安抚一阵道:“凡事不要伤神,只好好养着。天气好就出门散散步,与珠姐儿她们说说笑,不必说一有了喜就坐在房里不动。女人怀孕生子,这是天性,自会顺顺当当生下来。”      贺圆跟贵姐说了一阵子贴心话,松懈了下来,又问贺词和唐至萃事,贵姐笑道:“先还担心至萃骄气,受不得府里一些规矩。倒是白担心了,她却适应好。府里姑娘嫂子因她是北公主,也尊着几分,相处倒和睦。难得是,她却颇体贴词哥儿,小夫妻两个有说有笑,我倒放下心来。那回听得词哥儿要迎娶北公主,我是十二分不愿意。想着词哥儿不拘娶哪家府里姑娘,姑娘进了府,我也能抖抖婆婆威风,得媳妇问寒问暖,递茶倒水,享受理得气壮。若是娶了公主,她不摆公主架子就罢了,我倒不敢要求她行媳妇礼。没想至萃却乖觉,虽不如诚哥儿他们媳妇那般上下都服侍着,却也算难得了。只我如今看你,却又比至萃娇气些,不单不用在公婆跟前服侍着,她们倒分外疼你。对比一下,至萃虽是公主,娘家不在近前,倒是不如你了。”说着笑了。      每个娘亲心里都是这样,媳妇就一定要服侍自己,体贴儿子。女儿就一定不能受翁姑薄待,不能受夫婿轻视。      到了五月,王太医又来给贺圆诊脉,这回捻须笑道:“确是双胞胎,再无疑问了。只是少夫人不宜镇日坐着,还得多起来走动走动,活动一番。产妇多些走动,活动气血,对胎儿有好处,且到时生产,也比不爱走动产妇气力要足。只是要防着滑脚摔跤闪了腰等等。”      蒋华安等人自然听连连点头。正当将军府众人猜测贺圆肚子内是双胞胎还是龙凤胎时,贺府也传来消息,说道唐至萃近来有些不适,一诊却是喜脉。因唐至萃是北公主,这边宫里听得消息,已下旨慰问,并赐了补品等许多物事。      贺圆因有一段时间没回贺府了,趁着这个时候,却让蒋华安送自己到贺府给唐至萃道喜,又见了府里老太太和太太等人,这才往书房去见贺年,一见面就撒娇道:“爹,你不是最善测字么?我且写一个字,爹给我测一测,看看我肚子里是一对男胎还是一对女胎,或是龙凤胎?”说着就在案上找了纸笔,写了一个字递与贺年。       悄悄的缠绵      贺年接过纸,细细看了看贺圆写字,嘴里却道:“你太祖父已上了折子辞官,皇上还没准。现下钦天监事务,你太祖父已是不管了,全推了给我。料着再过几日,必有圣旨下来,一来恩准你太祖父辞官之事,二来昭告谁当下一任钦天监监正。”      钦天监监正变换人选跟今天测字有关么?贺圆自打怀了孕,脑子总有点糊糊,这会听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却听蒋华安笑道:“圆姐儿确是难为岳丈大人了。”      什么跟什么?贺圆抬头见贺年赞许看一眼蒋华安,脑子糊糊终于化开了,恍然大悟。是哟,下一任钦天监监正必定是老爹。老爹作为未来钦天监监正,言行举止却不能像以往那般随意了。这会书房内有书童,书房外又候着杏仁等人,老爹为自己测字事若传了出去,以后宫里那些盼望生皇子娘娘们一怀了孕,一定会想尽法子让老爹测上一测,却是后祸无穷。嗯,安哥哥虽是武将,心思却细腻,倒比自己先觉察到此事不妥之处。      贺词听得蒋华安和贺圆来了,忙忙来书房找他们,又笑着拉蒋华安说些近来见闻。趁着他们说话,贺年转头跟贺圆笑道:“你太祖父给你命名为‘圆’,你倒真应了这个字,凡事却是圆满。”说着朝贺圆眨眨眼。贺圆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正要说话,却见贺年作一个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手势,一下又禁了声,只笑着点头。      回将军府路上,蒋华安因怕轿子颠着贺圆,弃了马不骑,只跟她挤在轿子里,右手环在她肩上,轿子略有一点起伏,他就紧紧护着。待轿子走平稳,蒋华安这才伸左手去抚贺圆肚子,一边笑道:“不知道小宝宝听不听到我们说话?”一边说着,一边瞥一眼贺圆,见她嘴角含笑,心里猜测贺年还是透了意思给她了,忍不住俯在贺圆耳边问道:“圆姐儿,你肚子里究竟是男娃还是女娃?”      “嗯!”贺圆侧头笑道:“安哥哥,你喜欢男娃还是喜欢女娃呢?”      “只要是你生,我都喜欢!”蒋华安语气平静,心里却紧张了,屏着气继续追问道:“你自己觉得是男娃还是女娃呢?”合家都希望是龙凤胎,但看圆姐儿这神色,莫不成是一对男娃或是一对女娃?      “既然只要是我生,你都喜欢,那何必还问是男娃还是女娃呢?”贺圆瞟一眼蒋华安,把头靠在他肩上,往他脖子里吹了吹气,娇声道:“我累了!”      蒋华安一听,忙扬声吩咐轿夫慢慢走,见轿夫抬四平八稳,倒放下心来,转头摸摸贺圆手道:“今儿一大早起来,可累坏了,这会先闭眼养一下神罢!”嗯,圆姐儿不肯说是男是女,莫非是一对女胎?嘿嘿,将军府太多男丁,如果有一对姐妹花双胞胎,一定增色不少。到时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甜甜叫爹爹,何等美满?      蒋华安想到美妙处,嘴角露出笑容来。却见贺圆坐正了身子,又低头去看自己肚子,“哟”一声,又惊又喜道:“动了,动了!”      “什么动了?”蒋华安转头看贺圆,一时右手移向下,稳稳托在她腋下,也低头去看她肚子,只见贺圆薄薄夏装下,肚子凸起地方,似乎轻轻颤了颤。不由惊喜问道:“宝宝动了?”      “刚刚感觉像小石子投进湖心,荡开了一点点涟漪。”贺圆等了一会,见肚子没有动静了,兴奋扳蒋华安肩膀,吱吱喳喳道:“可能是宝宝在伸懒腰,然后小拳头顶在我肚皮上,颤动了两下。”      “是男宝宝伸懒腰还是女宝宝伸懒腰呢?”蒋华安笑眯眯套话,“男宝宝一般比较调皮,我猜是男宝宝。”      “我觉得……”贺圆说了一半,意识到这是蒋华安想套话,一下就止了话。嘿嘿,若自己同意是男宝宝比较调皮,就承认肚子里至少有一个是男宝宝。我偏不说偏不说。      两个人斗着心眼,轿子到了将军府大门口。蒋华安先下了轿,又伸手扶贺圆下轿。早有婆子丫头等人迎上来,拥着进了府。      至晚上人静,蒋华安只趴在贺圆肚子上听动静,喃喃道:“宝宝下午伸了懒腰,晚上怎么不伸了?”他说着话,耳朵忽然一颤,好像被东西轻捅了一下,一时意识到是宝宝又动了,却屏住气察看着,却听贺圆惊喜嚷道:“宝宝又动了!”      “我觉得现在动这个宝宝不是下午动那一个。”蒋华安抬起头,严肃道:“这一个一定是男宝宝了,这一伸懒腰,倒像是一拳砸在我耳朵上,透着勇猛。”      贺圆不由掩嘴笑了,宝宝才四个多月,这会就勇猛了,亏蒋华安说得出。      蒋华安自打贺圆怀了孩子,足足忍了几个月,这会身子撑在贺圆两腿间,仰了头跟贺圆说话,见她笑花枝乱颤,却有些心猿意马,伸了手去握贺圆足踝,轻轻揉着,却不作声。      “安哥哥!”贺圆柔媚叫了一句,半坐起身子去拉蒋华安,见他顺势爬到自己身上,因怕压着自己肚子,却用手撑在身侧,俊脸潮红,却是动情了。不由低低笑道:“我悄悄问过老大夫,老大夫说胎儿四个多月却是稳妥了。有些事情只要小心些,并非不能做。”说着伸手去抚蒋华安胸口,主动亲了过去。      因贺圆是头胎,又是双胞胎,尚婕嘱她事事要小心,又怕蒋华安忍不住会乱来,却安排王妈妈睡在前头耳房中,以便警示蒋华安。蒋华安这会虽禁不得贺圆挑逗,却不敢发出声音,只微微喘气,含住贺圆耳垂道:“圆姐儿,真不要紧么?”说着话,早已上下其手。      “嗯!”贺圆转个身,让蒋华安从背后搂住自己,两个人贴紧密。蒋华安哪里忍得住,已是动作开了,正要入港,忽然听得耳房内有人“咳”一声,却是王妈妈声音。王妈妈年老,晚上睡眠极浅,兼她虽口齿不清,偏生耳朵极灵。这会莫不是听到什么了?蒋华安一边想着,一边暂停了动作,悄悄伏着。      良久良久,王妈妈再没有动静。蒋华安度着王妈妈睡着了,两只手又活泛起来,身子贴在贺圆背上,悄悄寸进,贺圆情动,不由轻喘。蒋华安一时松懈,也喘了起来,正到要紧处,忽然听得王妈妈在耳房内很用力“咳”了一声,两人一时都僵住不敢动。       痛并快乐着      王妈妈是不是不睡觉,专门竖着耳朵听房啊?贺圆暗暗嘀咕着,上半身向前弯了弯,下半身与蒋华安贴更紧。蒋华安受不得贺圆这么一贴,又动作起来,随手拿了枕边一条手帕子咬在嘴里,以防发出声音。      在蒋华安攻势下,贺圆忍不住“嘤”了一声。蒋华安情急之下伸了手去捂贺圆嘴。贺圆一时微微张开嘴,含住蒋华安一只手指,恰好蒋华安加大了动作,激动之下贝牙一咬,却咬在蒋华安食指上。蒋华安闷闷一哼,痛并快乐着!      因是暑热,两人都出了一身汗,蒋华安怕贺圆劳累,按着她道:“你别动,我去拧巾子给你擦擦。”      “别惊动人!”贺圆咬唇笑道:“小心王妈妈又咳起来。”      “不知道,还因为咱们偷情呢!”蒋华安在贺圆耳边呢喃,“不过,倒比先前更得趣。”      贺圆本来红着脸,听得蒋华安胡话,又有些荡漾,伸手指戳戳蒋华安胸口。不想蒋华安一伸手捉住了她手,放在嘴边轻亲,没一会就忍不住亲到手腕上,渐渐滑行至肩膀。又低语道:“王妈妈没动静了,看来这回真睡着了。不若咱们再来一次?”蒋华安话音一落,王妈妈声音又“咳”了起来。贺圆忍不住笑了。蒋华安没法子,只得悻悻停了动作,跳下床往暖炉上提了温水,倒在铜盆里,浸湿了巾子,拧了给贺圆擦身。      贺圆擦了一把身子,一时却又口渴。暖炉上温水已用了,桌上茶壶倒还有半壶红枣茶,蒋华安自己喝了半杯,寻思天气虽热,却怕贺圆喝了冷茶不好,待要叫人备热茶,又生恐扰丫头婆子全不安生。一时端了半杯冷茶到床边,坐到床上扶贺圆起来,却不把冷茶喂贺圆,只自己喝了一大口,在嘴里含得温温,这才嘴对嘴喂过去。      喝完半杯茶,贺圆舌头却被吮发麻,身子又有些发软,轻捶蒋华安道:“我哪里是喝茶,分明是喝你口水。”      “你要嫌,把口水还我!”蒋华安说着,又凑在贺圆唇边吸吮。贺圆只轻轻推他。两个人又打闹了一会,这才各各躺下安歇。      蒋华安和贺圆作了一场运动,这会早累了,一挨了枕头,没多久就酣然入睡。只可怜了王妈妈,上半夜竖着耳朵听动静,错过了入睡时间,下半夜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直熬到天亮,梳洗完出门,却碰到了李妈妈。见李妈妈也一脸憔悴,王妈妈诧异了,拉住李妈妈,牙齿漏着风问道:“李妈妈,你也一夜没睡好?”      李妈妈见是王妈妈,不由诉苦道:“王妈妈,我好几夜睡不好了。”      难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折腾了几晚?王妈妈大惊失色,却听李妈妈道:“二少爷可是会折腾,一会说热,铺了席子在地下睡,一会说没有他挡在床边,怕二少奶奶会掉到地下,又搬上床去。我在外头听得动静,寻思丫头们不方便进去,只得进去帮忙收拾。二少奶奶倒睡安稳,可是二少爷一晚上上下下几次,却……”      看来李妈妈比我辛苦多了!王妈妈老怀大慰,少将军和少夫人只昨晚上有些动静,折腾并不厉害。只要自己轻咳一声,就安静下来良久,极是难得了。      却说陈珠见蒋华宽好几晚辗转反侧,也知道他心思,只是自己怀着孩子,却不敢去惹他。这一天在贺圆房里悄悄嘀咕了几句,说道蒋华宽夜里老是喊热,一会儿睡地下,一会儿睡床上折腾。贺圆一听,不由捂嘴笑了,俯在陈珠耳边道:“他看你大着肚子,是不是不敢碰你?”      陈珠红着脸点点头道:“我也不敢惹他呢!”      “珠姐儿,我告诉你……”贺圆在陈珠耳边说了几句话,见她连耳根子也红了,不由好笑,揉她头道:“孩子都有了,你还害羞成这样呀?”      “谁像你?不知羞!”陈珠驳了贺圆一句。      “哟,原来你是一个知羞。”贺圆说着话,却去摸陈珠肚子,左瞧若瞧道:“你只怀了一个,肚子怎么跟我差不多大?”      “因为我肚子里这个很壮。”陈珠骄傲了,仰头道:“前儿,他会踏我了!”      “你肚子里宝宝月份跟我差不多,也未够五个月,怎么可能会踏人?应该是伸懒腰吧?”贺圆凭着从贵姐那里听来一点知识,开始对陈珠进行孕妇普及教育。      陈珠倒是虚心受教,至晚回房,见蒋华宽又开始上下折腾着,想起贺圆话,主动拉住蒋华宽,俯在他耳边道:“听说怀了宝宝后,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能……”说着舔舔嘴唇看看蒋华宽,眨巴着眼睛,后面一句话硬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蒋华宽饥渴已久,非常时刻领悟力极高,一下就意会了,又惊又喜道:“那就是说,中间四个月能……。”说着却悲愤,“你都怀了五个月了,只剩两个月时间能……”      陈珠听得脸色发红,一下捂住蒋华宽嘴不让他再说,嗔道:“我也是刚刚知道。”      肯定是大嫂告诉珠姐儿。蒋华宽郁闷了,怪不得大哥这几日神清气爽,分外好说话,原来他……。      蒋华宽郁闷完,一时回想在宝书看到一些巧妙招式,嘿嘿笑道:“珠姐儿,为免压着你肚子,从现在开始,我不和你正面交锋了,改成背后进攻方式。”      “胡说什么?”陈珠这会领悟力也高起来,娇嗔满面道:“小心李妈妈听了去。”      “你等一会。”蒋华宽说着话,早跳下床去,不知道找了什么东西,一闪就出了房门。陈珠还没发完愣,蒋华宽又回来了,嘿嘿笑道:“我把李妈妈解决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怎么解决?”陈珠吓了一跳,李妈妈是夫人派来守夜,如果没有大错,却不能赶她走,宽哥哥怎么说解决就解决了?      “前些时我帮人捉贼,缴了那贼一盒迷香,随手扔在一边。这会点了迷香,在耳房外走过,李妈妈马上就睡着了。”蒋华宽说着,早上床搂住陈珠上下其手,很快就激情四射。      待到了十月份,贺圆和陈珠肚子日益隆出来,互相诉苦说夜里小腿如何抽筋,肚子里宝宝如何爱踏人,不让人安睡等等。      尚婕早请了稳婆住在府里,只让人紧瞪着贺圆和陈珠,深怕有一个闪失。又因贺圆怀是双胞胎,肚子大厉害,足踝早肿了起来,大夫每日过来问诊,都嘱着要多走动走动,以免腿部肿更厉害,又嘱着吃一些利尿去腿肿食物,却说道不必服药。      贵姐不放心贺圆,也时常过来传授一些经验。又悄悄道:“听说府里给你们物色好奶娘了。圆姐儿,照我说,孩子还得自己喂奶才亲。只是将军府万不会让你自己喂奶,可得想个法子。”      “娘,你有什么好法子?”贺圆也很想自己喂奶,只是想到这于礼不合,只怕尚婕不会轻易答应。这会听得贵姐话,自是悄悄问道:“听说我和哥哥生下来体弱,还是娘自己喂我们,这才养壮壮。我也想这么着,只怕行不通。”      “孩子一生下来,你婆婆自然会着人报了时辰八字给子母庙里师博测算一下。我让你爹爹上庙里活动一下,到那会儿,庙里师博自然会说龙凤胎还得母亲自己喂养才养好,你婆婆一听这个话自会动摇心思。到时你再坚持一下,为着孩子,自然就让你自己喂奶了。”贵姐说着,又密嘱了几句话,见贺圆听直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转眼十二月份,贺圆和陈珠既将临盆,众人一步也不敢离开,紧紧守着。      蒋华安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看护贺圆。这天晚上钻在被子里,却伸手去摸贺圆隆起肚子,笑道:“大像一面鼓。”说着屈中指轻轻敲了敲。      “小心吓着宝宝!”贺圆笑嗔了一句,话音才落,却感觉蒋华安刚刚敲过肚皮上一阵波动,很快就凸出一只手指形状动了动,似乎是宝宝在肚子里向外敲了敲。      “这是宝宝敲回来么?”蒋华安呆滞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又惊又喜道:“不愧是我蒋华安孩子,就算在肚子里也与众不同,一点儿不甘吃亏,居然反敲了回来。”说着又在贺圆肚子另一边敲了敲,哈哈笑着说:“我换个地方敲,看看宝宝会不会又反敲回来?”      贺圆才要说宝宝哪有这么聪明,不想蒋华安敲过地方又一阵波动,不由惊奇道:“哇,宝宝真又反敲回来了!这回好像不是手指,这圆圆,好像是脚后跟。”      “我这么一敲,应该是敲在另一个正睡觉宝宝屁股上了。宝宝被敲醒了,生气之下举脚向后一踏,……”蒋华安绘声绘色道:“这一招,叫做倒踏金冠,非常考功力。”      贺圆不由“格格”笑了,伸手在肚子上转着圈抚摸,安抚两位“生气”宝宝,一边道:“人说将门虎子,宝宝这会就练起功夫来了。”      “将门虎子?”蒋华安暗暗盼望是龙凤胎,这会听得贺圆话,微微失望,试探着问道:“难道你肚子里是一对男宝宝?”      “月底生下来就知道了!”贺圆偏不说,侧身躺下道:“安哥哥,我和宝宝要睡觉了!”说着偷笑。      蒋华安没法子,只得给贺圆掖好被角,躺到她身边,从背后搂过去,轻轻抚摸她肚子,用哄小孩子口吻道:“宝宝,要乖乖睡觉,不能半夜里乱踏你们娘亲。”      蒋华安暖烘烘身子挨过来,贺圆只觉身上暖洋洋,心头也暖洋洋。正要说话,却感觉屁股上被火烫硬物顶着,不由吓一跳,脱口道:“安哥哥,天高物燥,小心擦枪走火。”       丽色难自掩      十二月初十晚间,将军府众人一片忙乱,蒋老夫人在房内打发人去探听贺圆情况,只一迭声问道:“生下来没有?”      早有人来报说贺圆生下一位哥儿,啼哭声颇响亮,请老夫人放心等语。因贺圆从早上阵痛,直痛到晚上才生下来,蒋老夫人却担忧她痛时间太久,只怕临了没力气生下娃儿。这会听得贺圆终于生下一位男娃,一时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才一念完,又担忧起来,听王太医说道贺圆肚子里是双胞胎,这会才生下一位,还有一位呢,生下来没有?      蒋老夫人又足足担忧了半个时辰,有丫头跑来道:“恭喜老夫人,少夫人产下哥儿,这会又平安产下一位姐儿……”      蒋老夫人听得平安两个字,先松下一口气,再一听贺圆产下是龙凤胎,不由欢喜合掌道:“我就说圆姐儿是一个有福气,这肚子里定是龙凤胎,果然就生下一对龙凤胎来了。真是祖宗保佑!”      过了没多久,蒋老夫人又听得贺圆产下哥儿颇为健壮。姐儿却弱小,哭声低微,而且没力气吸奶。不由大急,见穗香来回话,忙问道:“王太医看视过没有?他怎么说?”      “王太医说道双胎儿本就比单胎儿体弱,兼少夫人算是早产,姐儿个子比哥儿小,体质自然弱些,须得好好喂养。余者却没多说。”姐儿弱成那样,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穗香低低叹了一声。      蒋老夫人心下一沉。穗香是尚婕身边大丫头,一向稳重,这会语气虽平静,眼神却躲闪着,分明是姐儿情况不妙,又怕自己着慌,不敢十分说出来。      “来人,备轿,我要亲往子母庙里给曾孙儿曾孙女祈福。”蒋老夫人忙忙吩咐人进来服侍自己换衣,准备往子母庙里去。      尚婕这会自然顾不上蒋老夫人,只有蒋镇听得蒋老夫人要连夜上子母庙,怕她有个闪失,忙过来拦住道:“若要祈福,也待明儿再去罢,这会太晚了。”      蒋老夫人摇头道:“事关姐儿,怎好待到明天?你要不放心,就自己送我上庙里。”      蒋镇没法子,只得亲送了蒋老夫人上子母庙。      到了子母庙,蒋老夫人在佛前祈完福后,又让人请出庙里测算老师博,把龙凤胎时辰八字报上,让老师博测算一番。老师博本是贺老太爷堂弟,因早年一段伤心事才进庙里修行,测算之术也极是精妙。这会看了龙凤胎八字,沉吟着道:“一个时辰中,分时头,时中,时尾。时头偏硬,时中不温不火,时尾偏软。现下哥儿在时中出生,又他是男娃,阳气颇足,自然健壮。”说着顿一顿,“姐儿在时尾出生,兼她是女娃,却注定体弱。将军府阳气偏重,最宜男娃。姐儿若是男娃,就算是时辰尾出生,也无碍,偏她是女娃,只怕……”      蒋老夫人本来担忧,这会听得这个话,一颗心吊了起来,急急问道:“可有什么法子?”      老师博点点头道:“法子倒有一个,那便是帮姐儿借阳气。”      “怎么借?”蒋老夫人听得有法子,急急道:“还请老师博直言相告!”      “把姐儿当哥儿一般养,自然就借得将军府阳气。”老师博低头看看龙凤胎时辰八字,抬头道:“除了将军府众人并跟姐儿关系颇重人外,对其他人只宣称姐儿是男娃。待养到十三岁,拣在佛诞日午时,换回女装。……少夫人也宜亲自喂养姐儿。”      尚婕和蒋华安这会在府里却急如热锅上蚂蚁,好容易盼得贺圆产下龙凤胎,谁知道姐儿弱成这样,王太医也不敢保证能活下来,只说姐儿能哭能吃自然就好了。可是姐儿这会哭声低不可闻,奶娘挤了一点奶水涂在姐儿小嘴上,她连撮嘴唇也没力气,更别提吸奶了。      见此情况,尚婕自知姐儿活下来机会极小,却犹自不甘心,只求王太医想法子。      蒋老夫人听了老师博话,匆匆从子母庙里回了府,因她年老,却不便过去产房,只着人请尚婕过来说话。      尚婕忙忙来了,待听了蒋老夫人话,半信半疑道:“这真能行?”      “不管行不行,现下只能试一试了!”蒋老夫人说着,把从庙里求来香火符递给尚婕道:“把这个缚了红线,挂在姐儿胸前。再马上给姐儿换上威武些娃儿衣裳,轻拍三下胸,轻拍三下背。先喂一些清水。待圆姐儿有了奶水,着圆姐儿自己喂养。”      尚婕依言去了。过了一会,穗香满脸喜色跑来道:“老夫人,姐儿能吞咽了。”说着却掌自己一个巴掌,改口道:“二哥儿能吞咽了!”      “夫人亲自给二哥儿换了衣裳,轻拍胸口和背上各三下,一拍完,二哥儿似是顺了气,哭声大了起来,夫人又喂二哥儿喝了一点清水。王太医看视了一会,说道挤点奶水喂下去,若是能吞咽,则好办。奶娘忙忙挤了奶水过去喂,二哥儿却是撮起小嘴唇吞咽了下去。”      蒋老夫人奔波了一晚,听得这话,这才松懈下来,吁了一口气道:“真是佛祖保佑!”      蒋华安担心了半晚,因听得蒋老夫人连夜上了子母庙祈福,这会还没安歇,忙过来请安。蒋老夫人一见他,把子母庙里老师博话叙了一遍,又道:“因要借庙里佛恩,我倒请老师博给哥儿姐儿赐名。老师博赐了两个字,‘玄和白’字。哥儿就叫蒋玄,姐儿叫蒋白。你觉着如何?”      蒋华安哪会反对,自然连声称好。因又道:“既要把姐儿当哥儿养,明儿对外自然要宣称将军府是得了一对双胞胎。只是贺府和圆姐儿干娘长公主府那儿,只怕得说实话。”      蒋老夫人点点头道:“咱们只是给姐儿借阳气,又不是真要瞒下她身份,贺府和长公主府人自然得实话实说。两府里人也是知道轻重,定不会嚷人所共知。倒是咱们府里请来稳婆和奶娘等人,你多加打赏,把姐儿借阳气利害说了,着她们守一下嘴口。自己府里下人也嘱一番,着他们称姐儿为二哥儿,不得提姐儿两个字。”      蒋华安是武将,于这些测算上头不感兴趣,但这回确是听从了子母庙里老师博话才保下姐儿,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然一一应了下来。      至第二天,贺圆自己却有了奶水,有经验婆子拧了热毛巾上去给她热敷,再抱了蒋青上去吸通了,这才抱蒋白上去。      蒋老夫人听得蒋白有力气吸奶了,这才放下心来。却听得蒋青在贺圆那儿吸完奶后,居然不肯再吸奶娘奶,众人无奈,只得也把他交与贺圆自己喂奶。幸好贺圆奶水足,却是够两位娃儿吃。不由哈哈大笑道:“难不成亲娘奶比较香?”      贺圆这会在产房内抱着蒋白喂奶,一边怜惜抚着她稀疏头发,一边看着她小小身子穿了一套威武小衣裳,更显弱小,不由喃喃道:“可怜小白,一出世就折腾了这么一出,居然要女扮男装到十三岁。以后怎么学刺绣哟?”      贺圆低语了几句又发怔,南昌女子上至公主,下至村姑,谁不是打小就学绣花?婆家挑人,也常以刺绣功夫出众作为考量。小白虽然扮为哥儿喂养,女孩子要学规矩和刺绣却不能荒废。待她稍大些,只怕不单要跟着爹爹和哥哥学男子学识武功,还要暗地里跟自己学规矩和刺绣,可有得忙了。      长公主和贵姐听得贺圆产下龙凤胎,姐儿差点保不住,好在得庙里老师博指点,这才保下了。只得姐儿却要扮作哥儿喂养,这会还弱着,都忙忙来看望。      长公主带了许多补品过来,因怕扰着产妇,也不多坐,只嘱几句就走了。贵姐却心疼贺圆,又心疼体弱蒋白,与尚婕商议了许多给贺圆补身子和喂养蒋白法子,直至天黑才回府。      因王太医隔几天却来看望一次,加上贺圆自己体壮,奶水足,喂养得法,不上半个月,倒把龙凤胎喂养得人意儿,蒋白也壮了些,府里众人都悄悄放下心来。      因近着年关,尚婕忙脚不沾地,这天一早起来,正吩咐人采办年货,有婆子匆匆来道:“夫人,二少奶奶肚子痛,看着像快要生了。”      “我过去瞧瞧!”尚婕一时忙着吩咐人请稳婆,又着人去请王太医。      至晚间,陈珠产下一个男婴,取名蒋青。      将军府两房媳妇俱得子,众人自是十分欢喜,把个年过分外热闹。      过了年,给蒋玄和蒋白办满月酒时,亲戚们都啧啧称赞道:“两位哥儿真个趣致。少夫人一举得了两男,真个好福气。”因又讨论道:“大哥儿和二哥儿虽是双胞胎,样子倒不太像。大哥儿长像少将军。二哥儿却像少夫人,好生水秀。听得男生女相,是大富大贵之相呢!”      “是哟,我看着呢,大哥儿长威武,将来定又是一位武将。二哥儿虽穿威武,这小脸儿尖尖,却像个读书人。指不定将来能考个文状元呢!”几位夫人挤上来看蒋玄和蒋白,见蒋玄不过满月娃儿,嘴巴紧抿着,像是天生严肃,不由都觉得好玩,抢着逗弄。又见蒋白生极白嫩水秀,又都爱不行,抢着要抱一抱。      这一天,蒋玄和蒋白收了一堆礼物。至晚间,贺圆拆礼物拆手酸,不由笑道:“小玄和小白才满月,家当可不少了。金银玉全有了。”      蒋华安因贺圆自己喂养龙凤胎,怀孕时圆圆脸蛋这会已是尖了下去,不由心疼她,过去帮她按摩肩膀,俯耳道:“趁着小玄小白睡了,你也赶紧安歇一会。若不然,待会他们吵起来,你又没得睡了。”      贺圆握了蒋华安手,拉着他并肩坐了,笑道:“安哥哥,这些日子你既要跟着将军巡视军营,又要赶回来照顾我,可是辛苦了!”      “傻丫头,你给我生了龙凤胎,又要亲自喂养,论起来,你更辛苦。”说着摸摸贺圆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悄悄问道:“还要等多久?”      “什么等多久?”贺圆摸不着头脑,一抬头见了蒋华安灼灼眼神,一时明白过来,含羞嗔道:“安哥哥净记挂着这件事。”说着又不忍,低头道:“老大夫说过,产下孩子四十五天或是六十天之后方才可以。”      “这么说,还有半个月时间。”蒋华安严肃着脸道:“圆姐儿,我等了这么长时间,你到时可得双倍回报我。”      贺圆忍不住笑了,轻捶了蒋华安一下,凑在蒋华安脸上亲了亲道:“到时候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到了三月份,贺府也传来喜事,却是唐至萃也生下一个男婴,取名贺信之。      贺信之满月时,贺圆到贺府给唐至萃道喜,唐至萃拉了她悄悄道:“小姑,你家小白扮作男娃养着,外间人自然不知道此事,将来找婆家怕有些周折。不若咱们亲上加亲如何?就把你家小白悄悄许给我家信之,我们作个娃娃亲。”      “他们还小呢,论这个太早。”贺圆笑着支开了话题,说起最近京城里见闻来。      唐至萃毕竟是和亲公主,在南昌根基不稳,现在生下男婴,才松了一口气。却想着蒋华安是少将军,皇上颇为重视,自己儿子若能与蒋华安女儿结成娃娃亲,则自己和儿子在贺府地位更加稳固。这会见贺圆叉开话题,却不甘心,只寻思要悄悄动员贺词去游说这件事。      贺圆自是知道唐至萃心思,不说贺信之和自己女儿蒋白还小,就单论这表姐弟结亲弊端,也是自己不能接受。这会打定主意不答应这件事。一面却寻思着待蒋白略大些,可不能让她移了性情,只作男子作派。若是这样,将来倒真不好找婆家。      待回了将军府,贺圆把唐至萃话跟蒋华安说了,蒋华安一听“哈哈”笑着去抱起蒋白,点点她小鼻子道:“我家小白白才几个月大,居然就有人求亲了,真不简单啊!这就是天生丽色难自掩!”      “噗,安哥哥,你别乱用词语好不好?”贺圆乐不可支,笑道:“我倒是担心小白长大后,会有许多姑娘分辨不得她真实身份,引致单相思病呢!”       她男女通吃      唐至萃既动了心思要和贺圆结成亲家,便于夜间悄悄和贺词说了,只动员贺词去跟贺圆再说说。贺词笑道:“我倒也想和妹妹亲上加亲呢,只是这个事还得我娘出面方好。你且放心,我明儿就和我娘说一说。”      贵姐第二日听得贺词话,心下寻思,贺府和将军府若能亲上加亲,自然是好事。只是蒋白和贺信之到底是嫡亲表姐弟,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结亲。只是儿子求到自己跟前,自己怎能一口拒绝呢?一时沉吟着道:“亲上加亲固然好,只是小白生下来体弱,却是得了子母庙时老师傅指点才保下来。听说她八字虽好,还得配一个镇住她方能长久。只不知信哥儿镇不镇得住她?待我悄悄让你爹爹测算一回再论。”      贺词被唐至萃说心动,这会听得贵姐话,却猛想起蒋白生下来时差点保不住,这些日子虽听说还算健康,究竟还是弱些。这会帮儿子定下她,万一她……。想到此处,却自行打消了念头,跟贵姐道:“娘也别忙了,我不过随口一提而已。信哥儿这会还小,且待他大些再说好了。”      贵姐点点头道:“正该如此,况且信之婚事还得禀了他外祖父,将来还有些周折。”      贺圆倒知道贵姐必定不同意贺信之和蒋白这对表姐弟结亲,却没有担忧此事,只用心喂养着蒋玄和蒋白。      转眼到了十二月初。贺圆念叨说还有十天,小玄和小白就该抓周了,因亲自给蒋玄和蒋白做冬天小衣裳,一时忍不住做了一件漂亮女娃小斗蓬,锁了花边,绣了蝴蝶。待做好小斗蓬,却不敢给蒋白穿,只穿在蒋玄身上。      因小斗蓬颜色鲜艳,蒋玄小手拍拍自己胸口,显得极高兴。蒋白坐在蒋玄身边,见他身上穿小斗蓬亮眼,伸手去扯,嘴里“呜呜”叫。      “小白,你见小哥哥穿鲜亮,你穿,呃,穿威武,不忿是不是?”贺圆见蒋白眼红蒋玄身上小斗蓬,不由好笑,女娃就是女娃,天生喜欢漂亮衣裳。因见蒋白扭在蒋玄身上,倒怕两个摔着,忙上去要抱开蒋白,谁知道蒋白死死掀着蒋玄斗蓬边不放,还气愤跺了几下脚,又瞪自己一眼,不由愕然。      “少夫人,二哥儿这是恼你偏心,只给大哥儿做漂亮斗蓬,却不给她做。”杏仁见蒋白瞪贺圆,捂着嘴笑道:“大哥儿生威武,偏穿着这鲜亮斗蓬。二哥儿生娇柔,偏又穿威武。”说着去找绣娘给蒋白新做斗蓬,拿过来要往蒋白身上披。蒋白一见那斗蓬虽是大红色,但式样简单,不若蒋玄身上那件鲜艳,自是挣扎着不肯让杏仁披上,手里只是扯着蒋玄那件斗蓬角不肯松手。      贺圆见蒋白不肯放开蒋玄斗蓬,只得低头跟蒋玄商量道:“小玄,这个斗蓬给小白穿一下行不行?”呃,虽然说要把小白当成男娃养,但是穿一下女娃斗蓬应该没事吧?      杏仁见蒋玄不大愿意,赶紧塞了一颗糖进他嘴里,嘻嘻笑道:“大哥儿,让二哥儿穿一穿再还你。”说着脱蒋玄身上斗蓬。蒋玄得了甜头,倒不反对,任杏仁把他身上斗蓬脱下来,另换了本来要给蒋白穿那件斗蓬。      “哇,二哥儿穿上这斗蓬真个好看,瞧瞧这模样!”因蒋白打小就穿些厚实威武男娃衣裳,杏仁瞧惯了她穿男娃衣裳模样,也没觉得如何。蒋白这会一穿上颜色鲜艳女娃斗蓬,倒衬小脸更加白生生,眉目如画,杏仁不由惊叹道:“少夫人这件小斗蓬,倒像是专门给二哥儿做,穿上去这个娇俏啊!”      蒋白也自以为自己很漂亮,摸着身上斗蓬笑嘻嘻,指指小铜镜,意思让杏仁拿过来给她照照。杏仁不由掩嘴笑道:“二哥儿就是一个爱俏主儿。”说着过去拿小铜镜过来让蒋白看。蒋白站在小床上,手臂扶着贺圆,努力站稳了身子,抬头挺胸照镜子。还学贺圆平常照镜子那样左边照照,右边照照。引贺圆和杏仁笑个不停。恰好蒋华安进房,一见蒋白样子,也赞道:“我家小白真俊!”      “我一时手痒,做了这件女娃斗蓬,只寻思着小白不能穿这女娃式样,便把它穿在小玄身上。谁知道小白一见这斗蓬就喜欢,硬扯着小玄脱下来。现下穿上了,自己欢喜了半天呢!”贺圆不由笑着把刚才事说了。      “好容易得个女娃,真要一直扮作男娃养?”蒋华安眼看蒋白虽然娇弱,这一年来却健健康康,没什么不妥,这会又怀疑起庙里老师傅说话,转头跟贺圆道:“这借阳气说法,实在太玄了。”      贺圆也有些疑惑,寻思蒋白是龙凤胎,出生时弱些也正常。只怕不用扮作男娃,只要好生喂养,也能健健康康罢!这当下要把一个好端端女娃强行扮成男娃养到十三岁才换回女装,会不会对她心理产生不好影响?一时把心里顾虑蒋华安说了。      蒋华安听了贺圆话,点头道:“照我说,你就给她换了女娃衣裳穿着,料着没事。待抓周时,趁机向人宣布她是女娃便是。”      贺圆却怕蒋老夫人和尚婕不答应让蒋白换回女装,这会笑道:“且找了女娃衣裳出来换上,先在房里穿穿,穿个几天再说。”一边说着,吩咐杏仁去找女娃衣裳出来。      “我还有事儿要出去,晚间再回来。”蒋华安见杏仁走开了,悄悄摸摸贺圆手,凑近了正要说话,却听得两道“嘘嘘”声音响起。转头一看,只见蒋玄和蒋白瞪大眼睛看他,各自把手指竖在嘴上嘘他。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跟贺圆道:“你平日哄他们睡觉,常常用手指放在嘴边嘘大家不要说话,他们倒学了十足十。他们这会也嘘我,不让我跟你说话呢!”      贺圆不由掩嘴笑道:“他们两个虽还不会说话,学起东西来倒快。前儿见王妈妈咳嗽,他们还学着咳了一声,笑得杏仁直不起腰来。”      蒋华安不由也笑了,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杏仁倒是找出贺圆先前做一套女娃小衣裳,展开抖了抖,笑着过来道:“少夫人,这件小衣裳是你先时做,粉粉色真个好看。恰好前儿收拾小衣裳,倒拿出来洗了晾干,穿这件倒好。瞧瞧这大小,给二哥儿穿也合适。”      蒋白一见绣了漂亮花边小衣裳,马上乖乖等着人给她换上。待给蒋白换上女娃小衣裳,杏仁张大嘴巴道:“二哥儿一穿上这女娃衣裳,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贺圆一见蒋白换上女娃衣裳俏模样,心里却“咯”一响,一岁大娃儿,很多眉眼还没长开呢,蒋白丁点大就长成这样,还真让人担心。人说红颜薄命,倒还是穿着男娃衣裳保险些!因定定神道:“杏仁,你还是帮她换下这女娃衣裳罢。我想来想去,觉得现在就让她穿女娃衣裳,像有些不妥呢!”      “二哥儿不穿女娃衣裳却可惜了!”杏仁瞧瞧蒋白,见她正美滋滋摸自己身上女娃衣裳,只得上去哄道:“二哥儿,咱们再换一套更漂亮小衣裳吧?”      蒋白一听杏仁话,摇摇头,拍拍身上小衣裳,摆摆小手。      “小白意思是说,她身上这套够漂亮了,不用换了!”贺圆见蒋白拒绝杏仁走近,知道她听懂了她们话,不由笑对杏仁道:“她倒知道你哄她呢,哪里还有更漂亮小衣裳?”      蒋白不肯换下小衣裳,贺圆和杏仁只得作罢。因是午间,李奶娘和张奶娘进来哄蒋白和蒋玄睡觉。一时见蒋白着了女娃衣裳,两位奶娘张了嘴“啧啧”赞叹道:“二哥儿真比人家画儿上娃儿还要好看。”李奶娘赞完又悄悄跟贺圆道:“少夫人,老夫人和夫人一再嘱着不能让二哥儿穿女娃衣裳,若她们知道了,只怕……”      “她喜欢这衣裳,硬脱下来只怕哭闹。待会睡醒之后给她沐浴,再换了男娃衣裳罢!”贺圆笑了笑道:“这会也不出房门,倒没干系。”      贺圆说着,见奶娘哄了蒋玄和蒋白在小床躺下,自己这会也累了,便也趁机上床去安歇。      贺圆睡了一小会,却听得李奶娘声音慌慌张张道:“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二哥儿发烧了!”      “刚刚还好好,怎么突然就发烧了?”贺圆一惊,坐了起来,撩开帐子跳下地,匆匆套了鞋子走到小床前摸蒋白额角,一摸果然火烫。又去摸蒋玄,却好好,一时也慌了,吩咐杏仁道:“你快往前头着人去请大夫!”      张奶娘因自己看护蒋玄却没发烧,悄悄松一口气,这会却道:“少夫人,大哥儿和二哥儿自打出生,总在一块儿,吃喝穿也一个样。每回发烧就是一起发烧,拉肚子就是一起拉肚子。这一回二哥儿突然发了烧,大哥儿却没事。只怕是……”说着看看贺圆,见她焦急,又接下去道:“少夫人不要怪我多嘴,只怕二哥儿真不该穿这女娃衣裳。”      “拿男娃衣裳来,先帮她换了衣裳再说。”贺圆急火攻心,直怪自己不该怀疑子母庙里老师傅话,自作主张给蒋白着了女娃衣裳,又摸蒋白脸喃喃道:“小白,都怪娘亲,都怪娘亲!”      蒋老夫人和尚婕听得蒋白发烧,忙忙来了,得知贺圆给她穿了女娃衣裳,不由都责备了几句。      蒋白这一次发烧,足足七天才退烧,把贺圆吓魂都快没了。不管是巧合还是真因为穿了女娃衣裳原故,反正从此以后,贺圆再也不敢乱给蒋白穿女娃衣裳了。      蒋白退烧后没多久,恰好是一周岁生辰。府里准备了物事,让她和蒋玄一起抓周。      贺圆见抓周台上放了诸般物事,红色胭脂盒也在其中,不由摇头,这胭脂盒颜色鲜艳,小孩子当然喜欢抓起来玩了。待自己将来做了长辈,能决定抓周台上放什么时,一定不让人放胭脂盒。她这里紧张看着,蒋玄右手早抓了一把木剑,举木剑在左手小手掌上抹了抹,状似鉴赏宝剑,大家不由哄笑了道:“大哥儿将来一准是一员好汉,瞧瞧这架势。”      蒋玄见大家笑欢快,忽然腾出左手手指横在嘴上“嘘”了一声。大家一怔,又“哄”笑了起来,乐不可支。      笑声中,却见蒋白伸手抓了一本诗书,颇有那么一回事翻开了,两片粉嫩嫩小唇瓣动了动,貌似识得字,这会正默读。      “哈哈!”众人再次乐不可支,笑道:“二哥儿这架势倒像寒夜苦读书,准备考状元呢!”      杏仁在旁边笑道:“因少夫人时常拿了书在房里看,二哥儿这姿势却是学少夫人。”      “好了,好了,各自抓了东西,倒看出两位哥儿是一文一武。”蒋老夫人笑呵呵吩咐奶娘道:“把两位哥儿抱下来罢!”      贺圆见张奶娘上去抱蒋玄,朝李奶娘摆摆手,自己上去抱蒋白。蒋白见贺圆上来要抱她,一下看看台上东西,把诗书挟在腋下,右手又往台上一抓,却把那红色胭脂盒抓在手里。      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今儿被请来观蒋玄和蒋白抓周礼,见得蒋玄和蒋白可爱,不由夸个不停。只是暗暗嘀咕蒋白生太秀气。因见蒋白不单抓了诗书,临了又抓了胭脂盒。镇南夫人悄悄跟安平侯夫人道:“这玄哥儿生威武,现下才一岁,却看得出一副好相貌,抓周又抓一把木剑,将来自然又是一位将军。只白哥儿虽说和玄哥儿是双胞胎,相貌和性格儿却和玄哥儿不像。他一个男娃长成这样,抓一本诗书,又抓了胭脂盒,将来啊……”      安平侯夫人接口道:“长这样,再会几句诗文,将来自然是在胭脂阵里混人物。别还罢了,就怕姑娘家一见他就难忘呢!咱们以后还得嘱着府里媳妇,好生看着自家姑娘,别多见这位白哥儿,没惹出事来。”      她们说着话,却见陈珠抱了蒋青过去跟蒋玄和蒋白玩,蒋青手里抓了一个线球,见蒋玄和蒋白一起伸手来要,他绕过蒋玄手,只把线球递给蒋白,还凑近了蒋白,“啧”一声亲在她小脸上。      安平侯夫人见此情状,感叹道:“这个白哥儿,连小男娃也喜欢他呢!可知是一个男女通吃。”       蒋白分颜色         蒋玄蒋白抓周半个月后,却轮到蒋青抓周。蒋青坐在台上兴奋摸摸这件,摸摸那件,最后抓了一杆垂了红缨木枪,把木枪扛在肩膀上,笑嘻嘻看向大人。      大家都拍手道:“青哥儿将来自然也是一员武将,一抓就抓了红缨枪呢!”      陈珠见蒋青把木枪扛在肩膀上,却怕他不小心会戳着自己,忙上去要抱他下来。蒋青见陈珠过来了,伸左手在台上又一抓,抓了一盒印泥,一时嘴里“呜呜”叫,指向蒋白,让陈珠抱他过去跟蒋白玩。又把手中抓到印泥盒塞给蒋白玩耍。      蒋玄见蒋青和蒋白手中有东西玩,他却不依了,用手指着刚刚抓周台上,意思是他也要上去抓一件。尚婕在那一头见了,笑跟奶娘道:“就让玄哥儿再抓一次好了!”      奶娘笑着把蒋玄放到抓周台上。蒋玄这是第二次“抓周”,显着有经验多了,挑挑拣拣,左边腋下先挟了一件小东西,左手和右手各拿了一件。一时又看中另一件,只是腾不出手来拿,严肃着包子脸想了想,坐正了身子,举高了右手,把右手东西小心翼翼放到头上,想腾出右手来抓东西。      众人见得蒋玄把东西放在头上,放了几次都放不稳,不由“哄”笑了,都让奶娘帮着他放。奶娘笑着伸手帮蒋玄按住放在头上东西,让他腾出右手再抓了一件,满载而归。      贺圆抱着蒋白站在一边也笑不行。待奶娘抱了蒋玄过来,把蒋白放到地下,让她和蒋玄蒋青一起玩耍。陈珠因见蒋青和蒋玄争东西玩,却不跟蒋白相争,不由笑道:“青哥儿也奇怪,不肯让着玄哥儿,偏肯让着白哥儿。像是知道白哥儿跟他不同似!”      因蒋白出生时差点保不住,将军府上至蒋老夫人,下至小丫头,对她都颇为怜惜,陈珠也不例外。不知道是受陈珠态度影响还是怎么,蒋青就爱亲近蒋白。玩了好一会,见李奶娘和张奶娘要抱蒋玄和蒋白去午睡,蒋青又扯住蒋白小衣角“啊啊”叫,就是不肯放蒋白走。陈珠没法子,只得对奶娘道:“既这样,让青哥儿和玄哥儿白哥儿一块儿睡午觉罢!”      午睡小床上突然多了一个蒋青,蒋玄和蒋白兴奋起来,哪里肯睡?三个小家伙你掀掀我,我掀掀你玩闹。      “这小床睡两个小家伙还够宽,多睡了青哥儿一个,却显得小了些。早前本来要让玄哥儿和白哥儿各睡一张小床,偏他们打小一起睡,一下分开却吵吵闹闹,只得还让他们睡一床。”贺圆进房见三个小家伙还没睡,笑对陈珠道:“他两个本来就爱热闹,这会多了青哥儿,怕还得再哄哄才睡呢!”      陈珠笑着看蒋玄他们玩闹了一会,又进里屋看贺圆新做针线,拿起一件做了一半衣裳道:“这是年下敬上衣裳么?只是这衣裳绣团花虽好看,看着颜色沉些,怕老夫人不爱这颜色呢!”      “这却不是做给老夫人。是做给我在乡下太外婆。”贺圆笑道:“我爹过了年要陪我娘到乡下给太外婆祝寿,我赶着做两套衣裳让我娘带过去给太外婆。我们小时候在乡下,那时虽年小,倒记得太外婆分外疼我们。还有,我娘堂弟,名叫来非和来丰,也是一对儿双胞胎,当时最爱抱我和哥哥坐在肩头上,往妈祖庙门口看热闹。他们每回抱了我和哥哥往人群里钻,就有人笑着瞧我们,嚷嚷说,郑家双胞胎又抱了贺家龙凤胎来凑热闹了什么,特别有趣。若不是现下要看顾玄哥儿和白哥儿,真想和我娘回一趟乡下,看看太外婆和外婆她们。”      贺圆倒知道太外婆郑婆子过了年就七十五岁,虽说舅舅们捎信过来,说道还健朗,毕竟这个岁数了,不定那一天说没了就没了,因此爹娘才想亲回一趟乡下去给她老人家祝寿。      陈珠早前倒听得贺圆提过乡下有一对儿双胞胎堂舅,这会感兴趣道:“你这双胞胎堂舅现在如何了?怎么不来京里逛逛?倒真想瞧瞧你家三代双胞胎在一处情形呢!”说着笑了。      “听我娘说,他们坐不住,就爱跟人出海做生意。专门把他们父亲做木雕销往海外,还学会说外话。因他们人缘好,会说话,人家也爱跟他们打交道,倒赚了不少钱。”贺圆提起这对堂舅,不由笑了,“说起来,我这对堂舅性格有趣紧。”      陈珠却想起另一事,问道:“你爹爹现在已是钦天监监正了,怎么走得开?还得空儿陪你娘回乡下?”      贺圆看看四下无人,悄悄道:“宫里最近有些风波,我爹怕被涉及,借机告个假,就陪着我娘回趟乡下,正好避过此事。”      陈珠也听得皇后身子不爽,宫里两位育有皇子贵妃争宠,事情有点复杂,当下点点头不再问。      贺圆和陈珠说着话,听得外间三个小家伙还在玩闹,出去一看,原来蒋青睡不惯这小床,这会正找陈珠呢!见得陈珠出去,蒋青爬了起来扶着床栏要陈珠抱。贺圆见蒋青把手伸向陈珠,却抢先一步扶在蒋青腋下,想要抱他起来,却见蒋玄和蒋白也一骨碌爬了起来,一左一右扯着她手,不让她抱蒋青,还“哼哼”直叫。贺圆不由笑道:“这是自家弟弟,怎么也不能抱了?”      蒋白一听贺圆话,仰起粉嫩嫩小脸,腾出一只小手指指陈珠。李奶娘不由笑道:“少夫人,白哥儿意思是说,青哥儿是要二少奶奶抱,不是要少夫人抱,少夫人不要表错情。”      “哈哈!”贺圆和陈珠一听李奶娘话,再一看蒋白表情,不由笑了,“小白真个人小鬼大。”      “圆姐儿,我怎么觉得你每次说‘小白’两个字时,咬音很重?”陈珠还不习惯喊贺圆大嫂,每回脱口而出,还是旧时称呼,这会自己伸手抱过蒋青,歪头看贺圆道:“瞧瞧,每回不叫白哥儿,只叫小白,你还笑诡异。”      “有吗?我自己怎么不觉得?”贺圆让奶娘重新安顿蒋玄和蒋白躺下,低头笑了。若不是蒋白名字是庙里老师傅赐下,自己就想令人给她换名了。叫什么不好,要叫“白”字?自己每回叫小白名字,然后又想到小白排行第二,说起来,就是又“白”又“二”,语气能不古怪吗?      很快过了年,蒋玄蒋白扶了大人手也能走几步了,反是蒋青,不用大人扶,双手展开作平衡状,像鸭子一样走了起来。众人见得他走摇摇摆摆,只紧张在旁边作势要扶,一边喝彩。蒋玄蒋白正扶着奶娘手学走,见得蒋青自己会走了,两个忽然一起松开奶娘手,自行跨了一步,一下站不稳,却齐齐摔在地下,不由“哇哇”大哭起来。奶娘忙忙抱起来,检看了一番,见并没有摔着,忙小声安抚。      不知道是否日间摔了一跤,至晚间,蒋玄和蒋白却哭闹着要见贺圆,不肯在前面厢房中睡觉。贺圆听得声音,只得让奶娘把他们抱进自己房间,安顿在大床旁边小床上,打算亲自照看。      蒋华安进房时,见得贺圆坐在小床边,给两个小家伙讲故事,不由过去挨贺圆坐了,笑道:“这些小故事倒新奇,只是他们听得懂吗?”      “这都是小时候,我娘讲给我跟哥哥听故事,那会可爱听这些了。小玄和小白虽小,你看他们听入神,就知道听得懂了。”贺圆这会讲丑小鸭变天鹅故事,正声情并茂讲到丑小鸭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了样子紧张时刻,却被蒋华安打断了。这会正待继续讲,却见蒋玄和蒋白一骨碌爬了起来,扶着床栏,指着蒋华安“呀呀”叫,不由愕然。      “他们这是怪我打断你讲故事吗?”蒋华安伸手去抱蒋白,见她拒抱,只伸手揉揉她头,转身跟贺圆道:“看来确实是在怪我,都不给我抱了。”      蒋华安话音刚落,蒋白却伸过小手,一下捂在他嘴上,不让他说话,一边侧头看向贺圆。      “哈哈,安哥哥,小白不让你再说话。只让我继续讲故事呢!”贺圆这会看懂了蒋白动作,忍不住笑了,瞥蒋华安一眼道:“你先睡罢,待我讲完故事,哄他们睡着再上床。”      蒋华安待蒋白坐回小床上,俯在贺圆耳边道:“待他们睡了,你着奶娘悄悄抱到前边厢房中。若他们在这儿睡,我有点施展不开手脚。”      “啐!”贺圆假意啐蒋华安一口,脸上却笑甜蜜蜜,媚眼如丝横蒋华安一眼,见得他作个筋酥骨软样子,由不得偷偷笑了。      待蒋玄和蒋白睡着后,贺圆忙叫奶娘进来抱了他们出去,安顿好之后这才上床。蒋华安见贺圆忙碌了半夜,这会一上床,伸手一摸,摸得她手却有些冷,忙握在手里搓着。又把贺圆双足挟在小腿处,低声道:“自打生了小玄小白,夜里略冷些,你双手双足倒没有热气,怕血气不足呢!每日里那些补品,怎么就不多吃点。”      贺圆第一胎就怀了蒋玄蒋白两个,适逢冬天生产,天气寒冷,生产时又吃了一点苦头,失了一些血,再加上蒋白当时差点保不住,忧心了一回,后来又亲自喂养蒋玄蒋白,夜里起起落落,身子失于调养,却有些血虚。亏得蒋华安体贴,常常给她捂热双手双足,这才好过些。这会听得蒋华安话,贺圆不由低低笑道:“王太医说了,补品也不能吃太猛,要慢慢调养,倒不是我不吃。”      两个人说着话,着意温存了一回。蒋华安悄悄道:“你身子还虚着,倒不宜再怀上。不若叫王太医开个方子,避了此事。待小玄小白略大些再怀。”      贺圆暗暗算上次来小日子日期,知道这会是安全期,悄悄松一口气,待听得蒋华安话,自然极表赞成。      蒋华安犹自不足,又在贺圆耳边说些令人脸红心跳胡话,双手到处揉搓,挑贺圆情动,少不得又来了一回。      渐渐夏至,蒋玄和蒋白也会走路了,长十分喜人。因两个小家伙身子长得快,贺圆忙着给他们做夏天小衣裳。待做完小衣裳,贺圆瞧瞧针线篮子里布碎,各种颜色都有,便寻思要做两个布玩偶给蒋玄和蒋白玩耍。一时抬头见蒋玄和蒋白在自己跟前玩,随口对他们道:“小玄,小白,帮娘把布碎颜色分开,红放在一处,蓝也放在一处,不要混在一起。”她这里话音刚落,蒋玄和蒋白已经上去在针线篮子里乱翻。蒋玄寻了一条略长布碎,在手里绕来绕去玩。蒋白却站在桌子边,真个把布碎颜色分开了,红绿石青嫩黄鸦紫等,各各拣开放一处,在桌上堆了几小堆。      “哟,少夫人,你瞧瞧白哥儿,真个分得清这些颜色各各不同。人都赞白哥儿聪慧,这可没赞错。”李奶娘喜上眉梢直夸奖。      贺圆这会心里却生了一点疑惑,蒋白是天生聪慧,还是跟自己一个来路?      贺圆为了成功瞒过贵姐,早把前世之事只当作一段遥远记忆,这记忆甚至模糊化了,这会看着蒋白,心下却有些警惕。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出来女儿,总归希望她纯粹只是自己女儿,这也是自己宁愿灭去前世所有印迹,只纯粹做贵姐女儿原因。      一想起蒋白一出生差点保不住,后来穿了女娃衣裳那次发烧又极严重,贺圆再次不安起来。接下来日子,贺圆却暗暗观察蒋白,见她除了颇为聪慧,其它反应跟蒋玄和蒋青这两个小娃差不多,并没有透出自己所害怕特质来,倒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到了秋季,贵姐到乡下给郑婆子祝寿回来,拿了几只郑明业做木雕小房子来给蒋玄和蒋白玩。贺圆见那小房子形状和前世小跑车一模一样,更兼下面上了发条,放在地下就像玩具小车一样“哒哒”跑,忙拿了给蒋玄和蒋白玩。因她终究还有疑虑,虽想了许多法子不着迹试探,还是不能放心,这会特意注意蒋白反应,见得她和蒋玄一样又好奇又惊喜看着木雕小房子在地下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蒋白,确实纯粹是自己女儿啊!      因了此事,贺圆有些内疚,女儿不过略聪慧,自己就乱疑惑,实在不应该,一时倒对蒋白更加疼爱。      100、爆笑大结局 ...      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冷。贺圆怕奶娘不周到,晚间时常过去前房,亲看着蒋玄和蒋白睡了才回房。因这天晚上蒋玄蒋白多喝了一点水,贺圆怕他们睡的早夜里会尿床,便陪着多玩了一会,看看时辰差不多,这才着奶娘拿过夜壶放在墙角,抱了蒋玄过去,撩开他的衣裳,解了裤子让他撒尿。      蒋玄笑嘻嘻推开贺圆,伸出小手扶在墙上,自己站着尿。尿完奶声奶气道:“好了!”      贺圆见他学蒋华安的样子,不由笑了,忙伸手帮他穿好裤子,整好小衣裳。回头见奶娘抱了蒋白过来,伸手接过,笑道:“小白白,轮到你尿尿了哦!”说着亲亲蒋白,撩开她的小衣裳,解下裤子来,却见蒋白挣扎着下地,以为她要自己过去坐在夜壶上,只得松开她。      蒋白一下地,提着裤子一个转身,却学蒋玄刚才的样子,小手扶在墙上,小腿弯弯,微微倾向夜壶。      贺圆和奶娘一怔,马上意识过来,蒋白这是要学蒋玄,站着撒尿呢!一时都喷了,乐不可支嚷道:“咱们不能像哥哥一样撒尿,要坐下撒。”      贺圆说着,怕蒋白撒在裤子上,已是一把抱住她转了一个身,硬把她按坐在夜壶上。      蒋玄见大家笑的乱抖,疑惑的看看坐在夜壶上的蒋白,记起自己刚刚是站着撒的,怎么弟弟要坐着撒?一时在张奶娘身上挣扎着下地,见贺圆蹲在蒋白跟前笑的肩膀直发颤,过去扶在贺圆背上,趴在她肩膀上察看蒋白。因蒋白裤子褪的低,他看的清楚,忽然问道:“弟弟怎么没有小鸡鸡?”      “哦,弟弟的小鸡鸡掉了!”张奶娘要过去抱蒋玄,见贺圆笑的说不出话来,一时帮着答了一句,也笑的不行。      “原来掉了。”蒋玄这会心疼起蒋白,扶在贺圆背上跨前一步,蹲下看蒋白,小心翼翼问道:“痛吗?”      “不痛!”蒋白见大人笑的诡异,扁着嘴带了哭音道:“哥哥的没掉,我的掉了。”      “哈哈……”贺圆本来停了笑,这会一听蒋白的话,忍不住把头埋在膝盖上,又笑的直发抖。   蒋白小小包子脸憋的通红,忽然“呜呜”哭了。      贺圆听得哭声,只得忍了笑,安抚道:“小白白,你没长小鸡鸡。不是掉了,别哭哇!有些娃儿长得像爹爹,就长了小鸡鸡。有些长得像娘亲,就没长小鸡鸡。你哥哥像爹爹,他就长了。你像娘,就没长。”      因贺圆亲自喂养蒋玄和蒋白,再加上小孩子天生亲近母亲,蒋白这会听得自己长的像娘亲,这才没有长小鸡鸡,小小心里不由松一口气。抽了抽鼻子,让奶娘帮着擦干眼泪,又抱起来穿好裤子,这才投入贺圆的怀抱,搂紧贺圆的脖子,撒了一会娇。      贺圆安抚两个孩子睡觉后,这才回房。蒋华安见贺圆嘴角含笑进来,不由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我在房里都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贺圆把刚刚的事说了,一时又笑的花枝乱颤,粉脸生春。      蒋华安也忍不住笑了,一伸手把贺圆抄在怀里,俯下头道:“你哪儿跟我不一样?得好好的检查一下。”      一时满室旖旎风光。      蒋玄和蒋白长的快,待他们三岁时,贺圆肚子还没有动静,倒是陈珠又生下一个男娃儿,取名蒋棕。尚婕本来还努力沉着气,待听得贺圆的大嫂唐至萃也再次产下一个男娃儿,取名贺侪之时,不由急了,转弯抹角的暗示蒋华安和贺圆,长房只有蒋玄一个孙子,可是少了,该抓紧多生几个啦!      贺圆见尚婕紧张此事,又觉着自己身子调养的不错,便停了王太医给的方子。转眼过了年,蒋玄和蒋白三岁半时,贺圆再次怀上了,将军府一时喜气洋洋。尚婕怕蒋玄和蒋白闹腾贺圆,特意嘱了几句。蒋玄还罢了,蒋白听完尚婕的话却歪个小头,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道:“娘的肚子里装了一个小弟弟?是怎么装进去的?”      “呃……”尚婕一下辞穷,只以眼示意蒋华安,让蒋华安回答这个问题。一边笑道:“这个呀,让你爹爹来说说。”      蒋华安见蒋白乌溜溜的眼睛转向自己,搓搓手,搓了半天答不出,一时与蒋白大眼对小眼的互看着。      “我知道是怎么装进去的。”蒋玄在旁边作思索状,这会背了双手在身后,学大人的样子,严肃着小脸,奶声奶声道“是仙女姐姐晚上偷偷装进去的。”      “对对,是仙女姐姐趁着你娘睡觉时,偷偷装进去的。”蒋华安松一口气,悄悄抹一把汗,快速转移话题道:“过几天就是你娘的生辰,咱们来想一想送什么礼物给她,好不好?”      “好啊好啊!”蒋白爬到蒋华安膝盖上,掀着他腰上挂着的香包,很认真的说:“我绣一个香包给娘!”      呃,三岁半的小娃儿想绣一个香包给她的娘当生辰礼物,这志向好生远大。蒋华安这会不好灭了蒋白的热情,抬头看向尚婕道:“听说小白跟奶娘学打络子,手可巧了。只是这香包……”      小娃儿想绣个香包给她的娘,难道真让她绣?自然是让她引个线,其它的交给绣娘就行了。尚婕笑眯眯道:“白哥儿想绣香包啊?这敢情好。”      绣娘听得三岁半的蒋白要跟她学绣香包,吓得跳起来道:“哥儿怎么能来这针钱房学这些东西?若是被针扎着刺着,可怎生是好?”      “你别慌!”尚婕笑着摆摆手,“自然是你先绣好香包,临了让白哥儿添上一线,就算是白哥儿绣的。”      绣娘一听,这才定下神来。      到了贺圆二十岁生辰这天。一大早起来,李奶娘和张奶娘就领了蒋玄和蒋白进来给贺圆送寿礼。   蒋玄送的是一张手绘的“寿”字图,里面那个“寿”字却是蒋华安握着他的手一起写出来的,看着有模有样。贺圆自是夸了好几句。蒋玄听得夸奖,得意洋洋仰个头看向蒋白。      蒋白见蒋玄示威,忙递上自己准备的香包。贺圆接过一看,香包上绣了一个鲜艳欲滴的仙桃,不由夸道:“这个仙桃好可爱呀,我很喜欢!”      “娘,是我让绣娘绣仙桃的。”蒋白爬上贺圆的膝盖,指着仙桃边边一个红点道:“这个点点是我自己绣上去的。”      “小白白好厉害啊!”贺圆亲亲蒋白,笑着把香包挂在腰上。因现下有了身子,却不敢乱放香片在香包里,只塞了两块吉祥银锭子进去,以示这个香包很实用,能随身放一些小东西。      奶娘倒怕蒋白碰着贺圆的肚子,见得她们娘俩嘀咕完,忙上去抱蒋白。却听得尚婕的声音在外响起。原来尚婕想着今天是贺圆的生辰,想让她清闲一天,特意过来领了蒋玄蒋白往园子里去玩。   蒋玄和蒋白正是爱跑爱跳的年纪,尚婕和奶娘一会怕他们摔着,一会怕他们撞着,忙个不亦乐乎。刚好蒋华盖从另一边来了,尚婕忙扬声叫道:“华盖,过来陪你两位侄儿玩一会。”      “来了!”蒋华盖最是喜欢蒋玄和蒋白,这会几个起落便到了凉亭边。因见得蒋玄和蒋白拍手道:“叔叔好厉害!”蒋华盖一时得意,又倒退着飞掠出去,一脚踩在荷花池边的扶拦上,向后一仰,假装要掉入荷花池里。待听得蒋玄和蒋白惊呼道:“叔叔小心!”蒋华盖一下嘿嘿笑着,左脚在扶拦边上一勾,借力直起身子来,右手却顺势在荷花池里一捞,把悄悄避在荷花叶下边一只小青蛙捞在掌间,笑着跳下扶拦,走近凉亭。      “给你们玩!”蒋华盖手指挟在小青蛙腿上,把小青蛙递到蒋玄和蒋白跟前。      “哟,瞧你捞的什么东西?看吓着哥儿。”尚婕笑着喝斥道:“还不拿开!”      “这只小青蛙好可爱啊!”蒋玄和蒋白却不怕,探头看蒋华盖手中的小青蛙,一边咬耳朵说话。   蒋玄用手指碰碰小青蛙,见小青蛙缩了一缩,仰起小脸跟蒋华盖道:“六叔,你可以亲亲这只小青蛙么?”      蒋华盖:……      “六叔,求你了!亲亲它吧!”蒋白扯一下蒋华盖的袖子,也奶声奶声相求。      “为什么要亲它?”蒋华盖满头黑线,瞪着手里的小青蛙,恨不得马上扔掉,又怕两位小宝贝失望,只得忍着。      “我怕这只小青蛙是王子变的!”蒋白和蒋玄昨晚上听贺圆讲了青蛙王子的故事,这会一见这只小青蛙,马上想起那个故事,只求蒋华盖亲一亲它,好让它变回王子。      “嘿嘿,我叫人过来亲一亲!”蒋华盖听得奶娘在旁边说了蒋玄和蒋白昨晚听的故事,明白了过来,招手叫过一个婆子来,想让婆子亲一亲小青蛙,满足两位小宝贝的愿望。      “别人亲不灵的,要捉到它的人亲它,才会变。”因为贺圆稍稍变动了青蛙王子的故事情节,说道要捉到小青蛙的人亲它,它才会变回王子。蒋白这会着急起来,扯紧蒋华盖的袖子,摇了摇道:“六叔就亲它一口嘛!”      尚婕见得两位心爱的小宝贝求蒋华盖亲一口小青蛙,蒋华盖一脸为难,不由在旁边帮腔道:“平日里捉虫逮鸟捕蛇的蛮干,这会亲一口小青蛙又怎么啦?”      蒋华盖:……      在蒋玄蒋白恳求的眼神下,在尚婕威协的语气下,可怜的蒋华盖同学,只得把初吻献给了小青蛙,“啧”一声亲在小青蛙绿色的背上。      贺圆很快就风闻蒋华盖亲吻小青蛙的详细经过,一时在房里笑得直捶枕头。蒋华安听得此事,也乐不可支,进房抱住贺圆道:“你整天给他们讲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华盖可是遭殃。”      蒋华安正说着,早听得蒋玄和蒋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嚷着要见见贺圆才歇午觉,只得跳下地去揭帘子,一伸手把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抱在手臂上。恰好贺圆迎了过来,蒋华安抱着蒋玄蒋白展了手臂,把贺圆包抄在中间,笑道:“大大小小的,我一手全包办了!”      蒋玄和蒋白深觉好玩,展了小手臂,拉起小手,笑嘻嘻把贺圆圈在中间,一左一右亲在贺圆脸颊上。蒋华安也不甘落后,一下亲在贺圆额角上。一边轻轻道:“生辰快乐!”      贺圆一时把头伏在蒋华安怀里,甜蜜极了。      过了一会儿,一家四口的笑声直飘出房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这个文写了三个多月,终于结局了。 小茶开了蒋白为女主的新文,大家去支持一下哟: (全文完) 【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